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托·冯·稗斯麦(1815-1898年),1815年4月1日生于勃兰登堡阿尔特马克舍恩豪森庄园一容克世家这个庄园从 1562 年起就是稗斯麦家族的世袭产业。数河,缓缓地向北,既不声名显并非默默无闻。
年前这个家族的已开始在阿尔特马克区以外去谋求社会誉。同任何其他容克家族一样,它也认真履行其军事义务,但并情。这个家庭经历了从等级反动派转变为效忠的一般发展过程,但以前并未出现过出类拔物稗斯麦的父亲费迪南·冯·傅斯麦在 12 岁林武备学堂,这是进人军界谋求前程的预备他有过与年过七旬的弗里德里希大王交谈的国王的侄子的统帅下曾参加过对法战争,但他在军事上的抱负。由子胸无大志,加上晋分渺茫,费迪南上尉在 23 岁就转人预备役稗斯麦的母亲威廉明妮·冯·稗斯麦出身于资产阶级学者兼官员家庭。其父路德维希·门肯曾任普鲁士高等文官和驻斯德哥尔摩大使。良好的家庭教育和非贵族出身,使她给这个容克世家注入了新的因素。也许正是传统和遗传的两种因素的结合,才在傅斯麦身上形成一种把统治欲望、强烈的意志同无限的智慧和想象融合为一体的独特天赋和丰富而又充满矛盾的性格;就其复杂性而言,任何成为英雄或恶魔的简单风格与之相比,都不免黯然失色。
在惮斯麦不足两岁时,由于继承关系,他们家把舍恩豪森庄园托付给一个代理人经营,全家迁居波美拉尼亚的克尼帕霍夫。这里距波罗的海有 45公里,离柏林约170多公里。由于土地贫瘩、遍布森林沼泽,耕作条件较差,但自然风光优美,一望无际的滨海平原,杨行无阻的海风,飘逸着成熟庄稼的香味,对于少年稗斯麦来说是一个富有诗意的美好天地。他在这里度过了意年、少年,长大成人,培育了他对农业世界的特殊感情和深切感受,以至于成年后对城市生活毫无情趣。每当他不得不待在大城市时,他总是渴望远离城市文明,如他所说:最喜欢穿着涂油的靴子,漫步于幽静的森林深处,听取啄木鸟优美的啄木声……
但是,稗斯麦的母亲不愿意让环境把儿子塑造成一个典型的乡间贵族,她坚持要把两个儿子:傅斯麦和比他大5岁的哥哥,送到柏林去接受新的文明教育。于是,从182年起俘斯麦开始在柏林威廉街139号普拉曼学校就读。这是一所在十多年以前由一位福音派牧师创办的学校。创办者力图贯彻爱国主义者路德维希·雅恩的教育思想,即通过对学生严格的体育锻炼和智力训练,为他们今后从事更高级的活动做准备,因而在普通贵族和公职人员中享有很高的威望。稗斯麦在这里学会了游泳和击剑,也参加了按雅思要求所制定的体操运动,但他生活得并不快乐,他渴望在假期里回到克尼帕霍夫,厌恶柏林和都市生活,自称为是一只被冷酷无情的城里人剪短了翅膀的波美拉尼亚沼泽的大雁。
1827 年,12 岁的稗斯麦离开了普拉曼学校,但仍在柏林继续上学他先在弗里德里希·威廉文科中学就读3年,巧岁后又转入灰衣僧修道院文科中学学习在这里,重点学习了希腊语、拉丁语、德国古典作品和数学。但在这两所学校里,他的学习从未超过中学生的水平。他对古希腊罗马的文化以及数学的学习缺乏热情,但对英、法两国的文学,特别是莎士比亚的戏剧保持着浓厚的兴趣。这种情况使他的母亲十分失望。在母亲的劝说下,1831年秋他开始到大神学家、三位一体教会牧师弗里德里希·施莱尔马赫那里去上宗教课。这位神学家的玄妙说教使他成为稗斯麦所祟敬的少数人物之一,但教义所宣扬的顺从美德却与这位狂放少年的个性格格不人。1832年,他作为一名泛神论者而不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从学校毕业。当年5月,也是在母亲的决定下,他被送到汉诺威的哥廷根去上大学。
