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考古与多学科研究

三十三、川东地区民间古床纹饰的象征寓意

　　邓晓 邓旭

　　直到今天，在川东地区还保留着一些从明清至民国时期的床，它们或散见于较为偏僻的农村，或者被城市古床爱好者所收藏。川东民间的老床，在形式上大同小异，以架子床为主；在材质上则多为白木制作，也有少量红木、柚木做的。而纹饰则遍布于床的楣子、帘子、栏板乃至柱子上，图案十分丰富。尤其是纹饰中的吉祥寓意，既展示了中华文化的厚重底蕴，又具有川东地区民间特有的审美品味，且表达出当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不懈追求。从老床的形态、雕刻、工艺上，往往能看出主人的社会地位与嗜好。例如，装饰以大朵花卉为主、式样新颖的，是小姐床；内容喜庆、动物成双成对的便是婚床；装饰风格比较严肃庄重的，是老爷床；而寓意深刻而雅致的就是文人床了。有钱人家的床不仅料好、纹饰也精致得多。如今，随着时代的进步，老床中的绝大多数已经毁坏了，剩下的也正在迅速地消失。因此，抢救、保护和研究这些民间文化遗产，记载和传承其纹饰中的优秀内涵，便成了我们今天的重要任务之一，遗憾的是这方面的工作我们还做得很少。而本文撰写的目的亦正在于此。

　　一、祈求福禄的纹饰

　　古时将富贵寿考统称为福，自古便有“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之说（《尚书·洪范》）。但多用以指富，以富为福。禄在最初也有福的含义，但又指官吏的俸禄“位定，然后禄之”。自古以来，《礼·王制》人们便常将福与禄共用，指福分与禄位。如“君子万年，福禄宜之”《（诗经·小雅·鸳鸯》）可见追求升官发财是芸芸众生的最大愿望之一。因蝠与“福”、“富”，鹿与“禄”音相谐，于是蝙蝠与鹿的形象便常常被民间用作了祈求升官发财的图案。川东地区也不例外。

　　在“福到禄回”中，下方为一回首之鹿，其上方刻着蝙蝠与祥云。鹿在古代被称为仁兽，传说鹿是瑶光散开而生成的，能兆瑞祥。当君主施仁政、天下太平时天鹿便会现于人间。于是在《汉书·蒯通传》里便有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之说。而“逐鹿中原”、“鹿死谁手”等成语则暗喻政权的得失。又传说鹿能活千年，常与仙人为伴，老寿星骑鹿、柱杖、持桃的形象亦常见于艺术作品中。李白在其诗《梦游天佬吟别留》中亦有“且放白鹿青岩间”一句，比拟自己如神仙般飘逸的行踪。由于上述缘故，民间常用鹿象征富裕、富足和长寿。蝙蝠是头似鼠而能飞翔的哺乳动物，在川东地区有“盐老鼠”之谓，传说由老鼠偷食盐而变化成，（又有说因其倒挂于屋檐之下，称“檐老鼠”）又因其能飞，便有“飞鼠”、“飞仙”的称呼。蝙蝠自古便被视为吉祥的象征，特别是红色的蝙蝠更被看重，不仅红色有驱邪的功能，且因红与“洪”音相谐，于是又有“洪福齐天”之寓意。由于以上缘故，鹿与蝠均可与诸多事物相组合，构成内涵各异的画面。在民间，蝙蝠常被倒置，这意味着“福到了”。在本幅中，天上的如意状云纹，有祈求高升和如意的内涵，且蝙蝠又倒飞而下，此即有福从天降、福到、富到之寓意，结合下面的回首之鹿便有“福到禄回”、“福禄双全”的内涵。“双福图”展示的是，屋外树丛中有一昂首向上的狐狸，右上方则有一只蝙蝠飞来，两者遥遥相对，另有树木若干。在中国传统图案中，将狐狸作为吉兽的并不多见。狐与狸本为两种动物，后合称狐。《诗经·豳风》中有“取彼狐狸，为公子袭”句。在中、外民间，自古以来狐狸便负有恶名，又因其机警、不易被捕捉而被视为狡猾，于是常被用于形容奸诈之人。遂有了“狐狸和乌鸦”、“狐假虎威”等故事和成语。而清代文学家蒲松龄却在《聊斋志异》中给狐狸正了名，作者赋予狐仙以美丽、善良的形象。这也许就是在清代晚期图案中，狐狸频现的缘故。在本图案中，首先是取其“福”意，狐与蝠字皆与“福”同音，其吉祥之意自不待言；其次，该“福”所至是全方位的，无论天上、地下皆被括入其中，这一点与通常的两只蝙蝠相对的“双蝠图”寓意相比，似更进了一步。

