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证明我仍清醒,我醉眼惺忪的对王编辑笑,“你怎么不参与他们的讨论,你的小孩不也在读书嘛。”
王编辑撑着脑袋的胳膊从桌子上滑到空中,又从空中吃力的拉回到桌子上,慢悠悠的说:“这个啊,如果让我重新选择的话,我肯定不结婚,结了婚就需要对老婆、孩子负责,像个螺丝钉似的转啊转个不停,老婆还嫌你赚的太少,老板嫌你能力不够,哎呀,想想都要做噩梦。”
伊月把他当成皮球似的拍来拍去,领悟般说道:“唔,所以啊,追我的男人永远都追不到我,我可不想被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捆绑住,以后去做谁家端茶送水的小媳妇。”
“啊,原来伊编辑是情场高手。”
“你才看出来,我伊月是何许人也。”
“有魄力,来,为不婚主义干杯!”
我摇晃着端起酒杯,仿佛和无形的杯子碰了一下,习惯性的灌进嗓子里。喝完后,疯疯癫癫的笑起来,望着盘中的食物问道:“咦,这是雨花石吗,雨花石也能吃哦。”
“不是,这是鹅肝,精品小鹅肝啊。”
“不对,这是海胆吧,你们两个好老土。”
“快尝尝吧。”
“尝,一定要尝,怎么它还在唱歌呢,这是活的吗。”
“拜托宁书,是你的手机再响,快点接!快点接!告诉催你回家的男人,这辈子你不结婚了!永远不结婚!”
“对,不结婚!不做受气的小女人!”
“好啊,好啊。”
我抖抖擞擞拿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宁书,书儿,你在哪里呢?怎么这么吵,你在干什么?”
竟然盘问我的行踪,她是谁啊,难道是我的婆婆吗,难道我已经和皓轩结婚了,不行,我已经答应王编辑和伊月我不结婚了。
我大声的喊道:“你不要再来管我啦,我这辈子是不会结婚的,不管是皓轩还是其他的男人,我受够啦,我要单身,我要做快乐的单身族!”
说完后,潇洒的把手机扔到一边,和他们击掌欢呼。那一下双手出击用尽了身体全部的力气,我瞬间倒到凳子上,伏在桌上不知天高地厚。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推我道:“宁书,醒醒,宁书,快醒醒!”
我正睡的香,不耐烦的推他,“别管我,你别管我!”
“宁书,我是秦羽啊,我是秦羽。”
秦羽,秦羽是谁,秦羽是师兄啊,哦,是师兄来了。我竟有些热泪盈眶,趴在双臂之间呜咽着哭起来。
“宁书,你喝多了,我来送你回家。”
他张开胳膊把我抱起来揽在怀里,我换了个姿势,把头垂在他的胸前哭。哭了一会,我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仍朦朦胧胧,在大家诧异、惊奇的眼神里,秦羽抱着我缓缓向大门口走去。
我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好像在两个人结婚的时候,新郎抱着新娘接受宾客们的祝福,新郎带着笑,新娘是幸福的。
我抬起双眸望秦羽的脸,他的表情很严肃,非常不开心的样子。我呢喃着问:“师兄,我让你生气了吗,我答应你,我这辈子再也不结婚了。”
“你喝了多少酒,你知不知道你喝醉酒的时候真的很重。”
我忽然恼羞成怒,在他的怀里忸怩不安,“那你放我下来,我要喝酒,我要去一个叫斑马的清吧,我要斑马……”
后面的话未待说清楚,一阵凉风害我打了个喷嚏。现在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但是一股如同冬天深夜里的味道掠过鼻端,我的眼泪连同鼻涕流了出来。
秦羽放下来,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我穿上,我像一个顽固倔强的孩子,摇摇晃晃的抵抗着不肯穿,“不要,不要,我不要穿。”
他将我拉到怀中,几乎是强硬着把我裹成了无法动弹的粽子,赵柯从店里追出来,拦住我们的去路,“秦羽,你不能带她走!”