哥廷根是一座坚固而漂亮的城市,带有明显的中世纪特征。在这里就读的学生大多数出身于德意志贵族,但也有少量的外籍学生。稗斯麦最早结识的朋友约翰·洛思罗普·莫特利就是一个美国学生。25年后,这位美国人因研究荷兰历史成为名家,他早期所写过的一部自传小说曾给我们留下关于稗斯麦在大学初年级的形象:我很少见过一个乍一看如此不起眼儿的人,但当我们进一步认识之后,我觉得他长得挺不错。他长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头发约颜色难以确定,介乎红色和浅褐色之间。他满脸雀斑,眼睛显得没有精神,周围好像有一道红圈。他身上穿着一件不像样约大衣,没有领子和扣子,没窄明显的样式或颜色;还穿着肥得出奇的裤子和带窄铁后掌和大马刺约靴子……他的头发挂过耳,直到颈项,腰间佩带着一把很长的剑。跟随在他足后的不是体面约长卷毛狗,而是好几头狗。站在窗口的大学生们拿他的外表和他所中意约狗开玩笑。他用要求进行决斗来回答这种侮辱。
莫特利的描写具有一定的夸张,但却也真实地再现了稗斯麦的奇特外表和狂傲态度。的确,这位新来的大学生没有一处不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特点:好穿奇装异服,常常饮酒,藐视校管人员,负债累累,特别是经常与同学决斗。自从1832年8月9日首次进行决斗以来,3个学期与同学决斗25次,狂暴的声名远近传扬。但是,与那些身穿镶金边衣服的浪荡公子有所不同,在他那大胆妄为的粗俗习气后面隐藏着卓越的才智和诱人的魅力。除了莫特利,出身于波罗的海地区贵族世家富有教养的凯泽林兄弟最先感受到这种才智和魅力,并与他维持毕生的友谊。因为这位贵族青年会弹钢琴,会拉提琴,会讲四国外语,热爱贝多芬的音乐和英法两国的文学,特别是当他和朋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谈吐却出奇的文雅并能打动人心。莫特利写道:“这里有一个英雄的好材料被糟蹋了。”这个评价距离稗斯麦成名尚有十年之遥。
由子负债,伸斯麦未能在哥廷根完成自己的学业。
一年后,他转人柏林大学法律系,在这里他对外语和历史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但生活习气并无太大的改观。
1835年5月,他通过法学考试的第一部分,取得司法见习生的资格。一年后因完成关于哲学和政治经济学的论文,获得见习官的头衔。大学生涯结束时他没有取得他母亲所期望的像外祖父那样的学术荣誉,但却为步人外交界准备了必要的前提。但是,尽管傅斯麦的母亲不断地通过在柏林的关系向普鲁士外交大臣举荐儿子,他的外交抱负仍然遭到了挫折。正如稗期麦在60年后所写的:“大臣有这种印象:我们这些土里士气的普鲁士乡村贵族不能为我国外交事业提供他所想要的接班人”事实上,外交大臣很担心把这样一个喜欢舞刀弄剑的狂妄自大分子派往伦敦或维也纳会惹出事。他的放荡不羁的大学生生活经历,很可能是没有被任用到外交界的主要原因。
稗斯麦的外交官梦想暂时中断,他没有去伦敦或维也纳,而是被派往亚深,在莱茵政务参事手下任公务员。亚深这座查理大帝的首都,在多数地图上被标作埃克斯散—夏佩勒,虽已失去昔日的政治地位,但它正在发展成一个景色宜人的温泉休养地。在这里,正如稗斯麦后来写的,“工作很少”,使他有较多的空闲时间看书、骑马和从事其他娱乐。除了两度陷人同两位英国小姐的热恋,稗斯麦对无所事事的公务员生活十分厌倦。荒唐的恋情耗尽了他的随身积蓄,除了一段美好的回忆,没有取得任何结果。于是,1838年春他参加了一个近卫猎兵大队,开始履行他已无法逃避的“志愿服役”义务。起初他被分配到柏林卫戍区,以后随大队被调防到波罗的海沿岸的格赖夫瓦尔德。在 12 个月的时限内,稗斯麦度过了一段沉闷而平静的军人生涯。以后由于母亲病危,他获得了一个较长的特假。退伍后,他决定辞去公务员职务,回波美拉尼亚经营他的庄园。这是这位乡村贵族为追求个性独立所作出的反叛行为,也是一种天才察性的优越感对限制和监督的反抗。1838年8月他在写给亲友的信中表达了他作出这一决定的理由:办事和作官与我的性情极不相符,即使我作了官或是作了部臣,我还是不会以此为荣。在我看来,种田与办公都是一样约尊贵,而且在某种环境下,还是种田较更为有用。我很想发号施令而不愿听从号令。我说不出什么理由来,我只能说我喜欢这样。
