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苑论史

附十：征兵制和军官精神组织

　　打破封建传统的军事制度及私兵制以后，应该建立怎样的兵役制度呢？杨杰认为：国家的统治权逐渐由少数特权阶级的手里转移到人民的手里，民主政治的洪流，改变了世界上的国家体制，在民主国家里，军队不在是特权阶级的爪牙，而是保卫全体国民所一致拥护的政权的武力。国家是属于人民的，扞卫国家自然是每一个国民名符其实的天职。因此，杨杰主张采用民主国家体制为背景的普通的征兵制度。

他说：在征兵制度的概念里，当兵不再是一种职业，而是全体国民最光荣最神圣的义务，常备军不再是军人的储藏所，而是制造工人的工厂，造成以后，就分到永不腐烂的仓库里，到需要的时候，再行召集。

征兵制是有这个优越性的，当兵成为一种光荣而不是耻辱了，用事实改变历史上传统的轻视兵、讨厌兵的陈旧不合理的观念。

就国家的财政和经济观点来看，征兵制的效率要比募兵制的效率高出许多倍。假若一个国家经常需要一百万常备军，在二十年后作战，照募兵制的办法，能够上前线的军队，仍旧是一百万人；若照征兵制的办法，采用两年在伍制，每年有五十万新兵入伍，有五十万老兵除队，二十年后作战，就可以动员一千万人。而国家财政的开支并不增加，效率的高低却是一与十之比。

根据当时中国的实际情况，中国人口有四万五千万之我，兵源是无穷的，假定我们需要常备军一百二十万人，采用两年在伍制，每年应征的入伍壮丁不过六十万人，而适龄壮丁的数目，若照人口数目百分之一的标准计算，每年应有四百五十万人，余下的三百九十万人可以采取精兵主义，将士兵的体格、智力水平提高，以改善军队的素质；提高现役兵的年龄，缩短服兵役的期限，以适应中国人体力较弱，生理发育迟的具体情况；实行作战与作工的双重兵役制度，接受严格的生产训练，解决国家迫切需要熟练的技术干部，并补助军事训练之不足，也可以为工业军事化打下一个人力方面的基础。

杨杰根据中国的具体情况，提出精兵主义及作战作工双重兵役制度，这是很好的一种办法。当兵的不仅得到严格的军事训练，而且受到严格的生产训练，在伍期间可以克服长期以来认为军队是一支只会消耗不会生蛋的大公鸡，军队本身能够生产，可以满足部分生活需要，减轻国家负担；除队后，士兵有技术，有生产知识，可以从事各种工作，不会成为游手好闲的社会祸害，相反能做些对社会对地方有好处的事，那种”好铁不打钉，好汉不当兵“的社会观念也就会慢慢地改变。

此外，征兵制度被爱国心理驱使，扞卫国家的意志特别坚强，军队素质可以提高，民族意识可以提高，民族精神可以发扬，而且可以随时反抗帝国主义侵略者的准备。

军人既然对国家对民族作出如此重大的贡献，因此，在国家的宪法上应该明确规定，服兵役是每一个国民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是每一个国民至高无上的荣誉。还要在法律上规定使军人享受特别的权利，在社会上，应当给军人以特殊尊敬，使军人的荣誉由理论成为事实。

同时，杨杰认为：在兵役制度方面，于征兵制之外，还是应该保留一部份志愿兵，因为在战争已经摩托化运动的今天，军人需要精练的技术，空军和海军的训练更加困难，在社会技术水平还没有普遍提高的时候，为了保持军队的技术水平，应当暂时把士兵分为普通兵和技术兵两种，在技术兵里保留一部分优秀的志愿兵，以此作为基干，这样可以适应中国技术落后的情况，而不因技术落后，影响军队现代化的发展途径。

杨杰提出的征兵制度，的确是比募兵制优越得多。特别是在三十年代、四十年代就能提出军人除队后的途径，让他们在军队里就学到许多生产知识和生产技术，这是非常好的，这的确能够改变旧中国老百姓害怕伤兵、退伍兵的情况。我国现行的兵役制也是征兵制，而且宪法上也规定了军人的权利和义务，特别是在思想教育方面以共产主义思想进行教育，使军队具有高度的政治思想觉悟及全心全意为国为人民服务的精神，社会上肯定了军人的崇高地位，一改过去对兵的不合理看法。但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前，我们的部队不太重视对士兵和军官在伍期间对他们进行技术、生产方面的训练，因而在世界、在国家突飞猛进的时候，他们除队后只能当基层干部，而不能当技术干部，这也或多或少影响到参军的数目，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们的军队也注意这方面的训练，因此，军队成了真正的大熔炉，把每个军人不仅在思想上树立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而且在各种技术、生产知识方面也获得严格训练，退伍以后，在家乡、在社会成了一支建设四化的主力军。这的确是杨杰所追求的兵役制，也说明杨杰这位军事家卓识的军事视野和渊广的军事知识，所付给他的军事才能。然而，杨杰要把国家里所有的壮丁都组织起来，都进行军事化，这一条主张在今天仍是行不通的，我们知道，一个国家是有着各种分工，需要各方面的人才，不能都到部队去当兵，尽管杨杰提出有作战作工之分，但也包罗不了整个越来越分工细致的社会需要，所以，我认为杨杰的这一主张是不太恰当的。当然，研究杨杰思想，不能脱离他所处的时代和历史条件，在全中华民族奋起反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压迫的时代；在全国人民生死存亡的关头，为求得民族的解放及国家的独立的战争里，发动全国总动员，为进行这一神圣的战争而服务是对的，从这方面看，杨杰的作战作工的双兵制也有一定的道理。

