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牧昆仑：盛彤笙院士纪实

二十一、伦敦诚邀朱宣人

　　朱宣人是盛彤笙延揽到国立兽医学院的一个重量级人物。

　　朱宣人，江苏宜兴人，1916年6月出身于书香门第。通晓诗书的父亲借《诗·周颂》中的“宣哲维人”之意，为他取名“宣人”，即宣通哲智之人。由于家庭的熏陶，朱宣人在幼年即背诵了大量诗文，小学和家教为他奠定了良好的中文基础。以后，又在县立宜兴初中和省立苏州高中就读。1935年，朱宣人考入南京的国立中央大学畜牧兽医系，1939年以品学兼优的成绩毕业并留校任罗清生教授的助教。1941年，他受聘于西昌技艺专科学校，任兽医学讲师，经常带领学生在四川冕宁彝族聚居地区开展农林牧资源调查。农村和农民极度艰难的境地，使他感触颇深，立志要以“教育与科学救国”。

　　1944年朱宣人参加中英庚款第八届留英公费生考试并获录取。恩师罗清生教授建议他主修病理学，因为这门学科当时人才奇缺。进入英国爱丁堡大学研究生院的朱宣人，在医学院和兽医学院两位病理学导师指导下，先后学习动物和人体病理解剖学和组织学、兽医微生物学、内科学与诊断学，从此终生与兽医病理学结下了不解之缘，1947年以优异成绩获哲学博士学位。

　　1948年秋，32岁的朱宣人放弃国外富裕的生活和优越的研究条件，决定返回苦难的祖国。盛彤笙得知这一消息后，赶忙写信，诚恳地邀请他来西北的国立兽医学院任教，朱宣人觉得这是实现自己“学业报国”志向的极好机会，二话没说，在英国伦敦就签署了应聘书，很快回到了国内，随后又偕同当时在天津南开大学任教的夫人刘年，飞抵兰州，加入到创建国立兽医学院的行列中来。

　　当时，学院虽然聚集了不少名师，但你来我往，师资队伍很不稳定，而朱宣人却自此与兽医学院以及后来的甘肃农业大学同呼吸、共命运，开始了他对兽医教育事业漫长而艰辛的追求和奉献，成为学校的重要创始人之一。

　　盛彤笙非常重视朱宣人的到来，是年9月，朱宣人被聘任为病理学教授兼病理科主任，并委以“两长”之一的教务长重任，成为院长的得力助手。新旧政权更迭之际，政治混乱，社会动荡，地方势力干扰严重，但学校能稳定有序地运转，得益于教学这最重要的一块，有朱宣人细致、周密的安排，这也使院长能力克时艰以更多的精力投入学校的建设中。

　　学院草创，一切都处于起步阶段，朱宣人做了许多奠基性的工作。他在学院成立了病理教研室，充实了教学和科研队伍；成立了解剖组织学、病理学、寄生虫学实验室，开设了内外科门诊。在讲授病理学之外，还代授了组织学、传染病学的教学工作。兰州解放前夕，他积极配合盛彤笙院长，保护校产和师生安全，使国立兽医学院完整地回到人民手中，成为护校有功人员之一。

　　1951年1月，中央人民政府任命朱宣人为西北兽医学院副院长。他明确提出以培养新中国需要的兽医师为目标，在办学中把握教学、科研和生产的三结合，改革教学内容和方法，编写教材，制定教学大纲，加强实践教学，培养了一大批吃苦精神好、动手能力强的畜牧兽医人才。

　　1957年，朱宣人被错划为“右派”，撤销了副院长、省民盟副主委、省人大代表以及学术团体负责人等职务，仅保留省政协委员、教授，工资由教授二级降为四级，被发配到农场劳动。由于他的牵连，夫人刘年教授也同遭厄运。据老教师回忆，她当时在兰州大学执教，虽然没有不当言论，但平时衣着入时，“一副资产阶级大小姐的派头”，莫名其妙地成了“右派”，员怨缘愿年从兰州大学“充发”到武威黄羊镇的甘肃农业大学。员怨远园年底，朱宣人方才摘帽，重新走上讲台。1963年被任命为甘肃农业大学教务长，他积极组织师生恢复教学和科研秩序，承担了研究生和进修生的培养工作，甘肃农业大学成为我国最早的兽医硕士学位授予点之一。他还多次深入新疆、青海牧区，对牲畜疫病进行病理形态学和病理发生学调查，取得了大量第一手资料。

