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冰冰从庄严的县法院的大门里走出。他肩上搭着他的干粮口袋,挺着脖颈,直着腰杆,憨厚的脸上不少点滴笑容,而他笑得让人心酸,让人悲切,让人苦涩。他相信老李是个好心人,他深信他是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他是共产党员,他一想再想,共产党领导的天下,不可能变成平民百姓的后娘。
他脚步不慢,他脚步周正。话说,他走过县政府门外。五星红旗在县政府院里假山顶空飘扬,他只是停步瞟一眼鲜艳亮丽的五星红旗就走过县政府门口,他要奔县委会去,他的母亲留予他的话他常记不忘:“不信神,不信鬼,有了困难找县委。”他的母亲又告诉他说,县委,就是县委书记。他要见一见县委书记,他想他只要见到县委书记,他的难题都会得到解决。
白冰冰的脚步够顺,县委门口保安室里的保安正在忙着接电话,没有来得及问他,他顺顺当当的走进县委大院,在一号楼一楼才被人拦住。拦住白冰冰的是一位肩宽细腰穿身黑西服的光头干部。“请你跟我来”光头干部瞄一眼白冰冰的羊肚毛巾,再瞧一眼白冰冰脸上挂笑,不思白冰冰笑里掖甚,和颜悦色的领进谈不到豪华也说不到艰苦的办公室里。“请坐。”光头干部等白冰冰坐下,递给白冰冰一杯水:“白水”。白冰冰感激的笑笑,掏出十元钱的一盒纸烟,请光头干部抽烟:“请你抽烟。”说着站立起来,恭恭敬敬的将一盒纸烟递给光头干部。光头干部不看一眼纸烟好歹:“我不会抽烟”,随手塞进白冰冰的衣袋问:“你姓么叫么?”白冰冰笑笑说他姓白叫冰冰。“你到县委来做甚?”白冰冰说:“我找县委书记说事”。县委正副书记一共五位,你是找杨书记、黄书记、王书记,还是找刘书记、高书记?白冰冰说:“我找杨秋江书记。”“你和杨秋江书记是什么关系?”白冰冰闭一闭憨实的一双眼睛,忽然想起村两委班子的会上,刘福福向他阐述的“理论”:“看风使舵,见机行事,也就是说一定要圆滑。”他想他要圆滑圆滑,说自己是县委书记杨秋江的亲戚。而诚实惯了的他很快把一这闪念打消,并为他的这一闪念脸红。他很快想起他母亲常与他说起,他们与糊糊司令的关系亲密无间,他就与光头干部郑重其实的说:
“你问我和杨秋江书记是什么关系?”
“对,你白冰冰和杨秋江书记是什么关系?”光头干部也郑重其实的说。
“我白冰冰和杨秋江书记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关系,是,是亲密无间的关系。”白冰冰将亲密无间说得切而又切。光头干部脸一仰,他从未听到过一个罩羊肚毛巾的老乡有过如此意思不浅的回答。
“老白,”光头干部叫得和蔼而又亲切,说得也不像是与白冰冰打官腔,“我告诉你说,你想见一见的杨秋江书记不在家……”
“不在家?”
“老白,你听我说。昨天晚上,我们县西部山区疙瘩垴乡山里着了大火,杨秋江书记天不亮就乘车往疙瘩垴乡山里指挥灭火去了。”
白冰冰沉默片刻说:“杨秋江书记什么时候回来?”
“很难说什么时候回来。”
“我求你……”
“别说求,说求就远了。老白,你尽管说。”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杨秋江书记?”
“这个问题我答复不了你,”光头干部说得肯定而又干脆。他又不厌其烦,“老白大叔,你没有接触过杨秋江书记,你不了解杨秋江书记。我们的杨秋江书记是咱们老百姓的好书记,他一心惦着老百姓,他多半时间在农村在工厂,在他的办公室很难看到他,在他的家里也难见到他,他从来没有节假日。你和他谈什么问题,有什么要求,最好写在纸上,办公室里的干部保证会转交给他。”白冰冰又低头垂脑不言不语片刻,忽然抬起头来说:“我真是难见到杨秋江书记吗?”
