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晗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往大殿走去的。她心中只有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想法,就是一定要保住自己孩子的安全,哪怕真的是出了意外,她也要护住他的周全。为此,就算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
大殿里黑漆漆的,瑞晗好不容易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却见大殿里站满了人。隔着人群隐隐传来婴儿的哭声,很是刺耳尖利。目光扫了一遍大殿,果然自己想看见的,不想看见的人都在。看来为了能弄垮自己,玉檀真的是没少下工夫。
宣宗身边的瑞希,正抱着玄鸟直跺脚,这孩子自从到了她怀中,就一直哭闹,见瑞晗进来,像是抓住了救命草,“你快上来,玄鸟一直哭闹不止,本宫猜想他一定是想娘亲了!”
瑞晗听着玄鸟的哭闹声,心中更是一紧,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也不便现在就询问,只等快步走上前去,顾不上什么礼仪,从瑞希怀中接过玄鸟。
也许是因为孩子和母亲有一条特殊纽带的关系,玄鸟一被瑞晗抱起,瞬时就止了哭声,瘪着嘴低低的抽泣着,瞪着眼望着瑞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看着自己的亲子受了这样的委屈,瑞晗很是有些心疼的抱紧了他,却听太后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好了,既然孩子已经不哭了,总该开始验亲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就有定论了,正好瑞晗也在这里,要是有什么不对,她第一时间就能解释,也省下了许多麻烦!”
昏暗的殿口,远远的泻进一丝光,在乌黑的金砖地上只跃了一瞬,迅速被黑暗收了去,不留一丝痕迹。
瑞晗远远的便能看见刚刚那个端着金皿站在大殿门口,早有太监躬身向太后行礼,又转向宣宗,“启禀万岁爷,金皿已经送到!”
宣宗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太后直接示意那个小太监走上前来。
小太监恭敬的跪在大殿前,只觉得黑漆漆的地寒快要浸到骨子里。他把金皿稳稳的捧过头顶,事情到底会向什么方向发展他不知道,心中唯一祈求的事情便是,不要连累自己就好。
此刻,张宫人恭敬的跪在瑞晗面前,“瑞晗娘娘,请请刺银针!”
瑞晗只觉得大殿内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便连刚才还在小声啜泣的玄鸟也止了哭声,睁大了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似是明白有什么不详的事要发生了,下意识的小手抓紧了瑞晗的衣领,仿佛是无家可归的孩子终于寻到了自己的母亲。
事情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接过张宫人手上的银针,瑞晗忽然止住了动作,抱着玄鸟转向太后,“太后娘娘,滴血认亲开始前,儿臣有些话想说,不知道太后可否允许?”
太后迟疑片刻,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宣宗,最终还是同意了瑞晗的请求。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太后轻描淡写的说,“要不然以后这事情传出去,天下人会说哀家这个太后独断专行!!”
“太后娘娘!”瑞晗抱着玄鸟行了个礼,“儿臣不知道事情到底缘何而起,儿臣只希望太后可以答应儿臣,若是证明了玄鸟是王爷的亲子,请太后娘娘告诉儿臣,谁到底是幕后人物!”
