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威镇大郑宫
成虽然死了,但成的阴魂并没有从吕不韦的心头散去。
秦王政果断地杀了成,他一想起来不禁心惊胆颤。他真留恋这几年的生活。可悲的是,而今是秦王政来左右他而不是他来左右秦王政了,尤其使他无法容忍的是,这种威胁将危及到他地位的巩固和生命的安全。最使他担心的还是他和赵姬的关系,他的思绪凝到了这个焦点上。赵姬在成和樊于期的檄文已经指名道姓说的那么清楚的情况下,她却没有一丝顾忌和防范,仍在做着那些生生死死、永不分离的美梦,抓住他仍不肯撒手。虽然每次入宫,俩人照常享鱼水之欢,但她欲壑难填,催他进宫的次数更为频繁。再往后,他与赵姬的关系究竟该怎么相处呢?唉,难,难,真难呵!
他冷静了下来,理智告诉他:是该到了悬崖勒马的时候了。他不能不收敛。但当务之急,还是太后那边。到底他该如何应付呢?他左右为难。
一个偶然的原因,吕不韦想到了门客,他是一个淫棍。主动请命,愿为吕不韦效力。吕不韦十分高兴,便决定以替代自己,入宫服侍太后。第二天,突然被抓走了,由刑部官员亲自审讯,以强奸罪论处,判以腐刑。镗镗的锣声在前面开道,被一队军士押着,在咸阳街头游街示众,到处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人人竞相观看,争传这个新闻。
等再一次在街头露面,眉毛没了,胡子没了,在人们心目中,他成了阉人了,看他往后还有什么能耐!
一出戏,演得极其的出色,相当的成功,吕不韦暗笑。
不久,出现在太后深宫,成了太后的贴身内侍。有谁知道,他的眉毛原是拔了的,胡子也是拔了的,所谓腐刑也是假的。吕不韦的瞒天过海之术,真是天衣无缝。
还是以前的,他是条精壮壮的汉子,他的淫火正在炽热地燃烧着。
他以内侍的身份自由地出入宫闱,以情夫的身份随时都可以与太后交欢。
就这么日日夜夜,朝朝暮暮,几月过去,太后的身子渐渐沉重。她怀孕了。
不几天,放风,说赵姬太后病了,因太后宫中有鬼怪作祟。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宫中上下传遍,秦王政得知了,退朝归来,急急去看望母后。
秦王政见母后的病好转不了,挺焦急,坐在床沿上问:母后的病不知因何而起?以何法疗之?
太后呻吟着说:前些时的一天夜里,我梦见先王托梦,说如果我能西避200里之外,就能躲过灾祸,病也可以不治而愈。
西避200里之外?秦王政沉吟了一下。巧了,那边不正是雍宫所在地吗?他说:母后,为了避灾却病,你得住在雍宫,但路途较远,不知母后是否愿意?
赵姬太后点着头说:住远点总比吓得人心惊胆颤的好,只要能安神养病,再远些我也愿意去。
那好吧!秦王政说:我就遵从母后的意思了。
赵姬太后说:难得王儿孝心,到那我就安心养病,如果称心如意,我就多住些日子。对了,还有件事我一直挂在心上,孩儿虽然已登基,但正式加冕典礼还未举行,我想到时选定个日子,就在雍城为你加冕,也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谢母后。秦王政十分感激地说。
第二天,秦王政与文武百宫,簇拥着太后出了咸阳城。太后的人马车队,向西往雍城进发了。
远远的望见前方好像天外飘来的一片绿云,点缀在莽莽的关中平原西部。近了细看,才见那奇花异卉,片片绿荫,掩映着红墙碧瓦,亭台楼阁。这里,便是秦之古都雍城(今凤翔)。
其实,雍城风景精华之所在,全在城东南的大郑宫。这里建筑宏伟,藤缠葛绕,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更有那幽幽曲径,清清流水,艳艳红花,绿绿垂柳,实是一个世外桃源。怨不得,赵姬太后会看中这个地方前来休神养性呢!她其实是来寻欢作乐,每每同逍遥自在,出双入对,相偕游山玩水,相伴饮酒赌博,作威作福。天高皇帝远,他们再也无所顾忌,两年之中,如鱼得水,如漆似胶,竟一连生了两个儿子。
为了防止泄密,他二人就在这大郑宫中,找了一间密室,将两个儿子藏了起来,由奶妈与几个女仆抚养。