“你看你老白大叔,”光头干部心里萌气生火,火白冰冰不相信他。而他的气火不上脸,依旧笑眯眯的,口气也还温和而又亲热,“你不该不信任我。我们的杨秋江书记,心里时时刻刻装着人民群众,经常提醒我们办公室里的干部,一定要把人民群众看为自己的父母,一定要把人民群众当做自己的父母看待。我能欺骗你?我绝对不会欺骗你。再一说,我要不和你有一说一,我也对不起我的父母,我的父母也在村儿种地。”
“我是个粗拉人,请你原谅我白冰冰说话粗拉。我走啦,我改天再来见杨秋江书记。”白冰冰说着站起来,大步走到光头干部面前,用力与光头干部握一握手。
白冰冰望着西去的太阳,轻轻地道一声奶奶的,身上少气缺力脸色也有些不正地从县委院里走出来。他一时心里摆不正定盘星,走一步停半步,走两步停一步,而不过一刻钟,他走过一无人处,随意地哼两句秧歌,就把心里的定盘星摆正,明天上午再进县委会。
白冰冰晚上不肯花费党员们的一分钱,一不进饭馆,二不住旅店,三不给朋友添麻烦。太阳落入西山,他一手扶着搭在肩上的干粮袋,一手放在背后,心里哼着秧歌,乐呵呵的一步不停地走入县汽车站候车室,找见一个长条木凳,吃足干粮,喝足冷水,仰面躺倒长条木凳上,把干粮袋放在头下做枕头,跷起二郎腿,抽一支两元钱一盒的纸烟,不顾室外人吵吵,不管天气冷不冷,很快入梦。
第二天上午,白冰冰的脚步又顺,与县委门口的保安没费多少口舌,就又走进县委办公室里。办公室里又是光头干部一人值班。光头干部胖乎乎红朴朴的脸上透出几分不悦,他不悦白冰冰不珍惜自己的时间。
“你又来啦?”光头干部的口气也少了和蔼、亲切。
“杨秋江书记回来没有?”
“你跟我来。”光头干部通通通地把白冰冰领上二楼,掏出一串钥匙,爽利地打开杨秋江书记的办公室,伸手把白冰冰拉进办公室里。“这是杨秋江书记的办公室,你看看是我不可信,还是我和你实实在在。”光头干部把白冰冰带回县委办公室,再与白冰冰不悦,“我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杨秋江书记一心惦着老百姓多半时间在农村在工厂,”他喘一口气,“杨秋江书记昨天晚上十二点多从西部山区返回来,累得焦头烂额,嗓子哑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他睡了不到两个小时,桃花峪乡里一个革命有功的老前辈病危,他又带着医生往桃花峪乡去了。他可没准什么时候返回来。我劝你还是把你的问题一笔一划的写下来,让我代你转交给杨秋江书记。老白叔,你无论如何别再白跑了!”
