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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1)

  爱到地老天荒

  施立松

  柔风细雨的江南,是滋生爱情的温床。18岁的姑苏才子周瘦鹃暗恋了。他爱上上海务本中学“校花”周吟萍--一位活泼秀美、风姿绰约的富家千金。周吟萍豆蔻年华,善唱昆曲,牡丹亭游园惊梦诸折,均能朗朗上口。在务本中学一次联欢演出上,台上的周吟萍,生动俏丽,风华绝代,周瘦鹃一见倾心。

  少年情事,总是怯怯。周瘦鹃幼年丧父,家道贫困,虽在文坛小有名气,但他的内心是自卑的,“记得城南花巷里,疾心日日伺秋波。”伊人放学回家的小巷,徘徊着他守候的身影,她家门前、学校门口,也闪动着他羞怯的眼神。三月后,被爱的风帆鼓胀得发疼的心,促使他鼓起勇气提笔给周吟萍写信,信里措辞谦和,却难掩殷殷情意。寄出后,他坐立不安,辗转反侧,夜难成眠,怕唐突了佳人,又怕石沉大海,三日后,她回信了!拿着粉红色的信笺,他的心像春风吹绿的林地,蓬蓬勃勃开了遍地的紫罗兰--紫罗兰,那是她的最爱,她的英文名(Violet)--这些盛开的紫罗兰,直到他生命终结,都不曾在他心中凋谢。

  两人开始长达六年的书信往来,他们谈《礼拜六》周刊,谈昆曲评弹,谈周瘦鹃翻译的高尔基小说。他写动人的诗词、美文、情笺,他亲手种植紫罗兰,把她的窗户和阳台装点得花团锦簇。爱情的种子在她回第一封信时,就深潜在她心灵的土壤里,六年的风花雪月浇灌,已长成参天大树,他们山盟海誓,私订终身。他们以为,他们用青春和爱排列的方程式,只有一个解,那就是,有情人成眷属。可是,天不遂人愿。她的家人发现了他们的恋情。

  她家数代经商,家道殷实,而他,只是个穷书生。这样的恋情,怎为世道所容?她父母坚决反对,不由分说地把她嫁给指腹为婚、不学无术的富家子。

  周吟萍饮泣过,挣扎过,反抗过,哀求过,可无济于事。最后,她同意结婚的条件是允许周瘦鹃参加她的婚礼。她偷偷托人带信给周瘦鹃:坚贞共矢百年心。她以为,他会懂。

  周瘦鹃参加了她的婚礼,婚礼在教堂举行,新式婚礼,在当时是摩登的。周吟萍身着洁白婚纱,却面无喜色,眼神飘忽,似在找寻什么,她的双手不停地轻抚浅色丝手套,无比爱怜。只有周瘦鹃知道,那是他送她的。那一刻,他珠泪滚滚,他痛恨自己无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成为别人的新娘。悲愤忧伤憔悴损,他恹恹而病了。

  之后,他们又开始书信往来,也互赠寄托相思的礼物,周吟萍的姊妹们自告奋勇充当“青鸟使”,每得片纸只字,他们都视为瑰宝。

  在中国式的爱情里,女方已嫁,男方未婚,这样的爱情是无解的方程式。一年后,“大龄”青年周瘦鹃也奉母命成亲了。结婚那天,周吟萍前来观礼,从不沾酒的她那天喝了满满三杯。第二天,周瘦鹃收到她的信:昨晚我去了剧院看“黛玉葬花”,为林妹妹狠狠掬了一把同情泪。那种心酸和苦痛,他不难揣度。他的心,也是苦涩的。

  两年后,她怀孕了,却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她在写给周瘦鹃的信里说:想当初家里逼婚,我也曾几次三番抵抗,然总没有效果,后来退一步想,我譬如寄居此间,保持清白,以后慢慢再作道理,一年工夫,居然被我捱过了!而你却与人结婚了,这也不能怪你,我深悔不曾向你明示。

  原来,婚后周吟萍并不曾放弃爱情,“记得葳蕤经岁守,灯前仍是女儿身”,结婚一年,她竟然还是女儿身!这一年里,她身上始终揣着一把锋利的剪刀,她就用这一把剪刀,捍卫自己的贞洁,守护自己的爱情。她希望不久的将来,夫家一纸休书,赐回她的爱情。周瘦鹃的结婚,粉碎了她对爱的信心,绝望中,她坚守的防线,土崩瓦解。生下孩子后,她不愿与富家子同居,只身到南京去谋职。

  劳燕分飞,爱情却没有熄灭。

  希腊神话中,爱与美之女神维纳斯因爱人远行,分别时晶莹的泪珠滴落到泥土中,来春开了一片紫色的花,这就是代表永恒的爱和美的紫罗兰。从此,紫罗兰成为周瘦鹃爱情生活的物化和象征,他不顾妻子的感受,一生低首紫罗兰。他建紫罗兰庵,供紫罗兰花盆于案头,办《紫罗兰》刊物,用紫罗兰色墨水写文章。每当春秋佳日,紫罗兰盛开,香气逼人,他便痴坐花前,在花香花影中回味他们的缠绵往事。他还写大量的悲情小说,如《此恨绵绵无绝期》《遥指红楼是妾家》《恨不相逢未嫁时》等等,主人公都是他的紫罗兰--周吟萍。朋友抱怨,说:“弥天际地只情字,如此钟情世所稀。我怪周郎一支笔,如何只会写相思。”他们哪知,他的胸中尽是断肠辞,他和她的爱情,只合那四个字:刻骨铭心。

  恰当的时间遇到恰当的人,那是天作之合,可造化却喜弄人。多年后,他的夫人去世,而她已守寡多年,他以为,上天终于眷顾他们了,让他们再续前缘。佳人迟暮,才子白发,再牵手,也是一段美景。万万没想到,周吟萍一口回绝,她说:年华迟暮,不想重堕绮障。真正爱花的人爱一切美。她知道,他是一个爱美成嗜的人。年轻时不能在一起,人老珠黄,老朽对坐,彼此像一堆熬干煎尽的药渣,那是何等煞风景,今生不能在最美好的年华与你相守,就等来世吧。

  晚年的周瘦鹃常戴顶鸭舌帽,墨镜遮面,在“紫兰小筑”,莳花撰文,却没能逃过那一场劫难,他被批为“玩物丧志”,“紫兰小筑”夷为废墟,紫罗兰践踏遍地,他的心碎了,一天深夜,紫罗兰庵里一口幽深的古井,收容了他孤寂的心。

  爱情的频率对了

  吴淡如

  那是一家小巧的画廊,前一阵子,进口了越南画家的作品,不贵,色彩缤纷,很适合居家摆饰。

  她在画廊看画的时候遇到他,两个人都在同一张画前驻足良久,最后,两人几乎在同一秒钟内,决定买同一张画。

  “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不是。”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对着同一个展售人员,两人对看了很久。他笑了,她也笑了。

  “好吧,让给你。”他说:“算是英雄所见略同。”

  她买了那张画。因为她没开车,他帮她把画送回家,和她交换了名片。这是友谊的开始。然后,他开始约她吃饭。

  爱情就是这样开始的。他有一个贤妻良母似的女友,她也有论及婚嫁、对她很好的男友,可是两个人都感觉,在对方出现之前,自己的爱情世界黯然无光,只要两个人都在,即使是开着车漫无目的地闲晃,也不觉得无聊,随便一餐饭,都有好滋味。彼此之间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卡得好好的。于是,各自费了一番工夫,和自己的男女朋友分手,走入了结婚礼堂。

