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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宜昌大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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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在武汉的日本秘密特工组织“竹机关”行动猖獗,“竹机关”的主要工作包括暗杀,破坏国共合作,刺探国民党高层情报等。而已在武汉秘密行动了一段时间的南宫燕,正在紧锣密鼓筹划刺杀中统高层的“云雀行动”。

  一支樱花放在旁边,一只黑皮手套在电台击键上滴滴答答发报,身后是弥漫的硝烟,一群日军炮火肆掠地开炮,一幢高悬青天白日旗并且架有天线的大楼轰然爆炸,旗帜飞向天空,日军哇哇冲上一座大铁桥,继而冲进城门,占领了高楼,一群潜伏的日本特工举起了一只只手举枪,枪口朝上,脚踩大楼废墟,朝天放枪。漂亮的日军女特工芳子正在为日本特工照相,芳子按下快门,日本特工高喊:“天皇万岁!”那一只黑皮手套无声地收拾着电台,一只军靴踏碎了脚下的一块人头骨,朝山洞口走去,山洞口,一缕缕白光夹杂着浓浓硝烟。

  这只黑皮手套举起一只三八式狙击枪,头上的樱花轻轻飘在枪栓上,她一扣扳机,山下一辆挂着青天白日旗装满弹药的大型军车爆炸起火,弹药在空中像烟花一样天女散花,一时遮挡了太阳的光辉。那个樱花女郎一收狙击枪,将枪拆卸了,装在一只卫生箱里,跑下山坡。国军军车粉身碎骨,那只樱花纤手揭开地上的车门板,露出一个国军军官的尸体,满脸都是污血,樱花伸出一只纤手,撕去这个军官的领章,打开卫生箱扔了进去,又关上卫生箱,提起了箱子挎上。

  一间豪华的浴室,一对男女正在洗鸳鸯浴,衣架上挂着国军军装,领章上是上将的三颗星,女人从高隆的日本发髻上取下一只钢针,一道白光一闪,上将的头偏下来,左胸上插着半只钢针,一只雪白的手撕下上将的领章,一双玉腿裹着浴巾走出了浴室,走过一块榻榻米,坐在一面镜子前,镜子里立即呈现出一个美丽温柔的日本女人南宫燕,一只画笔在丹凤眼上方轻轻地涂描。另一个黑蛇头巾的男人打开门,肩上挎着一只卫生箱,戴着黑手套的手上拿了一支樱花。黑蛇头巾从墙上打开一道机关,拖出电台,黑手击响了电键,一架日本轰炸机呼啸着掠过头顶,向城市的电厂、水厂投弹,城市四处爆炸,尸骨横飞。

  在一家武汉皇家歌舞厅里,到了晚上总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这里总是频繁出入国民党高层的各界政要。这晚,豪华舞厅正在举行盛宴后的肚皮舞会,浪语邪声,光线或明或暗,暗聚各种肤色的男男女女,声嘶力竭地狂欢乱叫。乱搂乱抚,尽情享受,仿佛地球明天就要毁灭。舞伴们心知肚明:日本侵华战争以万顷倒海之势,如潮如浪,武汉明日的上空会不会改变那蔚蓝的云天。

  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女郎的交际花芳子搂起英国大使左旋右转,妖媚得炫目。芳子盯上了不远处一张丑陋的脸,那是新来的贵宾老张。芳子不动声色地注意到老张的“抗战必败”思想,对其暗暗留意。而在一次酒宴上,芳子醉意朦胧,故意接近老张,嘻嘻哈哈地说他是共产党的叛徒。老张顿时惊讶,一时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观音山看了看老张,又看了看芳子,对芳子的言行举止颇觉怪异。

  芳子却不以为然地又说了句:“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张老哥何必当真,哈哈哈!”她说着转眼看观音山,“钟大哥,你说是不,哈哈哈!”

  芳子怪头怪脑地问话观音山之际。在皇家歌舞厅大门外,观音山的小汽车已经被南宫燕的人手偷偷安装上了炸弹。

  这天夜里,观音山是陪同老张出来散心的,观音山事先受了徐曾的指示,要冷眼旁观老张的言行举止有否异样。

  观音山一向自律很强,号称抱独身主义,对舞会这种场合非常反感。没等舞会结束,他就出了舞厅大门准备提前回家。临上车前,观音山发现随身带的手提包落在了舞厅座位上,于是折身回去找手提包,而让司机小王先去开车。

  等观音山找回手提包返身回来时,自己的小汽车已被炸毁,司机小王当场毙命,血肉模糊。观音山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观音山乘一辆黄包车回徐曾处复命,没想到贺子山也在徐曾处。徐曾听完观音山的叙述后大怒,下令彻查凶手,找到特工证据,问责共产党。观音山说何必花大力气找人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意思是怀疑贺子山。

  一时之间,贺子山、观音山两人闹得拔枪相对。徐曾呵斥两人道,说国共联合抗日,这时在自己党内自相残杀成什么体统?观音山不愿善罢甘休,要求搜查贺子山住处,寻找证据。贺子山说,搜就搜,谁怕谁。

  徐曾默许,要求贺子山为了党国的利益,也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多担待点,受点委屈。

  随后,观音山带着几名特工,连夜搜查贺子山的寓所。然而,观音山等人并没有发现破绽,观音山只好赔笑着要贺子山见谅,说自己今晚在舞厅门口受到了惊吓,也许神经是有些过敏。子山笑着说没事,这样一来,如果能够冰释前嫌,与国栋兄弟成为朋友的话,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贺子山送观音山等人下楼,刚出得寓所大门,突然,街对面小巷子里又射过一记冷枪,目标还是观音山。贺子山反应迅速,拉了一把观音山,立即掏枪还击,打伤了小巷子里一名“共产党”特务。

  观音山的人马立即追了出去,其余几名身着黑衣的蒙面特工迅速转身潜逃。受伤的特工欲举枪自杀,被贺子山迎头赶上打掉了手枪;那名特工又想服毒自杀,眼疾手快的子山又一把抢下了毒药。

  观音山与和贺子山等人准备押着受伤的特工回去审查,一行人刚拐过一道街角,藏在暗处、化装后的南宫燕与他们擦肩而过。南宫燕顺手迅捷地刺出毒针,受伤特工顿时口吐黑血,倒地身亡。

  观音山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和贺子山带人围捕,将南宫燕逼到一个死胡同。南宫燕正要举枪自杀,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又被墙头上跳下来的一个蒙面女飞人救走。

  观音山这一天的生死经历让他倍觉蹊跷,贺子山也觉得险象环生,两人觉得所经所历十有八九是日本特工的举动,均发誓要彻查日本暗杀组织。

  蒙面女飞人救下南宫燕,将南宫燕带回秘密商社。

  南宫燕看着蒙面女子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感激,又大感疑惑,小心提防地问道:“你是?”

