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凡利
是上个世纪70年代的事了。那时我在东北的一个深山老林里伐木头。我们是伐木第三组。一组是三个人,有我,李建国,张太平。张太平是我们里面岁数最大的一个,我们都叫他老张。老张是猎人出身,很会做夹子什么的捕兽器来捉一些动物贴补家用。李建国岁数比我小,二十三岁,我称他为小李。
这一天,我和小李正拉着树,猛然听到一只狼的嗥叫声,声音极其凄惨。我和小李就停下手中的活儿,朝着叫声搜寻过去,发现一只狼被老张的捕兽器夹住了。我们从狼那不停滴流的乳汁上知道这是一只正在哺乳期的母狼。母狼显得很焦躁,对着我和小李狂嚎,那嚎声里充满仇恨。
小李看着母狼那又鼓又大的奶头说:“哥,这可是一个母亲啊!老张这次回家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只母狼如若没人处理会被饿死。”我说:“是的,饿死这只狼没什么,可它的那一窝小狼崽也就都会饿死。这一下可就是几只生灵啊!”小李见我这么说,知道我也在替那几只小生灵担心,就和我商量一定不能让这只狼饿死,救活这个狼家庭!
我和小李顺着狼的足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一个大枯树洞里找到了狼穴。我们将五只可爱的小狼崽抱到了母狼的跟前让其喂奶,以免小狼崽饿死。小狼崽还没有睁眼,母狼把爬到自己跟前的小狼崽都弄到自己奶头上,那个温存和耐心,让我们好感动。多幸福的一家啊!可是,现在母狼却身处险境。小狼崽看样子是饿了很长时间了,不一会儿就一只只吃得肚子滚圆,母狼的奶子也就瘪了下去。母狼不能去寻食,又不让我和小李近它的身体给它松夹子,怎么办?我和小李一商量,为了母狼有充足的奶水,我俩把吃的都省出来给母狼。此时的母狼因为被夹子夹住,没有自卫能力,为防止别的动物侵袭它们,我和小李就在母狼附近搭了窝棚,看护着这个狼家庭。
我们刚开始给母狼喂食的时候,母狼非常不友好,它龇着牙冲我们发威,不允许我们靠近。过了几天,母狼看我们没有恶意,态度比以前好多了,不冲我们龇牙了,我们去给它喂食时,眼里的光柔了很多,仇恨也淡了很多;又过了两天,母狼眼里再也没有仇恨了,它开始一见我们就像家里的狗一样给我们摇尾巴了。
我们知道,我们已经获得母狼的初步信任。母狼先是小摇尾巴,又过了三天,只要一看到我们,就开始使劲地摇尾巴了:我们知道母狼现在已是完全信任我们了,允许让我们靠近它了。只有靠近母狼我们才能把它解救出来。我们就是这样取得了母狼的信任,接近母狼的身体给它把夹子松开的。
获得自由的母狼先把自己的那五只狼崽逐个舔了个遍,舔得那个亲,让我们俩很感动。接着母狼走到我和小李的身边,它围着我俩转了一圈,然后伸出了它那毛涩涩的舌头舔了舔我的手,又去舔了舔小李的手。之后,母狼在我们跟前躺下了,我和小李看到它的伤腿都有些溃烂了,我俩又给母狼的伤腿上药。看着我和小李给它上药包扎,母狼满眼的感激。
过了几天,母狼的伤腿好了。那一天,我知道母狼就要离开了,因为一清早,它就出去了,没过多大一会儿,它叼着一只野兔回来了。接着它又叼回了一只小野鹿放在了我们的窝棚旁。看到这两只野物,我就对小李说:“母狼看样子要离开我们了。”小李看着野兔和小鹿点了点头。
这时,听到我俩回来的母狼从我们给它搭的窝里出来了,身后跟着它的那五只早就睁开眼的小狼崽。母狼领着它的五只小崽子围着我俩转了三圈,接着仰起头长嚎了一声:这一声,我虽然不知道母狼说的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得出,这是母狼在对我和小李说出它的最感激的话,它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激。
之后,母狼就带着狼崽走开了。母狼一边走一边频频地回头,在母狼回头的时候,我发现母狼的眼里竟有点点的泪花。后来,母狼的泪花常常开在我的生活里,它那涩涩的舌头舔我手的感觉时常让我感动和温暖,那温暖是信任的温暖,是真诚的温暖。也就那个时候,我知道了什么是真诚。就是狼的那一舔,影响了我一辈子。我时常在想,如果我们能做到让狼舔你的手,还在乎得不到真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