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家的日子是死的,他们要死,我可不愿意,有一点点空隙,我也是要活的。
我走过去行了礼,问他如何来到君府的。萧靖江尚未答话,李二娘便放枪子似的叽叽呱呱讲了起来。原来萧靖江去年是解试第一名,这次是到临安考省试,考完过来看二娘。吓,解试第一名,解元呢!我满心欢喜地看着他,不知省试如何。他的脸色黯淡了,“省试没考好。”
“不要紧,你才十七岁,远着呢。”李二娘喜滋滋地说,我也连忙附和着。萧靖江收起忧郁,和我们闲聊起来。
“来,司杏,快和江儿说说,你在君府过得如何。”李二娘一脸笑意。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但凡二娘这样说,就是想让我说好话。我不怕辛苦,可是君府的生活,即便是锦衣玉食,也是为人奴婢,不合我的脾性,更何况我还挨了两顿没缘由的打。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萧靖江,笑着说:“挺好的。”
“可是挺好的,天天不用奔来走去,守着书呢。做下人的,有几个守着书的!”
守着书是好,但守着君闻书就不好了。我要是自己有那么多书,嗯,或者把君闻书换作萧靖江,我便是好了。我仍只笑不答话,李二娘继续说:“她呀,现在和我在一起,都在少爷那边。少爷那儿杂事少,让她去打扫书库,得闲也帮我收拾收拾少爷的屋子。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少爷一天到晚安安静静的,不打骂我们,你说,这是不是做奴才的福气了?”真看不出来,李二娘平日和我难得说上几句话,可对她的娘家人,话就一箩筐。也是,萧靖江算是她在这世上不多的亲人之一吧!若是我,也会这般。可惜我是个孤儿。我呆呆地想着,把目光投向窗外。李二娘没有觉察我的沉默,絮絮叨叨地问萧靖江家里的情况。萧靖江也只说些皆大欢喜的话,更多的时候只是在听,偶尔我们目光相遇,他便顽皮地朝我眨眨眼睛。
“二娘二娘……”外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李二娘听了听,然后说:“周妈妈叫我,我先出去一下,你们坐坐。”说完挑了帘子出去。
我俩舒了一口气,相视一笑。我不知该说什么,还是萧靖江开了口,“你好么?”
“还行,你呢?”
“也还那样,天天在家里闷着。”
“你几时来的?”
“刚来一会儿,二娘还以为我们不认识呢,是我说看看你过得如何,也看看自己是不是做了件善事。”萧靖江说着便笑了。
“善事,善事……”我附和着他。
“真是善事吗?家奴不容易吧?尤其你是这般性子的,又不似那些愚妇。”
他这一问,我的泪就下来了,还是萧靖江知我。我忍住泪,强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刚进来总是要磨磨性子,慢慢就好了,总比在外面挨饿受冻强。”
萧靖江点点头,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我们太弱,要是我们强了,谁奈我们何,我们也不用受他们的气了。”
气氛暗淡下去,我便转移话题,“考试难么?”
“难什么!”他的脸色开朗了一些,“我不是和你说了嘛,都是些酸腐秀才,不值一提。就是州试,我没考好。”
我安慰了他一番,两人又默默地坐着。我偷偷打量着他,身量虽然长了些,但还是瘦瘦的,眼睛发亮,精神还好,只是一身蓝布旧衣服,袖口都有些短了。唉,他那个娘……突然,萧靖江像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我面前,“呶,你的东西。”
“什么?”我一脸的疑惑,打开一看,原来是四两银子,我顿时泪水盈眶,“你……你……你怎么没用啊?”
“这是你的卖身钱,我若用了,还是人么?你留着吧,万一有什么意外,也能应付一下。”
我不知再说些什么,只把银子包好又放回他的面前,“还是你拿着吧,我在府里,吃穿都是人家的,要钱做什么。你拿着,万一家里不方便,不至于受窘。”
萧靖江又推了回来,“不用,我一男儿,不行了总还有别的办法可想。你一个在府里的丫鬟,真遇到事儿了,叫天都难应。再说,你不还要赎身么,总要攒点儿银子。”
小包被我们推来推去的,我急了,“你快拿着,待会儿二娘就回来了,看着我们这样,还以为怎么了呢。你若真有心,以后来看看我。真功成名就了,帮我赎身,也算你彻底做了件善事了。”
萧靖江愣了愣,默默地把小包放回怀里,两眼望着我。我突然有一个念头,“萧公子,你那里可寄得书信?”
“书信?寄得呀!你忘了,我爹爹还是衙役呢。只是,你怎么寄?”
