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苑论史

附十一：军官的培养和统帅的人格

　　一个国家要想完成优良的现代化的国防军组织，除了首先确定适合于时代要求的优越的军事制度，还必须把军官的培养；士兵的训练；军队的武装编制；后备兵员的储备等问题作一个根本的解决。

士兵、武装、组织、训练和干部，都是决定军队战斗力强弱的重要因素。然而，“强将手下无弱兵”，说明军队的好坏是以干部为转移，因而，对干部的培养，是建立一支高素质的国防军的重要问题。

杨杰例举了世界上的两个例子来说明对军官培养的重要性。

普鲁士的军队曾经打败过法国英雄拿破化，因为普鲁士在当时出了几位名将：沙恩霍斯特、哥奈施瑙、布留赫尔和克劳维茨等人，在他们的组织训练和指挥下，使普鲁士军队成为击败拿破它的头等军队。普鲁士军队的好处一方面是士兵的勇猛，一方面是各级干部的优良，而士兵的勇猛是由优良的干部训练而成的。德意志继承着普鲁士军队的传统，特别注重军官干部的培养，所以，德国历代都有伟大的将帅，德国的军队，在世界上老保持着头等的地位。

再说苏联，苏联的军队能够打败希特勒，也不是偶然的。在十月革命以后的长期内战和列强武装干涉时期，红军里面已经锻炼出不少优秀的干部，如福隆泽、伏罗希洛夫、枉嘉乞夫斯基、布登尼、提摩盛科等，都是最杰出的人物；另外还有一大批从事红军政治训练的活动家，如列宁、托洛斯基、斯大林、莫洛托夫、米科扬、基洛夫、加里宁、斯维尔德洛夫、卡甘诺维奇、史丹诺夫、安得烈夫等，他们在红军里面灌输革命思想，培植纪律精神，鼓舞战斗情绪，把红军组织得象钢铁一般坚强。在进行社会主义国家经济建设的时候，苏联又将原有的红军彻底地整理过，并运用特殊的教育方法，训练了成千成万的优秀干部，于是红军的组织机构便更加坚实，更加健全起来。

他说：“德苏两国建军的方式虽然不同，在培养良好的军官作为良好的军队的骨干这一点上，它们的做法却是一样的。”

杨杰以苏德为例子，说明他们的军队之所以成为头等的军队，表现出辉煌的成绩，是因为他们的建军方法好，它们培养干部的方法好，这里也明显的看出了他的思想感情的倾向，德国打败了世界有名的英雄拿破仑，是头等的军队，而苏联又打败了希特勒德国的军队，苏联不仅有优秀的红军作战指挥干部，还有一批优秀的做红军政治思想工作的干部，他们同时又是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优秀干部。也就是说，苏联的红军不仅有作战技术方面的严格训练培养，而且重视政治思想教育，这种军队，不只会打胜仗，而且会建设社会主义社会。这种军队能把曾打败过世界着名英雄拿破仑的军队打败，这就是杨杰向往的现代化的国防军，他举这两个例子的用心良苦也是一目了然的。

联系到中国当时的军事建设，他认为我们要想建立足以和任何强国的队伍媲美的国防军，也应该注意建军的方法及干部培养的方法。中国军队已有很长的历史，并且已经组织起来几百万军队，为什么大家还认为不满意呢？现有的军队的缺点是很不少的，而在干部方面有两个明显的缺点：

第一，高级军官、中级军官、下级军官的学识差不多是一样的，他们的不同之点，在于阶级的悬殊，不在学识能力的高低。行伍出身的军官，也可以逐步晋升为总司令，指挥几十万大军。因为他在军队中时间久了，经验和阅历很丰富，他用兵的才能，都是从自身的经验中提炼出来的。经验的价值，任何人都不能否认；不过军事学术的内容太复杂了，进步得又太快，单凭个人有限的经验，实在不足以应付战争中千头万绪的事变。下级对上级，部下对长官，既没有尊之为师心悦诚服的观念，军队的统率和指挥，便不能不靠盲目的阶级服从以保持并提高上级长官的威信和权力。这种军队的素质，是不能和国防上的标准军队相比的。

第二，各级军官的学识既然无大差异，因而在职位的晋升和阶级的铨叙方面便没有方法避免感情用事，采取纯客观的人才主义。这样，军队的指挥官，不一定就有指挥军队的才干；真正有本领的，又往往得不到表现的机会。学识能力与职位不能相称，最有用的人不能摆在最有用的地方，军队的战斗力当然就提不高。

因此，我们要改造现有的军队，必须注意两点：中国国防军，应以国际军队为标准；干部的素质，应保持一定的水平，使各级干部的学识能力，能够跟上时代，随时代的进步而进步。

杨杰说：军队干部的好坏，与军事教育制度有密切的关系。从前中国采取一级学制，军官学校修业的期限很长，从下级军官到高级统帅的学术，统统要在军官学校里一次学完，毕业以后就不再进修了，由充当见习班长，一直升到总司令，所用的知识学术，都是一样的。“这种制度，最不科学，也最不合理。今后要建设头等的国防军，非改弦更张采取多级学制不可。”