  “我是天皇恩赐在武汉的联络人,叫芳子,也是你的上级。”芳子没有转身,幽然说道。

  “那我能向你打听一个人吗?”南宫燕听蒙面女飞人说是上级,连忙向她打听“樱花之吻”。

  “谁?”芳子吃了一惊。

  “没来武汉前,我听哥哥提起,我们早年失散了的姐姐还活在人世,代号好像是‘樱花之吻’。”南宫燕道:

  芳子怔了一下,不愿说出“樱花之吻”的具体情况,只是对南宫燕宣讲道:

  “11月28日,随着无锡、常州、广德的沦陷,我大日本参谋本部决定乘胜追击,向国民政府首都南京进军。12月1日,我军大本营下达‘大陆第8号令’,命令华中方面军与海军协同,兵分三路,攻占南京。我们的使命就是密切打探情报。”

  南宫燕颔首,两人秘密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眼下局势已经变得非常紧张,贺子山费尽周折想了个万全的方法,好不容易才把一件重要的私信传递给周铁军,暗中要让周铁军揪出在武汉挑拨国共关系的暗杀组织。周铁军为了表示组织对贺子山的信任,以及让贺子山意识到自己肩负的巨大责任,就向贺子山回复,说他会尽快把这帮让共产党人替他们背黑锅的暗杀组织情况弄个水落石出。

  然而,周铁军万万没想到,以芳子、南宫燕为首的日本特工,已经悄悄地在他附近布下了眼线。南宫燕让两名日本特工乔装打扮成老百姓,暗中潜伏在周铁军平常活动的区域进行监控和盯梢。此时的周铁军,已然成了南宫燕眼中的一条鱼,他们准备顺藤摸瓜,秘密监视中共长江局在武汉的活动。

  有一天,周铁军无意间邂逅了一伙酒吧闹事的人。其实,这就是南宫燕预先摆设的圈套,故意要让周铁军往圈套里跳。

  乔装打扮的特务看到周铁军进来,故意装出醉醺醺的样子,装腔作势,高声喧哗:“哎,我说同志,同志,你知道这个地方的酒是从哪里进的吗?”

  旁边抽雪茄的中年男子说:“酒,怎么啦?”

  醉醺醺的特务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摔,大喊:“味道一点也不地道!”

  抽雪茄的中年男子问:“同志你喝醉了吧?这里的酒可是这条街最淳朴地道的,不信你去别家尝尝。”

  醉醺醺的特务又高声说了句:“我去别家看看,到时可别毁了你家的招牌。”

  周铁军在一张小桌旁坐着,不动声色地观看,他从两人的神色举止看出一唱一和的两个酒鬼绝不是寻常百姓。于是,周铁军就悄悄跟踪了醉醺醺的特务。

  醉醺醺的特务看见鱼儿即将上钩,就故意让周铁军跟踪了一阵子,最后在三岔口的胡同一闪,转眼就把周铁军给甩掉了。

  周铁军为了尽快查出日本特务组织,融洽国共关系,觉得跟丢了可疑人员有点不甘心。这天刚好下过阵雨,无论什么鞋底都容易沾泥。突然,周铁军被胡同里的脚印震住了,他觉得这道脚印是刚刚踩出来的。周铁军心里暗自窃喜,就沿着那道脚印一路跟踪下去,终于在一个隐蔽的小巷子底,发现了一座“房子”。这座房子正是日本特工的办公场所,号称“竹机关”。

  此时,另一名背地里反跟踪的日本特工也在暗自窃喜网中了中共的一条大鱼,一张隐形的、恐怖的网笼罩在了周铁军的头上。周铁军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意识到了什么。周铁军准备返回西大药材公司了,得想个法子把这条情报传递给贺子山。

  突然,一间低矮的破房子里冒出一个女人,这是化妆成妓女打扮的南宫燕。南宫燕死乞白赖地要周铁军照顾生意,周铁军烦恼不堪,看了一眼“妓女”,觉得毛骨悚然,说了一句“商女不知亡国恨”,准备甩开她。却被“妓女”手里掩藏的毒针神不知、鬼不觉地扎了一下。

  “妓女”嚷了一句:“倒了他妈的大霉,遇到一穷鬼!比我还穷!”她骂骂咧咧地又钻进了破房子。

  周铁军急着转身要回药材公司,隐隐感觉手臂疼痛,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南宫燕的毒针。这类毒针号称“眼镜蛇一号”,是一种细菌病毒--眼镜蛇毒,再加上镇静药物混合制成的,其特性是不会马上使人致死,时限一到却立即毙命。周铁军浑然不知,还一心想着如何联络贺子山,怎么一网打尽日本特工的秘密情报机关的事。

  日本特工芳子也终于在国民党的武汉高层找到了一个可侵蚀的突破口,这个突破口就是老张。芳子化装成交际花,觉得是名角,她长相美艳,精通中文,娴熟中国各地风俗习惯,结交各国外交使节,又在国民党高官之间左右逢源。

  以共党叛徒身份跻身于国民党政府高层的老张有两大爱好,一是喜欢书画,二是喜欢美色。皇家歌舞厅里每夜灯红酒绿、歌舞升平,老张经常浏览往返于这里。一来二往中,老张对交际花芳子的美貌垂涎良久,可以说他如今经常出入这家歌舞厅,就是为了一睹芳子的万种风情。

  这天,芳子着了一身黑色的晚礼服,浑身曲线暴露无遗。她楚楚可怜地在光线昏暗的舞台中央,手拿话筒演唱着一首《夜来香》,目光顾盼神飞,一看见老张就媚眼频抛。弄得在一处不远不近的贵宾室里坐着的老张神魂颠倒,老张色迷迷地盯着芳子,眼神迷离。一曲《夜来香》终了,老张边鼓掌边起身朝芳子走。芳子看见老张过来,正中下怀,微笑迎接老张,嗲声嗲气地说:“哟,张长官今天有空又来这里呀?”

