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会：我的传销江湖

三十三

　　胡铁柱很像是受刺激了，忽然变得超脱了，他絮絮叨叨地说道：“先哲有云，祸莫大于贪。以前，我就有一个语文老师，他讲得非常好，他说佛曰戒贪，我们一切的不快乐都是源于贪恋，正是我们想要的太多，才让我们背负了太过沉重的包袱。他还说我就活得很开心，因为我的生活原则是只要一半的精致，吃饭吃个半饱，穿衣穿个半暖，别人奢望的目标，我只要一半，别人还在苦苦追寻，我已经活在幸福满足的喜悦中，我比别人更容易获得快乐。我这个语文老师说得多好啊，如果我不想着发财，就不会沦落这个伤心的地方，如果没有沦落到这个伤心的地方，我就不会被钱二彪把我哥的老婆也骗去，噢，是我哥的老婆本。”

　　黄志玮不耐烦地说：“你老师说得那么好，你怎么不听他的，上当是你活该！”

　　胡铁柱又叹了口气说：“我一直觉得老师说得很好，当时他的只要一半的哲学还在我们学校引起很多人追捧，只是后来，他出了故障了。”

　　我有些好奇地问道：“出了什么故障？是前列腺有问题吗？”

　　胡铁柱摇摇头说：“他谈了一个女朋友，感情很好，后来女友嫌弃他没有追求，就弃他而去了，他很受打击，在某天夜里，他找到了女朋友，声泪俱下地乞求女友不要离开他，后来他的女朋友就答应他了，我的语文老师就把女友成功地留在了身边。”

　　我更加好奇了：“这不是挺好的嘛！花好月圆了，有什么故障吗？”

　　胡铁柱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问题的关键是，我这个语文老师，只把女朋友切了一半留在身边啊！”

　　我们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让我们在闷热的南国之夜都感到了阴森森的凉意，只要一半的精致生活，原来是这般恐怖啊！不过，祸莫大于贪，也要辩证地去看待这个问题，贪欲让我不快乐，让我们的双眼被蒙蔽，但是如果没有一点贪心，我们就失去了奋斗的动力。我们要正确地处理好心中的贪欲，把它变为鞭策我们前行的工具，但不要让贪欲占据了我们的心灵，让我们急功近利、误入陷阱，要记住，成功，从来都没有捷径。

　　听了胡铁柱语文老师的故事，大家都蹉跎不已，胡铁柱还在说他的语文老师被抓起来时，还对警察叔叔要求，他追求的是只要一半的精致生活，只需要戴一只手铐。

　　我赶紧打断胡铁柱的话，跑题了，跑题了，我们今天讨论的是如何对付钱二彪。通过我的拨乱反正，终于，我们又回归到会议的议题中来。

　　我们探讨了一下，准备明天组队去找钱二彪，并对我们的组队进行了分工，丁大哥先是找个理由把钱二彪单独约出来，然后我和黄志玮负责辩论，红鼻头负责提供后援支持，胡铁柱见了钱二彪就发怵，只好跟着打打酱油吧！这很像网络游戏里组队打BOSS的安排，丁大哥负责引怪，我和黄志玮负责打怪，红鼻头负责加血，胡铁柱是跟着蹭经验值的。

　　给大家的计划还取了个名字，叫“得彪熄火”计划，我们的想法就是大家发火，得让二彪熄火，然后一起散伙。

　　做好了安排之后，大家开始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战斗，但是大家都睡不着了，被骗了钱，谁心里都不会好过的。

　　我听见红鼻头忧伤地说：“最可怜的要数小旗了，我们只是被骗财，没有被骗色，彩燕只是被骗色，没有被骗财，而小旗，财色都被钱二彪骗去了。”

　　红鼻头看来也是个感情懦弱的人，明明喜欢蒋小旗，却不敢表白。这就像我们八零后的通病一样，爱你在心口难开。那个时代，远远没有当今开放，很多初恋就像隔着玻璃相爱的蜜蜂一样，懵懂、纯情、羞涩又欲言又止。我当初也是一样，在笔记本写满了对初恋对象的思念，那个笔记本里有我画的她清秀美丽的肖像，有我写的饱含情感的日记，还有我编的缠绵悱恻的诗歌，可是只敢给自己一个人看，不敢给别人分享，更不敢给心中的女孩观看。不像现在的年轻人，也拿着笔记本，但笔记本里装满了苍老师的作品，还给大家共同观摩学习。

　　一夜无话，7月28日早晨，我们一反常态，早早地从床上，不对，是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我们要执行我们的“得彪熄火”行动。

　　可是杨彩燕和叶子怎么办？得想个办法把她们俩支出去。于是，胡铁柱对叶子和杨彩燕说道：“彩燕，你今天带着叶子去参加培训吧！”

　　叶子不干了：“柱子，你晚上不陪人家，白天也不陪人家，人家来这里都是冲着你的啊！你这样我可不答应！”

　　胡铁柱更不答应了：“我今天有非常重要的工作，如果你不听从我的安排和公司的调度，我马上就把你送回去。”

　　叶子心不甘情不愿地随着杨彩燕走了，胡铁柱终于松了一口气：“以前没这么胖的，现在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了！”

　　杨彩燕和叶子离开后，丁大哥就到楼下去给钱二彪打了个电话，就是告诉钱二彪，他昨晚打了电话，有两个新客户要来，想跟钱二彪商量一下怎么安排接待日程。

　　这里提一下，传销人员发展新客户的时候，一般都要告诉对方无需带许多钱过来，只要带够单程的路费就行了，这样的话，既来之，则跑不了，可以有充分的时间做洗脑工作。而且，一般还要错开接待新人的日期，方便集中火力、各个击破。所以，商量接待日程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当然，骗骗钱二彪，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不会有一丁点儿的负罪感，他骗了每个人，现在大家恨不得把他撕成一片一片的。