  “那样的感觉很奇妙,只能说爱情的频率对了吧。”喜帖上,他们这样说。

  频率?真是爱情中最神秘的东西。对不对,自己知道。

  频率对了,在一起就能相互体贴,如沐春风;说话时可以无拘束地分享心情,不说话时也能共享静谧时光,就算连小小争吵,也都朝着“我要更爱你”的路上走。

  能够找到频率对的人,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

  白开水和糖水

  尤今

  白开水

  上广州酒楼吃点心。

  这里人气极旺,座无虚席,必须与陌生人共桌。

  一张可容纳十二人的大圆桌,坐了四堆互不认识的人。左手边,是四个都市女子,叽里呱啦,谈的尽是吃喝玩乐的休闲事;右手边,是一家三口,小孩是王,特香的、特好的,爸妈都往他碗里夹,偶尔不惬意,他还会尖声锐气地使性子。

  吸引我注意的,是坐在正对面那一对看起来年过七旬的老夫妻。他们头发如霜,腹中有诗,没有说话,都在读报。不是囫囵吞枣地读,而是细嚼慢咽地读,狭长的眸子,淡淡地荡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点心,只要了虾饺和叉烧包。一笼叉烧包有三个,你一个我一个,蒸笼里还剩下一个。妻子居中剖开,将一半慎重地放在老先生的碟子里。一人吃一半,就像是婚姻里所有的甜和蜜都一起分享,所有的风与浪都一起承担。无声的关怀,就是他们说了一辈子的语言。

  这样的婚姻像白开水,它淡然无味,但是,在最淡最淡的那个地方,却蕴藏着最深最深的甜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糖水

  由广州搭乘长途公共汽车到珠海。起身迟了,气喘吁吁地赶到车站,才一坐下,车子便开动了。

  座位后面传来了洋汉子以美式英语发出的提问:“甜心,到珠海,要多长时间啊?”那个被他唤作“甜心”的女子以英语回答:“两个小时。”接着,她体贴地说:“你座位的靠背太高了,我替你调调吧,这样,你会比较舒服。”洋汉子以低沉、迷人的嗓音说道:“甜心,你真会照顾我,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女子。”女子说道:“你对你以前的女朋友也说一样的话吧?”洋汉子立刻指天发誓般地说:“哪里,是她自己缠上我的。”女子嗲嗲地问:“她漂亮吗?”洋汉子说:“漂亮极了,身材也很好。不过,我不爱她,我只爱你,你是我的唯一。”女子心满意足地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又说:“照片,你给我看看她的照片。”洋汉子说:“我又不爱她,怎么可能保存她的照片呢?”女子不放心地问道:“你回广州之后,如果她又来缠你,你怎么办呢?”洋汉子几乎要拍胸膛保证了:“我心中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最适合我的女子,谁来缠我也没有用!”

  这一男一女,大约以为周遭的人都听不懂英语,所以,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车程两个小时,他们说足两个小时,声声直透耳膜。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以下这一大段话。洋汉子说:“我的家在檀香山。甜心,你知道檀香山在哪里吗?在夏威夷。夏威夷有美丽的沙滩和蔚蓝的海洋,是人间仙境。我在檀香山有幢很大的别墅,有花园、游泳池、电影放映室,连浴室里都装了电视。甜心,我要带你去檀香山享受这一切。”女子娇声娇气地说:“真的呀,你一定要带我去哦!”洋汉子说:“一定一定。”接着,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呢,我们必须先在广州租个房子,住在一起,等彼此适应了,我再带你去檀香山……”

  轻柔的海风夹带着沁心花香的夏威夷当然浪漫,当然美丽,可惜,它只是一个幌子,仅仅只是一个用麦芽糖铸成的钩子。这样的爱情,犹如以白糖冲泡的水,有着化不开的甜意,但是,瞬间的甜意散尽后,残留的,是永远的苦涩。

  在日益开放而又日渐繁华的社会,到底有多少人还能品出白开水当中那隽永的甜意,又有多少人会被白糖泡成的水冲昏了头呢?

  半个世纪的爱

  王国民

  1943年,他才16岁,父母被突如其来的炮弹炸死了。他身上除了父母留下的10个馒头,别无他物。

  拿着简单的行李,他踏上了去远方投奔亲戚的路途。一路上,到处都是落难的人,不少人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了。他小心地揣着那10个馒头,那可是他半个月的口粮,就是再饿,也舍不得吃。

  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他去取水,发现有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饿昏在水井旁。于是,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馒头。

  女子苏醒后,他问:“你也是去投奔亲戚的吗?”

  女子点了点头,他又拿出一个袋子,把剩下的馒头分了5个给她。他说:“我们凑合着把这一段艰难的行程走完吧。”分道扬镳时,女子拉着他的手说:“如果战争结束后你还活着,请来找我,我愿意嫁给你。”

  好不容易等到抗战结束,他却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兵败后退到了台湾。

  50年里,他几次去寻她,但都杳无音信,原本想放弃,但终究心有不甘。在几名大学生义工的帮助下,他再次踏上了寻找她的路途。

  从湖南到贵州,他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找,终于在一间挂满剪纸的老房子前面停了下来。

  从里面走出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手里还拿着一堆剪纸。他只望了一眼,就泪眼婆娑了--因为那剪纸上的头像,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她说:“我等了你整整50年。”

  他说:“我找了你整整50年。”

  她拉着他的手说:“日本人投降后,你没来找我,我以为你死了;从那天起,我就把你的头像剪成纸,然后再烧给你。你知道吗?你那6个馒头让我得以重生,更让我勇敢去爱、去等待。”

  6个馒头,50年的情缘,让这对情侣坚守承诺、永生不变,因为那6个馒头的情,本就价值连城。

  半生守望,一世情缘

  邓琼马志丹

  缘分

  李丹妮的父亲李树化,是祖籍广东梅县的泰国华侨。童蒙时期,李树化就返回祖国接受教育,在梅州中学读书期间,与同校学习的林风眠先生结为好友。辛亥革命之后,林风眠组织了130位梅州青年出去看世界,李树化瞒着家人偷偷跑出来,随着同乡结伴远渡重洋到法国勤工俭学。

  1926年,李树化娶了一位法国女子为妻,同年一起回到北京,李树化任北京国立艺术专科学校音乐系主任,与林风眠共事。1927年5月24日,李树化的独女在北京出生,起名李尘生,法国名字叫丹妮。后来,李树化又带上全家随林风眠搬到杭州,继续在西湖艺专音乐系任教。

  1953年9月,福建上杭人袁迪宝进入浙江医学院学习,成为新中国成立后首批公共卫生学科的大学生。他的俄文老师,就是1950年毕业于浙江大学外文系精通英、法、俄、德和中文的李丹妮。这位漂亮的混血儿,比袁迪宝大一岁。两人都有一双明亮聪颖的大眼睛,一见面,彼此就印上了友善和默契。李丹妮记得很清楚:“那是我这辈子当老师人数最多的一个班,120人!”身为班长和俄文课代表的袁迪宝,每次俄语考试都是满分。他的勤奋和优秀给丹妮印象深刻,而丹妮老师的专业精神也令他感佩不已。

  李丹妮说:“我们接触得很多了,无意中我常找他,我想当时是我比较主动吧。”迪宝则回忆:“我们宗教信仰相同。再加上她经常给我拿字典、借参考书给我,甚至还有生活用品……毛衣之类,她也织过给我,白色的羊毛衣。我是很感动啊,那个时候我们可是穷孩子。”

  不过她还是承认:“当时我们已经有一个什么感觉呢?我们两个很像,我们是一个人。”