一位普鲁士的官员和管弦乐队中的每个个人相同,无论他是第一小提琴手,还是三角铁打击乐手,他都要随整体同奏一个调子,不管他认为该片段是好是坏。但是对我来说,只有在我认为音乐是好的,我才弹奏,否则宁可不去演奏。
这段自我剖白,展示了裨斯麦孤傲、敏锐、藐视一切的精神气质。也许这是他性格构成中最主要的几种元素,既是他功成名就的潜在因子,也是他的精神生活经常自相冲突的基本原因。不过,作为一个年仅 23 岁的青年,他能够区别官迷与政治激情、虚荣与名誉、众人合奏与独奏、富贵与权力之间的巨大差异,已表现出他超常的早熟。它为我们提供了一幅惮斯麦的画像:一个追求表现独立意志的人,一个愤世嫉俗者,一个不安分地等待时局变化的奋斗家。辞去公职的反常表现,不是因为他喜欢林木与自然胜过案犊与官阶,而是要按自己的意志去实现某种理想。如同许多杰出人物一样,稗斯麦不仅有自己独到的政治抱负,而且也善于等待时机。
退居乡间就是他在政治上一个蛰伏期的开始。
乡间的岁月占据了稗斯麦一生中的9年时光。作为一个容克庄园主,稗斯麦是成功的他在退伍前就已在格赖夫斯瓦尔德附近的一所专科学校阅读有关农业的图书和论文,并在该校旁听土壤化学分析课程。在克尼帕霍夫定居后,他曾千方百计地去提高庄园的产量,也在市场上尽力为自己出产的羊毛和其他产品谋求好价钱他以其渊博的知识和农业上取得的成就很快博得邻人的赞扬和尊敬。在他亲自经管庄园的9年里,庄园的产值提高了三分之一,其中还经历了3年的农业萧条。实践表明,他已成为一个精明强干的庄园主。此外,经常深人市场的交际活动也培养了他的外交风度,他自己声称,他的交际风格就是在波美拉尼亚的马市上学来的。
然而,学生时代的粗野习气回到乡间后却没有什么改观,而且由于无人监督而更加放纵。他经常骑着一匹叫卡莱普的矮壮黑红马,横冲直撞地驰骋在草地和林区,以吓唬邻近的农户来取乐。他曾用手枪向天花板开枪的方式向几位约他来访的朋友宣告他的来临;他也曾像牵狗一样牵着一只惊恐万状的狐狸,来到主人的客厅里,大声吃喝孤狸奔跑来引起大家的狂欢。在庄园里他也养成了豪赌的习惯,常常在几个晚上把庄园的辛苦所得输得精光。这种粗野的乡村贵族习气在他身上达到了极致的表现,但令人惊异的是,他却常常对庄园里的雇工表现出一种宽大为怀、和蔼可亲的长者风度,这与他公开显示的傲慢态度迥然不同。他常坐在卧榻上打靶,倘若枪子误中了木匠店,他也不会理会,但如果他的马夫跌人水中,他却会不顾生命危险跳入水中去救他。这都是惮斯麦性格中极为矛盾的方面。
他与一般庄园主的不同之点还表现在另一方面:他开始大量地博览群书。他在充任后备役少尉时已养成夜读的习惯,回到乡间这种兴趣日益加深。阅读的范围也从文学、历史,扩大到政治和哲学。他曾说:“我所有的知识都是在这段无所事事的时期得来的。那时候,我在乡下有一间藏书室,拥有各种各样的书,我几乎要把这些书吞在肚里文学是他的偏爱,除了莎士比亚的戏剧、拜伦的诗作,他还广泛地阅读了劳伦斯·斯特恩(1713-1768 年)的感伤主义文学,亨利·菲尔丁(1707-1754 年)的现实主义小说,以及爱尔兰诗人托马斯·穆尔(17,一1852年)的民族诗歌。英国的政党政治和社会史也引起他的浓厚兴趣,他曾细致地考察过罗伯特·皮尔(178-1850年)把托利党改造为保守党的具体方法。在哲学领域,除了黑格尔的作品,他还阅读了大卫·施特劳斯(1808-1874 年)批判圣经的神学著作,以及斯宾诺莎(1632-16”年)的神学政治论等著作。广泛的阅读和深人的思考,全面地充实自我,是禅斯麦未来能以崭新的面貌投人政治风暴的必备条件。但这种素养暂时还掩盖在他那过分放纵的粗野习气之中,鲜为人知。