  老张色迷迷道:“我频繁出入这里,难道芳子小姐一点也不动心,我就是为了倾听你的歌声、一睹你的芳容嘛!哈哈,可否请芳子小姐赏个脸跳个舞?”

  芳子一声娇笑:“哈,张长官你太抬举我了。”她边说边就主动搂住老张的脖子,身子若即若离地靠近老张的身体,两人就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芳子一边跳舞,一边俯在老张耳边轻轻嗔怪道:“啊,张长官,我说话你可别笑话我!前两天,你没来,我还怪想念你的。最近你们中统在忙什么?”

  老张听了芳子的话,顿时热血沸腾。

  芳子一边说着甜言蜜语,一边还用煽情的眼神勾引老张。老张禁不住芳子的诱惑,当下决定让芳子做自己的专属情人。于是,当天晚上,芳子就自然安逸地住进了老张的秘密住所,这住所是国民党分配给高官的独立小洋楼。

  闵加林按照老地址找不到贺子山,但是加林在找的过程中无意间路过一家歌舞厅。闲着无事,加林就朝里面窥望了几眼,没想到他发现里面有个背影非常眼熟。加林停下脚步,仔细观看,正是表哥贺子山。贺子山正与一陌生女子肩并肩地靠在一起窃窃私语呢,表情眼神动作在闵加林看来显得相当暧昧。闵加林顿时愤慨不已,之前听到的传言他没当真,如今看来表哥贺子山真的在武汉有了外室。

  闵加林气冲冲地走进舞厅,把贺子山一把拉了起来,当头一拳,劈头盖脸地骂道:“好你个贺子山,忘恩负义的东西,扇子嫂子对你那么贴心,巴心巴肠地为了贺家操持着。你倒好,在这里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你真不是个东西!”

  贺子山一脸委屈,很想替自己分辨点什么。但是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问了句,表弟你怎么也来武汉了。

  闵加林气冲斗牛,我怎么也来武汉了,我直截了当告诉你吧:“你爹,也是我姑父贺老爷,和你媳妇柳扇子,已经被熊阿四那个混蛋驱赶出门,他们两人现在寄人篱下,由柳扇子开了间小小的扇铺养家。但是,姑父贺老爷病重了,估计快不行了。”加林说到伤心之处,居然哭了起来。

  歌舞厅里不少人都朝贺子山和程依依这边看。贺子山尴尬至极,内心思想感情斗争激烈,但是他提醒自己,不能暴露身份,千万不能暴露身份。于是,贺子山匆忙地说:“熊阿四那混蛋没被我打死?表弟你别难过,我下次回去一定结果了那条狗命!”然后推托说自己还有事,要加林先走,改天再去找他。

  闵加林瞪了贺子山一眼,又环视了一下四围,见好多人都在打量他们,也觉得这场合也不是细谈的地儿,失望转身要离开。贺子山追到门口,低声嘱咐加林道:“表弟,以后你会明白的,现在我真的有要务在身,身不由己!你先回去重庆磁器口,替我好好照顾扇子,我贺子山一辈子都记得你的恩情。”

  闵加林看着贺子山凝重真诚的表情,想了想,默默地点了点头。

  贺子山回到住处后,想到病重的父亲,孤立无援的妻子,坐立不安,心事重重,再次心系磁器口,很想回家一趟。贺子山叫人通知闵加林在码头等他,他准备向观音山、周铁军分别告假,回家陪护病重的父亲。

  观音山倒是爽快,鉴于前几天贺子山对他的救命之恩,对贺子山再次告假满口答应。说百事孝为先,子山兄台你快去快回。贺子山笑笑说,上次的“尾巴”不必劳动。贺子山指的上次派去特务跟踪、监视他的事,观音山会意,呵呵一笑,说子山兄台,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

  然而,贺子山在周铁军处却遇到了麻烦。他与周铁军事先约好在一家名为“和韵轩”的茶馆会面。周铁军比贺子山早来了一会。贺子山打量了周铁军一下,突然觉得他脸色有点发青。贺子山想问周铁军是不是病了,他却先说最近发现了一日本特务组织,在调查中。周铁军端起茶杯,还没来得及喝口茶,话说半句,突然口吐黑血,倒地身亡。周铁军至死也不明白,他是被南宫燕的“眼镜蛇一号”毒针刺中,中毒而亡的。

  恰好,预先接到匿名举报电话的观音山也赶到“和韵轩”茶馆,他身后还带了几十个特工。观音山接到的举报电话说,周铁军的人策划了前几天夜里的汽车炸弹案。但是,观音山等人赶到这里时,正好碰见周铁军毒发身亡。

  贺子山内心悲痛万分,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点措手不及,但他很快平静了下来。观音山心内惊讶贺子山怎么也会出现这里呢!

  贺子山为了不引起观音山等人的怀疑,连忙急中生智、将计就计:“国栋兄弟,我也收到匿名电话说,周铁军这人是策划汽车炸弹案的元凶,所以才赶到这里啊!可是,我刚要逮捕他,他就倒地不醒了。”他说罢提醒观音山,说情形与那天夜里他俩一起抓到的受伤日本特工一模一样。

  观音山看了一眼贺子山,略有所思,顿时又感觉明白了。观音山估计多半又是日本特工所为,惊出一身冷汗,转身带队回去了。

  贺子山来不及悲伤,匆忙赶到武汉码头,与约好的闵加林汇合。他表情悲戚地对加林说,他在武汉的工作情况发生了突变,现在暂时不能跟加林一起回重庆磁器口了,又托加林回去后,一定替他照顾好扇子和父亲。

  闵加林无奈地看着表哥贺子山,只得登船离岸,回去了。

  贺子山看着闵加林渐行渐远的渡轮,眼泪渐渐就涌了出来。贺子山双膝跪地,朝西边重庆方向拜了三拜,再朝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他在心里说:“爹,孩儿子山不孝,现在没能来看你了!请您老原谅,您老要不原谅,孩儿也没有任何怨言!”