  命运

  李丹妮身材娇小,可个性很倔强,认准了理就不会轻易屈服。有个例子:1953年3月5日,斯大林逝世,中国各地都隆重悼念。在浙江医学院举行的纪念活动,大家也都自觉戴上了黑纱,可是丹妮说:“我为什么要戴?我家里没有死人。”活动过程中,要多次举起手来喊口号,她感觉烦了,有同学怕她惹祸,拽着她的手举起来。

  1955年8月初,因为中国高等院校院系调整,袁迪宝所在的浙江医学院卫生系要并入成都华西医学院。临走前,丹妮隐约看出了袁迪宝有心事。

  李丹妮说:“那时我已经有一点预感,他有事不敢跟我说,也怕我难过,肯定是这样的。”花港观鱼的池塘里浮沉着七彩鱼群,坐在芙蓉花树下,迪宝忧郁地讲出了心事:原来在上大学离开家之前不到两个星期,迫于姐姐的压力,迪宝已经与匆匆相识的姐姐同事黄秀雪结婚。也就在同一时刻,丹妮还知道了迪宝马上要去成都。

  李丹妮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没有权利把幸福建筑在另外一个女人的不幸上,“去抢别人的幸福,这个结果我不能接受”。

  在袁迪宝快要离开杭州前往成都的时候,1955年8月5日,以三潭印月为背景,他俩在苏堤上拍了一张合影,这是青春容颜留下的最后相聚。

  等待

  然而,不论是言语上的“分手”,还是真正的分别,其实都没有冷却两个人的感情。

  他们每天都给对方写信,每封至少两千字,为了省钱,攒足一周的信才一起寄出。

  “我正在热烈地爱着你,我正在热烈地爱着你,日夜思念正像你也爱我一般,假如我在为你郁闷,祈求得到你的爱怜,为了得到你的爱怜,我宁愿粉身碎骨……我祈求上天赋予我们,赋予我们,赋予我们。”这是1955年9月17日晚,袁迪宝在公园柱灯下写的信。

  都说爱情是自私的,但即使他们深爱对方,即使袁迪宝的婚姻更多是出于对姐姐的顺从,但他从来都没有离婚再娶的念头,李丹妮也从未想过要他离婚。

  1956年3月末,李丹妮决定去找浙江医学院领导谈一谈,此时她已经在学校当了6年助教,60元工资也一动不动领了6年。李丹妮是生活在新中国的青年,在一个热爱国家的氛围中长大,她也渴望进步。她想问问,自己的前途在哪里?但是领导一句“我们总觉得你这么一个人,真是没有一点儿政治觉悟”,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天主教信仰的背景,以及坚持自我的个性,使她与那个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原本是为了求一个期许和希冀;结果是,李丹妮带着一个突发的决定离去。回到家,她跟妈妈说,想离开这里回法国。只是她自己绝没有想到,这一走,55年后才能再见袁迪宝。

  李丹妮回到法国后一直没有恋爱也没有结婚。她说自己知道:“他一直没有忘记过我,就像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写《混血儿》那本书时,人家经常问我,你这么一个女孩,我们不能相信,好像一辈子都没有人爱过你。我说,只有一个人住在我心里,只有一个男孩真正地爱过我,那就是袁迪宝。”

  坚守

  1956年7月12日,李丹妮和母亲到达法国马赛港口,她一心想着能见到从7岁开始心里就爱着的表妹了,没想到亲戚们却嫌弃从中国回来的她们。在上海离境时每人限带10美元,因此母女俩生活非常窘迫,而李丹妮的浙江大学学历,在里昂找工作也派不上用场。李丹妮为此一度常想自杀!她专门去一家药房穿了耳洞,借着皮肉的痛大哭一场,纾解悲伤。后来,远在泰国的祖母寄来了活命钱。此外,李丹妮用1年时间取得了速记打字的毕业证书,1957年7月1日应聘进一家公司,并在那里连续工作了17年。1960年,李丹妮获准入籍法国。

  扶助

  在中国,1957年7月,袁迪宝从成都华西医学院毕业,被分配到厦门市卫生防疫站工作。

  李丹妮到了法国以后,还密切地与袁迪宝保持通信,她的信一开始是寄到防疫站。“哎呀,大家都来看我的东西,在50年代还比较开放,到60年代的话,就牵扯着意识形态,说你里通外国,不得了!”于是袁迪宝就让李丹妮把信寄到姐姐家。

  1959~1961年,中国经历了3年经济困难时期。恰恰在这3年里,袁迪宝的3个男孩子一个接一个呱呱坠地。李丹妮在与袁迪宝的书信来往中,知道了袁家的生活状况。虽然袁迪宝不肯,但李丹妮还是以法国公司寄商品的名义,不断地买奶粉、饼干、衣服、玩具等,寄到厦门。

  “我不能告诉他们这是谁。有时我爱人看到我拼命看信,看英文信,会奇怪,我才稍微透露一些消息:说这个是我的俄文老师,对我非常好,给我的羊毛背心还在那里。就是这样子,也没有说很热恋的关系。我也告诉她,李丹妮写信来,问孩子需要什么东西。她说,不要不要,不要麻烦人家!”

  对此,李丹妮很坦然:“他后来还是很幸福的。几个孩子,你们看,都很好,是个很幸福的家庭。所以我有时候也有想,如果当时我跟他结了婚,几个孩子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波折

  1966年夏天,李丹妮和几个女伴相约登上阿尔卑斯山脉。她冒险从悬崖缝隙中摘了一棵火绒草,看起来像羊毛绒的白色小花,打算寄给袁迪宝。就在准备寄信时,收到一封从香港发出的匿名信。“信上说:‘不要再写信了,你害人。’”李丹妮一看就明白,这指的就是厦门的袁迪宝。她很害怕真的造成不幸后果,于是马上停止了通信。

  直到1976年,李丹妮按捺不住焦虑和牵挂,再次往防疫站的旧址寄出了一封信。此时,防疫站已经搬走,信很快就因“查无此人”而被退回。这是李丹妮保留的唯一一封自己写给袁迪宝的信:“…展开在我眼前的是你一九六五年五月十二日的信,那似乎是我们的最后一次通信,将近十年的沉默,你还在厦禾路住吗?迟疑了很久,终于决定给你写这封短短的信,但愿你能读到它……”

  李丹妮也曾经在1980年、1986年、2000年3次回到中国,但均未找到袁迪宝。此后,李丹妮也就放弃了:“当时我想也算了,他的生活一定很好,孩子也大了。如果我突然又出现,他会怎么想呢?”

  重逢

  袁迪宝在70年代也写了七八封信给李丹妮,都被退了回来。“我就以为她会不会到马赛、巴黎去工作了,地址变化了。我不相信她是短命鬼,她一定还在,一定会写信给我”。

  1994年3月,黄秀雪患上了牙床癌,8个月后去世。从此,袁迪宝在厦门市兴华路卫生局宿舍的小房子独自生活了13年,自嘲已经成了“三等公民”--等吃、等睡、等死。“我那个时候身体还很健康,游泳、走路都好,同事、姐姐、嫂嫂都劝我再找一个老伴。但是我坚决拒绝了,我还有一个亲人在法国。”

  2010年春节,袁迪宝姐姐的儿子无意中提起袁迪宝年轻时与俄文女教师的一段情缘,这是儿媳欧阳鹭英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我问爸爸,你为什么没有再和她写过信啊?他说,80多岁了,不知道还在不在,而且之前寄的信都被退回来了。我说,你再试试看吧。他没有说要不要写,就上楼去睡觉了。”其实,袁维群看到,父亲的房间整晚都亮着灯。

  2010年3月31日和4月1日,袁迪宝寄出了试探性的两封信,写着同一内容,寄给了不知道还在不在世上的李丹妮。里面有4句话:“亲爱的丹妮,愿上帝祝福你健康长寿,愿上帝保佑你健康长寿,就是要你健康长寿,请给我一封信。永远思念你的袁迪宝。”这一回李丹妮收到了!