1841年夏天,已年过26岁的稗斯麦开始再次考虑结婚问题。半年多以来,他一直向一位叫奥托琳妮的富有庄园主的女儿大献殷勤。虽然他对她的情感远未达到几年前对那位英国女郎的热烈程度,但稗斯麦是真诚的、实际的。然而由于这位女于母亲对他的品行的怀疑,碑斯麦遭到无情的拒绝。这次求婚的失败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挫伤,他觉得受到了侮辱,以至于数年后心头尚有余痛。由于无法接受最深沉、最真诚的情感被人蔑视的事实,他接受了父亲和哥哥的劝告,决定作一次长途外出旅行。他首先想去的国家是英国。这样在1842年初他离开波美拉尼亚,经汉堡乘邮船前往赫尔,7月由苏格兰南下进人英格兰。英国之行是他生活习惯发生改观的重要转折。英国人的彬彬有礼和谦逊礼貌使他感触颇深,当年 10 月他经瑞士返回国内时,早期那种放荡不羁的作风已荡然无存,并变得十分热爱交际。
同莫里茨·冯·布兰肯堡的相识对他的未来发展具有重要意义。这位莫逆之交使他直接间接地结识了许多对他具有重要影响的人。莫里x的表兄阿尔布雷希特·冯·罗恩少校当时 39 岁,是总参谋部的军官。此人以后被摧升为陆军大臣,是最早发现稗斯麦的政治才于并向普鲁士国王推荐他出任首相的举荐人。莫里x的妻子玛丽·冯·塔登这位秀美、健壮,活泼的女于是稗斯麦终身都仰慕的女性。正是在她的影响下,碑斯麦从一个徘徊在自然神论和泛神论之间的怀疑主义者转变成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这是一个决定性的事件。从此,他被认为是为合乎上帝意愿的具体的生活权力效劳,并在言行中发现和贯彻隐藏着的上帝的意旨。此外,也是在玛丽的引荐下,稗斯麦结识了他未来的妻子约翰娜·冯·普特卡默尔。这是一位身材修长、面貌详和、长着一头乌黑的头发,但并不十分美貌的女子。稗斯麦选择她既非出于她的秀雅,也非出于她的家世,而是她的坦诚和至纯。如同玛丽对她的描述:清洁透亮,澄朗得如同蓝色的海水同莫里茨夫妇的交往,对他步人政界最先发生影响的是结识了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的受人尊敬的保守派顾问利奥波得和路德维希·冯·格拉赫两兄弟。利奥波得当时任国王的侍从副官,路德维希则在马格德堡的省司法机关担任着最高职务。他们在交往中对稗斯麦的为人了解甚深,知道这是一匹暂时围圈在栅栏里的骏马,一旦外面有跑马声,它就要出猎。
1846年冬至1847年春,为了取得修建一条连接柏林和东普鲁士的铁路的费用,国王召集了由普鲁士8省各等级代表组成的联合邦议会。议会定于1847年4月在柏林如期举行。西普鲁士的自由派决心通过联合邦议会争得一个民选的国会。但稗斯麦和他的朋友们则认为召开这样一个议会有可能使霍亨索伦王朝面临法国 1789 年的国民大会对波旁王朝所施加的命运,其结果是易北河以东的容克在革命中有失而无所得。因为容克们想要一条通往柯尼斯堡的铁路,但却不想要一个公开选举的国会。了解稗斯麦政治态度的格拉赫兄弟深信,普鲁士的保守派需要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因此,当联合邦议会一位叫冯·布劳希奇的马格德堡议员生病的时候,他们蝎力劝说傅斯麦代表他到柏林去充当普鲁士萨克森贵族的代言人(严格说来他并不属于普鲁士萨克森贵族,因为他的领地主要在阿尔特马克和波美拉尼亚)。
这个提议十分诱人。年届 32 岁,在乡间蛰伏 9 年之久的稗斯麦经过多方磨炼已羽翼丰满,狭小的波美拉尼亚农村世界已无法施展他的政治抱负,他不失时机地抓住这个机会,决定出“山”。从此开始了他那令人惊心动魄的真正的政治生涯。
