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儿俩猫腰跑着跑着,忽听牛爷爷喊:“那是从台湾飞来的信鸽呀!”心里一怔,几乎同时站住了。他俩竖起耳朵,仔细一听,果然没错,跟刚才喊的一样:“……那是从台湾飞来的信鸽呀!”
“不会,不可能!”小丁自信地摇摇头对哥哥说,“准是牛爷爷唬咱俩,台湾隔咱们那么老远老远,白脖儿怎么能飞到这里来呢?!”
大丁可是有点儿半信半疑,他脑子里立刻闪现出曾读过的一本连环画,讲的就是蒋介石吵吵要反攻大陆时,一个流窜到大陆来的特务,得了我们的重要情报,刚想用信鸽把情报送走,就被我们的边防战士连人带鸽一起抓住了……
他扑通一声坐在垄沟上,身上的劲儿像是忽啦一下子都飞了。他骨碌碌转了两下眼珠子,把那本连环画的故事给弟弟讲完,双手一搂腿说:“那可是没准的事呀,牛爷爷说是顶顶重要的事嘛!白脖儿要真是台湾那边坏蛋的神鸽……”
小丁一听,也傻了眼。
“走,去拎鸽笼!”大丁说着站起来,“把这白脖儿交给牛爷爷得了,别耽误了大事呀。”
小丁上来了犟劲儿,连连摇晃着脑袋说:“不不不,牛爷爷总和咱们打哑谜,捉迷藏,说不定又是逗着玩,先弄准了再说!”
“哎呀!”大丁为难地说,“这怎么能弄准呀?”
“能!”小丁眼珠一转,瞪得大大地说,“咱们先回去找地图,看看台湾那张上,有没有个嘉义县。”
这倒是个好招儿。
大丁同意了弟弟的意见,很快找到藏起来的鸽笼。耍了个藏猫猫时用的小心眼儿,小哥儿俩又悄悄退回排水壕地边,见牛爷爷又朝大道那边阻截去了,便溜出玉米地,一溜烟朝村子跑去。
小哥儿俩跑回家,从抽屉里找出地图册,翻到台湾省那一页,可不是,根本没费劲儿就找到了嘉义县。小哥俩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傻眼了。
“那,那……”小丁不再犟了,“就把白脖儿交给牛爷爷吧。”
“不!”大丁一抿嘴又来劲儿了,“咱俩先审审,看看它是不是坏蛋派来的神鸽,来偷情报!”
小丁连忙赞同:“对!要是审出来报告公安局,就能立大功,没准儿还登报、上电影呢。”
小哥儿俩一下子又来了精神头,像是浑身都在焕发着英气。
大丁叉着腰,瞧瞧白脖,命令弟弟:“快,我审话,你准备好笔和纸,记录!”
“好!”小丁痛快地应了一声,顺手从书包里掏出笔和纸。
大丁运运气儿,眼珠儿瞪得溜圆,紧盯着白脖,气势汹汹地问:“白脖儿,告诉你,要是不老实可没好事儿!你要是坏蛋派来的神鸽,就快说出来!”
小丁也在旁边来了威风:“要是不说,被我们调查出来,饶不了你!”
“咕咕咕,咕咕咕……”
白脖儿吃下的药,作用越来越大,再说,肚子里又有了食儿,精神多了,不知两个小家伙要干啥,那样儿像要抓它,吓得一蹦,叫了几声。
小丁“啪”地一拍桌子:“你咕咕什么,让你交待问题,打什么哑巴禅!”
“快说!”大丁大声喝斥道,“从台湾飞来干什么?铝环上写的那个李有福是干什么的!?”
“哥哥,”小丁对大丁说,“咱们一问它,它就像牛爷爷讲的那个故事里的神鸽一样,光‘咕咕咕’,就是不说后面的话,它准是只会说话的神鸽儿!”
“啪!”大丁猛地又一拍桌子,往鸽笼跟前一凑,“说不说?”
“咕咕咕,咕咕咕……”
白脖儿吓得叫着一扑扇翅膀。
“哥哥,”小丁给大丁火上加油,“给它点厉害瞧瞧!”
大丁说:“再给它两分钟时间。”小丁用手点划着鸽笼说:“听到了没有,再给你最后两分钟,要是再不说,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啦!”
桌子上的双铃小马蹄表,嘀嘀嗒嗒地响着,转眼之间就过了两分钟。
“说不说?”大丁气得要急眼的样子问。
白脖儿躲在鸽笼的一个旮旯上,一动也不动,眼珠儿骨碌碌转着瞧着小哥儿俩。
“哥哥,”小丁也气得像头小牛犊儿,又给大丁火上加油,“我看,非得给它点厉害啦!”
