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悉没关系,很快王振宇就给刘鸿生留下了一个非常深刻的印象:
大家一阵寒暄之后,发现都没吃早饭,王振宇见街边有个卖杭州小笼包的铺子,什么也没多说,招呼大家一声就径直走了进去。这个举动很平常,因为在后世王振宇就很喜欢吃小笼包。但是却让刘鸿生眼睛一亮,眼前这人可是将军啊,却无半分官僚作风,没有一丝权贵的做作。单从这一点看到是个很务实的人,也许叶先生来信中所述的情况并没有夸张,此人或许真是能成事之人。有了这个认定,刘鸿生心里松了口气跟着进了小笼包铺。
大家一边吃着小笼包一边聊着,王振宇到是主动热情了起来,这让刘鸿生顿生受宠若惊之感。
“刘先生啊,王某平生最佩服的就是商人了。您还别不信,虽然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为最末,但那是封建皇帝为了维护其统治才这么折腾的,在王某看来,无商不富,看看人家美国,商人的地位高,总统,议员皆可做的,所以老美的国力才能蒸蒸日上;反观咱们国家,士农工商,官员都被养成寄生虫了。。。”
什么叫山吹海吹,王振宇现在这样就是,他一面吃着小笼包,享受着跨越百年的美味;另一面却在挖空肚子里的存货,以一种近乎吹捧的方式努力去拉近自己和刘鸿生的距离。
也许是因为这个时代商人地位低下的关系,刘鸿生从王振宇的话里感觉到的是一种尊敬,一种愉悦。这认同感一起来啊,两个人的距离顿时又拉近了不少。
“王将军虽然年轻,见识却远胜前清那些腐朽官僚百倍,难怪满清最终会丢了天下,实在是固步自封,咎由自取啊!”刘鸿生也不忘小拍一下,反正奉承的话也不要钱。
“刘先生,王某是个爽快人,也好交朋友,我看准的人一般不会错,刘先生您是有真本事的,而王某手下全是些莽汉,缺得就是先生这样的能人。”王振宇快人快语,虽然没明说,但是招揽的意思直接就给扔了出来,正在喝汤的叶祖文给王振宇的直接,激得把口里的汤都喷了出来。幸好他反应机敏,立时用毛巾捂住嘴巴,这才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刘鸿生也没料到王将军如此直接,出于习惯也好,出于理智也罢,他都非常委婉的谢绝了:“王将军厚爱,刘某一介商儒,百无一用,如何能当得其将军的赏识啊!”
王振宇呵呵一笑,他自然知道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他没有再劝,呵呵一笑,又夹了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
一行人很快就进了上海法租界,王振宇还得见另外一个人,杜月笙。
不能不说是一种巧合,自从王振宇有了卖军火的念头,叶祖文就在考虑渠道的问题了。
眼下可不比在武汉那会了,那个时候大清还没垮台,王爷们的特使拿着王爷的私印就可以随意行走于天下。卖军火给张勋也是十分容易,直接用船拉到张勋驻地徐州就是了。
如今这大清玩完了,宗社党的任何举动都不得不从明面转入地下。打个比方,按照王振宇的设想,军火从南京出来也许不难,但是要交到宗社党的手里,可就是个大问题了。
总不能让黄兴派人直接把武器运到东北吧?真要这么干,就算这笔钱王振宇拿得到,估计也只有辞去职务流亡海外的命了,而且从此沦为革命党人的死敌。什么铁血锄奸队,敢死队之类的革命志士们会争先恐后,前赴后继的来找王振宇玩同归于尽,那王振宇就只能提前下去和牛头马面回味人生了。
王振宇可不想有命赚钱没命花,所以这个交易就需要一个中间环节,帮会势力自然是首选了。这时刘鸿生就给叶祖文推荐了自己的一个混在青帮的朋友,杜月笙。
刘鸿生和杜月笙虽是同年生人,但一个是江苏人,一个是浙江人,用上海话说那就是不搭界的。但是两个人偏偏就认识了,话还得从刘鸿生身上说起,刘鸿生曾入上海工部局老闸捕房当过教员。这个时期,杜月笙恰好拜在了如今租界青帮大亨黄金荣的门下,而黄金荣又是巡捕房的包打听,靠着这层关系,两人也就有一些往来。
杜月笙发迹前一直在黄公馆听差当门徒,时间久了,借着黄老板的势力在这租界也有了些面子。
刘鸿生做的是开平煤,起初同行对他看不上眼,不曾想后来居然让他做了起来,同行们就又想给他找点麻烦整垮他。
刘鸿生无奈之下自然得去找帮会庇护,可黄金荣正如日中天,自己一个销售员如何能见。在黄公馆吃了闭门羹后,却又遇见了杜月笙,杜月笙那可是出了名的会做人,很是热情很积极主动的帮着刘鸿生摆平了麻烦,而且一个大子不要,只说是和刘老板交个朋友。