  在周铁军的死亡现场,徐曾闻讯又带着观音山一帮人马勘查现场。最后查明周铁军的真实身份,得知周其实是中共长江局在武汉的残余分子。徐曾大骂观音山,说他不了解形势,说蒋委员长都发表言论了,眼看着马上就要国共合作了。从今往后,要观音山等人放下剿共屠刀,并且要联合共产党一致抗日。

  观音山对徐曾的怒气不以为然,分辩道,又不是他观音山杀死了周铁军,处座何必生那么大气,发那么大脾气。

  贺子山从武汉码头回来了后,赶紧又来到“和韵轩”茶楼,准备安葬周铁军。然而,一个店小二告诉他说,半个时辰以前,政府的人来过,已经带走了周铁军的尸体。贺子山猜到必定又是徐曾、观音山等人,只得折身回寓所。

  贺子山痛失同志周铁军,再一次觉得自己在武汉孤立无援。他暗自揣度,以为是程依依出卖了同志周铁军,准备去探程依依的口风,如果真是程依依向观音山等打的秘密电话,他就下手杀了程依依,替周铁军报仇。

  这天晚上,贺子山再次来到程依依住处。贺子山与程依依简单斡旋两句后,就微笑问依依知否白天的事?依依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贺子山仔细观察依依的神情,发现她默然良久。最后,依依抬头望着贺子山,悲凉地说,老周也是近二十来年的老地下党了,没料到就这么去了!接着,程依依在贺子山面前陈述自己叛党后的矛盾心里,说就因为她自己,害死了好多人,她一直心内不得安宁。一时之间,贺子山犹豫不决,下不了手。

  第二天,周铁军的尸体经武汉中统法医鉴定过后,发现了手臂皮肉里隐藏的毒针,法医小心地取出毒针,仔细查看鉴定,最后得知,毒针是由三种不常见的剧毒混合熬制而成,并非国民党内部特工使用。顿时,徐曾、老张、观音山等中统人员都猛然醒觉,有一个隐藏的、组织严密的日本情报组织已经潜伏武汉,前段时间的爆炸案、枪击案、刺杀案等,可能多半为日本特工所为。

  徐曾立即布置任务,要观音山查找出武汉的日本特工组织。观音山建议日本特工组织要查,共产党地下组织也要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徐曾闻言,笑了笑,指示观音山如今要以大局为重了,国共两党可能马上就要合作,最好不要由武汉这边挑起是非,授人以柄;又一语双关地表示,要观音山根据时局变化,相机而动。

  2

  磁器口,寄居刁三炮寓所的贺盛业日益病重,柳扇子四处求医问药,整个磁器口镇上的医生都被柳扇子问了个遍,但是医生们过来对贺盛业“望问闻切“之后,都说是气血攻心,年老体弱,其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柳扇子还不时深入磁器口周边的各个乡村,去民间寻找能够强身健体的偏方,然而贺盛业的病还是不见起色。

  一天,柳扇子的母亲过来寓所看望亲家。看见贺盛业的状况,柳母心里十分不忍,就对贺盛业道:“亲家,我们也是多年相识的老朋友了,说话就不要弯来绕去。现如今柳扇子一天要打理扇铺,又要给你寻医问药,又要照顾你,根本就忙不过来。亲家你还是到我那里去住吧,我那里环境又好,人又清净,我也可以帮忙照顾你。”

  贺老爷闻言,婉拒道:“亲家母,多谢你的一片好意,我不会去你那里住的,免得惹人笑话。我们老贺家已经对不起你女儿扇子了。估计我这把老骨头也挨不了多少日子了。现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柳扇子了,她为贺家操碎了心,以后等我走了,孽障子山又不见回来,她一个女人可怎么办啊!”

  柳母见劝不动,临走时偷偷留了些银圆在书桌抽屉里。傍晚扇子关闭扇铺回家,打开抽屉看见那些银圆,忙问贺盛业今天谁来过?贺盛业说是扇子的母亲。扇子顿时心内明白了一大半,在感念母亲之余,又觉得有些羞愧,自己一个出嫁的女儿还不能让母亲省心,还需要母亲帮衬自己。

  叶落归根,十来天后,病入膏肓的贺盛业对柳扇子说自己就快要死了,他不想客死寓所,而想死在自己的祖屋里。

  扇子为了满足贺盛业的心意,偷偷去贺家大院找到贺子腾,对子腾说爹一定要死在自己家里,麻烦他想想办法。一向胆小懦弱的贺子腾听了,不停地伤心流泪,他连忙去求母亲秋菊看在他与贺盛业父子情分上,让父亲回到贺家大院里来。

  秋菊心软,也顾念起自己与贺盛业多年的夫妻情分,她就自作主张,在后院里腾出来一间偏房,让子腾通知柳扇子秘密带回贺盛业住在那里。没几天,熊阿四察觉秋菊、贺子腾老是偷偷往后院跑,起了疑心。一次他偷偷跟踪秋菊,猛然发现了后院偏房里的贺盛业。熊阿四顿时勃然大怒,大骂秋菊,问她如今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竟然没经他熊阿四的同意,私自让一个外人在房子里悠闲地睡着,真是岂有此理。熊阿四喝令贺老爷立马滚出这个院子,要不就一枪打死。

  秋菊见状,连忙双膝着地给熊阿四跪下。贺子腾闻讯赶来,见母亲跪下,自己也挨着母亲跪下。秋菊、子腾两母子苦苦哀求熊阿四,说贺盛业辛勤操劳一辈子,到末了就想死在自己的祖屋里,他如今也就只剩这么点愿望了,请熊团长一定答应。

  熊阿四看着秋菊、子腾,为了女儿熊巧玉作想,也多少害怕两母子撕破脸皮,就表面答应了下来,却在心里暗下歹计。

  阴险毒辣的熊阿四,在夜里派一个宪兵在秋菊给贺老爷熬药的药罐里投放了毒药,但碰巧被贺子腾发现。贺子腾不敢招惹持枪的宪兵,就跑去书房质问熊阿四:“你这歹毒的家伙,居然派人下毒!”