白冰冰相信他不易见到杨秋江书记,相信光头干部说的,杨秋江书记是老百姓的好书记。他越上相信就与杨秋江书记的距离越近,越想见一见杨秋江书记。“我相信你,我改天再来”。他扔下话即匆匆忙忙的走开。
2
省城,改革开放以来,繁华得让初来乍到的人无不咋舌。算不上特繁华的革命烈士大街,同样高楼林立,同样车水马龙。右边宽阔洁净的便道上,由北向南走来一个应该咋舌的汉子却不咋舌,他前边仿佛有美事等他,他脚步匆匆,走得很快,他是白冰冰。
白冰冰在金光县城走出县委大院,直朝汽车站奔去,很快上了开往省城的汽车,一个小时刚过就到了省城。
白冰冰两次寻找杨秋江书记扑空,当机立断,暂时把见一见杨秋江书记的念头搁下,先下省城将采矿证办理下来,争取尽快开采铁矿石,使乡亲们富裕起来。
白冰冰前些年在省城打工时节,交下一位好友,好友的弟弟在省国土资源厅任办公室主任,权力不小,通过好友的弟弟办理采矿证要容易得多。今天是礼拜天,爱讲时运的人定说白冰冰交了好运。白冰冰在省城很快见到好友,白冰冰未给好友拿一瓜一果,还在好友家酒足饭饱。白冰冰的好友请白冰冰喝足吃饱,就给在省国土资源厅任办公室主任的弟弟挂了电话,反来复去的说要弟弟为白产冰两肋插刀。
白冰冰要朝好友弟弟的宿舍走去。白冰冰始终将党员们凑予他的五千元钱挂在肋条上,舍不得乘坐出租车。他脚上有力,心里热火。他心里有着好友对弟弟的交待,为白冰冰两肋插刀。他诚实、憨厚的脸上笑得异常好看,好像要能落下花来。
白冰冰很快见到了好友的弟弟——省国土资源厅办公室高主任。
高主任的会客室宽敞豁亮,足有二十平米之多,地上铺着地毡,墙上挂着油画,大理石茶几,真皮沙发,一个厨框里摆放着多件工艺品,四角放着四盆生气勃勃的君子兰,处处擦洗得洁净如新。再无想象力的人也能想像到高主任日子的美适得意。
高主任已到“靠边”的年龄,看起来还不到五十出头。他穿身深灰色的西服,趿拉着不大合脚的拖鞋。他的有两个黑痣的圆脸上目光有神,透着满腔热情。他已晓得,戴羊肚毛巾的让人想到山想到土想到贫穷的白冰冰,只不过是一个山村里的支部书记兼村长,而他热情得如同接待厅级干部。仅高主任一人守家,他为白冰冰递出白冰冰罕见的纸烟,为白冰冰倒好白冰冰未喝过的茶水,与白冰冰面对面的坐下来:
“老白兄,我哥哥在电话里告诉我说,你在我哥哥那里已经喝过吃过。你抽烟喝茶,就像在我哥哥家里,随随便便。”
白冰冰很少感受到如此的热情,他心里发热,脸上溢笑,粗唇大口抿不住的笑出声来。白冰冰忧也爱吼秧歌,乐也爱吼秧歌。他喝下一口茶,抽下一口烟,想他拿到采矿证已经有了把握,而且不会动用贫苦的党员们交予他的五千元钱。他真想立马吼一嗓子秧歌。而他与主任诚笃地笑说:
“我很随便,很随便。”
“这就是自己一家人。”高主任口唇不薄,却爱讲话。“我哥哥同我讲了,你是我哥哥的救命恩人,没有你不顾自己的安危把我哥哥从危险车前推开,我就没有哥哥了。我为我哥哥有你这样一个朋友而自豪,我也把你看成我的亲哥哥。你抽烟,喝茶。你看我的记性差的……”高主任麻利地去他的卧室里取一包洋糖递给白冰冰,“这是我的一个刚从美国回来的朋友,送给我的美国巧克力。味道也平常,请你尝一尝稀罕。吃吧,吃吧。”
“我吃。”白冰冰掰一疙瘩巧克力放进口里。白冰冰并不喜欢吃巧克力,而他感到意外之甜。白冰冰的“意外之甜”,并不在于美国巧克力的甜,而在于高主任对他的友好,对他不凡的热情。他挂笑的脸上流露出无边的喜悦。他喜欢秧歌,仿佛看到最好的秧歌把势唱出最最好听的秧歌,他笑脸仰望着友好的高主任,心里压抑不住的说交了好运!
“老白兄,我哥哥在电话里告诉我说,你们槐树坡南山里发现了铁矿石,你要我为你们村里办下采矿证来是不是?”
“是是是。”白冰冰赶快接话。
“我首先问你,你们探测实没有?”
