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备称汉中王的七月,关羽发动了襄樊之战。
开战后,关羽留少量部队包围襄阳(曹操派吕常率少数部队驻守),向北渡过汉水进围樊城。曹军驻守樊城的主将是曹仁,副将是庞德(马超先前的部将),协助守城的是汝南太守满宠。曹操急派左将军于禁率军赴援。平寇将军徐晃驻扎宛城(南阳郡治所,今河南省南阳市),也率援军倍道而来。
曹仁是百战名将,于禁深得曹操赏识,随后而来的徐晃是关羽的老朋友。这三位战将中的每一位,都是当世名将。当时的兵力对比,不是很清楚,光这三位大将本身,就够关羽喝一壶。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行军布阵,都在关羽之上(罗贯中和他的粉丝们不这样认为)。
战役的前半段,蜀军方面,老天爷帮忙,出奇的顺利。八月,天降大雨,汉水暴涨,溢出堤外,樊城外一片汪洋。关羽之军屯于高处,于禁所带七军(一军大约五千人)皆被洪水淹没,于禁降,庞德生俘被杀。关羽声威大振,连曹操也感到了威胁,据说考虑迁都以避其锋。似乎,遥远的中原,微笑着,在向关大爷频频招手,暗送秋波。
洪水稍退,徐晃率军赶到,与关羽相持,曹仁、满宠坚守危城,关羽久攻不下,曹军后援源源而来。
关羽屯兵坚城之下,难解难分,进退两难。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古话自然是有道理的话。自然界食物链中的营养传递规律,再次在三国时代的人类社会上演。
这个“黄雀”,就是孙权。
孙权这边,孙刘联盟的倡导者、维护者、鸽派首领鲁肃,已于两年前(公元217年,刘备准备夺取汉中的这一年)去世,接替鲁肃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昔日“吴下阿蒙”、鹰派首领吕蒙。
吕蒙的主张,是要吞并、扼守长江中上游,西至秭归,北至襄、樊,也就是要把曹、刘两家的势力彻底赶出荆州。按照吕蒙的战略构想,只要达到了这个目标,就不必跟刘备联手,也不惧怕曹操。
反观关羽这只“螳螂”,樊城这块破骨头,怎么也啃不下。渐渐地,兵力捉襟见肘,非抽调南方大本营的部队,难以应付。
孙权却与关大爷捉起了迷藏,公开调荆州主将吕蒙回首都养病(吕蒙体弱多病,当时国际上都知道),派白面书生陆逊镇守荆州。陆书生卑辞厚礼,忽悠关大爷说,前辈您真行呀,打出了咱盟军的志气,打出了咱盟军的威风,好好干吧,我是坚决支持您的,说不定哪天,晚辈的前程还得靠前辈您呢。
碰上这样一个书呆子,关羽放心了,把驻守江陵、公安的部队大部分调往樊城参战。吕蒙呢,也不在首都养病了,拖着病体,率领主力部队,溯江西上,搞了一个很有诗情画意的动作,叫着“白衣渡江”。也就是,把战舰扮成商船,把军汉扮作平民,干掉蜀军外围的侦察兵,悄悄地、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关羽的东方前哨——公安。
投降了的公安守将傅士仁,带着吴军,劝降了江陵守将糜芳(糜竺的弟弟、刘备的舅子),占领了关羽的老巢。吕蒙对江陵城中的蜀军家属一律安抚优待,问寒问暖,送米送药。关羽的大本营,变成了吴军的后花园。
樊城方面,徐晃的援军增至十二营(约六万人)。徐晃把孙权给曹操的投降自效的信件拴在箭上,分别射入曹仁、关羽军中。曹仁军士气大振(知道吴军将端关羽的老巢),关羽真假难辨(兵者,诡道也,敌人的“诡道”自然真假难辨),进退两难。
关羽分四营部队于外,自己率中军居中,指挥策应。洪水稍退后,徐晃进攻关羽的外围部队,关羽驰援,徐晃突然掉头直击关羽,关羽大败,徐晃奋勇追入关羽的中军营垒。
关羽此时已得知江陵失守,急忙回救江陵。手下的部队得知江陵家中父老被敌人保护得好好的,完全丧失斗志,哗啦啦土崩瓦解。
昨天还不可一世的关老爷,今天却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南撤至麦城(今湖北省当阳市东南),得知吕蒙早已稳稳地占住了江陵,便折向西北(西北方的房陵、上庸还是刘备的领土,由刘封、孟达驻屯),至漳乡(当阳市东北)时,身边只剩下十余骑,力竭被擒。这就是令英雄落泪的“败走麦城”。
从战樊城到走麦城,还不到半年的光景。至此,刘备集团彻底失去了它那一份荆州。刘备刚刚建立的蜀汉帝国,从开始就只有半边天。半边的天,当然容易塌,而且塌得快速,塌得彻底,此是后话。
就条件、性质和重要性而论,关羽的襄樊之战相当于曹操的官渡之战,都是两大集团的最后博弈。只不过,关羽的水平不可与曹操同日而语。
一两千年来,中国人做错了什么事,事后总是一拍脑袋,大意失荆州啊!好像,关羽的失荆州,只是疏忽大意造成的。言下之意,关羽不大意,就不会丢失荆州了。
历史上,关于赤壁之战,有一团团“赤壁疑云”。关于襄樊之战,更是如此,我们权且称之为“襄樊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