　　钱二彪一听这样的好消息，当然乐得屁颠屁颠地跑来了。

　　到了我们的住处，钱二彪还带了早点过来，最近他心情很不错啊，叶子刚刚过来，丁大哥又说有两个客户要来，这个团队的事业似乎也要搞得红红火火了。

　　钱二彪问道：“彩燕和叶子去听培训课了吗？”

　　黄志玮点点头，然后眼巴巴地望着钱二彪手中拎着的包子。钱二彪把包子扔到桌子上，咧嘴笑着对黄志玮：“吃吧吃吧，现在大家都很上进，黄志玮你也不能落后啊！”

　　黄志玮点点头，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我们也争先恐后地吃起了包子，虽然我们已经习惯饥饿，但是有句话叫“食食物”者为俊杰，我们可都是青年才俊呢！没有吃完包子前，谁也不会和钱二彪翻脸，我们保持着高度的默契，都不说话，这一刻，包子成了我们共同的追求。尽管钱二彪这人不咋地，他买来的包子味道并没与受到他人品的影响，我好喜欢这出淤泥而不染的包子啊！可惜，刚吃了两个，就没了，胡铁柱和丁大哥又一次让我见识了他们嘴大的好处。

　　包子吃完了，我们该算账了。

　　钱二彪先发话了：“老表，你那两个人分别都是要从哪里来的？”

　　丁大哥抹了抹嘴，冷冷地说：“他从哪里来，我不知道。好像是我们的钞票，飞进了你的腰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毛阿敏的一首叫《思念》的歌：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是一只蝴蝶，飞进了我的窗口。丁大哥还是很不错的，将自己的问题浑然天成地嵌入了这首歌词，不仅增强了话语的艺术性、趣味性和攻击性，而且还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钱二彪的骗子本色。对，骗子本色，钱二彪不仅是个骗子，还是本来好色的骗子。

　　钱二彪愣住了，我看见他黑黝黝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是相对白了一点，他的脸皮主色调还是黑。钱二彪沉默了半天，终于火了，他愤怒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该出马了，我赶紧说道：“那天我和黄志玮去别的团队，公司有个贾总，是你表舅的上线，他说你在公司只登记了两个客户，而且都是女的，也就是说，大家交给你的钱，你并没有交到公司，而是收进了自己的腰包！”

　　钱二彪一把将我推开，大声吼道：“他放屁，你把那个贾总找来，我跟他当面对质，他要是冤枉了我，我先把他腿敲断，再来敲你的腿。你即使有三条腿，也不够我敲的。”

　　我被钱二彪嚣张的气焰吓到了，明明是他理亏，怎么他比我们还要凶猛？我赶紧退了一步，黄志玮适时地顶了上去。这跟游戏里组队打怪是一样的，总是要换人PK的，一个人跟BOSS拼HP，是非常不明智的。

　　黄志玮也提高了声音：“你不要再装模作样了，我们又去公司查询了，你根本就不是什么主管，你就是只有两个客户，我们还查到了，其中一个是杨彩燕。”

　　黄志玮也会诈了，他根本就没去公司。但诈是对的，钱二彪明显比我们更会诈，如果那天跟贾总谈话回来，黄志玮就去找钱二彪的话，很可能，我们就被钱二彪唬弄住了。

　　幸好，我们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在我们几乎是铁证如山的情况下，钱二彪不再否认私吞我们钱财的事实了，他不停地喘着粗气，拿手指指着我们，瞪着我们说道：“好啊，你们一个个，都在背后玩阴的。”

　　奶奶的，到底是谁在玩阴的？他还有理了！

　　对峙了好半天，钱二彪坐了下来，招呼大伙说：“你们都给我坐下来，听我好好跟你们说道说道。”

　　胡铁柱首先坐了下来，他这个蹭经验值的最怕误伤自己，所以，他是最听话的。

　　不过，既然有了沟通的余地，我们首先就要摆出沟通的姿态来，于是，我们其他四个人也纷纷坐了下来。

　　钱二彪平复了情绪，放慢了语速说：“好吧，我承认，大家的钱，我确实没有交到公司去，但是，我没有骗大家，我是在帮助大家，你们每个人都要感谢我！”

　　黄志玮冷笑道：“哼，感谢你，你真是做了婊子，还想要立牌坊！”

　　钱二彪眉头一皱，但很快控制住了情绪：“你们不理解我，我却能理解你们的感受。这个事情我事先没有告诉你们，是我的不对，我在这里，向大家道歉。”

　　我插了句话说：“没事，不用道歉，只要把钱退了就行。”

　　钱二彪剜了我一眼，狠狠地对我说：“有你什么事？你又没交钱！在这里白吃白喝一个月了，我没找你要钱就算是不错了。”

　　黄志玮接茬道：“不关他的事，但是关我们的事，我们现在就想要你把钱退给我们！”

　　钱二彪又把语气变得柔和一些：“你先不要急，先听我把话说完。等我把话说完了，你们想退钱也好，想跟着我干也好，都随你们自愿，我敢担保，你们听明白的话，都会感激我的。”

　　黄志玮说：“那好，你快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钱二彪清了清嗓子，看来准备发表长篇大论了，看着钱二彪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忽然想起大话西游里的那段台词：当时那把剑离我的喉咙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之后，那把剑的女主人将会彻底地爱上我，因为我决定说一个谎话。虽然本人生平说了无数的谎话，但是这一个我认为是最完美的。

　　眼看着大家都要造反了，钱二彪却似乎很有把握说服大家，钱二彪能否力挽狂澜呢？他又要用什么样的妖言惑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