　　1966年的“文化大革命”，将朱宣人再次抛入劫难的深渊，他被以种种罪名群管、审查，同时接受劳动改造，在“牛棚”中被“群众管制”了六年。当时由于不能接触专业资料，他就学习英文版的毛选四卷，来巩固自己的外语水平。1972年解除了“群众管制”，但以“严重政治历史问题，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不能从事教学和科研活动。在这样的处境之下，朱宣人想到的仍是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他屡屡向学校提出，请求到图书馆资料室搞农业科技资料的编译，以学校名义创办了《农业科技资料》，在农业院校和科研单位交流，到1980年结束，共发行86期，其中由他执笔的兽医科技资料就达30多万字，缓解了“文革”后期青年教师面临的“知识饥渴”。他还为国内仅存的《畜牧兽医文摘》双月刊提供综述、译文、文摘5万多字。1977年11月农业部召开了“文革”后的第一次全国畜牧兽医教育会议，朱宣人根据掌握的大量最新资料，应邀在大会上用一天时间介绍了十多年来国外兽医教育、兽医研究的现状和展望，引起与会者的极大震动与反响，同时也彰显了甘肃农业大学在此领域里的雄厚实力。1978年夏，以他为主撰写的《国内外兽医教育对比及赶超设想建议》，引起了中央主管部门和兽医界的重视，对拨乱反正，加快我国兽医教育与国际接轨起到重要作用，获农业部技术改进三等奖。朱宣人利用在资料室编辑出版刊物和在图书馆能较早接触到最新资料、国际会议论文的机会，主动组织校内外中青年教师几十人，由他负责选材和大部分审校工作，先后出版参考书7本，文章60多万字。不仅输送了新的科技信息，丰富了教学内容，而且提高了中青年教师的翻译能力。1992年被中国科普学会评为“八十年代成绩突出的科普作家和编辑家”。

　　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朱宣人再次走上讲台，并先后担任甘肃农业大学副校长、校长。他全心全意依靠广大教师，从专业设置、教学内容、教材建设、实习实验以及师资培养、科学研究等方面，做了大量恢复和调整工作，以适应新形势对人才培养的要求。1983年以后，朱宣人离开学校领导岗位，担任甘肃省政府副省长、省政协副主席等职，但仍一直主持兽医病理学硕士研究生培养以及马气喘病的研究和教材编写。他念念不忘为学校争取较好的办学条件和环境，多次向省上领导反映或在重要会议上呼吁，振兴省上这所唯一的高等农业院校，将学校从黄羊镇迁回兰州办学。

　　朱宣人不但是学业精深的专家，而且是优秀的兽医教育家。他从我国兽医事业的落后实际出发，始终认为兽医专业的培养目标首先应当是合格的兽医师，兽医服务要立足于科学的畜群保健计划上。四十多年来，他为这一目标不断奋斗。为了提高兽医专业的教学质量，早在建国初期，他就和南京大学著名兽医传染病学家罗清生教授合编出版了新中国第一部《家畜传染病学》，再版了他们在抗战期间合译的英国Cross。H。E的《骆驼及其疾病》，自编兽医病理学讲义和实习指导，创建了多个实验室。

　　朱宣人在组织教学中，非常重视兽医实践，经常组织学生参加省内外的牲畜疫病防治等实践活动，使师生经受锻炼，增长才干。他为人师表，治学严谨，一丝不苟，备课非常认真，资料十分丰富，讲课条理分明，善于诱导，语言精练，使学生容易理解和记忆，因而他的讲课一直深受学生们的欢迎。

　　20世纪50年代末，朱宣人首次结合外检，对我国马属动物肿瘤进行了组织学分类，推动了各省对动物肿瘤的普查工作，并为以后的甘肃省动物肿瘤生态学研究奠定了基础。1981年，他组建并指导了河西地区的马气喘病研究课题，历时5年，在我国第一次证明该病主要是由普通嗜热放线菌、干草小多孢子菌和尘土中的硅酸盐共同引起的一种混合性尘肺，获甘肃省科技进步二等奖。在此基础上进而发现河西地区绵羊、山羊、猪、鸡等动物都存在铝硅酸盐矽肺。这一成果提示人们，有必要改善环境卫生和动物饲养管理，以维护人类和动物的健康。

　　朱宣人是我国兽医病理学教席上的第一位教授。半个多世纪来，在兽医病理学这块园地里辛勤耕耘，培养和造就了一大批专业人才。他创建了中国兽医病理学研究会，并担任主任委员，成为我国兽医病理学的奠基人之一。由于他的学术成就，1981年被聘为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第一届学科评议组成员，并担任甘肃省科协主席以及中国农学会副会长、甘肃省畜牧兽医学会理事长等多项学术职务。

　　担任甘肃省领导职务和全国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后，朱宣人念念不忘的仍是教育和科技。他领衔提出了《教育法》《农业科技推广法》《兽医法》《动物卫生法》等多项提案议案，其中《教育法》《农业科技推广法》的建议被采纳并立法施行。

　　2009年3月21日，朱宣人在海南省海口市谢世，享年9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