  熊阿四连忙解释道:“女婿啊,误会,误会了!我那是从远方朋友带的滋补药,专门派人去投放在药罐里的,怎么是下毒?”

  贺子腾将信将疑,又回到熬药的房间,猛然发现药罐已被拿走。他赶紧奔赴后院,冲进父亲贺盛业住着的偏房,发现母亲秋菊正在给父亲喂药。贺子腾大惊失色地喊道:“爹,不要喝药,不要喝!”

  贺盛业闻言,睁开眼睛,费力地看了看冲进来的贺子腾,又哀怨地看了看与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二姨太秋菊,费力地闭上眼睛,嘴角渐渐流出黑血,死了。

  就这样,可怜的贺老爷被熊阿四毒死了。

  贺子腾和秋菊扑倒在贺盛业的尸体上大哭,秋菊到这一刻才终于明白:床上死了的贺盛业,和身旁靠着的贺子腾,才是自己的亲人;至于熊阿四和熊巧玉,只是一对怀着狼子野心的陌生人罢了!

  然而,等二姨太秋菊明白过来,早已经晚了,贺家早已经家破人亡。这天夜里,秋菊不停地号啕大哭,不久之后,号啕大哭转变成哈哈大笑!二姨太秋菊内心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结局,精神崩溃,疯了!

  柳扇子得知了贺盛业去世的消息,伤心悲痛不已。柳扇子后悔地想道,她听了爹爹贺盛业的话,把他送回贺家大院,是不是错了啊?还有,熊阿四怎么会那么丧尽天良啊!然而,无论是她错了,还是痛恨指责熊阿四,都已经晚了,于事无补了!柳扇子只得再次偷偷找到贺子腾,与子腾一起合力埋葬了操劳一生却含冤而死的贺盛业。

  贺子腾安葬了父亲,看着惨败的贺家大院,看着鸠占鹊巢的熊阿四、熊巧玉两父女,看着疯掉了的母亲秋菊,内心沉痛,荒凉无比。然而,手无缚鸡之力的贺子腾意识到,如今无论是他,还是嫂子柳扇子,根本不可能杀掉随时有宪兵保护的熊阿四,替父亲、母亲报仇。然而,贺子腾在贺家大院也待不下去了。第二天清晨,贺子腾留下一封书信,头也不回地走出贺家大院,只身一人,投奔延安去了。

  贺子腾走后,熊阿四倍加原形毕露,他把秋菊当成疯女人,关到了后院贺盛业死去的小屋。随即,熊阿四又指使一宪兵诬赖柳扇子,那宪兵说贺盛业住在后院偏房时,看见过几次柳扇子提着药罐偷偷摸摸进入后院偏房,谁知道她柳扇子药罐里给公爹贺盛业装的什么药啊,也许就是毒药也未可知!熊阿四由此趁机嫁祸柳扇子,说是柳扇子毒杀了贺盛业,还逼走了贺子腾,其意图就是想一人独吞贺家产业!

  刁三炮的船队又去长江下游送货了,表弟闵加林也去了武汉没有回来。面对熊阿四的存心诬赖、借机嫁祸,柳扇子有口难辩,孤立无援。迅即被熊阿四的一队宪兵掀翻了扇铺,逮捕入狱。当张妈和柳扇子的母亲从家里赶来时,柳母发现女儿扇子已被从扇铺逮走,大哭不止,几欲晕倒!

  在这危急的时候,终于还有一人在默默帮助着柳扇子,那就是以前贺家大院的管家耿叔,也是柳扇子的干爹。柳扇子带着贺盛业等人离开贺家大院之时,耿叔受了柳扇子的吩咐,本打算留在贺家大院,静观其变,等着贺盛业和柳扇子回来。然而,老奸巨猾的熊阿四根本信不过耿叔这个跟了贺盛业几十年的管家。贺盛业、柳扇子等走后没多久,熊阿四就借故辞掉了耿叔。耿叔是重庆仅存的为数不多的中共地下党员之一,离开了贺家大院的耿叔在一条无名小巷开了一家“致远”书店维持生计。从此,耿叔就开始一边专门从事地下活动,一边明里暗里地保护着柳扇子与贺老爷。所以,耿叔他根本不相信柳扇子会毒杀贺盛业,一心咬定那必定是得意忘形的熊阿四编造的谎话。

  柳扇子被穷凶极恶的熊阿四指使的宪兵抓捕入狱后,耿叔立即在磁器口四处活动营救扇子,他一边筹集现款托人去监狱买通看守柳扇子的狱卒,要几名狱卒临时看顾柳扇子;一边派人连夜乘轻舟下长江,去通知刁三炮,希望刁三炮的袍哥组织能够主持正义,营救柳扇子。

  耿叔派出的人很快在长江万州段碰见正逆流而上回磁器口的刁三炮,刁三炮得知了这一情况后,心急如焚,立即日夜兼程赶回了磁器口。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刁三炮带领众多袍哥夜袭贺家大院。袍哥们成功捉住了熊巧玉,并把熊巧玉带到了刁三炮的山寨。刁三炮传话熊阿四,你们侵吞贺家大院财产的罪行他刁三炮可以不管,但是柳扇子无罪,无论如何得要熊阿四马上释放柳扇子,要不然就将人质熊巧玉处死,还要将熊阿四的丑闻公之于众。

  熊阿四做贼心虚,又担心女儿熊巧玉的安危,他左思右想后,表面上答应了刁三炮的条件,却带着大队宪兵,派人抬了两大箱银圆跟在身后,去往刁三炮的山寨。说要用两大箱银圆交换女儿熊巧玉,等接到巧玉,第二天就释放柳扇子。

