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九年,贯高怨家知其谋,乃上变告之。于是上皆并逮捕赵王、贯高等。十余人皆争自刭,贯高独怒骂曰:“谁令公为之?今王实无谋,而并捕王;公等皆死,谁白王不反者!”乃车胶致,与王诣长安。治张敖之罪,上乃诏赵群臣宾客有敢从王皆族。贯高与客孟舒等十余人,皆自髡钳,为王家奴,从来。贯高至,对狱,曰:“独吾属为之,王实不知。”
出自《史记·张耳陈馀列传第二十九》
汉九年,贯高的仇人知道他们谋反的计谋,就向皇上秘密报告。皇上于是把赵王、贯高等人同时逮捕,十多人都争相要刎颈自杀,只有贯高愤怒地骂道:“谁让你们自杀?如今这件事,大王确实没有参与,却一起被逮捕;你们都死了,谁替大王辩白没有反叛的意思呢?”于是他被囚禁在槛车里和赵王一起押送到长安。皇上审判张敖的罪行,向赵国发布文告说,群臣和宾客有追随赵王的全部灭族。贯高和宾客孟舒等十多人,都自己剃掉头发,用铁圈锁住脖子,称是赵王的家奴,跟着赵王赴京。贯高一到,出庭受审,说:“只有我们这些人参与了谋反,赵王确实不知。”
好事情自己出头露脸,这样的事情谁都能做也都想做,但这只是一般人的心态,多少都有些许虚荣心在其中。可是如果是坏事情要承担责任,恐怕就会有很多人躲开,避之唯恐不及,更别说站出来承担责任了。文中贯高及孟舒等人却勇于承担责任,不做投机取巧、见风使舵的小人。姑且不论事情的对错,首先做人就应该要敢于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并且为此负责。
对不成熟的人来说,永远都有一些理由——当然是外界环境的理由——可以解说他们自身的某些缺点和不幸。比如:他们的童年极为穷困、父母过于贫苦或过于富有、教导方式过于严格或过于松懈、没有受过教育或健康情况恶劣等等。
一天,小女儿达娜正在学步,她搬了一把小椅子到厨房去,想爬上去拿冰柜上面的东西。我看见了,急忙冲过去阻挡,但还是没来得及防止她从椅子上摔下来。当我扶起她,查看她有没有摔伤时,小女儿却朝那张椅子结结实实地踢了一脚,还很生气地骂道:
“椅子真坏,害达娜跌倒!”
如果你有过与幼儿相处的经验,相信一定听过类似的说辞。对幼儿来说,这是很自然的行为。他们喜欢责怪无生命的东西,或是毫不相干的人物,以疏解自己跌倒的痛楚。幼儿的这种表现可以说是正常的。
然而,如果这种反应模式一直持续到成人期,麻烦就来了。自古以来,人类一直有“诿过他人”的倾向。就像吃了禁果的亚当,把过错全诿诸夏娃一样:“那妇人引诱我,我便吃了。”
迈向成熟的第一步是负起责任。我们要面对生命中的许多责任,绝不可在受难或跌倒的时候,像孩子一样踢椅子出气。
当然,责怪别人比自己去担负起责任要容易得多。我们喜欢责怪父母、老板、师长、丈夫、妻子或儿女,甚至我们还会责怪先祖、政府、先知或各种神灵。
对不成熟的人来说,永远都有一些理由——当然是外界环境的理由——可以解说他们自身的某些缺点和不幸。比如:他们的童年极为穷困、父母过于贫苦或过于富有、教导方式过于严格或过于松懈、没有受过教育或健康情况恶劣等等。
我认识一名年轻女子,常常抱怨她的母亲如何影响她的一生。原来这个女孩还很小的时候,父亲因病去世,守寡的母亲就以外出工作来维持生活并教育年幼的女儿。由于这位母亲能干又肯努力,因此后来成为极有成就的女实业家。她细心照护女儿,让女儿受最好的教育,但结果却并不如意。她的女儿把母亲的成功视为自己最大的负担!
她那可怜的女孩宣称自己的童年完全被毁坏了,因为她随时处在一种“与母亲竞争”的状况里。她的母亲迷惑不解地说:
“我实在不了解珍。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工作,就希望能给她一个比我更好的机会。而事实上,我却似乎只让她产生了复杂的情结。”
就我个人来说,我倒希望能给珍一个当头棒喝,但情形却有些太迟了。
奇怪的是,像乔治·华盛顿,他虽然没有高贵出身或功绩彪炳的父母,却一样能推动历史,成为举世闻名的人物;亚伯拉罕·林肯,他幼年的物质环境极为匮乏,一切须靠辛勤的劳动,这也没有对他产生过不良影响。
林肯本人很不喜欢责怪他人。他曾在1864年做过这样的陈述:
“我对美国人民、基督教世界及历史,还有上帝最后的审判——都负有责任。”
这可说是人类史上最勇敢的宣言。除非我们也能在其他人及上帝的面前,以同样的精神承担下自己的责任,我们就还不算成熟。
最简单、也是目前最流行的一种逃避责任的方法,是跑去找一名心理分析家,然后躺到他的诊疗椅上,花一整天谈论我们的一切,及我们为什么会变成目前这个模样的理由。这也是一种极昂贵的现代高级享受。
如果有人告诉你,你的一切麻烦都来自幼年时期不正常的待遇——如过度占有欲的母亲,或过度专断的父亲——假如这样的说法能使你舒服,且价钱又便宜的话,我倒不反对你这样一辈子依靠心理分析家的扶持。
威廉·高夫曼医师曾写过一篇极精彩的论文,题目叫:《乳儿精神病学》。文中提到目前日益增多的“心理医生”,如何宠坏了大家。高夫曼医师指出,许多向心理分析师寻求帮助的人,通常喜欢“为自己的弱点及与世俗格格不入的行为,找出一个心理学上的借口”。
不久前,我和朋友联袂参观一个书展。那位朋友时常自诩对现代艺术的知识十分丰富。当时我看到一幅画,作风十分草率,便无意中说出自己的感觉。我对他说:“我家里有个三岁小孩,搞不好可以画得比这更好。如果这是艺术,我就是米开朗基罗了。”
这位朋友回答说:
“你对人类精神的痛苦,难道没有丝毫感觉吗?这位艺术家所要表现的,是原子时代人类所受的压力与迷惑。”
不错,就连一位画得不知所云的艺术家,也可以把自己的无能归罪于原子时代!
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假如原子时代能对人类带来希望或满足,而不是破坏或死亡的话,那么,我们需要的就是坚强、成熟的个人——就是那些能够、而且愿意为自己行动承担责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