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的亮黄色的迎春花还没败,粉红的山桃花正一堆一堆地应和着东天上的朝霞,就像蓝天上的那些彩云朵儿落到了山坡之上。松枝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换上了鲜绿的新装,东一株西一株地随意摆布着阵形,而小溪边的垂柳,正扬扬得意地摇曳着身姿,有灵活的燕子快速地左右穿梭着绕过柳枝,竞争似的高飞向蓝天。只有早起的鹰,正从容地平展开硕大的翅翼,在山岩之上的天空翱翔。可是它锐利的眼睛却在不停地巡视着,紧盯着青色的岩石间、正在向绿色过渡的草丛林木中一丝一毫的动静。黄帝一行人马经过一番长距离的奔驰与行进,终于在晌午之前来到较为平缓的老山坪。再往前走,大家只好在经常上山采药的雷公的带领下,攀上一个个巨大的披着新鲜绿苔的深暗岩石。
一面青崖当前,平时说话像打雷、身体健壮的雷公,攀起岩来却轻捷利落,不着痕迹。黄帝先观察了一番,巧妙地在青崖之上找到了各种落脚的角度和手挖抓的地方,然后手脚并用,三下五除二利索地攀了上去。女节妃正在作难时,却见黄帝返身投下来一根返青的长藤:“抓住,踩稳脚攀之!”女节妃受到黄帝的鼓舞,感觉手脚也一时来了劲,刚才的畏缩心理一下子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在滑稽的鼓动声中,竟然也轻捷地攀了上去,快接近崖顶了,眼看着女节妃快支撑不住了,黄帝向下伸出他有力的大手,一把就抓住了女节妃,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就将她提了上去。至上到青崖之上了,女节妃的心还在“腾腾”地跳个不停!她一只手轻抚在高挺着柔软乳房的胸口上,长长地嘘了口气,再向下看时,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攀上这样让人一看头都发晕的青崖。轻风习习,黄帝一面擦了一把汗,一面在等其他人一一攀上的时候,仔细地观察着这面东向的青崖和它周围的地形与岩势。青崖虽高,下面的岩石之间,却有一能容纳十数人的小平地,向山下眺望,视野还很开阔,远处中原大地如一张彩绣的大毯平展地铺开,老山坪已经隐约在林丛巨石之间,变得像个平台似的。黄帝想,在这样的青崖上,若能有一洞穴多好。到了夏天,绝对是个避暑的好去处。于是就对崖下正扶仓颉攀岩的应龙说:“选精干人等,以金器凿之,成一洞穴,或可遮风避雨、避暑也。”等炎居也攀了上来,大家才继续上行。一行人在山崖间攀来绕去,终于上到了一个较平的豁口。从这里横过去,再向上攀,就折上了东向的山脊梁,到了号称天地之中的“天心”,这里品字形垒了几块石头,拴着红麻布条。从这里向西望去,一峰突兀,下是绝壁。黄帝兴奋地四下观望。炎居将带来的食品等供了,等黄帝等人回到这天地之中的地方,就带领大家对着“天心”认真地拜了又拜。日头已经偏西,时间过了正午。吃了干粮,喝了葫芦里背来的水,大家就各行其事,四处查访起来。应龙向西而去,仔细地查看那片突起的山包,又到处寻找水源,雷公笑道:“山高水高,自有水也,且随我来。”二人来到一个面北的山涧,就看到了淙淙而流的一眼泉水。应龙兴奋地大叫:“此屯兵之好去处也。设此一关,东峰无恙矣!”雷公关心的还是采药的事,他为了采药经常到处走动,当然不会放过这次大好时机。虽说这具茨山东面的第一高峰他已经来过多次了,但还是想借着采药,进一步了解清楚此山上的药物分布情况。他向西面凸起的缓坡下的林丛一指:“余且去采药……到时,尔等可随我来,西山口会面。”应龙就率领随行的兵士守在这里,眼看着雷公消失在林丛花径之中。仓颉和炎居在山顶考察可以建屋之处——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个观览风光和静修的好去处。仓颉竟然在峰顶的北侧,看到了一丛丛刚吐出尖尖的锯齿状绿叶芽的桑树。女节妃携黄帝东行,直向东峰之绝顶而去。滑稽跑在前面,一路上开着不适当的玩笑,从不甚平的高处一直下到最后一块凌空的岩石跟前,滑稽一路上发现不断,先是在一块青石上看到了一只形态逼真的人的大足印,就一惊一乍地指给黄帝、女节妃看:“帝、妃且看,帝之脚印也!”他这玩笑开得也有根据,因为他知道黄帝的脚大。黄帝携女节妃从容地走过来,一看,果真,就脱了脚上的草鞋踩上去,不大不小正合适。“果真!”女节妃惊讶地呼道。
