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黄帝和女节合婚幸福美满的时候,也是以相山水和步勘走遍天下的青乌子和竖亥最艰难的时候。擅长相地理的大臣青乌子和长于步行的竖亥在黄帝朝会上接受步勘天下的任务后,就立即率领他们的考察小组出发了。青乌子是天老的学生,因为左边脸上有一块发青发黑的瘢块,所以被称为“青乌子”。竖亥是隶首的学生,因为一开始只会划竖道儿记数,被隶首戏称作“竖亥”。这两人都是最信守承诺、做事最认真负责的人。相比之下,竖亥人长得五大三粗,言语少,只喜欢默默地做自己的事,而瘦削的青乌子就显得活泛得多,而且话也多一些。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青乌子鼓动着自己发青的薄嘴唇,不断地发表自己的观感,像江水一样滔滔不绝的样子,而竖亥,则总是竖着个浓密的黑眉头,嘴里“噢,噢”地应着。青乌子完整地继承和发挥了天老的堪舆学理论,他能够根据不同的山水特征加以灵活地运用,从而体现出这些山水的不同形象特征来。竖亥则发明了一种比步量更精确的规和矩。这两种工具的长度都等于他的基本步距,只是在崎岖不平的山地上用规丈量,在平地上则用矩来度量。这种简单的规,实际上是一个大大的木叉,其功能就像后世人们用的圆规一样,两个脚来回倒着向前移动,就可以丈量地面的距离,如果一个脚原地不动,另一个脚就画出一个圆来。当然,这些工具也是他在步量的实践中逐渐总结制造出来的,一开始,竖亥还真是一步一步地用步来丈量土地的。
只是他总觉得人的步子有大有小,再怎么控制都不可能完全一样。当他靠在一棵树下休息的时候,看到两个鸟分别落在两个枝杈上,这距离就和自己的步距差不多……竖亥立即叫随从的人用金斧砍下树枝,以自己的步距,制作出了这个规来。这样,测量起来就省事多了。只要一个人不断地前后倒着规之脚丈量,自己跟着记数就行。他记数的方法,也是跟着隶首学来的一种简便易用的、不用算盘只用算筹的积算法。竖亥将这种方法熟记于心,最后连算筹也不用摆了,只是将每一次的数字和前面的累积数在地上画着相加了,再用褚石红记在龟甲上。这似乎是一项简单的工作,但是当你日复一日地重复做的时候,就需要耐力了。青乌子和竖亥接受了相地理和步量天下的任务后,他们就从渤澥黄城出发,一路向西而行,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住在黄河边之从极渊的河伯冯夷(本陕西华阴潼乡隄首之人)。冯夷白了茬茬胡子,脸色很红,眼睛细眯眯的。以善于敲鼓而著称的他,其鼓点一敲出来,激奋人心,地动山摇……冯夷又是个热情好客之人。正值烈日当头的夏日,冯夷亲自带着青乌子和竖亥考察了黄河龙门的山势地形,又带着人用独木舟,稳稳地将两位及其随从人员渡过了黄河,一直向西送到由自己的儿子掌管的西岳。冯夷父子都是得道之人,因而父亲被黄帝封为河伯,儿子西岳,被封为西岳山神。从东一路走来,边走边观察,边走边步量,远远地就看到西岳五峰并举,就像一朵美丽的荷花一样五瓣盛开。青乌子看着看着,就兴奋地叫了起来:“花(华),花也!尔等看,西岳乃一花山矣!”冯夷笑道:“青乌子善相地理,果然,妙哉!”听一把白胡子的冯夷老前辈这么一夸,青乌子更是兴奋得有些得意忘形了:“花山者,非但以花为形,更以花为质也。尔等且看,荷花者,质洁性凉;西岳花山,危乎高哉,远离尘世,自然质洁;花山之上凉风习习,岂不性凉乎?”直说得大家合掌而鼓。
相比之下,不善言辞的竖亥,就显得沉默得像一桩木头疙瘩。他最典型的语言就是他那“噢,噢”的应答声。有时他正忙着记数,干脆就不应答了。人各主其事,虽同道而行,性格却不可能完全相同。冯夷的儿子西岳长得并不像父亲那样筋骨毕露,却是随了母亲,一脸白净,很神气的样子。他正愁此山无名,以自己的名字相称总不是个办法嘛!听到远道而来的青乌子如此这般的议论,兴奋地双手一拍:“西岳果一花山也!”又联想到自己,嗟叹道:“吾身为山神,却只以己名命之,惭愧矣!”在华山,二位才真的尝到了什么叫作“天下之险”。恰逢一个大暴雨之日,一行人在西岳父子的陪同下,走进了进华山的长沟之中。阴沉沉雾蒙蒙的天空之下,青灰色水光光的直插云天的巨大山石一排一溜儿的,就像调皮的小孩子们撅起的光P股。在这条向南曲折而进的长沟里,披着麦草编的蓑衣的他们,赏尽了万千飞瀑的奇景:雨水顺着奇形怪状的山崖流下来,有的悬空直落,有的则顺着岩势斜流,有的如千珠万珠飘洒,有的则是一股清流;有的直流如注,有的则一波三折;有的“哗哗”地喧响着,有的则薄如飞帘,像雾一样飘洒……欣赏着这万千姿态的雨瀑,他们并没感到有多累,但是西岳山神总是在前面轻步如飞,其他人要赶上他,还是得喘喘气的。西岳山神边走边介绍,经常是身旁无人,只好停下来等一等他们。冯夷身体健壮,精神矍铄,根本用不着人扶,只是拄了西岳山神给他的一根龙头柺杖,一路与青乌子和竖亥相伴而行。因为道路狭窄崎岖,大家只能一字排开,经常是在起了雨水的石头间跳来跳去。