我又开始迷糊,只听秦羽说:“赵柯,你多管闲事了。”
“秦羽,我是受你母亲之托,希望你体谅我的处境,你是有妇之夫,你必须控制自己的感情。”
“还用不着你对我说教,你对我母亲的承诺,那是你和我母亲的交易,和我无关。不过我很好奇,我母亲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一个曾叱咤风云的新闻工作者变成了爱管闲事的说客。”
“小男人”,我联想到这个词,笑了一声,秦羽将站不稳的我紧紧抱着。
“我不仅因为你母亲对我的嘱托,更因为你是我的朋友,秦羽,你这样对得起莎莎吗?”
“对不对得起我自己最清楚,赵柯,你管好自己的事吧。”
秦羽说着领我往车边走,我想起什么似的说:“我还答应请同事们去一个叫,叫斑马的清吧玩,今天我转编了,公示出来了。”
秦羽站住了,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扔给赵柯,“既然是朋友,你肯定愿意帮我的忙,带兄弟们去斑马吧,宁书请客。”
赵柯傻掉了,我咋呼呼朝他喊,“秦羽的妈妈是不是答应送你一辆汽车啦,赵编辑我告诉你,他们家买别墅送的汽车已经给别人啦……”
秦羽捂住我的嘴。
赵柯也喊道:“秦羽,我就问你一件事,今天你有没有给宁书送花?”
“没有!我秦羽做事光明磊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自有分寸!”
我真的彻底瘫倒在依靠物上无法动弹,从一个空间移到另一个空间,冬天深夜里的味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幽淡的香水味,依靠物温暖而舒适,我再次沉入梦乡。
醒来时,阳光占领了整个世界,鼓鼓的在透光的窗帘外面整装待发,我捶捶脑袋,确认是躺在我自己的床上。依旧穿着昨日的裙子,裙边上沾满污渍,我回忆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我和王编辑、伊月喝了很多的酒,可是碰到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怎么到家里来的,却一点印象也都有。
我坐在床上绞尽脑汁的想,无奈头痛欲裂,用脑除了增加体力负担,丝毫起不到作用。房门微开着,吱呀打开一条缝,从客厅里飘来食物的香味。
是子佩领我回来的?难道是我喝醉后打了子佩的电话,算这个丫头有良心。
我爬到床沿边低头穿鞋,是我昨天穿的皮鞋,轻声嘀咕道:“也不知道给我换双拖鞋。”
“子佩!我头疼!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喝了多少酒,我这辈子就没喝过这么多的酒。”
我伸了个懒腰,举起双手搓着乱糟糟的头发,边往客厅走边撒娇。
“都怪沈皓轩这个男人,我必须要跟你抱怨抱怨他,我憋的快崩溃了!”
“你男朋友对你怎么了?”
回答我的是个男人的声音,并且是熟悉的男人。我用力睁大双眼,确认站在我面前的是秦羽,他搞笑的围着女式围裙,餐桌上摆着两碗小米粥。
还有其它的一些早点,可我没敢细看,我的目光匆匆的从他和他做的早饭前收回,茫然的盯着面前的一小块地方,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我想我的样子一定狼狈至极,一个不修边幅的脏兮兮的女人,顿时火辣辣的感觉在血液里流淌,甚至透着酒精的气息。
“你怎么在这?”我慌张的问道。
“昨天你母亲联系我,说是给你打电话,你却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她很担心,于是找到我,让我看看你到底在干什么。我随便打了报社一个人的电话,得知你们在那吃饭,我就过去了,然后把你送回家。你在车上吐得稀里哗啦的,回到你家后发现你的室友也不在,我担心你夜里起来会睡到地上,所以把你卧室的门虚掩着,我就坐在这张沙发上等你醒来。除了做了早饭,其它我什么都没做,你放心。”
他一口气说完,我疑惑的问:“我妈妈打电话给你?”
“是的,我想撒谎理由也不充分,你一打电话验证,我马上就被戳穿了。不过,你最好赶紧和家里联系,你母亲肯定担心的一夜未睡。”
“我妈妈怎么会有你的号码?”