　　二、祈求荣华富贵的纹饰

　　荣华本指草木之花，屈原曾有“及荣华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诒”《（楚辞·离骚》）的诗句。又由最初花的美貌引申出了茂盛、华美乃至富贵的内涵。牡丹以其雍容华贵、仪态端庄而自古便享有“百两金”、“富贵之花”、“花中之王”的美誉。因而无论宫廷或是民间均以之作为繁荣富足和高贵的象征。或与蝙蝠、或与蝴蝶、或与老虎（均谐音“富”）同时出现。在川东民间古床中，牡丹的图案也最为常见。

　　该“牡丹白鹭”纹出现在床帘的两侧，图案中一白鹭立于牡丹花丛里。牡丹的品种十分丰富，在明代薛凤荣的《亳州牡丹表》中便见载近270种，并被分为了神、名、灵、逸、能、具共6品，还留下了许多相关的传说。早在唐代，宫廷或民间均以之为纹饰，取其吉祥之意。至后世便有了牡丹与凤凰（富贵爱情）、寿石（富贵长命）、桃花（富贵好运）、古钱（十全富贵）、长春花（富贵长春）、白头鸟（富贵偕老）、花瓶（富贵平安）、孔雀（富贵吉祥）等的组合。白鹭以其羽毛洁白、脚高颈长、姿态优雅而被人们喜爱，早在殷代其形象便见于雕刻之中。又因鹭群展翅飞翔时队伍井然有序，于是人们便以之比喻百官班次的有条不紊，在清代七品官服的“补子”上便绣有白鹭的纹样。又，鹭与路音相谐，于是人们便常将白鹭的形象与莲花（一路连科）、芙蓉（一路荣华）等画在一块，取其吉祥之意。在这里，将其与牡丹放在一块，其寓意则应为“一路富贵”。

　　“虎蝠牡丹”图位居床帘的右上方，由一蝙蝠（上）、一牡丹（中）、一猛虎（下）组成。在中国，自古以来便有将虎视为吉祥之动物的习俗。“虎，（《说文》也许正是因为它的威猛有力，百兽之君也”），人们才以虎符、虎节调兵。传说白虎是由枢星散开而成形，因而与青龙、朱雀、玄武共为方位之神，并与社会的安定与否相关。传说中，巴人祖先廪君死后便化为白虎造福后代，在古代巴人的不少器具中都有虎的形象。虎是十二生肖之一，其颂辞为“寅阶日月跃东山”，足见其举步生风、气势威猛。十足的阳气，使虎具有了延续后代、镇压邪气之功效，故其貌又常见于陪嫁品上或用作镇墓兽，正所谓“虎为阳物，”（《风俗通》“富”“福”百兽之长也）。虎字还与、音相谐，在民间亦绘之以求富贵。在本组图案中，将蝙蝠、牡丹与猛虎放在一块，其意应在祈求富贵荣华与平安。

　　“蝙蝠凤凰牡丹”为床楣正中的浅浮雕图案，由上至下倒挂的蝙蝠，其嘴下衔一如意玉佩；四只凤凰、双栖双飞；两株盛开的牡丹承于其下。此图中蝙蝠衔玉佩，有幸福如意之美满意境。记载中凤凰由五行中的离火臻化而生成，因之有“凤凰涅槃”之说。汉时它被称为朱雀，与青龙、白虎、玄武共称“四灵”，其形据《宋书·符瑞志》载：为“蛇头燕颔，龟背鳖腹，鹤顶鸡喙，鸿前鱼尾，青首骈翼，鹭立而鸳鸯思”。凤凰为传说中的“百禽之王”，民间有“百鸟朝凤”之说，人们还将之与君臣之道比拟，于是皇帝所用之车马有凤车、鸾驾之称。凤凰的形象美丽而高贵，有非竹食不食、非灵泉不饮、非梧桐不栖的高洁特性，是象征着幸福、吉祥、平安、驱邪的瑞鸟，于是在民间凡婚嫁、命名时常用之。常与凤组合的图案有太阳（前程光明）、龙（龙凤呈祥）、麒麟（凤麟呈祥）等，此外民间还常以艾叶（谐音“爱”）、萱草绘成凤凰，以表示爱情美满。此图案中凤凰与牡丹结合，即“凤凰戏牡丹”寓爱情和美，加上蝙蝠衔玉佩、凤凰双飞双栖。该床的用途是十分明显的：为新婚之人而作。