联合邦议会,从菜茵河到梅默尔,各省都有代表参加。这是普鲁士统一的一个标志。但在到会的50多名代表中,只有70余人属保守派。惮斯麦于1847年5月日到会,会议已召开了4个星期。在此期间,组织得很好的自由主义反对派在威斯特伐利亚议员格奥尔格·冯·芬克的领导下,把每次会议都变成关于国家根本结构的讨论,这是稗斯麦从一开始就感到无法忍受的。经过一周的沉默,裨斯麦针对自由派把 1813 年解放战争的胜利与国王答应给臣民一部宪法联系在一起的说法发起了反击。他说,自由撅议员在给“我们的民族荣誉感抹黑”。事实是,我们在1813年遭到法国的痛击,然后又一次振作起来进行抵抗,从而勉强免遭失败。因此,解放战争与宪法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稗斯麦的反击伤害了一些普鲁士人的虚荣心,因而他的登台引起了一阵阵愤怒的风暴。稗斯麦的观点是支持国王的,他那强有力的、坚定的战斗性演说,给黑森大公的公使留下深刻印象,被称为“芬克先生的折磨者”。但犹豫不决的国王并没有承认他是自己的战友。在当年夏天宫廷举行的多次宴会和舞会上,国王都不理会伸斯麦,以至于他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他“依次对每个人说儿句话以后,一走到我跟前就中断了,转过身去,或是迂回穿过大厅”这是一个不解之谜,也许国君出于谨慎和策略上的考虑,有意在公开场合冷落他,但这恰恰说明国王对他已有深刻印象,不到非常时期,他不会使用这位敢捅“马蜂窝”的年轻容克。
邦议会,正如梅特涅所说的,像一幕整脚的滑稽剧,最后被国王所解散。稗斯麦与约翰娜于1847年7月28日在莱因费尔特附近的一所小教堂里举行了简朴的婚礼,然后赴巴伐利亚、瑞士和威尼斯进行了一次长途的蜜月旅行。当他们回国的时候,一场革命危机已经孕育成熟。革命的烈火首先于 1848年 2 月在巴黎燃烧起来,这对稗斯麦来说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他忧郁地预料将会发生一次新的革命战争,他的预言使在舍恩豪森的全家深感不安。3月19日,当他在舍恩豪森以南30公里的卡罗造访瓦滕斯勒本伯爵的时候,伯爵的儿子带来了柏林3月革命的第一批传闻,说是前一天上午首都已发生革命,国王已成为暴民的俘虏〔稗斯麦闻讯十分震惊,他匆忙赶回舍恩豪森,深恐革命波及到他的庄园。舍恩豪森尚且平安无事。但有人告诉他,一个来自市镇的市民代表团曾到达庄园,要求在教堂的塔楼上悬挂象征自由的黑红金三色旗。这件事激起了稗斯麦的傲性与怒火,他下令让农民赶走这个代表团,并说服他们的妻女为教堂缝制一面白底黑十字旗,准备与自由主义分子公开对抗。他用 70 根鸟抢把庄园内的农民武装起来,并煽动周围地区的农民,准备进军柏林勤王救驾。
3月21日,稗斯麦带着国王兄弟卡尔的信件只身来到柏林,希望觑见国王,能说服他让军队占领首都,摧毁街垒,包围革命群众。但未获成功。以后他又到波茨坦拜会王储威廉亲王的王妃奥古斯塔,希望在王妃的配合下以亲王之子名义接管政府。但仅受到冷冰冰的接待。两天后,国王骑马来到波茨坦安抚那些在巷战期间服从命令撤出柏林的军官,并向他们强调了他对“好柏林人”的强烈信任。至此,裨斯麦已完全失望。他在新召开的联合邦议会发言指出:“过去是被埋葬了,而使我比你们当中的许多人更加痛心惋惜的是,在国王自己把泥土投在它的棺材上以后,世上竟没有一种力量能够重新把它唤醒”讲到这里碑斯麦激动万分,没有结束讲话,就大声吸泣着离开了讲坛。在1848年,稗斯麦就是以这种忠君观念来表达他对革命的仇视,对国王软弱态度的痛惜。但是,傅斯麦的忠诚表现未能得到应有的报偿。当1848年月9日,弗兰格尔将军发动军事政变,在柏林恢复旧的统治秩序时,稗斯麦看来很有希望在新政府中担任某一大臣职务。路德维希·冯·格拉赫等保守派也竭力主张任命稗斯麦为大巨,以奖赏他在革命期间的非凡表现。但是被人们指责犯有多种错误,然而却有知人之明的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却用一条奥妙的眉批拒绝了这一建议:“只有在刺刀横行无忌的时候才任用。”这句话表达了国王对律斯麦的基本看法。
