1931年1月17日,柔石、李伟森、胡也频、殷夫、冯铿五位左翼青年作家在上海被捕。2月7日夜,这5个人连同其他10多个革命者,在国民党政府的龙华警备司令部被杀害了!
鲁迅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寓所,到附近的黄陆路花园庄暂避。反动派造谣说鲁迅被捕了。这使得痛恨鲁迅的人十分快意,使得热爱鲁迅的人十分担心,不断有人来信、发电报询问。
鲁迅深深感到自己失掉了年轻的战友,中国失掉了英勇的青年战士,在悲愤中,他提笔写下了沉痛的诗句:
惯于长夜过春时,挈妇将雏鬓有丝。
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
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
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如水照缁衣。
革命作家被暗中杀害了,而当时的报纸上却不准透露一点消息。“左联”为了纪念牺牲的同志,在极端秘密的条件下,出版了一期《前哨》、《纪念战死者专号》。
鲁迅在这刊物上发表了一篇题为《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和前驱的血》的杂文,对于国民党刽子手提出了强烈的抗议。鲁迅写道:
中国的无产阶级革命文学在今天和明天之交发生,在诬蔑和压迫之中滋长,终于在最黑暗里,用我们的同志的鲜血写下了第一篇文章。
我们现在以十分的哀悼和铭记,纪念我们的战死者,也就是要牢记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历史的第一页,是同志的鲜血所记录,永远在显示敌人的卑劣的凶暴和启示我们的不断的斗争。
此外,鲁迅还写了一篇《黑暗中国的文艺界现状》,委托当时在中国的国际友人,著名的美国进步记者史沫特莱女士译成英文,寄到美国的进步刊物《新群众》上发表,向全世界广大人士,揭露国民党反动政府黑暗的血腥统治和屠杀革命作家的暴行。
这篇文章在当年6月美国的《新群众》杂志上发表后,许多外国作家发来电报,抗议国民党的法西斯暴行。鲁迅的控诉得到了强烈的回应。
1931年9月18日,日本侵略者进攻沈阳,东北三省相继沦陷,民族危机日益严重。鲁迅撰写许多杂文,尖锐揭露帝国主义的侵略罪行和国民党的反动政策。为了使宣传深入群众,鲁迅还主编时事和文艺的普及性小型报刊《十字街头》。
日本占领东北以后,国民党反动政权依赖美国,宣传美国是如何地主持“公道”。鲁迅先生为揭穿这一骗局,说了个小故事:
我们乡下有个阔佬,许多人都想攀附他,甚至以同他谈过话为荣。一天,一个要饭的喜形于色,说是阔佬同他讲话了。许多人围住他,追问究竟。
他说:我站在门口,阔佬出来了。
他对我说:滚开去!
听故事的人哈哈大笑。国民党对美国主子摇尾乞怜的丑态被揭露无遗。
1932年1月28日,日本帝国主义的炮火又在上海响起来了,鲁迅的寓所正处于炮火之中。于是全家搬到内山书店暂避,战事稍平息则立即返回寓所。
鲁迅和茅盾、胡愈之等43人,联名发表《上海文化界告世界书》,抗议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上海,反对中国政府对日妥协。
这一年,鲁迅还写了《我们不再受骗了》、《祝中俄文字之交》等杂文,驳斥帝国主义者的谰言,捍卫社会主义的旗帜,希望中苏两国人民和作家在反对帝国主义的战线上“亲密地携手”。这些文章表明,鲁迅深厚的爱国主义情怀是和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相结合的。
3个月后,上海停战了,可战争刚停,人心不稳。鲁迅却镇定自若,始终不放松工作和战斗。他利用4月下旬的一周时间,编写了到上海4年的杂文,一部为《三闲集》,另一部为《二心集》,并写了两篇重要的序文。
1933年1月,鲁迅参加宋庆龄、蔡元培主持的中国民权保障同盟,被推举为执行委员。鲁迅此时已公开处于与国民党短兵相接的境地。
宋庆龄在《追忆鲁迅先生》一文中就赞扬鲁迅:
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每次开会时,鲁迅和蔡元培二位都按时到会,鲁迅、蔡元培和我们一起热烈讨论如何反对白色恐怖,以及如何营救被关押的政治犯和被捕的革命学生们,并为他们提供法律的辩护及其他援助。
5月13日,鲁迅亲至德国领事馆投递反抗“法西斯帝”暴行的抗议书。
中国民权保障同盟自成立以来,积极开展各种活动,鲁迅更是在文化思想战线上密切配合,写了大量的文章抨击国民党的法西斯专政的罪恶,因而在国内引起了强烈反响。
蒋介石集团中有大多数官员具有留学西洋的背景,但他们一旦在中国的土地上执政,就不能理解符合世界潮流的社会民主活动,对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的活动自然不能容忍。他们要对鲁迅、蔡元培或宋庆龄下毒手,顾忌尚多,于是就先对杨杏佛下了毒手。
1933年6月18日,星期日休假,杨杏佛带儿子于清晨外出,刚从亚尔培路331号登车启动,突闻爆炸声数响,震耳欲聋,杨杏佛自知不免,立刻用身体掩护同座的儿子。特务们连发数弹,结果,儿子幸免于难,司机受到枪伤,而杨杏佛心腰各中一弹,不治而亡。
惨案发生的当天,鲁迅在内山书店听到消息,立刻赶上汽车,飞奔到民权保障同盟本部。许广平知道了,忐忑不安,在书店里等候着他。当鲁迅归来时,许广平向他诉说刚才的忧思和焦虑。
鲁迅却不以为然地说:“管他呢!就是被杀死了,也打什么紧呢?”鲁迅对杨杏佛临难时,如此从容,爱护儿子,一直深表赞叹。
鲁迅对来看望他的冯雪峰说,可见杨杏佛“当时是清醒的,首先掩护了自己的孩子”。“有后代,就是有将来!能够如此,也是不容易的。”
6月20日,是杨杏佛入殓的日子。反动派放出风声,说就在这一天暗杀鲁迅和同盟中其他几位。杀人的名单上就连特务的代号都传出来了,将要暗杀鲁迅的特务小组代号“后林”,与杀杨杏佛的是同一个小组。
在大是大非面前,鲁迅毫不犹豫地作出了决断。许寿裳来家,鲁迅对他说实在应该去送殓的,许寿裳想了想便表示同去。鲁迅果敢地前往万国殡仪馆送殓,并且出门不带钥匙,以示他视死如归、蔑视卑鄙者的英勇气概。
晚上回来,鲁迅写了一首悼念民主烈士杨杏佛的短诗:
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
何期泪洒江南雨,又为斯民哭健儿。
过了不几天,有一个日本人向鲁迅探问杨杏佛是不是共产党员,如果不是,则杨杏佛和共产党的关系又如何。
鲁迅毫不客气地回答:“杨杏佛不但是共产党员而已,他还是国民党的人呢!可见今天国民党当局,只要是爱国者就是共产党。就都要加以消灭,是确实忠于帝国主义的,你们日本大可以放心!”
1933年9月,世界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委员会在上海秘密召开远东反战会议,鲁迅支持和协助这次会议,被选为名誉主席团成员。这一年的上半年,鲁迅还用何家干的笔名,在《申报》的《自由谈》上发表抨击时政的杂文。但压迫紧跟着到来,鲁迅不得不适当改换内容,形式有时隐晦、曲折,而且用种种笔名,跟敌人周旋,继续有力地剖析许多社会恶习。
1933年,鲁迅的杂文分别编入《南腔北调集》、《伪自由书》和《准风月谈》。《南腔北调集》包括1932年的作品,同时还出版他和许广平的通信集《两地书》。
在生命中的最后几年里,鲁迅除了参加各种政治活动,并领导左联外,还用杂文这种武器,集中火力打击了国际帝国主义者,国联调查团,揭穿了国民党所谓“友邦人士”,原是与日本一伙的强盗。
打击了日本帝国主义者和它的汉奸走狗,其中包括坚持屠杀中国人民、对日寇侵略采取不抵抗政策、主张“攘外必先安内”的国民党反动派;叫中国人民不要反对日寇而去反对苏联的“民族主义文学家”,揭穿了国际帝国主义者诬蔑苏联,进攻苏联的阴谋。教育中国人民要分清敌友,打倒进攻苏联的恶鬼。
鲁迅在黑暗与暴力的进击中,坚韧顽强地战斗着,呼啸着前进,而他那无产阶级的英雄性格也锻炼得更加坚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