有了优越的兵役制度，并不等于就能取得战争的胜利，战争的胜败还要取决于军队的战斗力，而战斗力的源泉是物质力和精神力汇合而成的，物质力量是有限的，精神资源几乎是无穷的。

从前的军队，着重阶级的森严，现在的军队着重命令的执行。阶级的服从是理智的，机械的，被动的，只能做到形式上的服从。精神的团结，衷心的爱戴是感情的，自发的，真正是心悦诚服的。所以，一个卓越的军事组织者和领导者，都应该重视军队的精神组织。

杨杰认为：阶级作用在理智方面说，是使军队易于统率；就感情方面说，阶级实在是一堵墙，它把上级与下级，军官与士兵的精神隔离开来，使他们彼此不相了解，便不能同患难，共休戚。上下级之间既然没有热烈的情感，命令的执行就容易变成奉行故事。这样，打起仗来，就不能够发挥高度的战斗力，要取得战争的胜利也就可想而知了。

杨杰说：“要打破军队中的精神分裂现象，军官团、军士团、中山俱乐部就必须在军队中普遍地设立。这种机构好象一架一架的大熔炉，把军队的精神和思想融化为一体。”外国的军队，就是以这种组织形式解决军队中的精神团结问题。

杨杰鉴于国民党军队里面，军事机关里面，过去都没有军官团的组织，或者类似军官团的组织，使得军队中的学术无法研讨，精神无法砥砺，情感无法沟通，造成了上下隔膜，间僚磨擦，阳奉阴违，尔虞我诈的不良作风。官与官、官与兵、兵与兵之间的关系，全赖官僚方式维系。上级统制部下，多用权术，不是赏钱就是升官，部下敷衍上官也是权术，不是恭维就是拍马。上官既不能开诚布公，更谈不上亲爱精诚。结果，相互的关系造成了彼此应付，口是心非，这样的军队，怎么能够共同肩负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重大责任呢？

为了解决军队中以上这些弊病，就要建立军官团或者类似的组织。

因为，建立国防军的成功与失败，重要的关键就在于如何加强军官的团结，如何破除军官与士兵的隔阂，如何使这部分军队和那部分军队能够同舟共济，而不在形式上组织若干部队，因为这种形式上的军队实际上没有什么价值。军官团的作用，就是造成无形的精神上的心理上的组织。中国人提起“杨家将”、“岳家军”来，就推崇备至，赞不绝口，娓娓叙述他们的战绩，其实杨、岳两家的军队之所以强，正是因为他们有类似“军官团”的组织与训练，俗话说：“打仗要靠亲兄弟，上阵还靠父子兵”，就是这个道理。

军官团和军队的组织不同。在军官团里充满了民主精神，人与人的关系不是上级下级的，而是一律平等的，大家可以在军官团里聚餐，举行各种娱乐，或是学术研究会，不仅可以沟通感情，也可以砥砺品格，交换知识。因为大家时常接触，有隔阂的地方，一戳就破；有误会的地方，一解就打消了，在生活中间做到了亲爱精诚和衷共济，打仗的时候，一定会首尾相应，左右相救同仇敌忾的。

军士团和军官团的性质完全相同。军士之所以单独成立一个团体，并不是因为阶级的关系，而是因为军士的人数较多，知识水平较低，和各级军官混在一起，反不如使他们单独成立一个组织容易沟通感情，交换知识。军士与军士之间的水乳交融，甚至比和高级长官之间的了解越有意义些。假若军官团为单位，由团长作领导者；军士团可以该团营为单位，由军士的高级资深者作领导者。在研究学术的时候，军官团和军士团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旨聘请导师。军官团与军官团，军官团与军士团，军士团与军士团若能随时举行联欢会，使彼此的精神得以交流，由一个团的精神团结，扩大为一师一军一个集团及至全体国防军的精神团结，自然更有效力。

如果说军官团和军士团仍然含有阶级性质，仍然名不了形成军官与军士之间的精神隔离，那么，中山俱乐部就是一种官兵混合的组织。在中山俱乐部里，官兵相聚一堂，大家丝毫不拘形迹地谈天、下棋、读书、看报、唱唱歌、弄弄乐器、放映电影、排演戏剧，或作其他各种有意义的活动，使官兵的生活趣味化，艺术化。在娱乐消遣之中，实施政治训练和精神教育。

总之，军队的生活应家庭化、社会化、学校化、过度的严肃容易使一个人身心疲困，感觉到索然无味。军官团、军士团、中山俱乐部的任务是增进军队的精神生活和文化生活，使军队中充满趣味。久而久之，全军的思想、精神、意志和生命，便自自然然地团结在一起。这样的军队，坚强、有弹力、富韧性、是不会打败仗的。

杨杰为了克服国民党军队中的各种弊病，提出建立军队的精神组织，这是对的，有许多积极的因素，但是，国民党以封建法西斯的方式建立军队，培养军人盲目服从命令、绝对执行命令，相反的意见，一般情况下是不能提出的，同时，到处都建立特务组织相互监视，维护其统治，根本不容许士兵之间，军官之间，或官兵之间三五成群，八九成队一起聊天，讨论问题，他们怕士兵、军官、官兵团结起来反对他们，讨论政治、明辨是非，所以，国民党过去的军队，是不提倡大力推广杨杰所说的这种军队精神组织。

共产党领导的人民解放军，有共同的奋斗目标，士兵、军官、官兵之间的关系，是用阶级友爱、同志友爱联系起来的，他们的思想是以无产阶级军事思想武装起来的，他们有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与人民的关系，如同水与鱼的关系，因此，得到人民的支持与拥护。因为，基本上不会产生国民党军队中的那些弊病。但是，我认为：军队生活如果过度紧张、严肃，容易使人的心身疲困，感觉到枯燥无味，因此，适当地提倡组织一些军队的精神组织，以此融洽相互的感情，调剂生活，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