瑞晗的话音刚落,整个大殿就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知道瑞晗这句话的分量,现在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是什么结果,必然都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太后在瑞晗的脸上淡淡的扫过,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到底知道多少事情,更不确定玉檀所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时间太后开始犹豫起来,只是事情依然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思考片刻,太后微微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当然,若是证明你是被冤枉的,哀家自然也有责任将幕后的人交给你,放心吧!”太后活动了下身子,换了个让自己觉得更加舒服的姿势,“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瑞晗将手中的银针拿到眼前,长而尖细的针尖闪着银光,明暗不定的流转着无数淡淡的光晕,似要刺破人的眼目。
这一针刺下去,瑞晗觉得自己的心都会随着它的落下而碎。
银针刺破了玄鸟白嫩的手指,与此同时婴孩尖利的哭声响彻大殿。这声音落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激起不同的涟漪,有的人脸上充满同情,但更多的人对此却是无所谓的样子。
瑞晗用力握住玄鸟的手,将血逼入金皿中。她不想这样做,如果可以,她希望抱着自己的孩子逃出这里,可惜她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有些人看重她,是因为她娘家的权势。有些人需要她,是因为她可以帮助别人完成他们心中的野心。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几滴殷红缓缓入水,慢慢晕散开,寂静的没有半点声音,却让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震。
丝丝殷红在水中蔓延开来,曲折而又无力的在水中微微扭曲,沉浮未定间,如同有人抽干了这座大殿内的空气,人人都觉得这种沉静的等待中有种窒息的感觉。
看似只是肃王府中的家事,可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这件事似乎更关系到华夏政权的走向。
“王爷该你了!”张宫人接过瑞晗手中的银针,转身走到肃王的面前。金光闪闪的器皿被高高的捧到肃王的面前。
肃王看了一眼还站在太后身前的瑞晗,如今她除了相信这个女子,他什么都不能做。
只是,银针锃亮的晃在眼前,某一瞬间,肃王只觉得心底冰凉,脑海中忽然闪过许多画面。早逝的母亲曾经憔悴的面容,许多年前丽妃离开自己时绝望的眼神,自幼在宫里生长度过的这些日夜,第一次离宫时凄凉的情景……
肃王有些无奈的抬目望向不远处静立无言的哥哥,见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起初心中的一点点微弱的期盼也越来越淡。每个人都知道,宣宗在太后面前一直是个很弱势的人,现在宣宗能做的,也许只有将瑞晗保下。
如沸水般煎熬的心境过去,肃王反而平静了下来,皇室间的骨肉亲情,最是淡薄。更何况,宣宗登基以后,肃王和他的关系越来越远。肃王侧过头去,伸手去拿银针,一瞥间却瞧见瑞晗面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面色惨白的怕人,恐惧的眼眸,是呀自己现在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他绝对不能让她失望。
肃王早已明白这是生死攸关的关口,他心底仿佛触动了一丝微弱而绵长的痛意,内心直觉的要抗拒。然而短暂的僵了一下后,他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心,反倒无所畏惧了。他扬起了眉梢,接过了那银针,深深地刺入右手的食指中。
每个人的目光似乎都在此时此刻被那滴鲜红的血滴所吸引,肃王现在已经猜测不出这些人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只感觉到十指连心的疼痛。
肃王将带了血渍的银针轻掷入金皿中,再也不看一眼,目光只瞬也不瞬的牢牢投向不远处的那个怀抱着自己儿子的女子,平静淡然的表情,仿佛能听见默默的呼吸。
不知为何,太后觉得张宫人今天和往日有很大的不同,本敢稳健的手,似乎晃动了一下,只是一瞬,太后再去看时,却见张宫人依旧双手捧着金皿稳稳的跪在地上,连根头发丝都没动过。
“万岁爷,太后娘娘!”张宫人的声音平静到没有一点波澜。
“端来给朕看看!”尴尬而紧张的气氛中,宣宗还是无奈的开口说。
张宫人半蹲着身子,双手仍然保持着金皿举过头顶的可笑姿势,快速的移步到宣宗面前。她将金皿举的很高很高,就算是周围的人想要看,也是看不到的,唯有宣宗一个人将金皿端到太后面前。
猜不到太后的表情,瑞晗的心此时也开始变得忐忑不安,可她还是面带笑容的看了看玉檀,只是看到玉檀高昂的头,瑞晗心中的底气开始一点点退去,难道真的是老天不帮忙?
瑞晗下意识的将玄鸟紧紧的搂在怀中,就算是死,她也要和自己的孩子死在一起。
“胡闹!!”宣宗突然暴怒起来,这对于一向温文尔雅的他来说是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后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宣宗手中的金皿上,可没想到下一秒宣宗竟然将金皿丢了出去。
“母后!!玄鸟乃是浩然的亲生子,这件事情本来是一件不可置疑的事情,但是母后却相信别人的谗言!!”宣宗厉声说道,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就连一旁的太后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从来没见过宣宗想现在这样生气。
大殿的人扑通一声全部跪了下来,太后望向宣宗,一时间也不便开口说话,隔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说道,“皇上不必这样动气,有人跟哀家说了这件事情,哀家作为后宫之首,定然要查明,现在证明瑞晗是清白,不更是一件好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