  李丹妮的笑发自内心:“在机场,老远就看到他,捧着55朵玫瑰。我心里面开始紧张,后来自己说,向前走吧。他也走向我,当时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就抱在一起……”

  这是一次相隔55年之后的再度牵手:1953年9月,李丹妮与袁迪宝相知相恋,当时风华正茂;1955年8月,劳燕分飞从此隔洋相望相思。2010年的春天,袁迪宝从厦门接连寄出同一内容的两封信,只有四句话,让一直独身的李丹妮从法国里昂飞到爱人身边,重续前缘。这份穿越半个多世纪,流连欧亚大陆的深情,直到晚霞满天,终于驶进了家的港湾。

  黑白爱

  丁立梅

  这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

  那时候,他二十六七岁,是老街上唯一一家电影院的放映员。也送电影下乡,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载着放映的全部家当--放映机、喇叭、白幕布、胶片。当他的身影离村庄还隔着老远,眼尖的孩子率先看见了,他们一路欢叫:“放电影的来喽--放电影的来喽--”是的,他们称他--放电影的。原先安静如水的村庄,像谁在池心里投了一把石子,一下子水花四溅。很快,他的周围围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张张脸上,都蓄着笑,满满地朝向他。仿佛他会变魔术,哪里的口袋一经打开,他们的幸福和快乐,全都跑出来了。

  她也是盼他来的。村庄偏僻,土地贫瘠。四季的风瘦瘦的,甚至连黄昏,也是瘦瘦的。有什么可盼可等的呢?一场黑白电影,无疑是心头最充盈的欢乐。那个时候,她二十一二岁,村里的一枝花。媒人不停地在她家门前穿梭,却没有她看上的人。

  直到遇见他。他干净明亮的脸,与乡下那些黝黑的人,是多么不同。他还有好听的嗓音,如溪水叮咚。白幕布升起来,他对着喇叭调试音响,四野里回荡着他亲切的声音:“观众朋友们,今晚放映故事片《地道战》。”黄昏的金粉,把他的声音染得金光灿烂。她把那声音裹裹好,放在心的深处。

  星光下,黑压压的人群。屏幕上,黑白的人,黑白的景,随着南来北往的风,晃动着。片子翻来覆去就那几部,可村人们看不厌,这个村看了,还要跟到别村去看。一部片子,往往会看上十来遍,看得每句台词都会背了,还意犹未尽地围住他问:“什么时候再来呀?”

  她也到处跟在他后面去看电影,从这个村,到那个村。几十里的坑洼小路走下来,不觉苦。一天夜深,电影散场了,月光如练,她等在月光下。人群渐渐散去,她听见自己的心,敲起了小鼓。终于等来他,他好奇地问:“电影结束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她什么话也不说,塞给他一双绣花鞋垫。鞋垫上有双开并蒂莲,是她一针一线,就着白月光绣的。她转身跑开,听到他在身后追着问:“哎,你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她回头,速速地答:“榆树村的,我叫菊香。”

  第二天,榆树村的孩子意外地发现他到了村口。他们欢呼雀跃着一路奔去:“放电影的又来喽!放电影的又来喽!”她正在地里割猪草,听到孩子们的欢呼,整个人过了电似的,呆掉了,只管站着傻傻地笑。他找个借口,让村人领着来找她。田间地头边,他轻轻唤她:“菊香。”掏出一方新买的手绢,塞给她。她咬着嘴唇笑,轻轻叫他:“卫华。”那是她捂在胸口的名字。其时,满田的油菜花,噼里啪啦地开着,如同他们一颗爱的心。整个世界,流金溢彩。

  他们偷偷约会过几次。他问她:“为什么喜欢我呢?”她低头浅笑:“我喜欢看你放的电影。”他执了她的手,热切地说:“那我放一辈子的电影给你看。”这便是承诺了。她的幸福,像撒落的满天星斗,颗颗都是璀璨。

  他被卷入一场政治运动中,是一段日子后的事。他的外公在国外。那个年代,只要一沾上国外,命运就要被改写。因外公的牵连,他丢了工作,被押送到一家劳改农场去。他与她,音信隔绝。

  她等不来他。到乡下放电影的,已换了他人,是一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拖住那人问,他呢?那人严肃地告诉她,他犯事了,最好离他远点儿。她不信,那么干净明亮的一个人,怎么会犯事呢?她跑去找他,跋涉数百里,也没能见上一面。这个时候,说媒的又上门来,对方是邻村书记的儿子。父母欢喜得很,以为高攀了,赶紧张罗着给她订婚。过些日子,又张罗着结婚,强逼她嫁过去。

  新婚前夜,她用一根绳子拴住脖子,被人发现时,胸口只剩一口余气。她的世界,从此一片混沌。她的灵动不再,整天蓬头垢面地站在村口拍手唱歌。村里的孩子,和着声一齐叫:“呆子!呆子!”她不知道恼,反而笑嘻嘻地看着那些孩子,跟着他们一起叫:“呆子!呆子!”一派天真。

  几年后,他被释放出来,回来找她。村口遇见,她的样子,让他泪落。他唤:“菊香。”她傻笑地望着他,继续拍手唱她的歌。她已不认识他了。

  他提出要带她走。她的家人满口答应,他们早已厌倦了她。走时,以为她会哭闹的,却没有,她很听话地任他牵着手,离开了生她养她的村庄。

  他守着她,再没离开过。她在日子里渐渐白胖,虽还混沌着,但眉梢间,却多了安稳与安详。又几年,电影院改制,他作为老职工,可以争取到一些补贴。但那些补贴他没要,提出的唯一要求是,放映机归他。谁会稀罕那台老掉牙的放映机呢?他如愿以偿。

  他搬回放映机,找回一些老片子,天天放给她看。家里的白水泥墙上,晃动着黑白的人,黑白的景。她安静地看着,眼光渐渐变得柔和。一天,她看着看着,突然喃喃一声:“卫华。”他听到了,喜极而泣。这么多年,他等的,就是她一句唤。如当初相遇在田间地头上,她咬着嘴唇笑,轻轻叫:“卫华。”一旁的油菜花,开得噼里啪啦,满世界的流金溢彩。

  护岛恋人

  波波

  2009年1月中旬,澳大利亚昆士兰旅游局在全球18个国家刊登广告,为风光独一无二的哈密尔顿岛在全球招聘“护岛人”,每周工作3小时,6个月后即可获得7万英镑的高薪。在工作期间,“护岛人”可免费居住岛上一套三居室的“无敌海景别墅”。

  广告刊登后不久,这个工作便被媒体称之为“世界最好工作”。它吸引了全球20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近3.5万名应聘者。经过近四个月的角逐,一个叫本索萨尔的英国小伙奇迹般地脱颖而出。他是为了心爱的人来应聘这份工作的,浪漫的异地恋情让他在如林强手中摘下桂冠……

  哈密尔顿岛位于凯恩斯和黄金海岸的中间,属于降灵群岛的一部分,被称为世界上风景最美丽的岛屿之一。2009年5月6日,岛上的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世界最好工作”的终极面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受金融危机的影响,这次面试被全世界媒体无限放大。面试是按照每个竞聘者名字的首字母排列的,来自英国的本索萨尔被排在非常靠前的位置。他一脸阳光自信地坐在了评委们的正前方……

