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啦啦,嚓啦啦……”
小哥儿俩大丁和小丁肩膀挨着肩膀,站在院子里的大杨树下,仰着脸儿,瞪圆眼,直勾勾地瞧着树梢上那灰乎乎的鸟儿。他们还时不时跷起脚后跟儿,伸着脖子,竖起耳朵听着,多么希望那鸟儿能叫唤一声啊!只要它一叫,准能听出是什么鸟儿。可是,这该死的鸟儿却偏偏不叫,只是探头探脑地瞧瞧这儿,瞧瞧那儿,偶尔从这个枝头飞上那个枝头,碰得树叶“嚓啦嚓啦”直响。
夏天傍晚的风,轻轻地吹着。
大丁透过密密匝匝的片片叶缝儿,刚刚瞄出一条能看清鸟儿全身的视线,一阵微风吹来,吹得片片绿叶摇曳摆动,一下子就把视线挡上了。他觉得脖子发酸挺不住了,低下头左右前后摇晃着脑袋,急得直嘟囔:“哎呀呀,真急人……”
“哥哥,得了得了,”小丁更不耐烦了,一边双手捏搓着发酸而缩缩着的脖子,一边说,“你别想好事啦,什么好鸟好鸟的,我看呀,像只灰老鸦子,干脆用弹弓把它干掉算啦!”说着就要从兜里往外掏弹弓。
“嘘--!”大丁锁起双眉,从唇缝里发出了轻轻的嘘声,制止弟弟。
夕阳把灿烂的光辉洒给了树梢儿,透过枝缝叶隙,在那灰乎乎的鸟儿身上,印上了一些斑斑驳驳的光环。它缩缩着脖儿,紧并着翅膀,无精打采地转动着小眼睛,随着脑袋左一转,右一扭,毫无目标地东瞧瞧,西看看,像在寻着什么。
大丁想出了一个招儿。他轻轻拉一把小丁,蹑手蹑脚地朝前迈了两步,身子紧贴着树干,双手把着粗拉拉的老树皮儿,仰起脸来,闭上一只眼睛,很快瞄出了一道视线,那鸟儿的模样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
“小丁,小丁!”大丁拉一把弟弟,用手指指树上的鸟儿,惊喜而又神秘地说,“快看快看,是只鸽子!”
经大丁一提醒,一番话好像拨亮了小丁的眼睛,老鸦多难看哇,确确实实是一只鸽子,淡灰色的羽毛,淡红色的爪子,俊俏的小脑袋。他高兴地咧开嘴,刚要喊出声来,被大丁一巴掌捂了回去。
大丁透过枝隙叶缝,目不转睛地又瞧了瞧,悄悄地对小丁说:“小丁,小丁,你快看,牛娃家那只‘雨点’就够大的啦,我看呢,它比‘雨点’还大哩!”
“咱们抓住它,”小丁一听,心窝里窝住的一股小火苗儿,就像见了风,呼呼地烧起来,“咱们好好喂着,好好驯驯,等到下次信鸽比赛,非赢过牛娃的‘雨点’不可,就不信那个劲儿!”
大丁也攥攥拳,咬咬牙说:“对,非赢过它不可!”
这小哥儿俩和牛娃曾是好朋友,一起放信鸽玩,一起训练信鸽,为啥有了这么大火呢?
原来,这火就是从牛娃那只“雨点”信鸽身上烧起来的。
这富饶美丽的北疆山屿村,只有百十来户人家,远离城镇,远离火车站。它三面那层层叠叠的群山,把村子紧紧搂在怀里,就像妈妈亲昵地抱着婴儿一样。村前那条宽阔的大江滔滔向东流着,总是唱着那支动听而悦耳的歌。在我们美丽的“大公鸡”国土上,它是一幅很美的小图画。只是由于地处偏僻,交通不便,不知从哪年哪月起,这里的人们就开始驯养信鸽,用来和四处的亲友传递书信。家家户户都爱信鸽,养信鸽,信鸽是人们生活中可爱的小使者。后来,公共汽车通到了山屿村,养信鸽的兴趣渐渐转移到了孩子们身上。
这信鸽,对山村孩子们的用处可就大啦!比如说,孩子们在星期天进山砍柴、采果、拾木耳,弄得多了自己背不回家,就在信鸽腿上系个小纸条儿,告诉爸爸和妈妈,自己正在什么地方等着来接;再比如说,暑假里,四五年级的孩子们由各班老师领着进山开展夏令营活动,各班都有一个据点,可以用信鸽来互通情报;最有意义的是,山屿村小学少先队大队部的孩子们,还通过信鸽和江那边的大甸村少先队大队部,和山后石头沟村小学少先队大队部建立了深厚友谊……因此,山屿村小学每年都要举行一次信鸽传信比赛。
大丁和小丁曾有一只全村最好的信鸽,名字叫“白白”。小哥儿俩曾双双被乡信鸽协会授予“训鸽小能手”的美妙称号。他们曾幻想过,训出一只最有本领的信鸽,能飞往世界各国,通过这可爱的“小使者”,和各国小朋友建立友谊。先不说小哥俩怎样迷鸽,白白又怎样在学校举行的信鸽比赛中连续两年获得冠军。单说这信鸽白白,谁一看它那模样儿,都觉可爱,甚至要抱起来亲一亲那软绒绒的毛。记者给小哥儿俩各抱着白白照的相,都上了画报。镇里照相馆,还镶进了相片展框里。瞧啊,白白那对亮晶晶的小眼睛,就像晨星那样闪亮,洁白的羽毛光洁而漂亮,用手摸一摸,柔软得就像在触摸微微的春风。它从高空中翩翩飞落,就像小白衣仙女下凡一样。村里的人,谁不夸呀!小伙伴们,谁不羡慕呀!