未能获得一官半职的碑斯麦在月底回到舍恩豪森自己的妻女身边。但他并不气馁,他知道任用他的时机尚未到来。怀着这一信念,1849年初,他全力投人争取被选人新的下议院的战斗。竞选的辛劳使他疲惫,也使他感到满足,因为他获得了成功。在有 40 多人参加的庆祝宴会上,这位新议员因为频紧地与人握手,右手的所有肌肉都感到酸痛。但三天以后,选举他的人当中,有几位窗户被人打破,也有几位遭到无端的殴打,而他却在 2 月 26 日安静地坐上下议院自己的座位。
新议会的核心议题是德国的统一,但稗斯麦关注的却是保护和增强普鲁士的地位。当被他长期蔑视的法兰克福全德议会派遣 32 名议员到柏林向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奉献皇冠的时候,傅斯麦同普鲁士下议院的容克们一道联名上书国王,要他不要无视全德议会的劝进请求。但当国王不打算当一个“人民恩赐”的皇帝时,他却坚定地站在国王一边,并攻击依照这部宪法所虚构的统一。当国王任命外国人拉多维茨创立一个由小德意志诸侯组成的普鲁士联盟来与奥地利对抗时,他却以避免对全德宪法的承认,公开反对这个计划。而出人意料的是,他虽嘲笑拉多维茨组建普鲁士联盟的作法,但却又接受了联盟在埃尔富特召开的议会为他保留的席位。
1850年夏,当普、奥两邦关系紧张,奥地利以恢复德意志邦联来同埃尔富特联盟对抗的时候,裨斯麦力主同奥地利开战。但是,当普鲁七在沙俄的压力下在奥尔米茨与奥地利达成妥协而全普鲁士都视为奇耻大辱的情况下,碑斯麦却认为这是明智的选择,并以生动有力的反战演说全力支持内阁的政策。傅斯麦变化无常的政治立场给人们留下了他毫无原则的印象。有时候,容克认为他是本阶级的一名叛徒;有时候国王也把他视为敌人;有时候他先无礼地凌辱然后又抚慰尊严的哈布斯堡王室;有时候他与自由主义者、民主主义者甚至社会主义者交朋友,但转过身又与他们为敌。开始他发动战争,尔后他又坚持要求和平如同变幻不已的魔术师的权杖,他的政治策略使人难以捉摸,也常遭到误解。其实他是第一流的“现实政治”的实践家,而不是轻率的、毫无原则的政治赌徒。他念念不忘的是维护容克的利益,并使普鲁士国家变得强大;后来才逐渐形成建立一个新德意志联邦的设想。他一次次不尚空谈的演说,都影响了普鲁士的现实政治,并奠定了自己在政治活动中的地位和威望,一次新的升迁机会开始向他招手 1851 年 4 月,当在法兰克福重新成立的邦联议会要求普鲁士任命一位具有外交才能的政治发言人的时候,长期推崇稗斯麦的格拉赫兄弟,便再次出面向国王举荐这位性格坚强的新议员。犹豫不决的国王几经踌躇最后违背自已的意愿终于把这项重任交给了傅斯麦。消息传来,除了报刊上的讽刺挖苦,连普鲁士亲王一想到由一位“后备军少尉”承担如此重任便叹息不已。但国王没有收回成命。从这时起至1859年止,稗斯麦担任这一外交重任达8年之久。在这8年中,他通过广泛的外交活动积累了丰富的政治经验,并对欧洲的国际形势有了更深人的了解。克里米亚战争以后,他开始形成与法国、特别是与俄国结盟,孤立和有选择地打击奥地利,谋求一种不受邦联和奥地利约束的独立的普鲁士政策的战略意图。这是律斯麦政治立场逐步发生改变的重要转折,他开始抛弃宫廷党保守的政治原则的最后残余,放弃了早年反对德国统一和亲奥的立场,接受了欧洲强权政治的观点,力主利用不断增长的民族主义为君主政体服务,争取在普鲁士的领导下,部分满足资产阶级的利益要求,最终实现德国民族统一但是,稗斯麦的雄图大略对格拉赫兄弟、曼陀菲尔首相以及可怜的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来说,已经太革命了。他们只会赏识稗斯麦的政策,但不会接受他的政策。这种状况随着1857年10月国王得了中风,他的弟弟普鲁士亲王接管政权就变得更没有希望了。普鲁士亲王威廉接管政权时已是60岁的老人,他是一位守成的君主,对政治有着固定的看法。他把惮斯麦当作一个具有很大破坏性的“学童”(律斯麦当时已 42 岁),认为律斯麦对奥地利的挑战性姿态会毁掉普鲁士的前程,反对把邦联议会作为普、奥“冷战”的舞台。1858年月,这位摄政王在秉政一个月之内就开始对极端保守派的政府进行了清洗。两个多月后,一位叫乌泽多姆的新代表被派驻法兰克福。忐忑不安的律斯麦尚不知自己的新岗位在哪里01月29日他获悉自己将成为普鲁士驻俄国的公使。这本来相当于一次晋升,但律斯麦并不感到高兴。8 年来谋取高位的苦心所得微乎其微,更为重要的是他的雄心壮志受到了冷落。在他的政冶生涯中,他还从来不曾这样远离过事件的中心。“我被打人涅瓦河畔的冷宫!”在越过柏林和圣彼得堡之间白雪皑皑的平原时,禅斯麦这样喃喃自语。
