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重而文厚。
天津的文气,不似其他地方的单一,或直白,或委婉,而是属于那种无处不在的,浸润在空气里,吸上一口,沁人心脾,雅也文气,俗也文气,就连那逗得人前仰后合的俏皮话,也是透着智慧,藏着学问的,是从一代代的文化积淀里发酵出来的,而且,不论是文行武当,还是书院学堂,个个得风气之先,家家有传家之宝,再加上一大批菁英雅士砥砺而行,天津才有了北方教育中心的崇高地位。
建城才三十多年,天津就有了“中学”。乍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但是,明了了天津卫的发轫之迹,便会恍然,那实在是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天津卫之“卫”,是明代军队的一种编制,每卫5600人,当时,天津是三卫建制,以兵员足额计算,共有卫卒16800人,加上随军家属,人数日众,摩擦渐多,口角互殴越来越多。被这种纠纷搅得心烦意乱的左卫指挥佥事(左卫最高指挥官)朱胜想来想去,决定对其严加管教,而改掉好斗习性最好的灵丹妙药就是读书识字。可是,已见规模的天津城里竟然没有一所官办学校。
幸运的是,朱胜的想法和朝廷不谋而合。明英宗正统元年(1436),为了稳定军心,以文定武,明英宗下令‘全国凡是有武卫的地方都要设卫学,选优秀的武官与军士子弟入学接受教育’。兴奋的朱胜捐出一所住宅改建成学校,也就是天津最早的卫学,最早的官办学校——文庙。最初建的是堂斋公廨,有明伦堂和志道、据德、依仁、游艺四斋,只是条件简陋,但毕竟给军人子弟找了一个读书的地方。
正统十二年(1447),大成殿建成,供奉着孔子以及孟子、颜回等人的牌位,这时,文庙已是一庙两用,既是学生读书的地方,也是祭祀儒家始祖孔子的场所。
文庙在天津旧城东门里,又名孔庙,因与武庙相对,俗称文庙,是天津市区保存完整、规模最大的古代建筑群。清雍正年间,天津府、县同设治所于城内,庙东是府庙,庙西是县庙,有照壁、泮池、棂星门、大成门、大成殿、崇圣祠和配殿。府庙主体殿顶均用金黄色琉璃瓦覆盖,雕梁画栋,装饰精美。庙外有两座二柱三楼式牌坊,是天津市内仅存的过街牌楼。
文庙的春天是最妙的,白天,轻风习习逐大殿,晚上,窗外浓阴筛月影。进文庙,先看见的就是泮池。这是个架着石桥的圆形水池,语义出自《周礼》的“辟雍”,指周天子设置的四面环水的大学堂。踏过泮池,就等于走进了最高学府。泮池水连通着海河,海河水位多高,泮池的水位就多高。泮池内壁上探着几个石雕的龙头,据说,龙头是海河水位的测试表,泮池水在龙舌,说明海河水位恰好;要是高过龙鼻,就有洪涝的危险了。
牌楼“照壁”的东西两侧各有一座过街牌楼,横额上分别镌刻“德配天地”、“道冠古今”八个金黄大字,这是对孔子的至高评价。牌楼建于明代,明万历、清康熙和民国年间重修。两根高大的木柱,通过3层横额和雕龙华板,由一簇簇制作精巧的斗拱,支撑着3座“屋脊六兽”的四阿瓦顶。这种二柱三楼式木结构造型,在我国现存牌楼中实属罕见。
文庙里的鼓是每年祭孔时敲的,造型别致,“通透”式样,鼓的底座伸出一方形木棍,直插中央与上面的罩棚相连,将鼓牢牢固定在架子上。鼓面上绘着一条彩龙,从龙爪上的五个脚趾头判断,应是清朝之物,可惜年代久远,加上敲击频繁,正中央的彩绘已模糊不清。
文庙初建时,朝廷拨了些田地,并且还要下发“教育经费”。靠着这些保障,文庙才有能力提供纯粹的“义务教育”,不仅供给学生米面、衣服、银两,甚至连学生家属的粮食、住房也要包下来,再加上老师的俸禄,是笔不小的开支。
朝廷在无偿“支教”的同时,对教无成效的老师和学无所成的学生还有严厉的制裁措施,从而形成一套完善的“供给制”。后来天津卫的学校,比如长芦运学、屯学、武学等大都延用这种制度。
卫学相当于今天的中学,在此之前,孩子先要读乡社设立的社学,类似于现在的小学。
天津的社学始于明洪武年间,属于初等启蒙教育,大部为官办,孩子们在这里接受《御制大诰》、本朝律令及冠、婚、丧、祭等礼节的教育,由地方官员负责查考入学人数、学习成绩、教师勤惰,并行上报。
孔子为文人之圣,被儒者尊为万世师表,文庙自不例外,其建筑风格处处透露着尊孔的信息,甚至连大殿的名字都是从孔庙照搬来的。
每年春秋两季(阴历二、八月),文庙都要举行祀孔大典,以8月27日最为隆重,届时“钟鼓齐响,笙歌共鸣”,地方文武及各界名流都到列队参拜,场面宏大。原先,天津孔庙只有一处,到了清雍正年间,天津由卫改州,再升州为府,府驻天津,而府的首县又是天津,因此旧日的天津地方官,既有知府,又有知县,于是就把初建的孔庙归天津府管,称为“府庙”,雍正十二年(1734),在西边再建一座孔庙,归天津县管,称为“县庙”。府县两庙并列,建筑规模一样,这种格局国内仅有。
即便是今天,文庙也仍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只要脚步一踏进四进的院落,心就自然安静下来,耳畔飘过琅琅书声,那么,岁月湮没了无数细节,还有多少人知道600年前的孩子们是怎样读书的吗?
