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阖闾被埋葬在新都姑苏的虎丘山上,葬礼是阔绰豪华的。据《吴越春秋》、《越绝书》等古书记载:“阖闾之葬,发五郡人作冢,铜槨三重,水银灌体,金银为坑,以扁诸、鱼肠剑各三千为殉。葬经三日,金精上扬,化为白虎,蹲其上,因号虎丘。”最后一点说得神乎其神,但阖闾殡葬的隆重,由此可见一斑。
吴王墓在虎丘,但在虎丘哪里,对此谁也不清楚。虎丘最神秘的古迹是虎丘剑池:两爿陡峭的石崖拔地而起,锁住了一池绿水。池形狭长,颇似一口平放着的宝剑,当阳光斜射水面时,给人以寒光闪闪的感觉,即使是炎夏也觉得凉气逼人,这就是“虎丘剑池”。“虎丘剑池”四个大字,是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所书,每一笔画都有二尺多长,笔力遒劲。经风霜剥蚀,“虎丘”二字断落湮没,于是在明代万历年间照原样钩摹重刻。所以苏州人称为“假虎丘真剑池”,也有人说这句话暗指阖闾墓的秘密。
据方志记载,剑池下面是吴王阖闾埋葬的地方,因入葬时把他生前喜爱的三千宝剑作为殉葬品埋在墓中,故名“剑池”。历史上不少淘金者想挖掘阖闾墓。据《元和郡县志》记载“秦皇凿山以求珍异,莫知所在;孙权穿之亦无所得,其凿处遂成深涧”,从而后来演变为剑池。传说秦始皇拟发掘阖闾之墓,却见一只白虎当纹蹲踞,他拔剑斩虎,误砍了石块,将大石分成两爿,也名“试剑石”,至今犹在。元代名士顾瑛写诗嘲讽道:
剑试一痕秋,崖倾水断流。
如何百年后,不斩赵高头?
剑池的外侧有一块南北倾斜的大盘石,面积有一二亩。传说阖闾墓筑成后,吴王夫差担心工匠泄露墓中秘密,便将全部工匠邀来饮酒看鹤舞。白鹤也会跳舞?多么稀罕!他们兴高采烈地伸长颈脖,等待着仙鹤降临,但等到的却是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据说,当年千余名工匠喋血石上,至今石头都是紫褐色的,名曰“千人石”。
如此传说,有些残忍。但我是相信的。那些马上争雄的霸主、领兵厮杀的统帅,一场战斗下来,总要看到尸横遍野的场面。死人,对他们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不过吴王夫差以这种欺骗伎俩残杀无辜,和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异曲同工,手段都十分卑劣!
更为有趣的是晋代著名高僧生公,也曾在这块地方讲经说法。千人列坐石上,聆听长老讲经,故石壁上书有隶书“生公讲台”和“千人座”。在千人石下的白莲池中,有一方形大石,上书“点头”两个隶体字,传说生公说法到精彩处,石头听了也频频点头,“生公说法,顽石点头”就作为成语被保留了下来。唐代诗人贾岛《千人石》诗云:
上涉千人坐,低窥百尺松。
碧池藏宝剑,寒涧宿潜龙。
在同一个地方,甚至在同一块巨石平台上,前者高举屠刀血腥残杀,后者弘扬佛法而使顽石点头,残忍与慈悲同处,冤死和超度共存,显得十分矛盾。但似乎也讲得通,杀人灭口为了保护帝王坟墓的机密,屈死的冤魂将由高僧长老来超度,争取来世不要再被冤杀,几千年来,升斗小民就是这样活过来的。
如果吴王墓的墓址确实是虎丘,吴王阖闾真是三生有幸。他生长在风光旖旎的古梅里;长期沿太湖西南一线统军作战;最后长眠在江南名山虎丘。虎丘,是一座美丽的山。这里有虎丘塔、憨憨泉、第三泉、断梁殿、孙武子亭、勾践洞等名胜古迹。轩阁亭榭,玲珑而精致,是园林式的山峦。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曾写诗赞美虎丘景物:
香刹看非远,祗园入始深。
龙蟠松矫矫,玉立竹深深。
怪石千僧坐,灵池一剑沉。
海当亭两面,山在寺中心。
酒熟凭花劝,诗成倩鸟吟。
寄言轩冕客,此地好抽簪。
这首诗点出虎丘的原始来历,它是远古时期看潮起潮落的临海山峰,名海涌山。后来的虎丘于佛寺四围,进山先得进入寺门,出现“山在寺中心”的壮观景象。但与阖闾有关的是孙武子亭,相传这是我国古代著名军事家、吴国将军孙武操练女兵的场所。连宫中的嫔妃宫女都拉出来操练,说明当时的吴国为了争霸,国内几乎已“全民皆兵”。偏偏那些被宠惯了的宫女不习惯这种操练,仍然嘻嘻哈哈,不听指挥,结果孙武杀了两个女军首领,她们都是阖闾的爱姬。阖闾虽心里在滴血,但口头仍说:“该杀!”他支持了孙武的做法。人们在讲述这个古老的故事时,总是夸赞孙武练兵时的执法严明,实际上却忽视了阖闾的明智和果断。为了争霸,他什么都舍得放弃,包括自己心爱的女人。
和阖闾比较,夫差是平庸的,但是,他并不愚蠢。阖闾脚趾中戈而亡,夫差为了报父仇,每顿饭前他都命令卫士大声问:“夫差,你忘记杀父之仇了吗?”他肃然回答:“誓死不忘!”这种做法虽然有点像做戏,但反映他力求进取的锐气。果然,两年后太湖中夫椒山一战,他大败越军,进逼越都,迫使越王勾践举旗降吴,入吴为奴,到马厩里养马。这显示出青年时代的夫差并不窝囊。当然,越国战败,山河破碎,吴王夫差和他的将士们将越国抢掠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