与俄罗斯冰天雪地的严寒气候有所不同,稗斯麦在俄国宫廷受到十分热情的接待。沙皇及其首相哥尔查科夫对稗斯麦十分敬重,不久他就成为彼得堡秒龙里的宠儿。亚历山大二世把律斯麦视为一位家族的大使,惮斯麦还通过与威廉的妹妹、俄国皇太后富有情感的交谈不断加强俄普之间的友谊。他曾同一些名门望族一道到俄国南方去旅行;他也曾同沙皇一道站在皇家检阅台上,检阅一支4万人的队伍。哥尔查科夫十分信任这位明智、迷人、表面上十分谦恭的的普鲁士公使,把他视为“未来的大人物”,常同他在打开了的中欧地图前面进行无休止的交谈。
“俄国无论作什么事都是大规模的”,他通过参加俄国人的猎熊活动和盛大的阅兵,对于这个仍在酣睡的大国所具有的广大、雄厚和专制传统开始有了更加深刻的印象。俄国是狩猎者的天堂。无论是隆冬持枪漫步于一望无际的雪原,还是在初夏穿越青草芬香的森林,猎熊总是一种充满挑战和野性的自然生活。当猎者击中的一只大熊,尚未倒地死去面用两条后腿撑地,前身直立起来向人怒吼的时候,动人心魄的壮观场面就出现了。人与兽之间面对面的冲突以及俄国猎人在险境中所表现出的超常胆略和勇武,使热衷于参加这项活动的普鲁士公使受到了震憾。由此联想到阅兵中俄国士兵所表现出的战斗士气,使他感受到这个民族所具有的魄力和强毅。
这种潜意识的影响,使他在以后三十年间一直对这位东方巨人保留着敬畏的态度。他长期的亲俄倾向,大多来源于出使期间对这个神秘的辽阔国度的直接感受。
然而,俄罗斯漫长冰冷多雪的冬天不免使他感到愁烦,他惦念早已春暖花开的德国。事实上,气候的影响不是主要的,他真正关注的是柏林政治气候的变化。他雄心未泯,他清楚地知道出使圣彼得堡不是他的最终归宿〔他的事业在柏林。1859年岁末,一场大病袭击了身心疲惫的傅斯麦。由于久治不愈,呼吸困难,他开始怀疑自己能否继续奔向锦绣前程。但到了新的一年,他的身休和政治本能恢复了;当2月末传闻摄政王正在物色一位新的外交大臣时,刚刚走出死亡之谷的禅斯麦便匆忙地赶回柏林去了。
但是,摄政王还一直不信任他的驻俄大使。虽然他愿意征求他的意见,并在4月初曾两次召见稗斯麦,但后者所鼓吹的俄普合作,使柏林对维也纳显示真正的独立的观点,使威廉感到十分不安。俄法之间的合作态势,莱茵河畔的普鲁士领土有可能受到新波拿巴主义侵略浪潮威胁的现实,使他回想到1813年至1814年的情景。尽管1859年奥地利在法、意联军打击下已处于十分虚弱的地位,他仍不愿冒修改外交政策的风险去实现普鲁士的独立地位。这样,在柏林滞留近个月的禅斯麦仍一无所获地回到圣彼得堡。他的宏图大略又受到了第二次挫折。
重返俄罗斯的禅斯麦变得心灰意冷,郁郁寡欢,但并未完全放弃希望。1861年初,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去世,摄政王宜告登基,成为国王威廉一世(186118 年)。新王决定恢复臣属对他“宣誓效忠”的古老传统,选择在东普鲁士的哥尼斯堡举行加冕典礼。这一逆时代潮流的古怪想法遭到一些进步大臣的辞职抗议。
陆军大臣罗恩趁机向国王进言,建议从彼得堡召回碑斯麦授予要职,以支撑危局。但当稗斯麦再次返回柏林时,威廉国王又改变了想法。似乎王后奥古斯塔的影响起了作用:稗斯麦被视为一个极不可信、“反复无常”的人,让这样的人呆在京城会使人感到不舒服。于是国王仅只让他草拟一份关于德意志问题的备忘录,这份文件在7月底在巴登巴登呈交国王,这就是所谓的“巴登巴登备忘录”。傅斯麦在这份文件中充分论证了利用德意志人民日益增长的爱国主义情绪,成立一个把奥地利的代表排除在外的“关税同盟议会”的主张。这个文件似乎是傅斯麦以往主张的发展,它没有引起国王的重视。在当年 10 月的哥尼斯堡加冕礼上,傅斯麦出席了这一仪式,并同国王进行过交谈,但国王只字不提这份备忘录。