两个孩子,就这么突然神秘地失踪了。在大郑宫里,知道些底细的人,也都感到奇怪而隐秘,心里不免胡乱地猜测。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大郑宫依旧那么清雅,幽静,仿佛这里除了那么多人之外,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第三年的秋天来临了,赵姬太后见事情遮掩的差不多了,心中的石头也就落了地,于是顺着的想法,开始了积极的行动,为了他们的长久,也为了孩子的将来,她要借自己的手,将一手提拔起来。她的手中操着一张王牌,那就是秦王政的加冕仪式,她临行时答应过,只要她康复,加冕仪式就在雍城举行。她知道秦王政早想加冕,只有加冕了,秦王政才可以再不受任何人的约束,随心所欲的行使他的权力。为了加冕,秦王政不会违拗她的意思的,只要她说的有理就行了。于是,她起草了一份奏折,说自己到雍城养病,多亏了的精心服侍,为了报恩,她恳请秦王政能加封。加冕的仪式,她已经想好了,搁到明年开春之后在雍城举行。这段日子,她可以在清雅幽远的大郑宫里,静养一段日子,到那时候,母子就可以相见了。
秦王政收到了母后的奏折,心里当然十分高兴。他丝毫没有犹豫,随即降旨,加封为长信侯,把整个山阳的大片土地都封给了他。
时间过的真快,第二年的春天很快来临了。秦王政着手准备雍城之行。
几天后,秦王政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
阅兵式上,秦王政仗剑而立,威风凛凛,检阅着旌旗蔽日、刀枪林立的队伍。王翦持枪率队,盔甲鲜明,他在马上向秦王致意,秦王政发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阅兵式结束后,数百随员和由桓将军率领的三万兵马,簇拥着秦王政起驾西行。大队人马来到岐山,秦王政怕母后受惊,随即令桓驻扎下来,随时待命,自己带着数百随员,直奔雍城而去。
到了雍城,秦王政先去大郑宫看望母后,回来后,与随员一起在祈年宫住下。
数天后,祭祀大典已经完毕,赵姬太后即在德公庙内,为秦王政举行加冕仪式。在庄严肃穆的鼓乐声中,赵姬太后手捧一顶金光闪闪的王冠,戴到了秦王政的头上,又给他佩上了象征大秦最高权威的王剑。
众随员山呼万岁之声,此起彼伏。
赵姬太后语重心长地对秦王政说:我儿今已年满26岁,母亲今在先王之庙为你加冕,望你从今往后,继承发扬先王业绩,扬国威,创江山,建功勋,平天下!
秦王政在德公面前庄严宣誓:他将为扫平六国驰骋疆场,为一统天下甘洒碧血。他感谢母亲的深恩大德,为母后的健康深深的祝福。越姬太后眉飞色舞,当下赐恩,命雍城官兵将士、宫骑卫卒、内侍宫女及秦王随员,舒心畅怀,放开吃喝,大庆五天。又在大郑宫中,与秦王政连日设筵,与百官同乐。一时之间,大郑宫内外,炊烟四起,酒肉飘香,欢声笑语,直荡云天。不料,尽兴之日,与中大夫颜泄发生口角,欲杀颜泄。
颜泄心里害怕,走出屋来苦想对策,不料刚走到走廊上,刚好与从太后处饮酒出来的秦王政碰个正着。颜泄正慌不择路,一见大王,遇了救星,登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不止,声泪俱下说有万分机密之事相告。秦王政将颜泄领至祈年宫,颜泄双膝跪下,密告了与太后私通的谋反之事。
秦王政听了,如雄狮震怒,咆哮起来。当即叫来随将熊飞,取出兵符一道,让熊飞火速传令桓,进兵雍城。熊飞领命,扬鞭策马,如飞而去。
熊飞一走,秦王政告诫左右人说:今天的事,关系重大,谁敢泄密,定斩不饶!又转对颜泄说:中大夫暂且就在祈年宫歇息吧!事成之后,再行封赏。
秦王政吩咐是这般吩咐了,但却有两名内奸混迹在秦王政左右,这两人便是内史李肆、佐弋严竭,他俩平时得了太后与的许多好处,早与结成死党。此时,大王虽有严令,他俩仍想去密告太后和,只是难于脱身。稍等片刻,因秦王政忙于安排应变之事,出了祈年宫,他俩就偷偷溜了出去,直奔府通风报信去了。
一听,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草草穿上衣服,对李肆、严竭说:你们等着,我马上到大郑宫见太后去!说罢,踏着月色直奔大郑宫而去。
叩开宫门,呼地冲进了太后寝室,心急火燎地拉着太后说:你快穿衣服,了不得了,我们的事情败露了,而今秦王政已经派人到岐山调桓去了!