白冰冰紧接:“我们探测了不是一次两次,摸不住实底,我不来麻烦你哥哥和你。我们村儿不大,却有万亩荒山,荒山每道沟里都有铁矿石,而且最深的铁矿石离地面也不过三丈,容易开采……”
高主任越发热情,急忙插话:“储量如何,大体上有多少?”
白冰冰将烟尾摁在鸭子形的烟灰缸里,硬硬实实地回答:“我们的铁矿石的质量不错,含铁量大都百分之五十四点多。说它的储量,这么说吧,按照现在铁矿石的行情,我们将铁矿开采下来,能够拿到十个亿以上的纯利润。我们还准备建立瓷选厂,就地把我们的铁矿石加工成铁粉。嘿,嘿,嘿,这样我们还可以增长三分之一的收入。”
高主任的“热情”涌到了脸上,满脸红光,嗓门也高了许多:“你们的计划不错,一定要建起瓷选厂,在你们村里把铁矿石加工成铁粉,收入完全可以增长三分之一。我不仅帮你办下采矿证,还能够帮你买到瓷选机。而且以优惠价给你。”
“嘿,嘿,嘿。”白冰冰笑得如喜兴时刻吼了一嗓子秧歌,两眼闭合,嘴翘起老高:“我们槐树坡的父老乡亲们若听你对槐树坡的关爱,感动得会齐刷刷地给你跪下来。”
“没有必要,完全没有必要,都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高主任边说边用一根手指点响茶几,而后他问白冰冰:“你们的收益怎么分配?”
白冰冰先不接高主任的问话,他处在特殊的感奋之中,他笑一阵之后才说:
“不管怎么说,我没有想到我白冰冰这般好的运气——遇到你这样一位同志。嘿嘿嘿,我谢谢你啦,谢谢你啦!”
“要说谢谢,你是应该谢谢。”高主任将原有情意切切的笑脸收起,一脸的严肃,又一本正经,“不说我帮你购买瓷选机,单单说帮你办理下采矿证来,就够复杂的,就够艰难的。要过六道关口,每一道关口都严格把关,最后还要拿给正厅长审批,你想得到吗?”
“嘿,嘿,嘿,我想不到,我更谢谢你啦!”白冰冰感奋异常地笑说。
“上个月底,新台县我的一个亲戚一口答应我,每年可付予我三十万块钱的五个干股,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给他把采矿证办理妥善。”高主任紧喘一口气,话如流水,“要说谢谢,你是应该谢谢,你是支书兼村长,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完全晓得,现在,不是政治因素第一的时代,是商品时代。”他好像是有一点点脸热,掏出雪白的手绢擦一擦不红不白的脸,朝白冰冰探过头来,压低嗓门,不紧不慢,直截了当的向白冰冰提出要求:“你们一户一股是不是?”白冰冰说:“我们向华西、南街学习,集体致富,共同富裕。一户一股,年终结算,保证一股拿到五万元。”高主任紧接:“我给你办理下采矿证来,赠给我十股。这十股不归我自己所有,算做我们职工的福利?你看成也不成?”