有一天,白白突然得了病。大丁和小丁急得饭都吃不下,一早起床就跑去二十多里地,到乡信鸽医疗站找金叔叔给白白看病。金叔叔诊断了一会儿,说:“小鸽迷呀,不用担心,白白受了点凉,身上有点发烧,吃点药几天就会好的……”
小哥俩带着金叔叔给的药回到家里,按时给白白服药,精心照料,果然,白白很快就好转了。
这天,小哥儿俩带上白白,兜里揣上鸽哨,约着牛娃也带上他的雨点,一起到村头的场上去训信鸽。牛娃当然愿意去啦,去年学校举行信鸽比赛,除白白传送信快以外,再就是他的雨点了。他正想看看大丁和小丁怎样训白白呢,学上几招儿,好让雨点快长本领,今年学校举行信鸽比赛,得个冠军。
他们来到村头场上,一起把信鸽撒上了湛蓝的天空。
多有意思!雨点和白白飞上蓝天以后,竟能从两种鸽哨声里,听出哪是它的小主人吹出的声音。它俩各自按照从大地上传来的鸽哨声,忽而飞旋,忽而直升,忽而下落……
不好啦!天空中突然出现了强盗--一只大鹞鹰。这空中强盗急骤地扑扇着一对黑翅膀,眼睛里闪着凶恶的光,紧闭着粗壮尖利的勾勾嘴,从高空中一个俯冲,迅猛地朝雨点和白白扑来。
牛娃见势不妙,用嘴使劲儿衔住鸽哨,双手紧紧捏着哨杆尾儿,用急促的音调呼唤他的雨点快快归来。
雨点听到小主人的急呼时,已经发现了头顶上扑来的老鹰。它好像懂事儿似的,迅速地一回头瞧了瞧白白,见白白正扑闪着不灵捷的翅膀紧追着它。它打了个小旋儿,想等等白白,可是情况那般危急,小主人的呼唤一声比一声急促,白白病刚好,像是使不上劲儿。它想等到白白飞过来,和它一起逃命……
大丁吹鸽哨吹得都变调啦,额头上急出了一粒粒汗珠儿,小丁急得直跺脚:“白白,快呀,快呀……”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老鹰离雨点和白白越来越近了。
刻不容缓!万分火急!
牛娃把催返调立刻换成了加急调,雨点甩开白白,一头向大地扎来。
白白回头一看,老鹰就在身后,它惊吓得叫了一声:“咕--”
大丁手一哆嗦,鸽哨掉到了地上。
老鹰一个急冲刺追上白白,用两只尖利的勾勾爪子狠狠夹住了白白,然后扑闪着翅膀,由缓变急地朝高空飞去……
小丁掏出弹弓和弹丸,使劲朝老鹰射去,那弹丸离老鹰还远着哩,就径直坠落到了江里。
老鹰夹着白白飞上高空以后,又向远处飞去。
大丁跺着脚呜呜地哭起来;小丁边追赶边向天空挓挲着手哭喊,“白白!白白!我的白白呀……”
牛娃抱着雨点,像是怕它飞了似的。他看看大丁和小丁哭得那样儿,心里也不是滋味,怎么劝,他俩也不肯往回走,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
“回家吧,”牛娃推推大丁,又推推小丁说,“叫老鹰叼就叼了吧,哭也回不来啦,等我帮你养只更好的……”
小丁火性大,他猛回过头,停住哭,瞪了牛娃一眼,没好气地吐了牛娃一口唾沫说,“呸!说得倒轻巧呀,自私鬼,还帮我养哩,要不是你紧着吹鸽哨,雨点就把白白带回来了……”
“哼!”大丁也没好气地瞧着牛娃斜瞪眼,“都不如只鸟儿!”
牛娃也来了火:“要是雨点再带白白,它俩都会叫老鹰叼走的!”
树尖上那灰乎乎的鸽子忽然一展翅膀,又飞上了另一个枝头,脑袋像转轴似的四处撒眸着。
“哥哥,”小丁轻轻捅了捅大丁,“我上去吧,悄悄的,保证跑不了它!”
小丁说完搂住树就要往上爬。大丁急忙制止:“不行不行,看样儿呀,它是受了什么欺负不想回家了,我看它东瞧西瞧的呀,是要找个地方过夜……”大丁不让弟弟上树,不仅为这个,还因为弟弟有点“二虎”,干上啥事,热上门儿,就像钻进牛犄角里出不来,照妈妈的话说,有点“顾头不顾腚”,弄不好,他二二虎虎的,会一巴掌把鸽子拍死呢。
大丁见弟弟手在痒痒,直想爬树,眼珠一瞪,严肃地说:“等天黑了再说,现在一上,它还不飞掉!”
大丁一下子就把弟弟镇住了。
天渐渐黑下来,那树枝上的鸽子果然没飞走。它蜷曲着身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这老杨树太粗,大丁搂不过来,他让弟弟搭了个肩,慢慢地抓住树权儿,身子轻轻往上一纵,攀到了大树权上。他悄悄地站起来,眼盯着树梢上微微能看着点影儿的鸽子,悄悄地往上攀着。他一点一点上着,枝不晃,叶不响,神不知鬼不觉的。他就像小松鼠一样,灵巧敏捷地攀上了最高一个枝丫。他先是蹲着,然后直起腰来,让胳膊贴着树干伸上去,猛地一把朝鸽子抓去。那鸽子刚觉出事儿不妙,已经在大丁手里握着了。它“咕咕咕……”地叫着,成了大丁手里的小俘虏。
“小丁!”大丁在树上朝下喊,“抓住啦,抓住啦!”
小丁在树下乐得拍起巴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