赵姬太后一听差点晕了过去。赶紧扶住她,帮她匆匆穿好衣服,说:太后不必惊慌,现在还有时间,赶快想办法要紧。
赵姬太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说:怎么会弄成这样子呢?现在火烧眉毛,还有什么办法?
说:你不是太后么!快将玉玺给我,只要抢得时间,争得主动,在桓大军到来之前,聚集所有宫骑卫卒,门客舍人,立即进攻祈年宫。只要擒住或杀了秦王政,就能化险为夷了。
太后此时顾命要紧,赶紧从描金柜中取出玉玺,交给说:你就从速行动吧!
赶回府中,一面让李肆、严竭通知门客舍人迅速准备待命,另一方面叫人仿照秦王政笔迹,起草御书一份,盖上大印,马上下诏,说有人在祈年宫行刺大王,命令宫骑卫卒迅速赶去救驾。
天明时分,人马已经聚齐,仗剑在手,李肆在左,严竭在右,率了众人,杀气腾腾,直扑祈年宫。
祈年宫门中,一队卫士挡住了去路,不管三七二十一,举剑就砍,他手起剑落,一名卫士已身首异处,其余的人,一拥而上。人多势众,已将那队卫士全部杀光。随后,又分成几路,向祈年宫杀去。
此时,早有人飞报秦王政,秦王政一听大惊,刚想突围出去,不料一队宫骑卫卒已经逼近他。秦王政慌忙之间向后退去,见后园有一假山,急匆匆登了上去,站在假山之巅。随从军卒将秦王政层层保护了起来。
率领宾客舍人,随后亦到。众人见秦王政立于假山之巅,怒目圆睁,威风凛凛,身边卫士,手持利刃长矛,严阵以待,谁敢上前一步?
秦王政面对众人,大喝道: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你们要来谋害于我?
随来的宫骑卫卒,一见这个架势,搞不清怎么回事,早都愣住了。而今见秦王政发问,一名宫骑随即说:长信侯拿了大王的亲笔御书,盖着太后玉玺,四处传信,说祈年宫有人要行刺大王,让我们前来护驾,我们才匆匆赶来了。
秦王政说:我自到雍城以来,从未下过什么御书,哪来的御书?你们都懂得宫廷的规矩,你们说,假传圣旨,该当何罪?
杀!宫骑卫卒们齐声回答。
好!秦王政大声说:长信侯所说的贼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像他这种企图刺杀君王,谋权篡位,卑鄙行骗的贼,你们不擒不杀,更待何时?大家听着,而今反叛,有生擒的,赏钱100万,有斩献上首级的,赏钱50万,谁能抓住一个逆党的,进爵一级。
秦王政此言一出,具有无限的号召力,宫骑卫卒随即反戈,与那些宾客舍人大战起来;宫廷官员,也纷纷参战;雍城百姓,听得造反,亦纷纷操起刀枪棍棒,赶来救援秦王政。一时间刀光剑影,杀声动地惊天。的门下舍人,平日虽发誓效忠,却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死的死,逃的逃,七零八落。见宾客已死数百,不能取胜,就率领残部,杀向东城门,恰遇桓大军赶到,三万铁骑,横扫这些乌合之众,如探囊取物,砍瓜切菜似的,但见手下,人头纷纷落地。余下与李肆、严竭等20余人,统统被生擒活捉,当即拷问。此时死到临头,嚣张气焰早已被打了下去,只是耷拉着脑袋,如实将前后经过招认、画押。
秦王政亲自率人直扑大郑宫,按颜泄所言,果然在两个密室中搜出那两个私生子来。人赃俱获,秦王政怒吼道:似此逆种,留之何用,来人,给我速速掼杀!