杜月笙的急公好义让刘鸿生对他顿生好感,一来一往,两人成了朋友。这次叶先生要找帮会的人做事,刘鸿生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推荐了杜月笙。
听完刘鸿生的介绍,王振宇只能感叹这个世界实在是充满了巧合,也罢,见见这个尚未成气候的杜月笙吧。
就这么一个顺理成章的决定,刘鸿生和杜月笙迎来了他们整个人生最大的转折,至少他们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上海法租界宝昌路,刘鸿生的公馆所在,王振宇等人是坐着马车进来的。沿途漂亮整齐的法国梧桐树,干干净净的街头,过往人群华丽的服饰让随行人员十分惊奇,顺带还指指点点。对于这副土包子进城的样子,连负责赶车的阿桂师傅都嗤之以鼻。
令刘鸿生称奇的是,王振宇对这些东西似乎没有任何惊奇感,根本不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武夫。
王振宇确实不稀奇,后世拍的最烂的三种题材,清宫戏,抗日剧以及上海滩,王振宇已经对此免疫,无视由此产生的一切物理和化学攻击。
出于主人的礼貌,刘鸿生也学着叶祖文的叫法:“王将军,您看看要不要去公共租界的外滩逛逛,那里有有轨电车,目下除了上海,就只有大连和胶州有这玩意了,另外很多高档的商品也都在那里销售。”
王振宇呵呵一笑:“刘先生无需如此客气,王某前来也不是为了游玩,所以不急。对了,这宝昌路可有什么历史渊源啊,还望刘先生教我。”
难得,一个武夫居然会对地名产生兴趣,刘鸿生也乐得闲扯:
“这要从上海滩的一位老前辈说起了,此人姓董名宝昌,乃是租界的前辈。工部局这玩意叶先生也是知道的,乃是租界最高管理机构,我们这位董先生就是工部局的董事,而且一干就是十五任,其中五任是主要董事。在这上海滩也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如今上海滩比较有头脸的人物大多出自他门下,昔日扩立新租界,此公出力最大。。。。。。所以此路便于其名命名了”
王振宇听明白了,我当是什么大人物了,和着就是一二鬼子,大买办了。唉,什么世道啊!
民国时期的上海还真的是中国历史的一朵奇葩,买办当道,流氓横行,三教九流,鸡犬升天啊!哎,你还不服不行。
很快就到了刘公馆,一座二层楼的西洋式建筑,白色格调,十分的精致。唯一不足处就是占地并不大,看来刘鸿生的事业也是刚起步。
刚一下车,就一身着长衫的中年男人靠了过来,谨身道:“老爷,黄公馆杜先生那边来过电话了,他午饭后会按时过来。”
刘鸿生点点头,转身就请王振宇入内休息。
做了大半天的火车,王振宇确实也感觉身子有些乏,就靠着刘公馆的沙发坐下了。
赵东生和马西成等人虽然不能带枪入租界,但是警戒工作一样没有放松。一行一共八名卫士,全部配备的军刺。马西成陪王振宇和叶祖文进入公馆后,赵东生立刻示意属下卫士散开警戒然后才转身进入公馆。
刘鸿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没有提出异议,内心对王振宇的评价又高了几分,此人看来很善于带兵。
中午在刘公馆用饭,也叶祖文一样,刘鸿生也很是喜欢吃西餐。赵东生出去安排卫士轮流去马路对面的饭馆用餐了,马西成则守在王振宇身边。
王振宇,叶祖文,刘鸿生三人一边用餐一边聊着生意的事情。
“叶公,鸿生我对您可是望穿秋水,静候已久啊!”刘鸿生嚼完一口牛排后帅先挑起了话题。
“唉,鸿生老弟,无需这般客气,上回设备的买卖你是出了大力的,叶某当日回去的匆忙,没来得及谢你,你可莫怪啊!”叶祖文也是个老精。
王振宇继续用自己的餐,没有接话,这让刘鸿生有些没底。
不过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刘鸿生一思索还是直言相告为好:“叶公你对鸿生的恩情,鸿生如何当得起这个谢字啊!今日见到叶公,不禁想起当年创业之时,何其艰难,若非叶公出手相助,鸿生那来的今日啊,敬您一杯。”
叶祖文笑而不语,接了这杯。
刘鸿生咬了咬腮帮:“叶公,实不相瞒,鸿生在这上海滩举目无亲,每一步都走的异常艰难,这煤炭的生意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吧,如今这货源又出了些问题。”
王振宇这下化身为吃货了,对刘鸿生的话视作听不见,他正在努力消灭自己碟子的那块牛排。奶奶的,还真的是七分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