  今年34岁的索萨尔出生于英国汉普郡的彼德斯菲尔德。从汉普郡大学毕业后,索萨尔放弃了繁华都市待遇优厚的工作,只身远走非洲,在非洲当导游兼司机,2009年1月中旬,索萨尔在看到报时发现澳大利亚昆士兰旅游局向全球招聘哈密尔顿岛“护岛人”的广告,这牢牢地吸引了他。他赶紧照着广告的要求制作了一分钟的视频简历。在视频简历里,他播放了自己玩蹦极、骑鸵鸟、跑马拉松,以及带着呼吸器跳水的画面,显得极为动感自信。

  2009年2月中旬,应聘者递交视频简历结束后,索萨尔的视频简历从来自200多个国家的35000份视频简历中脱颖而出,他成为首批入围的50名候选人之一。昆士兰旅游局将入围的50人的视频简历挂到了网络上。通过网民投票再选出16名候选人。索萨尔充分发挥自己当导游时的优势,在全球各地拉票。在随后公布的候选人名单中,索萨尔成功晋级16强,但票数远远落后于来自中国台湾的王秀毓。

  面对评委们的发问,索萨尔展开了他那招牌式的灿烂笑容:“各位先生,在阐述我对哈密尔顿岛的营销理念时,请允许我先讲一个故事,好吗?这是一个有关爱情的故事,正是因为故事中的女孩,我才来到了这里。”

  那是在2004年10月一个晴朗的午后,还在非洲做导游的索萨尔接待了一批来自加拿大的游客。在众多游客中,他的目光被一个有着深蓝色海水一样的眼睛的女孩深深地吸引了。这个女孩叫布蕾,是一名服装设计师,身材高挑,步履轻盈,像踏着音乐的节奏在跳舞。“上帝啊,她就是我一直等待的那个人!”索萨尔感觉一阵晕眩,喧嚣的机场里只有活泼俏丽的布蕾最生动,他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丘比特之箭射中了。旅途中,索萨尔千方百计地和布蕾套近乎,希望引起她的注意。然而,布蕾总是礼貌地和他保持距离。一向口齿伶俐的索萨尔,一时竟不知如何表白,只有在每天导游工作结束后为她写诗,把爱慕之情凝注在笔端。

  过了几天,索萨尔带着这批加拿大旅游团队前往南非布须曼人部落。在这里,他上演了“英雄救美”的惊险一幕。布须曼人喜欢养殖鸵鸟,并用其来驮运重物。在当地的旅游业被开发后,布须曼人又用其来驮人。布蕾被鸵鸟驮人所吸引,兴高采烈地坐在了一只高大的鸵鸟身上。看着鸵鸟背上英姿飒爽的布蕾,索萨尔无比心动,越来越喜欢这个美丽的女孩。他一脸担心地说:“布蕾小姐,请注意安全。”布蕾轻轻地点了点头。

  突然,不知从哪里出发出了一声巨响,原本驯服的鸵鸟顿时受到了惊吓,挣开养鸟人的控制,向前跑去。从未骑过鸵鸟的布蕾吓得连连尖叫,并紧紧地抱住了鸵鸟脖子。眼前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愣住了,鸵鸟时速最快能达到60多公里,如果从上面摔下来会危及生命。索萨尔来不及多想,脱下身上的T恤,向受惊的鸵鸟冲去。由于受惊的鸵鸟承受着一个人的重量,再加上刚开始跑,速度还不是很快。索萨尔拼尽全力终于追上了奔跑的鸵鸟,并迅速地用T恤蒙住了它的头部,被蒙住头的鸵鸟慢慢停下了脚步。鸵鸟止步后,头晕目眩的布蕾摇摇晃晃地就要从鸵鸟背上摔下来。千钧一发之际,索萨尔一步跨上前去,伸手抱住了她。尽管如此,布蕾还是摔了下来,扭伤了脚踝。

  索萨尔心疼不已,赶紧回到住处找到药水,轻轻地为布蕾涂抹。看着忙得满头大汗的索萨尔,布蕾心里涌动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动。不经意间,她侧头看见书桌上摆放的几张纸上写着诗,于是问:“你还写诗吗?”索萨尔见情诗被女主角发现,感到脸颊一阵发烧,他既希望她看到,又害怕她看到。

  半晌,见索萨尔毫无反应,布蕾笑着说;“不方便的话,我就不看了!”索萨尔心里一急,脱口而出:“你看吧,那些诗本来就是写给你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布蕾结束旅程,我又没有表白,她可能再没有机会看到这些情诗了。现在,既然上帝要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我为什么要错过呢?”

  从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落在了专注读诗的布蕾身上,让她显得更加明艳动人。索萨尔再也无法控制心中涌动的激情,“布蕾,你愿意让我陪伴你走完余生吗?”布蕾被索萨尔诗中火一样燃烧的深情打动了,但是这些天来,她除了知道他来自英国,是一个导游,喜欢探险外,其他一无所知。因此,她犹豫了,无法立即回应索萨尔的求爱。

  这段浪漫的英雄美人之恋,没有及时上演。索萨尔还未等到布蕾给出的答案便离开了。他所在的导游团队临时承接了一批美国游客,一个紧急电话让他都来不及和布蕾告别。十多天后,索萨尔从卡拉哈迪荒漠回来时,布蕾早已回国了。幸好布蕾留下了她的电子邮箱,索萨尔赶紧给她发去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求爱信。一周后,索萨尔收到了回信,她俏皮地称他“鸵鸟侠”,说她从鸵鸟背上背救下来那一刻起,就已经和他联系在了一起,回加拿大后,她总是想起他。索萨尔欣喜若狂:“让我做你一辈子的‘鸵鸟侠’吧!”于是,两人开始了一段柏拉图式的爱情。

  “两个月后,我的一个朋友在印度大海啸中失去了生命。我决定回到英国,并参与一个叫Chars Fund组织的筹款活动。由于工作非常认真,很快便被晋升为所在慈善季后的项目经理。我在英国,布蕾却在加拿大,之间横隔着浩瀚的大西洋,这让相恋的我们感到非常无助。”

  评委们开始疑惑了:“你讲的你和布蕾的故事,这和我们今天的主题有关吗?索萨尔先生,你的时间只有20分钟。”索萨尔眼神十分坚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这和我拟定的有关哈密尔顿岛的营销方案密切相关。”评委见状,示意索萨尔继续……

  三年过去了,布蕾的家人开始反对他们这段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爱情。这时,一个英俊的富家公子也开始对布蕾展开了猛烈的攻势。2007年12月,为了宽慰女友,索萨尔请假前往加拿大温哥华。见到男友的布蕾泪流满面,索萨尔轻轻抱着哭泣的她说:“亲爱的‘鸵鸟侠’会一生一世保护你!”这次索萨尔在加拿大待的时间比较长,两人相约前往落基山游玩。布蕾被大雪覆盖的落基山迷醉了,在林地间欢快地奔跑着,像天使一般。赶在身后的索萨尔提醒她雪地太滑,要小心一点。但话未落音,只听“扑通”一声,布蕾掉进了偷猎者挖的陷阱里。“快抓住我的手,我拉你出来。”然而,脚受伤的布蕾怎么也够不着他的手。

  看着在冰冷的洞穴里冷得牙齿打战的女友,索萨尔不假思索地跳进了偷猎者挖的洞穴里。布蕾惊呆了,“你怎么跳下来了,这不是让我们两人都出不去吗?”索萨尔紧紧地抱着她说:“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下面呢?放心好了,‘鸵鸟侠’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看着高高的洞口和漫天飞舞的大雪,索萨尔知道,必须想办法赶紧出去,否则两人会被大雪埋葬在这个洞穴里。

  索萨尔发现,两个人加在一起的高度远远超过了这个洞穴。因此,他让布蕾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布蕾知道了爱人的意图,焦虑地说:“我出去了,你怎么办?”索萨尔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亲爱的,你可以出去叫人啊!”布蕾不愿意,索萨尔生气了:“不然我们都会死在里面的。”布蕾拗不过他,只有踩在索萨尔的肩膀上,在他的全力帮助下爬到了洞外。

  几个小时后,布蕾带人回到了洞穴口。此时,索萨尔已经被冰雪冻得意识模糊了。救护人员将索萨尔救出洞穴后,布蕾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他,希望用自己的体温带走他身上的寒冷,她在心底呐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我离开你!”