一武士遵命,老鹰抓小鸡般地将两个稚嫩小儿,塞进布袋,用绳子紧紧扎住了袋口,举过头顶,拼命地往地下掼去,只听得两声惨叫,两个小儿顿时成了肉饼。
赵姬太后早知已被生擒,正在心急火燎,后听得两声惨叫,知孩子已遭惨杀,只感到惊心动魄,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等她悠悠醒来时,四周一片可怕的寂静,她的心一阵阵的绞痛,头皮一阵阵发麻,脊背一阵阵发凉,浑身一阵阵寒颤,欲哭已经无泪,一时痴痴呆呆,不知身在何处,眼前只有血淋淋的人头晃动,耳中但闻一声声惨烈的呼叫,阴风惨惨,直疑到了鬼魂世界。
秦王政早已怒气冲冲地走了。母后的行径引起了他极大的反感与愤慨,他不能饶恕她的罪孽。前几天,他还在祝福母后,聆听她的教悔,而今,他与母后反目成仇了。他拂袖而去,回到祈年宫,盛怒不息,狱吏呈上了的供词,他见供词中,承认借着受腐刑入宫是吕不韦出的主意,承认与太后私通多年,生了两个儿子,承认假借太后玉玺,图谋造反。他当即下令,将押出东城门外,车裂处死,并诛灭九族。李肆、严竭等20余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其他门客舍人,凡参与了叛乱的,统统诛杀;没有参与叛乱的,统统发配四川充军。他又宣布:赵姬太后身为国母,不以国家为重,反而串通,用玉玺助谋逆造反,助纣为虐,废去国母称号及待遇,减除俸禄,迁居阳宫,派300军士日夜看守。
的谋反平息了,秦王政心头的乌云也被吹散了。这乌云突如其来,又瞬息离去,秦王政的名声大震了。但是,这宫闱秽事发生的地方,他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于是,他在大将桓与三万铁骑的保护下,回驾咸阳。
十里长亭,以镇守咸阳的大将王翦为首的文武百官,纷纷出迎,秦王政头戴金冠,身佩宝剑,在齐刷刷列队的官员队伍中穿行,王翦、桓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他在人群中搜寻着,却不见吕不韦的影子。
第二天,秦王政设朝,让刑部官员向众臣宣读了供词。之后,他问群臣:方才大家听清了,这犯上作乱,全在太后撑腰,吕不韦出鬼点子促成。在雍城,我已车裂了,发配了太后,单剩这吕不韦,我意欲斩草除根,不知众爱卿有何想法?