  刁三炮看见熊阿四带着大队宪兵,心里有些犯嘀咕,又思想起柳扇子毕竟还在熊阿四的手里,而他这边只是捉住了熊巧玉。自古以为,匪不跟兵斗,两相比较,刁三炮害怕自己手下的大批袍哥遭殃,自己的山寨遭遇灭顶之灾,只得答应了熊阿四的换人条件。

  然而,深谋远虑的刁三炮也信不过老奸巨猾的熊阿四的一面之词。这天晚上,刁三炮亲自带着几个得力助手去劫狱,负责守卫柳扇子的几名狱卒早就料定会有此事,遂与袍哥们里应外合,刁三炮等轻易就得手,成功从监狱里解救出柳扇子。

  终于,柳扇子在最危急的关头虎口逃生。原本熊阿四不仅不会释放柳扇子,还要将她立即处死。熊阿四还想着斩草除根,梦想着不久以后,一网打尽刁三炮的袍哥组织。

  柳扇子知道自己是被耿叔、刁三炮暗中救出来的,心里对耿叔、刁三炮的侠义之举感激万分。这一天,几个袍哥陪着柳扇子走在熙熙攘攘的磁器口大街上,柳扇子突然听见满大街的人们都在交互通报谈论着:日军进攻南京了!政府就要迁都重庆了!在这些熙熙攘攘喧嚣吵闹的人群中,柳扇子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几名袍哥一路护送柳扇子回到磁器口母亲的老家,柳扇子向护送她回家的袍哥打听耿叔的消息。袍哥们都摇摇头,说就在前几天,耿叔去他们山寨找刁三炮,露过一面,以后再也没看见过了。柳扇子听了,神情有些郁郁,她想她也已经有好久没见过耿叔了啊!

  这天夜里,柳扇子思前想后,久久难以入睡。柳扇子最后想到,也许时局马上就要发生大变动了吧!她柳扇子从大难中侥幸逃出,从今往后再也不能以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身份示人了,而是要自强不息,奋斗不止。

  柳扇子第二天起床后,就对在小厨房里忙碌做早餐的母亲说:她们原来的扇铺被熊阿四的宪兵砸掉了,她要去朝天门另开一家。柳母看着女儿扇子坚定的神情,默默地点了点头。柳母默默支持女儿扇子,多年来,或许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因为,在柳母心里,她始终觉得女儿扇子的选择不会错,她这个做母亲的只需要支持女儿就是。

  闵加林也从武汉回来了,得知了柳扇子经历的一切,又回想起自己在武汉看见表哥贺子山的情形,心痛不已。闵加林马上就到警局报道,然后带领几个警察驻守在柳扇子家附近,准备随时保护柳扇子。

  柳扇子果然在朝天门码头卖起了折扇,她私下想着,也许久在这朝天门码头,不定哪天就等到贺子山的归来吧!

  这一天,柳扇子正在卖折扇,从石梯上下来一群袍哥,为首的正是刁三炮。柳扇子被刁三炮的袍哥组织营救出狱后,她与刁三炮还没见过面呢!不知为何,柳扇子这时觉得有些难为情。

  刁三炮一眼看见了柳扇子,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亲切地喊道:“扇子,怎么你搬到朝天门来摆摊了啊?”

  柳扇子神情颇有些尬尴:“是啊,巧了,怎么三哥你也到了朝天门?”

  刁三炮笑道:“我过来也有段时间了,原来的码头有刘家良那个狗杂种捣乱,不能用,我手下的一帮弟兄们也得挣口饭吃,你说是不?”

  其实,刁三炮把装卸货物的码头改在朝天门,当然也是为了暗中保护柳扇子,这个柳扇子一下就想明白了。柳扇子颇有些动容地说:“三哥,是不是我柳扇子连累到你了?”

  刁三炮赶紧摆手道:“哪里,哪里,你说什么呢!我以前那小码头太破旧,现在觉得朝天门码头更加宽敞大气,用着更舒心呢,哈哈!妹子,近来好吗?”

  扇子也笑了笑,故作轻松:“还好,对了,三哥,你一直在长江沿线跑,能帮忙替我打听一下贺子山的情况不?”

  刁三炮闻言有些失落:“贺子山啊?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不是跟你成亲时掉江里了吗?”

  扇子道:“三哥,你不知道,我也一直没对你提起。我在贺家大院时,就在贺子腾成亲的前夜,他还出现过,我看见过他的。”

  刁三炮沉吟道:“那行,我托朋友们打听打听。”

  扇子感激地说:“三哥,那就拜托你了。”

  刁三炮转念又问:“扇子,说句实在话,如果贺子山再也不回来了,你怎么办?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

  扇子语气坚定地答道:“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是命!我就守寡,一直到老。”

  刁三炮摇头叹息:“扇子,你这样年轻,何必苦了自己呢。”

  柳扇子静静地看着刁三炮,神情复杂。“三哥,我心里明白,这次我柳扇子大难不死,多亏了你的搭救。但是,三哥你就把我忘了吧,另找一名贤惠能干的女子为妻!而我,已经与贺子山成亲过的,这一辈子生是子山的媳妇,死了,也是子山的媳妇!”

  3

  南京沦陷后,各路日军突破了国民党军的外围防线,逼近武汉。武汉也笼罩着一种战争的恐慌和阴霾。

  在离南京城不远的武汉码头外,白天黑夜里滞留着人山人海的难民,一群群难民不断涌向江面上停泊着的渡轮,大人叫,孩子哭,好一派哀鸿遍野的场景!

  在难民潮中,有一男一女在窃窃私语。一个是日本特工南宫燕,她如今看起来面目清秀却衣衫褴褛;一个是日本军官山本,他也乔装打扮成了难民的样子。

  南宫燕有些不舍的神情,她在向山本打听她的男友寺仓正三君的情况,问哥哥山本能否见寺仓正三君一面。山本婉拒,说寺仓正三君很好,很受天皇器重,现在已经升职为飞行团团长了。我们不能儿女情长,都得以大局为重。只有等到中国灭亡的时候,你才能和寺仓正三君好好团圆。

  南宫燕听了哥哥山本的话,只得从山本手里接过一面小太阳旗,虔诚地吻了吻。

  山本嘱咐道:“妹妹,你是我大日本天皇的宠儿,此去重庆打探支那人的情报,凶多吉少,多多保重。”

  南宫燕双手高举太阳旗说:“天皇引导人民参战,服从是我的天职。蒙天皇圣恩,即使奉天皇之命而献身,也是我的荣誉!”