  直到这时,评委们终于明白这个活跃的大男孩怎么突然深沉起来,但是每个人只有20分钟时间,难道他就是为了来讲一个故事吗?索萨尔也意识到时间并不充裕了,不过他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鸵鸟事故和洞穴事故,让我和布蕾的感情非常牢固。相爱的人不能长久分离,作为男人,我应该给布蕾一个家了。我希望自己在获得这份‘护岛人’的工作后,将之作为献给心上人的求婚礼物。哈密尔顿岛是一个让人觉得无比浪漫的地方,我的女友将在这里为它注入浪漫的活力,也希望哈密尔顿岛成为追求唯美浪漫、渴求忠贞不渝的情侣们的首选之地。”

  听着索萨尔的娓娓讲述,评委们被他对女友的这份爱深深感动了,开始欣赏这个相貌普通却十分坦荡的男孩,但是,作为专业的面试官,评委们必须全方位地了解竞聘者,“你的女友知道你来这里吗?”

  “当然知道,但是她不知道我的计划。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也是我能献给她最好的求婚礼物,如果可以的话,这里将是我们的蜜月之地。”索萨尔真诚地微笑着说。

  “你凭借什么获取这个求婚礼物呢?不能因为你的爱人我们就拱手相送啊!你认为以前在非洲做导游在英国做义工和现在在哈密尔顿岛上做‘护岛人’有什么不同?”评委们继续刁难。

  索萨尔不假思索地说:“去非洲是我的梦想,我几乎踏遍了非洲的每一寸土地,完成了我的探险之旅;在那里,我还认识了布蕾,让爱情找到了归宿;在英国当义工,是为了给予每一个遇到困难的人帮助,这是爱与责任。但是,哈密尔顿岛的‘护岛人’,是把人类的爱与自然的美传递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面试完毕后,评委团一致认为他拟定的和女友一起在岛上工作的打算,正好迎合了昆士兰旅游局把哈密尔顿岛打造成最浪漫的旅游胜地的计划,同时,长期对户外活动的热情,以及多年慈善募捐和媒体打交道的经验,索萨尔对宣传大堡礁更是有一套自己完整的理念。再加上之前的游泳、徒手潜水、在海滨烧烤、浸矿泉、写博客比拼中,索萨尔的表现也相当出色。“索萨尔也许不是最好的,但的确是最适合哈密尔顿岛的‘护岛人’。”他和女友布蕾将一起成为哈密尔顿岛的“护岛人”。

  录用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索萨尔拨通了女友电话:“亲爱的,我成功了。现在我正式邀请你到哈密尔顿岛来,和我一起做‘护岛人’。”他给女友打电话时灿烂的笑容,被众多媒体的记者捕捉了下来,媒体在刊登他邀请女友一起护岛的消息时认为,索萨尔献给女友的这份礼物,是世界上最浪漫的礼物。远在加拿大的布蕾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全世界都见证了他们的爱情。而且他们可以在世界上最美丽的岛屿共度半年时光。这么多年来,两人只有在电话、电子邮箱、MSN中互诉衷肠。他们柏拉图式的爱情没有得到朋友们的祝福,而现在,他们得到了全世界的祝福。

  2009年7月1日,索萨尔和女友布蕾一起,在大堡礁哈密尔顿岛正式开始为期6个月的“护岛人”工作。在这个时间上最大的珊瑚礁群岛上,在1500多种鱼类和各种彩色的活珊瑚交相呼应而成的神奇海底世界里,索萨尔一定会和女友布蕾一起度过一段最美好浪漫的时光。

  人生若只如初见

  梁阁亭

  1914年,22岁的他到日本留学,初赴异邦,有感于祖国多难、人地生疏,再加上家庭包办婚姻带来的人生创伤,他一度埋头书堆,拼命读书,结果患上了“极度的神经衰弱症”,他忽而想自杀,忽而想出家当和尚,精神濒于崩溃。就是在那时,一位女护士的身影适时出现了,拯救了他那濒临枯涸的心灵。他写信向她表白自己的心迹:“我在医院大门口第一眼看见您的时候,我立刻产生了就好像是看到圣母玛丽亚那样的心情,您的脸放出佛光,您的眼睛会说话,您的口像樱桃一样。您到现在一定救助过无数的病人,我爱上了您。我忘不了同您的那次谈话……”读着他的信,21岁的她的心里有一种未曾体验过的异样的感觉,白嫩的脸颊渐渐地潮红了。

  之后,他们身隔两地,一个在东京,一个在冈山,万水千山,割不断一个情字,最多的时候一周竟通了五次信。她给他寄去了自己做的“羽知”(和服袍子):“你能领受我的心的时候,我真不知道是怎样地幸福哟!”爱就像一坛发酵中的美酒,让人迷恋和陶醉。1916年年底,这个妙龄日本女子,终于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她要和这个在中国有妻子有家庭的华人男子同居。可以想象的是,她的这一决定遭到家人激烈的反对,她遭受了家族最为严厉的处罚。她被永远地逐出了家门,走出家门那一刻,她依然高抬着头,为所爱的那个男人绽放笑容。有你的爱,纵然被这个世界抛弃,那又如何?

  他用自己的姓为她起了一个中国名字:郭安娜。她接受了这个名字,并激动地说:“我的心、我的灵魂已经入了中国籍!”自此,她一直沿用这个名字,终生未改。从1917年起到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前,她和他相濡以沫,从日本到中国,从中国再到日本,他们一起颠沛流离,度过了艰难的20年,并育有5个子女。在日本,她遭到了日本政府和军方的不公正待遇。她忍辱负重,独自挑起生活重担,种稻种菜、打短工、做小生意、替人洗衣服、在襁糊工场做工……把儿女培育成人、成才。

  1948年,在经历了长达11年的分离后,她历经千难万苦,来到中国寻找自己的爱人,但此时竟已是物是人非:他已经再次结婚,和另一位女人。她不言语,流着泪,选择了默默离开。人都说爱是自私的,但她选择了宽恕,不会抱怨,不去仇恨:“爱过就好了。”1994年,101岁的她在上海病逝,安详淡定,满脸皱纹的脸上依旧开出一朵芬芳的樱花。爱到陌路心有君,她的枕边,是一扎整整齐齐的信--80年前的信。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他的名字叫郭沫若,她的名字叫佐藤富子。