黄帝一脚跨出踩在足印上,一手托着下腮,凝神远望,中原花地毯一样美丽富饶的大地尽收眼底,那些道路,就像是稀疏的蜘蛛网,而那些部落、聚落,则像是一个个撒开的棋子儿。虽说现在太阳已经过了顶,但是仍然可以想象早晨东方日出时这里的壮丽景象。黄帝一下子爱上了这个地方,爱上了这块土地,爱上了这里的人——他把目光投向女节妃,女节妃也正情意绵绵地关注着他。于是两人携手,相互交流感应着对方的体温与情感。“同心石,帝妃同心石也!”像猴子一样早就蹦跳到左前方另一巨石跟前的“烂脏”滑稽又尖声喊道。黄帝和女节应声而去,果见一石平卧,大小可容二人并坐,似乎上面有人坐过的痕迹。从这里望出去,青石参差交错,可望而不可即,其中有两石相靠,就像一对亲昵的情人。黄帝和女节妃来到“同心石”前,“烂脏”滑稽就又扮起了他婚仪主持人的角色:“滑稽作证,天地为鉴;帝妃一心,天下永固!”黄帝和女节妃受滑稽的鼓动和感染,情不自禁双双跪下,面向天地八方而拜,演出了一幕让后世称绝的“八拜成婚”的绝唱。分别向东西南北乾坤艮巽八方膜拜之后,黄帝挽起女节妃的秀手,两人双双跨过同心石并肩而坐,女节妃不由得像藤一样软酥酥地靠上了黄帝的肩膀,与前面那相依相靠的巨石正好相呼应。看着这样的画面,滑稽满足得手舞足蹈,拍手称庆。黄帝合婚之后,炎帝神农返回神农架继续他的采药和对《神农本草》的修订工作。黄帝本来想随了炎帝神农一起到神农架远游,但因了女节不能远行,只好在中原一带周游一番,一是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二是饱览中原的壮丽河山。通过游览,他深感中原物产丰富、地大物博。中原居天下之中,可面向四维八方而治,若按照八卦九宫(龟书图)将天下分作九州,中原则居中矣!所以,黄帝周游中原的过程,也是他重新思考天下布局、大定天下的思路形成的过程。恰在此时,青乌子和竖亥步勘天下回来,从渤澥黄城赶来汇报。
黄帝对两位的经历感同身受,二位对黄帝分治天下的思路也由衷地赞赏。黄帝迁都中原的消息传到河东渤澥黄城,在黄城中引起了很大轰动。一些人感到兴奋,黄帝通过合婚的形式,不用打仗就实现了向中原地区的迁徙,认为合婚是高招,对双方百姓都有利,是一个高明的有利于双方的举措;有些人则认为渤澥黄城来之不易,经过战争又进行了扩建,在这里生活惯了,舍不得离开。而大多数人却介乎中间,都是既有迁徙中原的强烈愿望,又不忍心离开付出了血汗的地方,只好随大流,或者说听黄帝的,黄帝说迁咱就迁,反正听黄帝的话没错儿!黄帝去了中原和亲,嫘祖等妃嫔继续在渤澥黄城的中宫生活,日夜充满了对黄帝的思念。说实话,从个人感情角度,黄帝去中原和亲,不管是嫘祖,还是素女、玄女、少女等,都不愿意黄帝远离了自己而去和另外一个女子好。人的感情都有自私的一面,尤其对女性而言,更容易被专一的感情所控制,非得黄帝只和自己一人好。所以在黄帝去中原时,大家都情不由衷。但是黄帝所做的是为了部族长远发展的事,大家又不得不屈意顺从。尤其是嫘祖,还要在表面上做出表率的样子。表率是做到了,但是嫘祖的内心里却非常痛苦。只要一闭上眼睛,在她的眼前,就全是黄帝和女节妃如何如何好的画面。对黄帝越爱,对这个长得圆腾腾的女节就不由得越恨——如果没有她,也就不会有这样一种对自己感情的折磨!但是反过来又想,为了炎黄两大部族和睦相处,部落之间不是战争就是联姻与和亲,要和亲,对方就必有一个女人出现,这个人即就是没有女节,也还会有个其他什么节出现,从这个意义上讲,又不能怪女节妃本人。那么,怪和亲之事本身吗?和亲总比打仗好!怪前去和亲的黄帝?说心里话,为了和亲之事,嫘祖从内心怪罪过黄帝,你什么办法不能采取,为啥偏偏采取和亲的办法,把个自己给远嫁出去?这能怪黄帝贪得无厌吗?能怪黄帝不爱自己吗?似乎都不对,但是,翻来覆去地想,总感觉心里不舒服,就像刀刮骨髓一样难受,就像饭碗里掉进一只苍蝇或者一节一节的口袋虫一样,让人心里毛扎扎的、空落落的,没有一个去处,人整天好像悬在半空中,没有一个着落。可是对黄帝的爱,又使她不得不为黄帝操心。她总是盼着黄帝能有一丝半点儿的音讯传来,总是为他在中原的行动而操心。唉,就是这么个操心的命,不操心又由不得她。这样复杂的车轱辘一样翻来覆去的让人夜不能寐的想法,只有在夜深人静、一个人烦躁的时候才有,而平时,嫘祖总是把自己置身于一件件干不完的事务之中,中宫内妃嫔之间的矛盾,与儿媳昌仆等之间的矛盾,中宫的吃喝拉撒等等大小事务都要她做主;她还要借着冬季农闲时,继续举办她的织帛学习班;还有风后、力牧等就部落大事与她要商量;还有经常代表黄帝去看望帝师天老(他最近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还有各管一摊的师臣、大臣们之间的事情……整天陷身于各种事务之中,虽然忙了累了,但是却是最幸福的,在这样的时候,觉得自己还像个人样儿,还有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人离不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