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欠谀
从村西头到村东头大约有一里地,一百多户人家,五六十条狗。但村东头的阿灰不知道,阿灰也是一条狗。
自从阿灰被主人抱回来,就从来没有出过门,整日与鸡鸭为伍,胆子比鸡鸭还小。这天主人带阿灰去做客,村西头有一家娶媳妇儿,阿灰紧紧跟在主人身后,夹着尾巴。路上有人笑说主人带只夹尾巴的狗。主人没有了面子,当众踢了阿灰一脚,阿灰疼得尾巴夹得更紧了。吃饭时,阿灰缩在主人的脚边,一动不敢动--它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的狗。两条大狗在桌子下面争骨头,吓了阿灰一身汗,尿也出来了,顺着桌腿往下流。主人酒足饭饱回来,阿灰跟在后面,饿着肚子。
回家来,阿灰也没有胃口,阿灰看上了村西头的阿花。阿花是一条小母狗,年纪和阿灰相当,她的含情脉脉让阿灰茶饭不思。主人说这狗大概病了,晌午饭后去请兽医来给阿灰打一针。阿灰听见了,趁主人不注意,溜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出门,他径直朝村西头跑去,路上一直避着人和其他狗,但还是有人看见了他,说这不是村东头的夹尾巴狗吗?敢出门了哟!他们朝阿灰起哄,阿灰朝前跑,他们在后面追。阿灰觉得从村东头到村西头的路太漫长。
阿花正在晒大阳,主人让她守门,她很纳闷儿,这门分明是上了锁的,而且里面还有人,干吗还要她守着。她正没精打采,看见阿灰跑来,就起了身,朝阿灰丢了个媚眼。阿灰全身顿时畅快了起来,喉咙里呜噜呜噜了一番,说出了最难启口的话。阿花慢慢走过来,用脸擦了擦阿灰的耳朵,阿灰有些亢奋,一种美好的冲动在体内迅速积聚。这时,有人跟了上来,朝他们喊叫,几条大狗冲他们狂吠。叫声惊动了刚结婚的新郎,他青着脸冲过来,捡起一块石头砸向阿灰。石头砸在阿灰的P股上,阿灰顿时改变了愉快的语言,发出痛苦的尖叫。更多的石块、还有木棒落在他身上,他流血了,身体一阵阵剧痛。他瞥了一眼阿花,阿花眼里闪过一丝鄙夷。阿灰觉得失去了尊严,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朝人群冲过去。人们四散开来,原本狂吠的大狗也停止了狂吠。新郎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阿灰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小腿,他扔下石块,朝远处跑去。新郎在前面跑,阿灰在后面追;新郎从村西头跑到了村东头,阿灰从村西头追到了村东头;新郎攀上一堵矮墙,阿灰也攀上矮墙。看热闹的人都呆住了。阿灰的主人也跑了出来,惊恐地将阿灰按倒。新郎看着流血的小腿呜呜地哭了起来。有人说新郎很可怜,老婆不和他上床,现在又遭狗咬。主人说给阿灰打一针吧。后面的兽医手里拿着针筒不敢上前,阿灰挣脱主人的束缚,又朝村西头跑去,所有的人和狗都没敢再出声,为他闪开了一条路。
从此,阿灰每天都从村东头去村西头看望阿花,一路上没有人敢笑他,没有狗敢朝他吠,都躲得远远的。阿灰有时也停下脚步看一下他们,在他们躲闪的目光里,阿灰得到了满足。
后来,听说村西头的新媳妇儿和别人私奔了,她在娘家时就有一个相好,娘家不同意,就托媒和村西头的定了亲,嫁了过来。那相好的找来了,两个人就跑了。人们说起这件事,都说是逼急了才会跑的,讨来的媳妇儿成天锁在屋里,哪有不急的。狗急了也会跳墙的,阿灰就是个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