  如果爱情记得青海湖

  素猫

  并不浪漫的相逢

  苏一凡不是属于曲麻河的人,林亚茹不用抬头看他就已经知道。

  他的手指太过纤细苍白,他的嘴唇太过紫绀,他的表情太过丰富,他的怜悯太过赤裸露骨。事实证明没错,不到一块冰煮成水的工夫,她就知道他来自江南,来这儿还不到一个月。

  他们就是这样相遇的。像所有烂俗的爱情片里惯有的情节,天一定是最蔚蓝的,海一定是最缄默深情的。可是林亚茹却没好气地努努嘴,示意让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男人坐到一边休息去,然后她抱起一包看上去沉甸甸的书籍,大跨步往里走,像一个熟练的苦力。她在这海拔5000多米的地方行动自如,没半点儿女人的样子。她算女人吗?她在心里忍不住自嘲地想,其实自己都25岁了,连场正经恋爱都没谈过,全耗在这草原上了。

  喏,他在背后犹犹豫豫地叫住她,指指她的鞋带。

  她低下头去看,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鞋带拖在一摊泥水里。她又看了看手上的东西,犹豫了那么一下下,他已经疾步走过来蹲下,帮她挑起鞋带细心地系好。只是,他又一次头晕目眩,仿佛第一天站在这个高原上的感觉。

  林亚茹停滞了一下,然后没有任何表情地走进了这座石头垒起来的小院子。房子里坐着几个表情真挚带着一抹高原红的孩子,对着墙上那块简陋的黑板。外面防水毛毡搭起的屋顶一角,积住下坠的一汪水,欲滴未滴,风刚一吹,就轻轻地抖动。

  院子外却是另一番场景,狭长的山谷上开着无穷无尽的格桑花,翻过这座山,再过一条河,就能看见草原。

  苏一凡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被壮阔的场景击中了,但是头痛、呕吐等高原反应也同样袭击了他。

  事实上,他也没想到自己能走这么远,远到天边,只为逃离家人给他安排好的工作和生活。也是到了草原这所最简陋的小学里,他才发现,比起这里的天、这里的水,这些孩子们渴望步入到他所抽身逃离的世界里的眼神,自己之前的事情简直如沧海一粟。

  “苏老师。”一个孩子羞涩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微微一怔--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可以成为老师。老师,真是一个美好的词汇。苏一凡心里再度升腾起对这片土地、对孩子们的责任感。

  林亚茹冷冷地看着他说:“这里不适合伤感,不需要怜悯。”石打的教室流水的老师,来支教的小年轻,来时都很理想主义,走时都很现实主义,唯一留下的,就是林亚茹。

  林亚茹俯身挑着教室门口的那团火,她的语气太像这个傍晚,又冷又冰。他看着火光里她的侧脸,那是一张几乎没有表情的脸。苏一凡的心脏猛地乱跳了几下。

  在林亚茹面前,他保持了沉默,他想,他迟早会证明她对于自己的定义是错的,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那些细微的美好

  苏一凡留了下来,在这个漫长的不见头的冬季里。

  那天他破例放自己一天假,搭上林亚茹的皮卡一起到县里去“化缘”--这里的冬天太冷了,教室和宿舍里都没有取暖设备,孩子们只能一边追着跑圈圈,一边背单词。

  林亚茹一跺脚,对他说,走!跟我出去一趟。他想也没多想,就跳上了林亚茹的车。他其实想和林亚茹多待那么一下下,一分钟也是好的。

  他坐在她身边,小皮卡在草原上开得像是跳藏族舞,跌宕起伏,和他的心一样。

  那个冬天还没开始就很漫长。县上所有单位的人都对他们摊摊手说,没有。他相信对方一脸真挚的为难绝对不是伪装,学校取暖一年需要20吨煤,这不是个随便什么单位都能拿出来的小数字。

  “煤不能支持,别的也可以,现金和各种衣物,不管多少都可以。”林亚茹用身体横在对方办公室的门口继续讨价还价。总能有点收获,一二百的现金。“积少成多,也能解决点问题。”林亚茹点着薄薄的一沓钱对他说。

  苏一凡觉得有那么点难堪,手脚别扭地挤在那里,没地方放一样。

  接下来的三天,他一改羞涩,总是疾步走在林亚茹的前面。每次开口问那些企事业单位捐助的时候,语速非常快,他不想停下来,好不让林亚茹的声音像刀子一样插进来。

  从艰难羞涩开始,到理直气壮,到低眉顺眼。他总算也能要到点钱或者什么了。

  几天下来收获不错,不过,她的小皮卡总是闹脾气,走到曲麻县的时候,索性罢工。她连踹了好几脚都不能发动,脸上的汗珠,有一点点太阳的反光。他正看得微微入神,突然听见她问起,你见过青海湖没?

  数过一朵一朵的格桑花

  车修好后,她破例带他去了青海湖。

  青海湖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就像林亚茹,是他无法用想象来仔细勾勒的一种存在。

  她来到这个鬼地方只是因为小时候参加学校组织的一对一帮扶行动,她帮助了一位青海地区的同龄儿童。长大后的她,想来这里看看她的朋友,这一看,就再也走不掉了。

  后来,苏一凡在无数个夜晚回想起第一次看见青海湖的模样,蓝成宝石一样的湖,静静地躺在那里。湖边,林亚茹的倒影和云朵的倒影一起,在湖面轻轻漾着。

  第二天,林亚茹说去西宁为孩子们买点东西,她是一个人开着小皮卡离开的,可是却再也没有回来。电话打不通,后来林亚茹回过一次短信,让他好好照顾孩子,他问她怎么了,她却只回了个很好,便再也没了音信。

  他开始和所有的前任支教一样,收集大块的石块。这很容易,走到通天河,下了河床俯拾即是,用背篓一次一块背过来。把院子扩大了,把教室垒得更坚固了,又托人带了一块大黑板死死地卡在石头缝里。这样,就能同时兼顾高低年级的孩子们了。

  他以为这就是一生一世了,时间在这里变成了无足轻重的东西。可是他还是在一天天的日落星升中盼望着,盼望着能再见到一次林亚茹。

  离开,头也不回地离开

  再见到林亚茹的时候,苏一凡已经在这个鬼地方待了三年。三年了,他的手指已经黝黑得可以媲美一个正宗的藏北汉子,他已经可以仰躺在马背上驰骋草原。他以为自己粗犷得可以放下一切,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林亚茹身上时,心脏又一次狠狠地揪在了一起,像那个烧着炭火的夜晚。

  只是这一次的揪心,是因为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花纹很简单,可是足够说明一切了。他再一次觉得胸口发闷,他看了看她的眼睛,没有说一个字,转身就走回了教室。

  她一直笑吟吟的嘴角,像打着弯的河水,停留在那个走不过去的角度里。苏一凡后来刻意不再想起这个场景,心脏也就能保持正常的速度跳动。

  苏一凡在三天后离开了这里。在最后一站西宁停留时,买完车票,他把多余的钱全部买了文具和书寄往曲麻滩小学,然后他头也不回地上了火车。

  后来,苏一凡成为一个没有故事的男人。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去山高海远的地方支教过,连一天到晚骑在他背上吆喝的儿子也不知道他曾经是个真正的骑马好手。

  他和寻常男子一样,上班下班,在琐碎和雷同的工作夹缝中寻找一点微薄的快乐。擦肩而过的每个人的笑容都那么模糊,每当这时,他就开始发疯一般想念青海湖,想念曲麻滩上那些四处漏雨的石头房子,想念那些孩子们真挚的笑容,想念一个映着火光的女子和她回头注视他的微笑。

  后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开始在网上搜寻关于曲麻滩的消息。在一个青海救助网络组织--格桑花救助小组论坛上,他终于找到了林亚茹。义工发的照片上,一队孩子在火堆边跳舞,远远的,一个女孩在刚搭建好的新校房前默默工作,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背影。