白冰冰张口无声,口张得很大,眼也睁得很大,他听清了高主任的要求。
高主任卧室里的电话铃响,“我去接一接电话。”高主任习惯的两手放后,轻轻地拍着P股去接电话。
白冰冰暗自长出了一口气:“一年要净拿给高主任五十万!五十万!好家伙!”白冰冰喘了一口气,又说:“这,这分明是以权坑民,敲诈勒索。”白冰冰说得嗓门很低,只有他自己听得清楚。
习惯于说白冰冰二百五的人,必然又要说白冰冰二百五了。
白冰冰再不是白冰冰。原本憨厚、谦和、朴实、没有脾气的白冰冰怒不可遏,他痛苦的似他被抽筋剥皮。他咬着牙根,无声的自语,字字清楚的自语:“一个省政府单位里的办公室主任,当然是共产党员!一个省政府单位里的共产党员居然明目张胆、毫不脸红的以权谋私!一个省政府单位里的共产党员居然把党纪国法踩在脚下!”他之苦他之疼,使他迅然想起他的母亲为他挂在心上的糊糊司令一桩又一桩把群众利益高于一切动人事迹。他到死也不会忘记:糊糊司令带领子弟兵消灭鬼子一个中队,大年初一在一个村里住下来休息,老百姓把自己包好的饺子全端给子弟兵,糊糊司令命令指战员将饺子全退还给老百姓。糊糊司令与子弟兵指战员吃下小米干饭,喝下白菜萝卜汤,感动得老百姓人人掉泪,抗日根据地一个区三十五个村里遭受百年不遇的雹灾,又被鬼子烧杀抢夺,乡亲们过年吃不上白面饺子。糊糊司令带领子弟兵冲入敌战区,攻下鬼子粮站,一个排的子弟兵牺牲,糊糊司令一条腿受伤,夺回五万斤白米白面,将白米白面全部分发给父老乡亲,感动得村父老乡亲高喊共产党万岁!八路军万岁!白冰冰又想起父亲一再对他的嘱咐:咱们共产党,是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党,做一个共产党员就得清清白白,不能想当官发财。白冰冰不论在三年困难时期当大队长,不论在文革中当“造反司令”,不论在改革开放后带领人打工,从未以权贪占过一个枣、一支烟、一杯酒的便宜,给老祖宗给自己招惹下一声骂。他常常为此而乐,想他活得干净,活得轻松,活得痛快。不管有人如何讥笑他的“乐”是二百五的乐,他已习惯,他到死也不会丢开他的“东”。他越想越怒,怒得心颤,怒得头疼。他更难过的是,他得把苦咬碎,他得把疼撕破,压在心底深处,全然不把苦和疼放在脸上。若不吞苦咽疼,他之采矿证就得泡汤。
眨巴眼的工夫,白冰冰又想起他在村民大会上的竞选演说,他在演说中响当当地说,有人说,开采矿山,必须得有靠山:一是靠当官儿的,二是靠黑社会。我说这是瞎子架线——胡扯!我只想依靠槐树坡的乡亲们!决不允许当官儿的和黑社会头目白白的入股,占槐树坡乡亲们一分钱的便宜!……他气上加气的自我讥笑:“你白冰冰当着乡亲们说得实了又实。你一辈子没有同人说过一句空话。你白白的送给高主任十股。你自己屙出来你自己还吃了,你还算一个共产党员?你自己还算个人吗?呸,你简直狗屁不是!”
白冰冰心里烦怒得再坐不安,啪地把大腿一拍,噌地站立起来,他不能不以秧歌压怒止苦了。他自语有声:
“吼一嗓子秧歌!……”
高主任打完电话返来会客室,笑一笑向白冰冰:“你会吼秧歌?”
让人难以想到,老实巴交、诚实善良、固执异常的白冰冰,抑制力会如此得不凡,急刹车会刹得如此之速、如此之稳,转眼之间,他的无边的怒火化做泪水全部沉到心底。他暗自叹一口气,瞧高主任一眼,退一步坐回到沙发上,黑脸上光溜溜:“嘿嘿嘿,我爱唱秧歌,只要顺心得意了,我就不管人爱听不爱听,给人吼两嗓子秧歌。”
“哈哈哈”
“嘿嘿嘿”
高主任与白冰冰一个比一个笑得亮堂。
高主任说:“好得很!我一定听你吼两嗓子秧歌。”高主任抽口烟,又哈哈哈的笑一笑说,“我为你办下采矿证来,送我十股如何?自己人也莫客气,若不乐意,咱就拉倒。”
“嘿嘿嘿,我十分乐意,我要不乐意,我就不会想吼两嗓子秧歌了。”
“这么说咱就定下来了,再过一周你带上十万手续费再来见我。我嘱咐你一句……”
“你甭往下说啦,我为你保密,保密!”白冰冰又没想到再带来十万手续费,让他更加痛苦,而他依旧眉开眼笑,话说得如竹筒里往外倒豆子一样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