多级学制的特色在使理论与实践配合，一面学，一面做；学一段，做一段；做一段，再学一段；需要多少，学习多少；学到多少，用到多少；既没有无用的学术，也没有不学无术的军官。时代前进一步，军官们的学术也跟着前进一进，在人生不断的战斗过程中，他们永远不会落伍。

多级学制的具体办法：

选拔体格健全、品行端正、科学知识丰富的高中毕业生，送入军官学校，先当后补生，编入军官总队。学习各种普通的和基本的军事学术，打下很好的底子，这一阶段名为军官预备教育，不分科，时间为六个月。

预备教育期满后，再根据个人的志趣和政府的需要，实行分科教育。最初只能进各兵科专门学校的初级部，所学习的功课，以能胜任排长的职务为标准，学习时间为十个月或一年。毕业后分发到各部队，充当中少尉阶级的排长。

在中少尉停年期间服务相当久的下级军官，轮流调回各兵科专门学校，入高级部的专科技术班，加强他们过去所学习的知识和技术，学习时间按照功课的难易分为三个月，四个月，六个月不等。这一阶段所学习的功课，以能胜任连长的职务为标准，旨在预备晋升连长，名为加强教育。

比较优秀的上尉级的军官，将来很有充任中级军官的希望，在规定服务期间经过考核成绩优良的，再分别调回各兵科专门学校，授以中少校阶级的军官所应具备的学术技术，学习时间为十个月，毕业以后，可以升任营长、团附之类的中少校阶级的职务。这一阶段名为上尉后补班。

中少校阶级的军官，在服务期间成绩优异，将来可以胜任团长、旅长或师长的，在停年届满之前，再调回各兵科专门学校，学习团，旅、师的战术，期限为一年，名为校官班。

为了训练特殊技术，培养幕僚人才和高级指挥官，需要设立国防大学。在国防大学里，分为正班和特别班两部，正班训练陆海空军各种幕僚人才，特别班训练全能的国防干部，期限正班为三年，特别班为二年。上中尉阶级的优秀军官，就可以自由报名参加考试，完全采取人才主义，根本破除保最有用的人不能摆在送办法。

在国防大学里，可以开办一个将官讲习班，选拔师旅长中将来堪以胜任大军统帅的杰出人物，入班学习一年，造成优秀的高级干部。

有了造就各色各样军事干部的多级教育制度，然后才能树立综核名实赏罚严明的人事制度，打破只重关系，讲情面，以亲疏爱憎为考绩赏罚标准的腐败传统。

解放以后，中国人民解放军曾建立了各种军官学校和高等军事学校，培养了一批批军事干部，为祖国的建军作出了重大贡献，然而，最近几年随着提倡学术水平，讲文凭，各地方的许多陆军学校相继挂上了陆军学院的牌子，当然，扩充高等军事院校，使更多的青年军人能够受到高等军事知识技术的训练这是好事，但是，就质量方面、素质方面特别是教员也要相应提到高等院校的水平才是，即国防水平才行，这是不能有半点含糊的，战争是残酷的，铁面无私的，不是一张文凭可以抵数的。同时，只有高等军事院校也不行，中下级军官也需要培养，也需要建立各种专门的军官学校，如步兵、骑兵、炮兵、工兵、辎重兵、通讯兵、装甲兵、反坦克兵、军医等等来培养各种兵种的中下级军官。而且，大家都知道，高级指挥人才，需要的始终是少数，而中下级军官却是一个庞大的数目，忽视了这点，我认为是不恰当的。总之，军事科学越进步，教育方面的分科越多，培养各种军事人才干部的学校，也是不可少的。所以，杨杰主张采用多级学制的培养各级军官的办法，我认为是正确的，我军也是可以参考的。

军官既然是军队的重要干部，是士兵的表率，所以对军官的选拔和培养就特别慎重严格。被选拔的对象，一方面要负有以服兵役为终身职业的志愿，同时还需要有对军事上国防上作更进一步贡献的抱负。要有崇高的武德、高兴的人格，优异的才能，卓越的统驭力，还要做到责己严而对人恕，能以至诚感人，博得三军的爱戴，一到战时，他们能够身先士卒，赴汤蹈火以达成扞卫国家的重大使命。

军人对国家有如此重大的贡献，国家也应该给军人以特别优厚的待遇。例如：授以特殊阶级，以提高他们的社会地位；发给精美的服装，提高他们的荣誉心；提高他们的薪奉，以增进他们的生活，保障他们的官阶，非犯无期徒刑或死刑，不得轻易剥夺；年老退休或因疾病残废不能继续服役的军官，给予年奉，以保障他们的生活；对阵亡或病死的军官家属，分别发给抚恤金赡养费；军官的任、免、奖、惩、调迁，统由国家元首亲自裁决。

杨杰认为：国家对军官待遇的优越，军官报国之心越切。在平时，他们会尽忠守职，不至作奸犯法；在战时，他们冒险犯难，虽死亦无遗憾。假使军官犯了罪，可以用严刑峻法处分他们，以整肃军纪。本着这种精神培养的军官干部，才能得到优秀的干部，本着这种精神建设的军队，一定能够建设成功强大的国防军。

