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十分重视士者从仕的政治道德问题,这个问题似乎涵盖了儒家政治道德的来龙去脉。
1.“士”。何谓“士”?古书有多义。但这里限定为读书人。《汉书食货志上》:“士、农、工、商,四民有业,学以居位曰士。”士为四民之一。《梁传成公元年》:“古者有四民,有士民,有商民,有农民,有工民。”何休注:“士民,学习道艺者。”《荀子致士》:“国家者,士民之居也。”由此看来,在春秋战国,士已成为一个特殊的阶层,在《论语》中,孔子对这个阶层给予了强烈的从政关切,由此也找到了儒家官德的整体性探讨与系列性研究的源头之一。
2.“儒”与“士到仕”。要检讨这个问题,首先应厘清先秦时代士阶层的身份象征:“儒”。
在先秦,儒,应该属于“士”阶层。而在春秋战国,儒又有自身特征。综合地看,这样的说法比较符合儒学发展的真实情况:“所谓‘儒’,正是有知识、懂礼仪,并具有独立人格与高尚品格的知识分子……(他们)把目光由原初的以知识与礼仪服务于社会,进一步扩展到济世治国,明确以政治与伦理方针干预社会现实,正是孔子以来之‘儒家学派’的新特点。”在这些儒者的身上,体现出最显著的时代特征就是“济世治国”的“入世”精神--“以政治与伦理方针干预社会现实”--在这样的背景下,究竟为他们提供什么样的“方针”成为他们“干预社会现实”的规则。这一点,孔子作了始发性规定。而孔子恰恰是从对“士”的原初性规定里找到了儒家官德理论往后发展的“轴心”。
在《论语》中,“士”字出现十余次,但基本属于孔子对“士”入仕的从政的原则性规定。《论语子路》记载,子贡向孔子求教何以为“士”的问题,孔子道明了这点:“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悌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也,抑亦可以为次矣。’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究竟在何种意义上规定“士”?“士”的从政能力又究竟如何规定?孔子肯定:士者从政,必须要有为政之德,哪些“德”?孔子有如此官德设计:“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这是最紧要的;还有“孝”和“悌”,还有“言必信,行必果”,这些都是士者为仕的基本道德素质。当然,孔子对于士的德性规定,也是多方面的。《论语宪问》:“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士若留恋安逸,就不是一个好的士了。《论语子路》:“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如也。’”这里孔子讲出了士有多重德性集于一身的特点,如互相切磋勉励,互相和睦共处,与朋友切磋勉励,与兄弟和睦共处。这就是士的标准,也是由士到仕的规则。它与回答子贡所问,有相致的道理。但是最重要的地方,是孔子对由士到仕提出了道义论的设计,即在“道”的意义里作了以下规定:《论语里仁》:“士志于道”。
《论语泰伯》:“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
《论语卫灵公》:“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士,要立志于道,要志向于道;士以实现道义、仁德为自己的责任和义务;这样的士,是追求道义,为道义而生、为道义而死。孔子希望他的学生能够对此心领神会,他的弟子中确有领悟到的,如子张感慨:“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见得思义”,就是以道义为基准,出仕,做官,齐家治国平天下,盖莫如此。对此,孔子从通“达”于道的角度,对“士”作了一个具体的实证性分析,《论语颜渊》:“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也?’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矣?’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张认为,士在诸侯国办事必须要有名望,那么在大夫家办事也因此一定会有名望。这就是士之所“达”了。孔子不同意这种说法,认为这不是“达”而是“闻”。“闻”是见之表面,未达到对事物本质的把握,也就是没有把握住“道”;“达”是通于道的本质把握,具体表现为:品质正直,爱好义理,善于分析观察,能够考虑下面人的意思,这样的人,在诸侯国办事一定能通达,在大夫家办事也能保证通达。而“闻”之者,把握不住道,就不可能做到言行一致,行动上就会背离道义,违背仁义,在诸侯国办事就会见异思迁,在大夫家办事也就会见异思迁了。归根结底,这是说“达”者要志于道义,“闻”者偏离道义。所以,“达”与“闻”,是在把握和实践“道义”上的区别。无疑,这是孔子用了道义论立场来彻底规划由士到仕的从政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