　　三、祈求婚姻美满、子嗣绵延的纹饰

　　追求美满婚姻、期望子孙绵延是中国传统思想中的重要内容。古时，人们常以连理枝、并蒂莲和鸳鸯来寓意美好的爱情和婚姻。例如，人们称鸳鸯为“匹鸟”，其雌雄双双，日则形影不离，夜则交颈而眠，因而被视为夫妻爱情生活美满的象征。而莲子、石榴、葡萄、松果等多籽果实则被视为子孙绵延、多子多福的象征，在民间老床上常见此类图案出现。

　　以“蝠蝶金瓜”为主要图案，它出现在床帘的两侧，由蝙蝠、蝴蝶、金瓜、花篮等纹饰组成。蝙蝠有福与富的含义，蝴蝶不仅是爱情、幸福的象征，还因“蝶”与“耋”（八十曰耋）音相谐，于是又有长寿的内涵。在川东民间常将蝙蝠与蝴蝶置于一处，以示幸福长寿。在此图案中又加上了金瓜，在《诗·大雅·绵》中有“绵绵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句。瓞为小瓜，此处有子孙兴旺之寓意。篮中的牡丹，显现富贵荣华，而瓜滕缠枝则寓意吉庆，具生生不息之意。此图中，家族人丁兴旺、繁荣昌盛的祈望昭然若揭。在其他地方，还将蝙蝠、蝴蝶与柿子放在一块（事事有福），将蝴蝶与猫、牡丹置一处（耄耋富贵），将蝴蝶与猫、菊花组合（寿居耄耋），蝈蝈与蝴蝶组合（官场降福）等，其寓意大抵相似。

　　“福禄寿喜”出现在帘的正面中央，从右上至左上依次雕有蝙蝠、奔鹿、猛虎、喜鹊的图案，取其谐音或意思，以体现“福、禄、寿、喜”之寓意，其相向而行，表明它们同到一处。其左右两旁为葡……）子送（音谐“送”与“松”因者后，意之子多其取者，前案图鼠松与萄具多子多福、子孙绵绵、家族昌盛之内涵。其上方为书案、鼎、宝瓶、如意、壶、水烟袋等图案，寓吉祥、昌盛、聪慧、平安、如意之意，而水烟袋在此出现可能取其“烟”与“姻”谐音，有姻缘美好的内涵；其下方则为鲤鱼跳龙门及缠枝牡丹图案，有祝愿金榜题名、大富大贵之吉的到想能是凡中图此在，之总）出画一一能未限有面版因。涵内祥内容主人都嘱咐工匠雕刻上去了。

　　“麒麟凤凰”表现的是山下人家，古树参天，有凤凰飞至、麒麟来迎的画面。麒麟与龙、凤、玄武一样并非真实存在的动物，它们均为古代传说中的灵兽。据说麒麟是由岁星散开而生成的，因而是神兽。其中“麒，麋身牛尾，一角；牝麒也”《说文》。其仁兽也，麟，形象综述之则为：狼头，头上一角，角端有肉；麋身，身上有鳞，黄色；足为偶蹄或五趾、牛尾。麒麟在古代被视为仁兽，说它“含仁怀义，音中律吕，行步中规，折旋中矩，择土而后践，位平然后处，不群居，不旅行，纷兮而质文也，幽间循循如也”《说苑》）因其品行端庄，中规中矩；其心怀仁慈，不踩任何活物，故受到统治阶级的极力推崇。唐代之官服有麒麟袍、清代一品大员的“补子”亦以麒麟为纹，可见其地位仅次于龙。在民间，麒麟又是瑞兽，主吉祥。它是给凡间送子的神物，其所送孩子则为经世之才或圣人。“麟吐玉书”讲的就是孔子出生的故事；古人赞美别人的孩子时，也称之“麒麟儿”。于是，麒麟送子的主题便常见于民间艺术题材中，8图其寓意为祈望早生贵子、子孙贤德等。在本图中，山间屋外，凤凰飞降、麒麟来迎，其意当为祈求家庭吉祥兴旺、俊才辈出。