  山本看着南宫燕宣誓,思想起失散多年的二妹,不由得爱怜地捋了捋这个最小妹妹南宫燕的头发。

  南宫燕将太阳旗放回山本手里,鞠躬叫大哥放心,说她一定保证完成任务,并且相约在重庆见!随即,南宫燕迅速转身,走向难民人群。很快,与难民们融为一体。山本站在武汉码头,久久目送南宫燕消失在流动的难民潮里。

  南京沦陷,武汉告急。

  贺子山看了东京《朝日新闻》发表了《超过斩得100人的记录--向井106人、野田105人》的新闻,心如刀割,终于抑制不住,仰天痛哭。

  就在国民政府迁都重庆的宜昌大撤退公告发布后,徐曾和老张就表示要先期飞到重庆从事筹备工作,正好与英国外交官以及其情妇芳子一班飞机。但是,观音山和贺子山均表示要在武汉工作到最后一刻。

  贺子山颇费周折,终于与长江局更高一级党组织取得了联系。党组织指示,长江局已经陆续迁往重庆,组建中共南方局,要求贺子山随国民政府一起转移到重庆,继续观察国民党内投降派的活动,以及日本特工的间谍活动。

  这天,贺子山刚与共产党长江局的领导秘密会面出来,在街头上就遇到了观音山。观音山是来通知他迅速转移重庆的,他试探性地问贺子山是坐船还是坐飞机。贺子山想了想,说如果有多余的票,坐飞机也可以;如果没有,坐船也成,于他而言都无所谓。最后,观音山微笑着给了贺子山一张船票,转身离去。贺子山看了看,发现是从宜昌开往重庆的船票。

  看着观音山离去的背影,贺子山渐渐悟出了自己在国民政府官僚机构里的无足轻重的地位。

  贺子山揣着船票,来到宜昌码头,他发现越来越多的人逃难来到这里,都想要坐船逆流而上往重庆走。人多船少,不少难民滞留宜昌码头。日本飞机从天空上飞过,有时还尖锐地呼啸着俯冲地面,扔下两三枚炸弹在难民群中,血流遍地,哭声震天。从下江逃难来的六岁小男孩小冬子的父母就不幸惨死在日本飞机的轰炸中。贺子山来到宜昌码头遇到小冬子,看见小冬子衣不蔽体,孤苦无依,实在可怜,就上前给了他两个烧饼和一些零钞。没料到,小冬子就这样跟在了贺子山身后,无论贺子山在难民群里疾行或是缓行,左拐右拐都甩不掉小冬子。贺子山最后决定,带上这个小可怜一起回重庆。

  乔装打扮的日本特工南宫燕也混入了宜昌码头上的难民潮,她用两枚毒针秘密杀害了一对下江难民夫妇,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假装要卖身埋葬父母。正好碰上在码头上无事闲逛,意欲发国难财的铁疙瘩,铁疙瘩心仪于弱女子南宫燕的姿色,有意买她。南宫燕看见铁疙瘩在她面前流连,更加痛哭流涕,她给铁疙瘩磕了几个响头,求铁疙瘩一定买走自己,带自己到重庆好找条活路。

  这时,带着小冬子正要上船的贺子山一眼瞥见那对难民夫妇的毒针伤痕,感觉似曾相识,准备上前探个究竟。这时,观音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是担心子山兄弟旅途寂寞,要跟着子山一起坐船转移重庆。贺子山心知肚明,观音山多半是来监视他的行踪的,碍于情势,也不得不应承下来。贺子上撇下难民夫妇尸体不管,带着小冬子与观音山一起上了一艘渡轮。

  前国民党军政部长何应钦写的《八年抗战之经过》一书记载:川军出川人数近300多万人,大多充实抗战一线部队,占全国实证壮丁1405万的五分之一以上。而抗战中,四川无数富有爱国之心的企业家和实业界人士,也在战火硝烟中用自己的影响力和行动,为抗日战争做出了巨大贡献。

  这其中,1937年秋冬,卢作孚先生指挥的被誉为“中国实业史上的敦刻尔克”的宜昌入川大撤退,艰难而成功地保存了中国工业的命脉,为国民政府发动反攻发挥了重要的作用。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卢作孚立即向全公司发出号召:“民生公司应当首先动员起来参加战争。”在他的指挥下,民生公司全体员工英勇投入到紧张、艰险的抗战运输中。

  平津败落、淞沪败退、南京失陷,中国军队节节败退,所有从武汉撤出的人员、物资都集中到了宜昌,准备通过这里运往重庆和成都。这其中,就有九万吨战略器材,这是整个中华民族工业的精华,国家仅存的一点元气,如不及时入川,不仅大后方军事工业重建大费周折,一旦被日本人掠去,后果不堪设想。

  宜昌,这个只有11万人口的小城,被滚滚而来的人流、物流撑得爆满,所有建筑物几乎都住满了人,更多的人则是露宿街头,栖身屋檐。长江边上挤满了焦急的人群。

  当时在宜昌,可供运输的,只有民生公司20余艘轮船和几艘其他公司的轮船。按其运力,至少需要一年时间才能完成。更大的问题是,还有40天长江枯水期就要到了,而且日本飞机不断飞来轰炸,形势十分危急,人心极度混乱。因为当时入川,少有公路,更没铁路,运输大型工业设备唯有走长江水路。宜昌以上的长江三峡,航道狭窄,弯曲复杂,滩多浪急,有的地方仅容一船通过。这样的航道,根本无法使1500吨以上的轮船溯江而上,所有从上海、南京、武汉来的大船都不能直达四川。货物和乘客只能在宜昌“换载”,换成能行川江的大马力小船后才能入川。