吕不韦在秦执政,年头已久,根深蒂固,盘根错节,不少大臣与他有交情,听大王要处决吕不韦,纷纷求请,都说吕不韦扶立先王,有大功于秦。入宫之说,仅一面之辞,虚实难辨。即使是事实,这与吕不韦无直接干系。大王处理,理应慎重,还是手下留情的好。
秦王政思索了半天说:吕不韦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没有吕不韦,怎会有今天的叛逆?现罢免他的丞相之职,让其立刻离咸阳回河南雒阳封地。
吕不韦跪接了圣旨,丝毫再不敢停留,星夜赶赴雒阳而去。
但时日并不很长,秦王政从齐人茅蕉之言,从阳宫接母后回宫。雒阳吕不韦闻讯,以为秦王政回心转意,便派门客欧阳善送信于茅蕉,让茅蕉向秦王政进言,亦让自己回归咸阳。秦王政并不多言,只让人捎回亲笔信一封。来人不敢耽搁,飞马直回雒阳,急向吕不韦禀告。吕不韦跪接了秦王政书信,拆开读了起来,信上写着:
你对秦国有什么功劳,而被封为食邑十万户的文信侯?你对秦王有什么感情,而要秦王尊你仲父?长安君成之乱,全因你用人不当而造成;而太后的流短飞长,全因你乱人伦所导致;的叛逆,亦因你的阴谋一手造就。如此罪逆,我仍不忍加诛,让你在雒阳封地安享快乐。可你仍不检点,又与列国使者往来,还使茅蕉来作说客,以图东山再起,这可不是我对你宽宏大量的本意。现在我请你带上你的家属到四川去,那儿的郫城就是你的终老之处。
我甚至还怀疑,两位先王之死,是不是与你也有关呢?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你的罪孽,就比你所谓的功劳大得多哟!说这些话,你觉得不好听么?你怕我公布于众么?那么,最好的办法还是你远走的好。你到那遥远但却自由,偏僻但却清静的巴蜀郫城,去欢度你的晚年。据说,那里还有一种美丽的鸟儿叫鸩,它是再美丽不过的了,它可以供你好好的欣赏呢!
吕不韦先木然地在那里沉思了半天,这才拿起那用帛布写成的信,缓缓走进内室,顺手把门插上,他拨亮了油灯,用颤抖的手,将信搭上灯火,一点点的烧成了灰烬。立时,整个屋里,到处都弥漫着布臭味,到处都飘浮着淡淡的青烟。那烟,一缕一缕地在他眼前飘忽,飘忽,如幻如梦。在迷蒙中,出现一个仙山,他一步步攀向峰巅,得意地向前迈去,突然一脚踩空,向万壑深渊跌落。啊,迷梦,这罪孽深重的迷梦!这迷梦,曾使他飘飘然于渺渺的仙境之中;这迷梦,最终却使他粉身碎骨!他本是一个商人,他本来腰缠万贯,他可以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他本拥有美艳绝伦的赵姬,他本已有现在是秦王政的儿子,他可以享尽天伦之乐。然而,神差鬼使,他遇见了异人,他萌动了积蓄已久的野心,这野心促使他不惜倾家荡产,不惜献出爱姬,不惜用卑鄙的手段弑君,他终于为儿子铺平了道路,他终于获得了谁也无法企及的殊荣,但他依然野心勃勃。而今,尊荣失去了,爱姬失去了,儿子失去了,野心烧毁了他的迷梦,一切都将失去。而让他失去一切的,恰恰是他的儿子。儿子成了他的掘墓人。而今,儿子向他索命来了,这是报应吗?抑或是自食其果?哦,地狱之火已经向他烧来了,他已感到了切肤之痛,可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呀!
他从床上挺起身来,一步步走向了描龙画凤的黑漆柜前,颤抖着从柜中取出一瓶酒来,又取出一只金杯,将酒倒在了里面。然后,他又从柜角的一个古瓶内,取出在瓶内插着的一根美丽的紫绿色的羽毛,这便是那神秘的含有剧毒的鸩鸟的羽毛。他用这根羽毛,在金杯内轻轻搅了一下,又搅了一下……再端起杯来看时,那酒依然如故,清澈见底,可他则不然,分明见酒杯内有无数条毒蛇在动,有无数把利刃在闪光。他将酒杯端了起来,又放了下去;端了起来,又放了下去……竟没勇气喝下它去。猛地,见酒杯中浮现出赵姬太后、秦王政、还有孝文王、庄襄王,似乎他们都在逼他喝下毒酒。他不能再犹豫了,一丝儿不能犹豫了!他一仰脖子,将这自酿的毒酒送进了自己口中。毒酒流淌着,灌进了喉咙,流进了肠胃,渗进了肌肤。他躺上床去,等待着。翻肠搅肚的疼,发作了。他挣扎着,惨叫着,翻腾着,发狂着!
他身子一挺,终于告别了人世,去了。
四周响起了一片悲鸣,但他再也听不到了。
所有的人都闻讯涌来,如丧考妣般地嚎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