  她是谁?他装作陌生人似的,在电脑这端询问发照片的义工。

  义工回答得飞快,这个女孩,去那里支教好多年,可惜啊,几年前,她得了混合型高原病,肺动脉出了问题,治疗了好一段时间。所有人以为她再也不会回去了,可是稍微康复后,她再次开着她的小皮卡去了高原。可惜,汽车半路抛锚,她修理时千斤顶没顶住,车盘砸下来把整个左手无名指都压断了。做了断指恢复手术,这姑娘要强,谁都没说,戴了个戒指掩饰着,好久以后我们才发现。

  苏一凡的心跳得像是在擂鼓。他想起他要走时,林亚茹问他为什么突然要走,他说家里给安排好了,他得回去结婚。他的语气淡淡的、冷冷的。他转过身一路走一路流泪,他始终没有勇气回过头,再看一眼那枚该死的戒指,所以,他最终也没有看到同样流泪的那张脸。

  如果爱情记得青海湖

  爱情是这样匆忙来去的一件东西,我们都以为它要刻骨铭心地镌刻在心里最深的地方,像风之于沙石,像水剖开岩壁,像海啸覆盖过沙滩。它所到之地一定面目全非、改头换面。其实,它只是一场暴风雨,在所有的人生里留下一地水渍而已。

  这些年,我走过那么多地方,从大理到敦煌,从喀什到漠河。我在东极岛上的龙卷风里喊过你的名字,我在青海湖的水边想起过你的样子。但是,那都是过去了。我最后一次想起你的样子,那就是青海湖的夏天了。你见过吗,青海湖边成千上万亩摇曳着的油菜花,青海湖里结满厚厚冰层的模样。青海湖像一颗永恒的眼泪。

  那一定是爱情最后被遗忘的地方。

  这是他写给林亚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封信。他本来想亲手递给她的,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封信,在林亚茹的墓前,和大风在一起,一起沉默着。

  2009年9月3日,一辆进草原的小皮卡翻倒在寂静的路边,远处的格桑花正在风中摇曳。一朵一朵地,连到天边一般。

  车上,有送往学校的用品和一对据说林亚茹走到什么地方都带着的,洗得泛白的鞋带。

  如果你曾奋不顾身,爱过一个人

  王夕

  我上小学那年,你在我隔壁教室,我知道你是老师眼里最头疼的孩子,被老师关在柜子里,你一下子蹦了出来,结果老师就早产了。从那时候我就被告诫不要和你说话。

  上初中的时候,你又在我的隔壁教室,那时候你已经高出我一个头,总是能把白色的校服穿得很好看,干净的脸上有很好看的眼睛,那时我能想到的形容词也只有这样了。那时候的我没有飘逸的长发,瘦到在风里站不稳一样,一个夏天穿着单调的棉布裙,这样毫不起眼的我让你看在眼里。那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书,你的字迹并不像人那样好看,很简单的几句话。于是在那个懵懂的年纪,我们开始了大人们口中的早恋。

  春天的时候,乡下的路上有一片大大的油菜田,花开的时候一片金黄。你会经常跑到那里,摘一束湿漉漉的油菜花插在玻璃瓶里,放在我的桌子一角,后来也会有牡丹、桂花、菊花,或者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那个玻璃瓶摆在桌子上两年,我保护得小心翼翼,毕业典礼那天班里乱成一团,前面的一个女生只轻轻地一挥手,就听到刺耳的一声,我还记得你最后一次放进的是白色的牡丹。矫情一点地说就是我还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趴在你的肩膀,明明很瘦弱,那时却觉得宽厚,是因为这样吧,我哭了很久。你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个瓶子早就该换了,又怕你说我喜新厌旧,这下可以名正言顺地换掉它。其实我想说,我只是突然想到再不会有这样的日子在我们的生命里。

  我们认识的第三年,你搬到了另一个城市。你写来的第一封信,被我用相框裱了起来放在桌子的最底层,天蓝色的信纸上你写了一句话。你说,无论如何,我要将爱情进行到底。我几乎每天都能收到你的信,因为怕影响你学习,所以我假装生气。你说学校门口有个邮箱,很方便所以才会每天都寄信的。结果高中毕业,在那一摞厚厚的书本里,有一半会是发黄的信封。高二暑假,我去你在的城市找你,你带我去了你的学校,是郊区一个有些偏远的地方,学校门口是条小胡同,我并没有看到邮箱。你有些不自然地把手放在后脑勺上说,因为这样才能觉得还像之前那样每天都能和你说话。

  高三那年,成绩开始莫名地下滑。本来和妈妈说好要复读的,你却坚持让我不要放弃,最后我报了一所很喜欢的北方大学,我知道你喜欢南方,那个暑假我们谁都没有提起关于升学的问题。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你是在下午三点出现在我家楼下的,像个孩子一样笑容明亮,用力挥了挥手里的东西,我隐约看到“通知书”几个大字。你说,我觉得北方其实更适合我。我狗血地抱住你,趴在你的肩膀哭了。我以为这是结局,那时我们都以为。

  这是我们认识的第六年,我们一起坐火车去另一座城市上学,我想起看到过的一句话,所谓爱情就是愿意陪你坐火车的人。其实是多么庸俗的爱情句子,我却因为这句话兴奋了很久,更新成了个性签名。那所大学有漂亮的图书馆,你会在星期一的早上帮我占靠窗的位子,放上两杯咖啡然后等睡眼惺忪的我出现。阳光经常照进来,我抱着书靠在你身上能睡一个上午。

  我们的第七年,你在学校操场上点了心形蜡烛,我记得抱着十一朵玫瑰的你,那么恶俗的情节,我还是在周围女生羡慕的声音和男生起哄的欢呼里,走到你的身边,那时你把我抱得那么紧。七年之痒,像是爱情里一场施了魔的劫难,在我们的感情里,她不起一丝波澜。大三下学期,因为想找工作,所以忙着各种考试。我是没有任何野心的人,安于现状,最大的野心就是和你结婚。你说想要考研。其实高三暑假,每个人都以为你报了南方的那所重点大学,可是报名表当天被你压在了抽屉底部。这些,在很久后被你当笑话一样说了出来。虽然你总会说,是金子总会发亮,我还是愧疚了这么久,所以在你说打算考研时我从宿舍床上一下跳起来说绝对举双手支持,末了还加了句,好啊好啊,咱们把硕士博士之类的证都搬回家吧。你揉了揉我的头发,一脸宠爱。

  大四开始没多长时间,我就开始四处找工作,而你则埋头于考研的事。有时深夜回到宿舍,太累的原因翻来覆去睡不着,拿起手机对着你的号码发呆,怕影响到你休息,每次又把手机塞到枕头下。找到第一份工作,我兴奋地第一个想要告诉你,你关机,我才想到已经很久没有接到你的电话了。我去你学习的教室看到你和她在讨论什么,我把水果放在教室的后头写上了你的名字,悄悄地退了出来。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对着电脑发呆,你说最近忙,所以可能忽略了我。我笑笑说让你好好照顾自己。末了你说她是你导师的女儿,也要考研才一起上课。很久以后总是会想,如果没有她,我们是不是可以走得再远一点。还是我哪里出了问题,让你突然不想要继续牵起我的手。

  我们在第九年分开。我一直以为在经历了时间、距离、变迁后依然握紧的手是放不开的,那么是不是九年的时间只是巧合,只是碰巧在那些年里你没有爱上别的人?那些天我因为实习工作忙得不可开交,还是坚持每天去你的教室送饭,我知道你认真起来是顾不上照顾自己的。后来你说心疼我跑来跑去,说什么也不让我继续送饭。我才发现原来你连谎言都说得没有一点瑕疵,所以我宁愿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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