  关键时刻,卢作孚先生挺身而出,在炮火之下“三段航行”抢运入川。

  1937年10月23日,卢作孚从四川亲临宜昌,他马上召集几名公司高层商量,然后亲自果断指挥:民生轮船公司,全力重新组织抢运抗战物资入川。

  卢作孚他们设想的抢运方案是:采用民生公司在长江枯水期实行的“三段航行法”,具体是将宜昌至重庆分为三段航行,宜昌至三斗坪,三斗坪至万县,万县至重庆。除大型设备、重要物资用专船直运重庆,再从重庆运送奔赴抗日前线的将士,其他的多数轮船则进行分段抢运。同时,增加码头搬运工3000人,征用木船850艘,增加三峡险滩段纤夫,昼夜不停地装卸运输。

  安排就绪,卢作孚撕下床单,手书一联:“作息均有人群至乐,梦寐勿忘国家大难”,悬挂于船舱,叫各船照此办理,激励员工。他同时下令:将二等以上舱铺全改为坐票,让达官贵人与平民同舱,这样增加一倍以上的载客量;票价降低:公教人员半费、难童免费,货物设备只收十分之一。

  从10月24日到之后的30多天里,滔滔长江上,各轮船多装快运、分秒必争,24艘轮船、850只木船不停地在峡江来回穿梭,顿时,长江沿线,码头搬运工口号高昂激烈、峡江拉纤工号子低沉回荡。一场抢运民族工业命脉的战役,在争分夺秒地进行!

  这些时候,位于长江段上游、一向富于侠义精神的袍哥老大刁三炮也没闲着,他率领自己的船帮,协同其他袍哥组织,也分秒必争地加入了这场抢救民族工业命脉的战役!

  唯一麻烦的是,日军飞机也在那段时间加紧了对宜昌和长江航线的轰炸,几乎每天都有轮船、木船被炸毁的消息传来,卢作孚怀着强烈的义愤心情,一边紧张地处理各种善后工作,一边紧急指挥各层各级抢救转运。

  到1937年12月初,江水低落,宜昌堆积如山的货物终于全部运走,大撤退在40天内胜利结束!

  在这场壮怀激烈、惊心动魄的大撤退运输中,卢作孚和他的民生公司向重庆运送了150万人,100万吨货物,仅抢运的军工设备就有兵工署的22厂、23厂、24厂、25厂、巩县分厂、汴厂和金陵兵工厂、南昌飞机厂等14个,还有大量的其他工业设备和党政机关、学校、科研机构、国家文物的物资。

  紧接着,在西南大后方,卢作孚公司抢运的这些宝贵器材物资,很快就组织起钢铁厂、兵工厂、纺织厂,平均每月生产手榴弹30万颗,迫击炮弹7万发,炸弹6000颗,子弹几百万发,军用十字镐20万把。从而保存了中国工业的命脉,为抗战胜利和大后方建设奠定了坚实的战略物资基础,也为国民政府发动抗战大反攻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卢作孚的壮举,被誉为“中国实业史上的敦刻尔克”。冯玉祥将军称赞民生公司为“救国公司”,他说,在中外战争史上,这样的撤退都是千古罕见的。

  新中国建立后,宜昌政府修建了“宜昌大撤退”纪念园主题雕塑,上有《宜昌大撤退铭文》云:

  发生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中的宜昌大撤退,历公元1937至1940年三载,轮帆二千余,疏运百万吨,迁民于后方运兵于前线数百万,世界军事史称“中国伟大的内迁”。此三年中,日寇疯狂阻截,轰炸码头货栈,空袭船舶民众,致我伤亡惨烈。仅民生公司计员工116名捐躯、61名伤残,更佚名英魂无数。宜昌人民同仇敌忾、共赴国难,惊天地、泣鬼神,以热血写就中华民族历史一页。浩然正气,低徊大江流日夜,高悬星汉壮春秋。

  伟哉三年,凛凛凄辰。1938年秋,侵华日军屠齑沪宁戮逼武汉,华北中原江南大多工矿学校、军机要部之物资设备、兵工航空辎重及大量负伤将士、难民孤童、军政工商人士和社会贤达名流,经水道陆路,涌堵蕞尔宜昌,旷日持久,积无隙处。挟地壤危峡西江,当天下雄关襟喉的古城,云黠波诡。择于长江枯水季节之前10月至11月约剩40天的中水位期完成西迁蜀渝之疏运,救亡图存,垂成攸关。民族实业家、民生轮船公司总经理卢作孚临危受命国民政府交通部次长兼疏运总指挥,以超凡勇智,赴宜督导。以民生公司为主力,联合招商、三北等轮船公司并租用盟国外轮,出动24艘轮船和850余只木船于宜渝间接力转运。中国共产党秉持民族大义,通过中共海委水陆各基层支部广泛动员,鼎力相助;滞宜爱国民主人士和抗敌演剧队也热忱响应,奔走呼吁。铮铮宜昌,倾全城之众,数万码头工人、海员、船工和纤夫,在敌机狂轰频仍、硝烟弥漫的宜昌码头和岭寒涧肃、滩湍水阻的峡江航道,鏖战于惊涛,劈波于漩流,万民挽臂,百姓伏脊,搬运号子和拉纤绞滩之呐喊怒啸苍穹。英雄城市,展开波澜壮阔之恢宏画卷,竭尽砥柱挽澜之磅礴力量,将民族工业精华近10万吨物资设备,3万人员如期成功转移,演绎了中国大内迁最壮观一幕。

  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中国宜昌大辙退与法国敦克尔刻大辙退齐名,气壮山河,彪炳史册。宜昌大撤退体现了中国人民在民族危亡之际,万众一心、勇于牺牲和包容团结之精神,谱写了民族统一战线新篇章,奠定了抗战胜利基础,勋业照人,万古流芳。

  行看云雨过去,五陇烟收,西陵形胜,三峡浪开东海日。七十寒暑,山川不泯英雄气,征途依然当年月。借先辈慷慨,添今人豪情,逞长江之志,铭耿耿肝胆。辟园塑景勒石镌珍岁在丁亥。祈黎民安,社稷足,世界和谐,彝陵丰华千秋,华夏玉帛万代。

  宜昌大撤退,国民政府迁都重庆,日寇血腥屠城的重庆大轰炸,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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