专家们仔细考证后,得知卫学的具体课程是礼、乐、射、御、书、数六科,后来,乐、御合并,保留了礼、射、书、数4科。“礼”,就是中央颁发的经、史、律、诏、礼仪各书,必须熟读精通;“射”,就是练习射箭,每逢朔(初一)、望(十五)两日,学生们便会在教师的带领下去射圃训练,射圃应该在军队里,练习时,射中的学生还会有奖品;“书”,就是练习书法,每个学生每天要写五百多个大字;“数”,是学习算学,但不同于现在的数学,而是单指九章算法。
文庙的明伦堂,就是当年学生上课的地方,早晨七点上课,下午三点放学。济济人才从这里走出去一展身手。明正统至崇祯年间,天津三卫先后考中举人26名,皆为军生或官生。其中11人成为进士。
有意思的是,卫学的学生竟被分成三等:一等生叫“廪膳生”,只有20名,每人每月可从文庙领取廪米6斗,是文庙最优秀的学生;二等生叫“增广生”,也是20名,但是没有粮食可领;三等生叫“附学生”,名额没有规定也无从考证。
差距甚大的待遇好比充饥的画饼,吸引着学生埋头苦学,衡量他们水准的,自然就是“考试”。文庙的考试花样繁多,分成月考、岁考和科考。月考,每月考一次,由文庙老师主持,有点像现在的平时测验。岁考则由提学官主持,每年举行。学生成绩分为六等,一等补廪膳生,二等补增广生,三等如常,四等罚责,五等降级,六等除名。科考,每年两次,是在岁考的基础上,提取成绩一二等的学生,进行复试,第一名者取得乡试资格。乡试通过了,才能赴京参加会试。
天津卫举行岁考的地方叫‘校士馆’,也称‘试馆’、‘试院’,通常叫作‘学棚’。那时候的考试地点在东门内南隅的提督学院衙门,与文庙隔街相对。因为卫学规格只是县学级别,没达到举办会试的资格,学生们只能奔波到北京参加会试。
与鼓楼比邻而立的,是广东会馆。这个本来有些同乡会性质的商聚之所,却好像集戏曲、演艺大成的文化大场。
广东会馆是广东旅津人士(以商人为主)设立的集会、寄寓机构。由当时天津海关道唐绍仪(广东中山县人)倡建,馆址于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正月落成。建筑宏大,岭南风格,由门厅、正房、配房、戏楼和跨院、套房组成,占地面积约1.5公顷,是天津现存规模最大、装修最精丽的清代会馆建筑。建国后,四周房舍改建中学,其余殿宇、戏楼于1986年辟为天津市戏剧博物馆,成为兼有陈列展览和演出等多种功能的文化场所。
这里的奇巧,是那一层称为中国之最的戏台,当年,正是这方戏台,唱出了中国古典剧场的绝响,成为古典戏园伸出式舞台淘汰前仅存的硕果。台上,匾额上写着“薰风南来”,台下,按一桌八椅的配置,摆满了不大的观席,这种伸出式舞台的绝妙之处在于能够三方接触观众,而舞台上悬臂结构的藻井,外方内圆,像一顶南方水乡女子戴的斗笠,映衬着舞台的灯光,让人分不清到底哪是戏里,哪是戏外,只好回头看看面向舞台的一对廊柱上刻着的对联:“粉墨辨忠奸曼舞轻歌皆世态,筝琶弹喜怒繁弦急管画人情”,好一个“皆世态”,好一个“画人情”,端的是或虚或实照世界,戏里戏外皆人生。
“花堤蔼蔼,北运滔滔,巍巍学府北洋高,悠长称历史,建设为同胞,不从纸上呈空谈,要实地把中华改造。穷学理,振科工,重实验,薄雕虫,望前驱之英华卓荦,应后起之努力追踪,念过去之艰难缔造,愿一心一德共扬校誉于无穷。”
“渤海之滨,白河之津,巍巍我南开精神。汲汲駸駸,月异日新,发煌我前途无垠。美哉大仁,智勇真纯,以铸以陶,文质彬彬,大江之滨,嘉陵之津,巍巍我南开精神。”
这是两首永远能让莘莘学子热血沸腾的歌曲,这是两个永远能让祖国为之骄傲的学校,磅礴大气,立意深远,词工曲厚,传唱上口。前面的是北洋大学的校歌,后面的是南开学校的校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