　　此外，在民间老床图案中还有的以雕刻金瓜、佛手瓜、寿桃、石榴和柿子等瑞果，表示福禄寿喜、四季平安的；也有以雕刻累累葡萄，锦鸡繁花，来暗喻多子多福、锦上添花的；有的则以芦苇河蟹（夫妻和谐）来表达对一个家庭的幸福憧憬和美好祝愿。

　　四、祈求家业兴旺事业顺利的纹饰

　　对普通百姓而言，大富大贵是难以企及的，于是讲求实际的他们便把家业兴旺和事业顺利当做了祈求的对象。这样一来，我们在年画中常见的牧牛、渔猎、舟船、稼获等内容便被纳入到古床纹饰中来，并赋予其象征的意义。

　　川东多山水，且人们以农耕渔业为主，因而在川东民间古床图案中，反映农事、山水、船舶与家居建筑的纹饰并不少见，便是其中之一。在此类图案中，人“山水船舶家居”们也赋予了美好的寓意，此图恰似一幅美不胜收的山水画，图中的楼台亭阁、秀水青山、葱茏林木、如意祥云均显示出床主人对美好家居环境的向往。中国古代的建筑，常与风水布局相关，特别是图中舟泊港湾、蓄势待发，更有顺流逐利之寓意。倘该船表现为扬帆出航，则又寓意着一帆风顺、人生得意。

　　“三羊开泰”为床帘上的浮雕图案。艳阳下，居舍在树丛中掩映，构成了画面的背景。前景为三只山羊或回首而卧、或朝天仰望太阳、或在奔跑回头，姿态各异，生动活泼。羊自古为六畜之一，在《诗经·王风·君子于役》中有“日之夕矣，羊牛下来。”的记载，可见羊很早便为人类所饲养。羊性情温顺，且跪地吸乳、知报养育之恩，被视为吉祥的动物。又因其肉味佳，汉字中“鲜”、“美”等字均与“羊”相关，被用以祭祀祖先或神灵。古时，羊与“祥”通，有“吉与又羊；谓之）祥吉羊“阳”谐音，且羊肉性燥，被视为阳气充足，民间有将羊头骨挂于墙壁上，祷吉驱邪之习俗。羊又是民间十二属相之一，颂辞为“乾元启运三阳泰”即盼望新年万事如意。在《易经》中，以正月为泰卦，三阳生于下，该时节为冬去春来、阴消阳长，因而是吉卦。本图中，以三只羊“三羊开泰”寓祝新年吉祥、好运之意，当中一羊举头望日点明了羊与阳的关系。

　　“山居双牛图”。图中房屋依山层叠，掩映在崇山峻岭之中，山下有两头水牛作奋蹄状。从房屋依山傍水的构思上看，应为典型的川东山地建筑形式，唐人王维便曾有过“登高万井出，眺迥两流明”（《晓行巴峡》）的记述。牛自古以来便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并被民间视为神物，传说中道家祖师老子的坐骑便是一头青牛。每当春天到来时，人们要举行开犁仪式，以祈求来年的好收成，在过去的年画中“春牛图”最为常见。又因牛与水关系密切，在一些地方人们还会将石头或青铜的牛雕像投入河中，以镇水患。在西陵峡中有一座黄牛庙，传说是土星变成了巨大的黄牛，助大禹治水有功因而被人们祭祀。牛又是十二生肖之一，其颂辞为“金牛奋蹄开锦绣”，本图案似正合此意，有祈望奋发图进、春风得意、前程似锦之内涵。在有的图中，牛作回首望月状，则释意可为“夕牛望月”，寓人到晚年仍壮心不已，或虽人生已至晚年仍可月宫折桂之意。