“你快把驿站名告诉我,只要有可能,我就想办法给你写信。”萧靖江报了驿站名,我一遍遍地在心里默念着,唯恐忘了。这时李二娘进来了,我们又扯了几句闲话,萧靖江就起身告辞,李二娘千不舍万不舍地送他。我跟在后面,悄悄地对萧靖江扮鬼脸,做了个写字的动作。他也向我眨眨眼睛。我和二娘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了,才转身回府。
“唉,走了。”二娘伤感地说,“我进府这么多年,还没人来看过我呢。头一回!”我心里的滋味并不比二娘好受,难为他还记得我,萧靖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还在关心我的人吧。我默念着他的驿站地址回到了琅声苑。
君闻书并没有问我去做什么了,也许他认为我既是二娘的下手,便也不用问了吧。我一回书库就把萧靖江的地址抄了下来,压在我工作台上那堆纸的最下面。我要想办法给他写信!
要写信,先要解决几个问题:一是我怎么寄,二是我如何收,三是毛笔字。前两个问题我一筹莫展,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既不凑巧,只好罢了。但第三个问题,我还是很努力地解决——糊弄君闻书,差不多就行了,但给萧靖江写信,我不希望他嘲笑我,我想用毛笔好好写字,给他留个好印象呢。于是,我放弃了看书,抓紧时间练字。宋朝的印刷术虽比较发达,但手抄本的书还是不少,尤其是名家的集子,各自的字体还是保留着的,我也不用找什么字帖了,直接拿一本我看着顺眼的练了起来。
我每天除了做事,就头也不抬地练字,以至于君闻书进来我都未曾发觉。但给君闻书抄书,我仍然用幸笔,并且尽量快速抄完,有几次还因过于潦草而挨他的骂。私下里,我瞅着机会问侍槐有没有办法帮我寄信收信,侍槐想了想说:“办法也不是没有,但你寄一封即可,若长期寄,恐怕会被少爷察觉。”原来他想混在君府的信中,偷偷地帮我寄。至于收信,侍槐没有一点儿办法,因为信有时是府里的仆役直接送来的,万一落入君闻书手中就完了。宋代不似现代邮政那么发达,要寄信,不是派专人送,就是走驿站,只是官员走驿邮,而商人走驿驴。萧靖江的爹只是个衙役,收信不成问题,但要寄信,也不能太频繁。君家寄信走的是商人用的驿驴,数量不成问题, 但只能送到君家,不能送到我手里。我没有办法了,但并不放弃,还是加紧练字,也许会有转机呢。
我对工作越来越熟悉了,并把书架按格编号,将书编好目录。君闻书也逐渐熟悉了我放书的规律,有时我不在,他就自己去翻目录,估计没遇到什么问题,至少从未因此训过我了。
我闲下来的时间越来越多,便与锄桑他们聊天,三个小毛头很快就对我臣服,尊称我为老大。对此侍槐不服,可他有事无事都要跟着君闻书,平日又一副军事秘密不可泄露的样子,府里的事也不和我们说,于是,在三个小毛头的心里,我老大的地位越发稳固。
我总觉得君家有一种衰败之气,身在其中压抑得很,不敢说话,不敢笑。我所见的每个主人都阴沉沉的,就连十几岁的君闻书也整日如老头子。我讨厌这样的日子。君家的日子是死的,他们要死,我可不愿意,有一点点空隙,我也是要活的。我动念头想着玩,想来想去,便动员他们打马球。
马球我从来没打过,只是小时候见过人家玩。马球跟我们现在的高尔夫差不多,但只是在平地上玩,而不似高尔夫需要高低不平的地势。地上有又矮又窄的门,球杆也与高尔夫球杆类似,将球射入球门者为胜。
我选择打马球也是有原因的:马球和高尔夫一样比较安静,不像别的活动那样容易忘情地大叫。只要避开君闻书的眼睛,我们就是安全的。起初锄桑他们不肯打,怕因喧哗声而被君闻书发现。几经我的动员,并施之以老大的威风,终于少年心性压倒了对君闻书的恐惧,决定先试试。
琅声苑地方大,平地多,我们在后院插了几根木棍,钉成球门,就装模作样地打了起来。其实我们都是土包子,谁也没打过马球,纯粹是乱打着玩儿,根本谈不上什么球技,谁要能瞎猫碰着死耗子射球进门,都要跳着高兴好半天。在死气沉沉的君府,我们能自由地跑动,自由地压低嗓子笑,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时候,我们会忘掉奴仆的身份,我们只是人,一群少年,生活在明媚的蓝天下。
侍槐起先对我们的活动不屑一顾,我断定他中君家的毒太深。后来经不住诱惑,他打了几杆,便成了我们的同僚。只是他得空的时候不多,不似我们,只要做好分内的事,便可以打一会儿。每日总有些快乐的时光,日子过得终于有些滋味了——在我来到君家将要第四个年头的时候。
我一直没能给萧靖江写信,冬天眨眼就要到了。真快啊!想想我和引兰、听荷也有两年没见面了,不知她们可好?我问过侍槐,他说君府很大,三个园子隔得远,又分了炊,无事君闻书也不让他往那两个园子去。他对府里的事不大清楚,只听说二小姐的婚期就在明年春天。至于引兰和听荷,他也没什么消息。
冬天到了,有时我在斗室中胡思乱想。君府就像一个大死潭,而君闻书便在这死潭中闭门过日子。真看不透这家人,难道我要在这地方生活一辈子?又要过年了,我又要长一岁了,我的将来会如何呢?我想出府,十四岁了,差不多也能独立生活了。找个时候得问问二娘,多少银子能出去——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要出去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我没听说过一个奴仆成功赎身的。不管,反正我要出去!