月1日,傅斯麦满怀失望地回到圣彼得堡,看来,至少在表面上他仍然一事无成。他在给妹妹的信中写道:“三年前我还可以当一个有用的大臣,现在我一想起这点,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跃跃欲试的有病的马术家。”但是戏剧性的效果很快发生了。3 月中旬,一封来自王宫的电报召他回国,但没有透露他今后的任用。他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在圣彼得堡向继任者移交工作,直到 5 月 10 日才回到柏林。他对国王的意图仍然捉摸不透,若不是确信有罗恩的支持,他会觉得自己的前程又岌岌可危了。
5 月日他得到通知,他被派往巴黎去当公使,月底之前他已奉命搬进巴黎的使馆。傅斯麦雄心勃勃的政治抱负第三次遭到挫折,但他并未完全失望,他以极大的耐心等待着新转机的来临。在巴黎,他更为深入地了解了他早年曾到过的法国,并对拿破仑三世的为人及其战略意图有了透辟的了解。这为他尔后在普法战争中作出明快的判断提供了条件。在巴黎。他还接受邀请渡过英吉利海峡去参观伦敦万国博览会,实际上他是想考察英国的政治舞台。20年来他还没有再去过英国,也没有同威斯敏斯特的任何大人物进行过外交上的接触这一次他受到帕麦斯顿首相和罗素外交大臣的接见,也同他所最饮佩的保守党领袖迪斯累里进行了促膝长谈。
迪斯累里保留着对这位不凡客人的良好印象,他有关“对奥地利进行清算,解散德意志邦联,在普鲁土的领导下使德国获得民族统一”的雄图大略,曾引起这位保守党领袖的震惊。会见后的当天晚上,迪斯累里深有感触地说道:“你们要提防这个人,他说到也会做到”1862年7至9月,返回巴黎的惮斯麦利用休假的机会到法国西部进行了一次回归大自然的旅行。在那里,由于他与俄国驻布鲁塞尔大使尼古拉·奥洛夫亲王夫妇的相遇及其友谊,又恢复了他在 25 年前对自然、对异国女性那种柏拉图式的激情,以至于他又一次把公务抛到九霄云外,以几个星期的旷职行为陪同这对夫妇东去普罗温斯尽情游览。然而当各种奇异的浪漫想法向傅斯麦袭来的时候,陆军大臣罗恩的来信把他唤回现实的世界。他开始意识到决定他的政治前途的时刻已经到来,15 年来他刻意追求的政治权力看来已近在咫尺〔。9 月 13 日,他在阿维尼翁与奥洛夫夫妇依依惜别,然后经日内瓦返回巴黎。由于国王与议会在3年兵役期问题上已形成僵局,深感失望的财政大臣海特和伯恩期托尔首相已相继提出辞职,威廉也示意他正在考虑退位。危急关头,罗恩急速向稗斯麦拍了那份著名的电报:“速回,危机在继续”稗斯麦已不能再推迟返回柏林。
9月19日,稗斯麦登上东去的列车,次日抵达首都。
日,国王威廉一世在巴贝尔斯贝格宫召见稗斯麦。他已一筹莫展。面对邦议会反对3年兵役制和增加军费开支的强硬态度,国王已打算放弃王位,以保全上述原则。惮斯麦当即向国王许下无条件的诺言:作为“一个见到其君王处于危机之中的忠臣,(”)愿意登台为国王效劳,并在必要时将在违背议员意志的情况下推行军事改革和实行新兵役制。惮斯麦斩钉截铁的表态使国王大受宽慰,威廉当即撕碎了已拟就的退位诏书,并表示将同他的这位新大臣一道继续斗争。9月24日,律斯麦任职的消息传来,王太子和太子妃(维多利亚女王之女)竭力反对,资产阶级报以哈哈大笑,许多观察家拒绝把他认真看待。在国外,俄国人的反应是高兴,法国人持怀疑态度,英国人则敌视。不管是何种反应,事实表明,在普鲁士和德国历史上,一位可与法国的黎世留(1585-1642年)相媲美的首相已经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