　　在有的古床楣子上，人们还雕刻众所周知的戏文，以剧中的情节自娱或自励，也有的雕刻梅、兰、竹、菊“四君子”，比喻品行高洁，用以表达人们对冰雪情操的向往。竹子还以“节”、“级”音同，有级级高升之意。

　　五、祈求平和安康的纹饰

　　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祈求生活中的平安，是百姓的另一种生存哲学，自古人们便有祈求“安吉无事”的愿望。在魏晋时期，人们常在往来书帖中以“平安”之语问候，这正是当时“多事之秋”的写照。同时，出门在外的人也莫不期待着“平安”，大唐诗人岑参曾有“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的佳句。（岑参：《逢入京使》）由此可见平和、安康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平安喜庆”图位于床的左侧，上方为一置放在架上的瓶花，瓶上有纹饰，瓶中插有万年青，下方为一悬挂的磬，磬身饰有花纹。万年青属多年生草本植物，春季开花、秋季结果，是一种观赏价值较高的常绿植物。在民间人们亦视之为吉祥物，多栽培之，并于喜庆之日置于案头。人们喜爱万年青，主要是取其四季常青、永不凋谢之意。在婚嫁的家俱上用它，表示夫妻和谐如意、爱情久长；逢添丁、贺寿时用它，寓意健康长寿。通常与之组合的图案有灵芝、百合等。在此图中以万年青插于瓶中，又取“平安”之意，于是该组图便有了长寿、平安的内涵。磬为我国古代之击乐器，其形如折尺，通常用玉、石雕成，后又有金属铸图12磬。在民间，磬是吉祥物，被归为“八宝”之一（艾叶，避邪；珠，热烈、光明；犀牛角，胜利；钱，富有；菱镜，美好；磬，喜庆；方胜，连续不断；书本，智慧）。又磬与“庆”谐音，因此人们常以磬的图案来表示喜庆，并祈求好的运气。本图磬身上还饰有兰花的形象，兰花也是民间常用的吉祥物，是高洁、优雅之象征。

　　在床右侧“福门吉庆”中，上为一倒飞的蝙蝠，寓意“福到了”，通过中间的“盘长”连接着下面的磬（喜庆），磬身上又有万年青的图案。上下结合观之似有福门吉庆、幸福绵长之寓意。“盘长”亦为佛门八吉祥（法螺，好运；法轮，生命不息；宝伞，保佑众生；白盖，解脱贫病；莲花，圣洁；宝瓶，成功和名利；双鱼，鱼为鲫鱼，穷无，长盘；义涵之余有福幸、邪避利趋，有音谐余与鱼、音谐吉与鲫一，之）结之释之为“回环贯彻、一切通明”，有事事顺利之内涵。该结（谐音吉）无头无尾，具长寿、无穷尽之意，推而广之，则有财源不断、爱情久长、幸福绵长等内涵，故民间以此为吉祥物。人们将之用于生活中的各个方面，大自建筑、傢俱图案，小至佩饰、钮扣。此外，与之相近的还有回纹，它的寓意是祈盼吉利深长、富贵无边。

　　“牛麟望铃”，此图含义不甚明了，姑试析如下：在民间，通常人们将铃（俗称铃铛）悬挂于马颈或旂首，以扬其声。在《左传·桓公二年》中有“锡、鸞、和、铃，昭其声也”之说。另古时又有将铃悬于庙宇或大殿簷角（称铃铎）的做法，在《宋史·礼志四》中有“门不设戟，殿角皆垂铃”的记载。可见悬铃扬声有着昭示与召唤双重含义，但将铃悬于树上的做法亦不多见。此图可能有铃声招来吉牛与麒麟（好运）至的寓意。又“铃”与“麟”与盘长，又称无穷结，是中国民间使用普遍的吉祥物。佛家则灵、心有灵犀等祈求好运的内涵。类似的图案还有以金银财宝、喜鹊登枝、莲花游鱼（年年有余）等来祈求兴旺发财的。