我嘴巴在说话,脑子里快速盘旋答案,好像是在刚工作时,妈妈问我要了几个熟人的号码以备不时之需,现在看她的未雨绸缪起到了作用,可为何偏偏选择了秦羽。
“你母亲有我号码的原因应该问你自己。”他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白的如同被涂料粉刷过的。
我撇撇嘴,转移话题道:“那你应该好人做到底,及时告诉我妈妈我已经安全到家了。”
秦羽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是我疏忽了。”
我感到自己在无理取闹,自讨没趣的跑到阳台上拨通家里的电话。电话火速的被接起,传来妈妈的声音,“你好,你找谁?”
“妈,我啊。”
“死丫头,真是气死我了,你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妈,我知道,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对不起嘛。”
我没有底线的撒起娇,这一招对妈妈最管用,果然她的口气变得柔和,“好啦,好啦,你没事就好,昨晚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和同事们一起吃饭去了,因为我转编制了,所以请大家吃饭,一高兴就喝了点酒。”
妈妈对我“转编制”这个消息,并没表现出特别的兴奋,相反她的话中夹杂着失落,“那以后要在江城扎根了啊?”
她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问我,我一时不知如何表达。
“书儿,妈妈是老师,也许不该说女人要以家庭为重的大道理,我们从小教育你,女孩子必须努力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如果在江城的报社做编辑,是你从一而终坚持的目标,那妈妈不反对,可是书儿,你仔细想想,你毕业后的每个选择都和那个叫沈皓轩的男孩有关,你为了他远离父母,孤身一人留在江城,如果他对你好,我和你爸爸就认了。”
“妈,他对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异想天开的打算隐瞒妈妈,然而每个母亲都有一颗敏感操劳的心,妈妈立马反驳我,“你不要再撒谎了,他若真的对你好,为什么你在外面喝酒,他却对你不管不问,我打他的电话也打不通。一个男孩子连自己女朋友的安全都保障不了,还指望他有什么真心付出呢。”
“他不是那样的人,妈,你这是管中窥豹,坐井观天,太偏激了。”
“行了,在语文老师面前卖弄你的文采,害不害臊,妈是过来人,都这把岁数了,看问题可以见一叶而知秋,窥一斑而知全豹。沈皓轩这个男孩子不靠谱,而那个叫秦羽的,他对你可是真心实意。”
我的心猛然一颤,惶惶然依靠在窗台上拨弄铁线蕨,唯恐秦羽听到我的声音,“妈,我正想问你,你怎么想到给秦羽打电话的。”
“给他打电话有何不妥,又不是第一次和他联系了,日久见人心,我听说他还没有女朋友。”
“啊?”我皱起眉,“听你的意思,你们以前就打过交道?”
“对啊,你刚工作的时候,我不是问你要了你朋友的电话吗,我分别找过理由,和他们每个人通过话。只有这个秦羽,对我最热情,把你的工作和平时的爱好仔仔细细的说给我听,让我放心,一个男孩子能对身边的女孩细致入微到这种程度,我只想说,书儿,你要懂得珍惜。”
我对妈妈的思想感到匪夷所思,“妈,你别想入非非了,就打过几次电话,你就把他夸得跟朵花似的,人家都说网恋不靠谱,你这判断人的标准还不如人家网恋呢。”
“那你爸爸去年住院开刀,有些进口的药在我们这买不到,我随口一提,秦羽这孩子就每月每月的往家里寄,而你的男朋友呢,就客套的问候过一次,之后再无消息,做父母的怎能不在心里做对比。”
我仰天无力的叹气道:“妈,你怎么什么事都跟秦羽说啊,他和我就一般的朋友关系,说朋友都牵强,只是曾经的同事。”
这时客厅传来秦羽的喊叫,“宁书,快来吃早饭!”
妈妈定是长了一对顺风耳,她激动的说道:“秦羽在你那?你快去吃饭吧,快去,快去,等你爸爸带的高考班毕业后,我和他一起去江城看你。”
一阵空旷悠远的嘟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