小哥儿俩一商量,把白脖儿从鸽笼里掏了出来,用鞋带儿当绑绳,把它捆到了台灯的灯柱上。
“咕咕咕,咕咕咕……”
白脖儿使劲地叫了起来。
“知道难受的滋味了吧?”小丁说:“还没有给你使刑哩,现在说还不晚,老实交待,你从台湾这么老远飞来干什么?”
小丁的话音刚落,门突然“砰”的一声开了。牛爷爷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他听着小丁那句话,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瞧着鸽子,心疼地说:“哎呀呀,你们这两个小东西呀……”说着,亲自动手把白脖儿从台灯柱上解了绑。
牛爷爷真想狠狠训他俩一顿,一看白脖儿并没有被揉弄坏,觉得好气、好笑,又觉得两个小家伙可爱。他一手贴胸前抱着白脖儿,一手捋顺着鸽毛,说:“你们这两个小家伙,想神鸽想疯啦!神鸽只有在故事里才有,我们生活中是没有的,我就忘了和你们说这一句啦!”他稍停停又说,“这也不是台湾坏蛋放来的特务鸽,而是一只和平鸽。台北信鸽协会举行从台北到新加坡的信鸽比赛,这只白脖儿在海面上飞迷了路,落到了福建一个村庄里……”
“牛爷爷,”大丁莫名其妙,打断了牛爷爷的话问,“那,白脖儿怎么又落到这里了呢?福建离这儿好远好远啊!”
小丁咂咂嘴,眼睛里两个瞳仁像凝在眼眶里一样,直盯盯瞧着牛爷爷:“是啊,福建离咱这儿远着哩!”
牛爷爷没回答,看看又摸摸白脖儿腿上一圈印痕,问:“这信鸽腿上有个铝环,上面写着‘嘉义县;李有福;电话423578’怎么没有了呢?”
真奇怪,铝环还在大丁兜里揣着呢,牛爷爷怎么连上面刻着什么字都那么清楚呢?
“有……有……”大丁吞吞吐吐地回答着,从兜里掏出了那个铝环。
牛爷爷接过铝坏,仔细看了一下,坐在床沿上说,“你们不是纳闷,这信鸽落到福建后怎么到咱们这儿来的吗?别着急,先听我给你们讲个故事,这个故事可不像那个神鸽的故事那样,那个故事中的山、人和鸟儿都找不到,这可是个完完全全真实的故事。”他说着说着停了停问:你们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个黄爷爷吗?
“记得呀!”小丁抢先发言,“不就是你说的那个养鸽专家嘛,在省城生物研究所,你还给我们读过黄爷爷在杂志上发表的谈养鸽知识的文章哩。”
“对喽,对喽!”牛爷爷轻轻咳嗽一声,闭上眼睛,稍稍回忆了一下,便睁开眼睛讲了起来:
这是三十年以前的事情了。我和黄爷爷一起被国民党兵抓去,秘密送进了一个弹药制造厂当苦力。在那里,我们认识了一个叫小富子的穷哥们,相依为命,好得就像一个人。当时,我们听说制造的弹药是用来打日本鬼子的,还挺有劲头。可是,后来听说是打共产党、八路军的,心里都不是滋味。制造弹药打自己人,太丧良心了!一天夜里,我们准备好了绳子,准备越墙逃跑。
这天,天很黑。当我和黄爷爷刚拽着绳子翻过高墙,准备攥紧绳子,让墙里边的小富子顺着绳子爬上墙头时,忽听院内传出了‘抓住他’、‘抓住他’的呼喊声,接着就听见小富子被扭绑的声音,小富子大声嚷道:‘我一个人做事一个人当,不用你们绑,要到哪儿,我自己去!’我们知道,小富子这是话里有话,让我们快快逃走。
我和黄爷爷逃走以后,参加了解放军。解放后,到处打听小富子的消息,也没打听到。后来,黄爷爷得到了可靠消息,小富子被国民党逼着去了台湾……
前不久,黄爷爷去北京参加信鸽协会召开的会议,碰上一位福建去北京出差的工人,往信鸽协会送一只迷落在他家的信鸽。黄爷爷一看那铝环,先是一怔,这李有福,不就是当年的小富子嘛,这竟是他飞迷的信鸽!
黄爷爷心情很激动,向信鸽协会的领导说明了情况,要求把信鸽带了回来,打算好好训训这只信鸽,有机会转送回台湾,盼它还能飞回来给传送书信,好好向这个当年的小富子介绍介绍我们祖国的情况……
“今天早饭后不一会儿,黄爷爷刚给我来了一个长途电话,很是着急,说是从北京带回来的信鸽没看住逃飞了,说了信鸽的模样,让我在这一带查听着点儿,有没有收到这只信鸽的。说来也巧,黄爷爷刚打完电话不一会儿,信鸽医疗站的王叔叔就打来了电话。我把黄爷爷和王叔叔打来的电话一琢磨,没错,这只台湾飞来的信鸽就在你们小哥儿俩手里!”
……
小哥儿俩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才算醒过腔来,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