　　六、祈求长寿的纹饰

　　祈求长寿是每个人的愿望，管子曾曰“平正擅匈，论治在心，此以长寿”《（管子·内业》）而古时帝王们炼丹、求佛的目的也多在祈求长寿。在民间，人们多以龟、鹤、松、桃等寓意长寿，例如，鹤传为长寿仙禽，有“鹤寿千岁，以极其游《准南子》）的说法。因而它是仙人的坐骑，并常与松（鹤寿松龄）、鹿及梧桐（六合同春）组合在一块。

　　“寿喜延年”以一宅院为背景，青松苍翠，一喜鹊倒飞而下，与一侧身昂首之龟相对。早在先秦时期，人们便赋予了喜鹊感应预兆的本领。后来逐渐地将之定义在两个方面：一是预告有客将临，蜘蛛集而百事喜（引陆贾语）；二是“乾鹊噪行人至，《西京杂记》报喜，闻鹊声，故谓灵鹊报喜”《（天宝遗事·时人之家，皆白喜兆，灵鹊报喜》王仁裕）。喜鹊被称为乾鹊，源自“易卦”，因其恶湿、噪晴，具阳气。又《风俗通》里，有“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的典故，因而喜鹊被视作吉祥、喜庆、爱情的象征。龟与龙、凤、麟在古代并称“四灵”，据传鲧及大禹治水时，神龟皆予以帮助，因其功高而获一万年的寿命。灵龟见多识广、通天地之奥秘，于是在《准南子》中便有“必问吉凶于龟者，以其历岁久也”之说，或许这便是殷商时期人们以龟甲占卜的原因之一。又因其寓意久长，常被雕作托碑（刻有皇帝手书或文告）之物，以示皇恩浩荡，千秋长存。作为吉祥之物，龟就有了长寿、忠诚报恩、不朽之内涵。在此图中，青松参天、喜鹊与乌龟相对，似有寿比南山、喜事到来之寓意。而图案左侧廊下的猫，更证实了这一推测，猫与“耄”谐音，以示“耄耋之年”（耄、耋分别指七十、八十岁）的美好祝愿。此床应为老人之床，意在祈寿祝福。

　　树为背景，左侧雕一喜鹊倒飞至山羊上方，羊侧头上看，神态十分生动。松在古代被称作“百木之长”，传说秦始皇曾于一巨松下避雨，为谢其恩便封之为“五大夫”，于是松便有了“大夫”之美誉。又因松树之干挺且直，于是人们又将之喻为正人君子，为历代文人士大夫所讴歌，孔夫子曾有“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的名句；又因松树为常绿之树，其四季常青的特性又被人们视为常青不老、延年益寿的象征，并常将其与鹤放在一块（松鹤同龄）。桃传为五木之精，由玉衡星散开而生成，因而能避邪，人们常将之植于门外。又有西王母园中仙桃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食一枚可增寿六百年之说，因而民间亦将桃比作长寿，将其与蝙蝠（多福多寿）、桂花（贵寿无极）组合在一块。由此看来，本图的寓意应该是：喜庆连吉祥、高寿比松桃。诸如此类的纹饰还有相向而立的一对白头翁，寓意白头偕老和富贵绵长。

　　川东地区几乎每一张老床上的雕刻纹饰都有着相应的寓意，或为祈求福禄，或为祈求富贵，或为祈求婚姻美满、子嗣绵延，或为祈求平安，或为祈求长寿，有的则以戏文故事教育后人。其内容之丰富、寓意之深刻，远不是本文所能概括的，笔者撰写以上文字，仅求抛砖引玉而已。另就床主而言，有一定的财力且文化水准较高的，其床上纹饰便较为精美，其寓意也要隐晦和深刻一些；而普通百姓的床上纹饰，不但做工相对粗糙、图案寓意也浅显易懂些。与西方人的直率不同，中国人自古以来便形成了重内敛、含蓄、谦逊的传统，因此直白地祈求富贵荣华、长寿及子孙绵延的图案并不常见，而是采用了假借的手段，曲折、象征地表达自己的愿望。这一点与中国文人画，特别是明代的四君子画的内涵一脉相承。因此，讨论和研究这些纹饰，除保存优秀民间文化传统的意义外，更有着解读川东地区民间社会思想及习俗的重要作用。

　　（本文所有图案由笔者据实物手绘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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