有时我笑自己,上一世觉得路难行,为了逃避而梦想喝孟婆汤重新来过。真到了这一世,困难如当前,依然觉得没有出路。那么怎样才是我所谓的“过得好”呢?环视周遭,比我过得好的人当然有很多,但似我这种状况的也不少。大家都能好好地活下去,为什么独独我总觉得对生活不满呢?
冬月初十,一场大雪,整个琅声苑都是白色的——瘦削的竹叶上盈满了雪,倒显得丰盈了;太湖石也圆乎乎的;落光了叶子的槭树仍然直挺着,在彻骨的寒风中迎着湛蓝的天。活着真好啊!我满面笑容地走进书房。
君闻书今天着一件湖青色毛领缎面背心,里头是淡青色云纹丝棉袍,小乌龟依然忠实地趴在他下摆的右侧,猛地一看,还真有几分公子的模样。也是,这孩子过了年就十五了,按照宋朝的习俗,该准备亲事了。
“少爷早。”我行了个礼。
“唔,”他抬头望了我一眼,“你今天笑得格外开心,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赶紧收起笑脸,在君闻书面前露出笑容的时候还真不多,我总觉得他离我很远。我摇摇头,“没有,只是天气好,心情就好了。”
“哦?”他又看了一我眼,“还是笑好看。今天林先生来,莫忘了多准备些干果,还有林先生喜欢的白毫。”
我应了一声,就去做准备。
林老头来了,他们又在书房里低声讨论,我坐在窗前看锄桑他们扫雪。雪很厚,年纪最小的栽桐面前的雪堆得和他差不多高了。心情好嘛,当然要玩玩。我转转眼珠子,有主意了。瞅个空儿,我走过去,“少爷,外面雪大,不早点儿打扫了,恐怕融化后院子里泥泞多,我去帮帮锄桑他们吧。”
君闻书转过头来,静静地说:“院子里的事有锄桑他们就行了,你一个丫鬟去做什么?还是待在屋里吧。”
我撇撇嘴,死板的君闻书,你哪知道外面多么好玩,我非要去!于是我眨眨眼睛,立刻又说:“少爷说的是。前几天刚下过雪,这场雪又下得大,应该是干净的,不如把竹叶儿上的雪拂下来,攒了泡茶喝。”
林先生是个茶迷,听了我的话就接过去,“竹子本来就清,雪水泡茶,倒是不错的了。”大约我从来没有这么勤快,也从来没做过这等细事,君闻书狐疑地看了看我,但碍着林先生的面儿,也就同意了,只让我小心别摔着。
我蹿出了正房,哈哈,上当了吧君闻书!我得意地抱着瓮出现在看榆的面前,跟他咬了一阵耳朵,看榆点点头。锄桑一边干活,一边往这边看。我扫了几把雪,慢慢地走向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锄桑也笑了,然后提着扫把往栽桐那边去,不一会儿,栽桐胆怯地看了看正房,然后露出小白牙。
我三下五除二地往瓮里塞满了雪,送到厢房。我勒紧束腰布,绑好鞋子,几步就走到后院。三个小毛头早已集合完毕,眼前是一个大雪堆。我甩甩头,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始滚雪堆,做起了雪人。
看榆非要给雪人的身上贴满竹叶子,说当衣服穿。锄桑鬼灵精,折了几根扫帚枝插在雪人的鼻子下面当胡子。栽桐傻乎乎地笑着,过一会儿却在雪人的下面堆出两只胖乎乎的脚来。晴朗的雪、滑稽的雪人使我们的心情大好。我向看榆扔了一把雪,锄桑跟上来把雪塞到我脖子里。四个人咧嘴笑着,却不发出任何声音地打起了雪仗。雪地里全是我们的脚印,每人都挨了无数个雪球,摔倒无数次,一身的雪泥还乐呵呵的,不觉得疲倦。
正玩得起劲儿,听见侍槐高声叫道:“司杏,司杏,你在哪里?少爷叫你!”我一惊,该死的君闻书,非要在我玩得最高兴的时候找事儿,我愤愤不平地应了声,小跑着回到书房。
“少爷。”君闻书正和林先生说话,闻声转过头来,张开嘴却愣着不出声。“少爷——”我又叫了一声。
“你怎么这副样子?”他皱着眉头。
“怎么了?”我低头一看——呀,胸前因“中弹”太多,已经全湿了;前襟、袖口和膝盖因为频繁匍匐,也沾满了泥;最糟糕的是我的鞋子,已经辨不出颜色了,鞋底还沾着厚厚的泥,往那儿一站,立马出现两个大泥脚印。
“呃,少爷……这个……刚才没站稳,摔了几跤。”
“哦,那瓮破了?”