到了难攀之处,还得前面的将后面的伸手拉上来。总算是攀到了沟掌,就见一巨石上刻着“回心”二字。青乌子问道:“何故言‘回心'?”“前路更险,无为者至此回矣!”西岳轻松地告诉大家。大家都劝冯夷至此休息,等候大家下山来。冯夷手捋着“铮铮”响的毛茬茬白胡子,爽朗地大笑:“哈!勿瞧吾老矣,余敢与尔等比试!”清瘦的青乌子确实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而且他还有严重的恐高症,上到高处就紧张头晕腿发软。但是他把牙根一咬,给自己鼓了把劲。同时也是一路上不间断的发现鼓舞了他——先是看到了鱼石,过了五里关,又经过了石门、莎罗坪,看了神农洞、毛女洞,再过云门,在青柯坪休息了一会儿,才来到回心石,却在东南一个山脊上发现了两个巨大的龟石……再往前走,人就像掉进了敞口的井里,除了直落而下的把人浇得像落汤鸡一样的雨丝,就是雾蒙蒙的看不到顶的青灰色石崖。抬头向前看,就看到在好像薄雾一样的雨帘后面、巨大的岩石之间,透出一个小小的发白的石缝。再看脚下,是青石崖上用青铜刀具凿出的一排小小的脚窝,左旁吊着一根人工拧成的千尺长藤。人只能手抓着长藤,踩着脚窝向上直攀了。这情景一看人心里就发毛,但是就此一条路,别无选择,只能就这样向上攀了。这时,就看见西岳山神双手在长藤上倒着,一步一窝,像猴子一样轻捷地向上攀去,人变得越来越小,在雨帘中变成了朦胧的剪影。竖亥第二个跟着爬了上去。他手脚有力,好像也没费多大事就攀上去了(事后竖亥告诉大家,他也是咬着牙,开始用劲过猛,最后气喘吁吁,腿脚打颤,不得不停下。在上下无助的情况下,只能鼓足最后一股劲,硬着头皮攀了上去)。青乌子本来就恐高,仰头一看这直立起来的“路”就头晕,最后还是得攀上去——不上去怎么完成黄帝交给的相山水的任务呢?当青乌子爬到半途,向上看“遥遥无期”,向下看人悬半空的时候,老冯夷在他的P股上推了一下。正是因为脚下站着一个冯夷,才稳住了他惶恐的心,一步一颤地继续向上攀去,每当他力气不足的时候,就有冯夷在下面促一把,最后终于心跳腿颤地攀了上去,一过石缝,他就一P股坐到平地上,差点儿没晕过去……平路没起几步,又是下坡,下坡之后再上,这一次没有刚才那么高,但也足有百尺之遥。这对竖亥来说不成问题——既能攀上千尺藤,就能越过这百尺峡。而对总算是喘过气来的,经过休息体力有所恢复的青乌子来说,就又是一道难关了。这一次西岳山神没有一个人先走,而是让竖亥先走,他留下来拉着青乌子走,又有老冯夷在后面促着,青乌子终于较为平缓地攀了上去。看着神定气平的老冯夷,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老冯夷也不客气,自豪地捋着自己的硬硬的毛茬茬白须哈哈大笑:“后生不中用!余老而不衰,气正壮矣!”青乌子也由衷地举起他软软的瘦手夸赞:“河伯老当益壮,寿百岁也!”老冯夷又仰头哈哈地笑了。过了百尺峡,好不容易一段较平的路,就在这样开心的笑声和“咚咚”的脚步声中走过。从这里向左望去,西峰像一个巨大的扇面斜插向像有无数个箭头从天空落下的灰蒙蒙的云天。就有一带瀑布,似有若无地从崖壁的高处飘下,一开始还是一带细瀑呢,飘着飘着,就变成了蒙蒙的水雾,汇合到飘洒的雨丝中了……接着又是下坡,又是上坡,再过去,在悬崖旁的一块平地上,有几个搭起来的窝棚,这就是被后人称作“群仙观”的地方。一行人已经是汗水和雨水搅在一起,难以分辨了,浑身湿淋淋的,口中却发干发渴,就在这里歇歇脚,在小童服侍下喝了些水。等稍一缓过劲来,就立即走后面的路程——人一旦长时间歇了,就很难再调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