杨杰以提高军官的待遇，激励他们的报国心，是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这并不是唯一的办法。我们知道，解放前，工农红军、人民解放军，可以说是物质生活最苦的军队，待遇最差的军队，然而，由于他们明白自己是为劳苦大众的解放而吃苦，他们虽苦，也仍然有懂得为民为国奉献的道理，他们打败了外国的帝国主义者，推翻了本国的统治阶级，他们精神生活是丰富的，他们为主义可以视死如归，因此，他们受到广大人民的无限崇敬。

杨杰还认为，军士是军队的下级干部，是兵卒的直接领导者，他们必须是职业化的军人，才能在长时间中学到较为丰富的军事学识，较为熟练的军士技术。在平时，他们是士兵的表率，在战时，他们是战斗群的核心。因此培养军事干部是很重要的。新兵入营以后，经过半年的基本训练，就可以在志愿充当职业军人的兵卒中间选拔比较优秀的分子，施以六个月的军士教育，再送到军官学校教导队受训六个月，毕业以后就可以回营充当军士。

军士是军官的助手，他们的地位，是军官和兵卒间的中间阶级，必须品行、学术、精神、体格四者都可以做兵卒的模范，方为合格。但是，杨杰说，他们的出路是非常狭隘的，晋升的极点，仍然不脱军士阶级，最多不过升到准尉。当然，在中国也有一些行伍出身的将帅，但比较进步的国家，却多不愿使军士升为军官。因为这会影响军队的素质。补救的办法，除了特别提高他们的待遇外，在他们达到快退伍的年龄前，使他们分别学会各种实业方面的知识与技术，退伍时介绍他们去做适合他们的工作，这样，消极方面，算是保障他们的生活，积极方面，可以增加社会的生产，安定社会的秩序。这种主张，我认为是可取，国家不仅只用兵，而且也要为不能用他们时，为他们找一条谋生的出路，将来退伍后，不至为生活困难在社会上为非作歹，扰乱社会秩序，成为民众的祸害。

从杨杰以上的思想，我们可以看出这位着名的军事家，不仅有渊博的军事知识和较为进步的军事理论，同时，对军官、军士、士兵都了如指掌，深知他们的思想，他们的疾苦，他不只是停留在口头上的同情，而且提出了具体解决的各种办法，这些办法虽然不是都完善无缺，但在他处的时代，他面临的国民党军队的情况，这些办法是有一定的道理和进步性。作为一个国民党的高级将军，能如此的体贴下情，这和他的出身贫寒、爱国主义思想是分不开的。

杨杰认为，解决了军官、军士、士兵的问题之后，剩下的也是较重要的问题，就是统帅的问题，统帅于其军中，如神经中枢之于身体。是处于全军中最高的地位，所以统帅要做到至公至正，不偏不倚，协调一切，洞察万般，一切都是为了要把全军的力量都能够在作战时发挥出来。因而，当统帅的人，首先就是要谦虚袒怀，以天下为公，抛弃个人的小我，而趋于以国家为前提的大我。杨杰说，当统帅的要“诚以接物，仁以待人，勤以理事，明以观变，庶于正义公理，不犯秋毫，仰可以恪天地鬼神，府可以令三军爱戴矣。”当统帅的人，要有两种伎俩：一是统帅者自己的会俩，一是尽量发挥部下辅佐诸官全能力之伎俩。作为统帅的人，要以德服人，明哲取胜，要知人善任，使其各尽所长。

杨杰认为：一个将帅要帅领几千几万以及几十万的军队，使之都能唯我是尊，唯命是听，去和敌人拼生死，争存亡，而完成我们当将帅者对国家民族所负的伟大使命，这绝不是单有了才学就能如愿以尝，最重要的还是要有高尚的人格，来资楷模，来资统驭，熔化其内心，坚确其信仰，统一其志气，使悟其精神，应能赴汤蹈火，视死如归，然后，军队的全能，才能发挥出来，收到“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效果，以德服人者心悦而诚服，就是这个道理。至于才学的应用也是很重要的，这是指挥军队而挥战胜敌人的真精神，这是将帅高尚人格的方法。如果将帅没有这种力量、一量遇到困难，就无可奈何了。古今来的将帅，论才学并不高大，论功业则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惊天地，泣鬼神者，实大有人在。都是因为他们的人格太高，能够以德服人的结果。德若水之源，才若波澜，德苦木之根，才即其枝叶。德无才以辅之，则近于遇者。才无德以主之，则近于小人。二者如不可兼，与其无德而近于小人，毋宁无才而近于遇者。

杨杰以这些道理以及古人的话来说明将帅人格修养的重要性，这些，多半是针对国民党有些将帅人格不济事的弊病而言的，从这里也可以明显地看出他治军的思想，他是主张以理以德服人，反对以暴力服人，特别反对不明真伪、不辨是非盲目的压服下级。可见，杨杰是先重德的修养，而后才重才学的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