“没有没有。”我赶紧解释,“已经装满了雪,放到厢房了。”
“唔,你摔跤瓮却还没破!是这瓮太结实了,还是你太会摔了呢?”君闻书盯着我。
我眨巴眨巴眼,答不上话来,“这个……”
“今儿你这么勤快,我便觉得奇怪,你到底做什么了?”君闻书愈加逼问起来。
“这个……”
“侍槐,把锄桑几个给我叫来。”君闻书冷冷地吩咐道。
“哎哎,少爷,您别怪他们几个,我们只是玩了一会儿。”我是老大,主意是我出的,怎么能让他们受连累。
“玩了一会儿?”他靠在椅背上,“玩的什么?”
“没有什么……”我嗫嚅着,盘算着肯定要挨一顿训斥了,“我们只是见雪景很好,一时兴起,在后面堆了个雪人。”
“还有呢?”
“打了一会儿雪仗。”
“哦,还打雪仗呢!一个女孩子家和几个小厮,疯疯癫癫地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君闻书厉声道。
打个雪仗,至于那么上纲上线吗?我心里想着,脸上却不敢露出来。
我正寻思着如何回答,另一个老古板林先生在一旁发话了,“少爷,今日雪景正好,他们几个少年心性,玩玩也不失大道。老朽以为,少爷也不要太在意。少爷与我座谈时间太久,也不妨出门看看天地。”哟,林先生为我说话?!我极为诧异,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正拈须含笑地看着我。他在笑,理学的老先生居然会笑?!
“也罢,林先生在,回头再罚你,你且去给我取了披风。”我吐了吐舌头,快步取了石青色毛大氅给他披上,跟在他后面出了门。
太阳映在雪地上颇为炫目,远处山峦为白雪所覆盖,透出浸润的青色。一目平川,遥遥视之,顿觉胸臆舒展,我不由得轻轻地深吸一口气。
“林先生,我们往屋后走走,也是一派好风光呢。”站了一会儿,君闻书道。
天啊,别去,我慌了。“少爷,”我拦在前面,“屋后的雪尚未来得及清扫,恐路滑不便,少爷还是在前庭看看吧。”
“本少爷难道还站不稳?!”君闻书抬腿便向前走。
“那我先去让锄桑他们扫出一条路。”我撒腿要跑。
“司杏!是谁教你的,居然跑在客人前头?!”我停下来站在原地,看他让了林先生,然后往屋后走。
隐约可以听到跑步声,看来他们三个还在激烈地“战斗”着。我偷偷看君闻书,他正皱着眉头,我的心便似擂鼓般狂跳起来。跑步声突然停住了,我低着头翻着眼皮往上看——地上一片狼藉,锄桑他们正站着发愣。又偷了瞥一眼,君闻书脸色更阴沉了,我隐隐觉得今天这事儿不妙。
“咦,好大一个雪人!”林先生发了话。君闻书转移目光看过去——胖雪人翘起扫帚做的胡子,正往这边看。他扑哧笑了,旋即又板着脸,“你们谁做的?”
“回少爷,是奴婢带着他们做的,请少爷责罚。”我尽量做出一副诚恳的样子。
“果然又是你!一个丫鬟,你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他对我说着,目光却盯着雪人。看那目光,并非不善。哦?且让我试一试他。我故作沉痛地说:“少爷,奴婢一时轻率,堆了这个雪人,奴婢这就去把雪铺平。”说着,我向前走去。
“慢着!既已堆起来了,也不必费事拆了,再弄得一身脏,更回不得书房了。”
我暗自高兴,脸上却不露声色。君闻书盯着雪人站了一会儿,也没再说什么,信步往前走。我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场责骂躲过去了。
好像是老天给我的报应,我刚这么想,只听扑通一声,君闻书摔倒了。侍槐赶忙过去扶起他,君闻书一脸的恼怒,“这是什么东西?”他用靴子一踢,一根木棍做的低窄的方框露了出来——是马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