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谷雷他们禁不住心里嘣嘣跳着,高兴得什么似的,只要出了城,麻烦就少了许多。
城门开了,送葬队伍正往城外走,走了近一半左右,突然听到有人在城楼上高喊:“且慢!”
几乎所有的人都猛吃了一惊,只听城楼上走下一个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黑蚁”组头目成川白。
这些天,成川白精心安排了大浦的抓捕工作,可是整整两天,却没看见有什么动静。他想不对呀,上海来的情报绝对不会有误,按推算,共产党那个神秘人物也就是这两天到达。怎么不见他们来交通站联系?白天,粤军军方配合了严密地搜查,凡有可疑人等,一律抓捕勿论。人抓了不少,可一审,全都不是。他想这不大可能,从情报的来源来看,绝对可够是没有问题。现在看来,大鱼已在大浦无疑,只是现在躲在某个角落没有轻举妄动而已。不管怎样,网既然已撒下去,就决不能有所疏漏。他想如果“鱼”真的到了大浦,料想也不会在此耽搁太久。既然他们要走,三座城门是必经之路,只要对各个出口严加盘查,就不信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决定亲自对各个出口进行检查。
当夜他正好在北城城门出口处巡视,忽听得前面一阵喧嚣,问是怎么回事,手下报告说是一群送葬的乡民。成川白从城楼上借着火光往下仔细地看,没看出送葬的人群有什么可疑之处。但凭他多年与共产党地下特工打交道的经验,深知任何情况都可能被他们利用,他们善于寻找机会。你稍不留神他们就把你给耍了。你只有格外小心才能不上他们的当。
就这样,白成川一下子改了主意,他突然觉得即使是死人,也不能就这么随便放出城去。于是他大喊了一声,一挥手,敌兵立刻把送葬的队伍团团围住。
成川白脸上挂着奸笑,举着火把盯着每个人的脸看。
且说,城楼上一声“且慢!”确实把谷雷他们吓得不轻,一时摸不透敌人在搞什么名堂。但从当时的情形判断,敌人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纯属是一种虚张声势。他看了看小伙伴们,大家都很镇定。倒是那个红胡子洋人,被意外弄得不知是惊慌还是愤怒,哇啦哇啦地叫着,好在谁也听不懂他说些什么。
特务成白川没从送葬者们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他的贼眼最后落在了那口棺材上,他想:共产党诡计多端,说不准棺材里有名堂,谁敢说他们不会让那人假装成死人蒙混过关?
“开棺!”白川成下了命令。
死者家里人顿时哭哪喊的死活不让动那口棺材,这让成川白更觉得棺材里有“鬼”。他“嘿嘿”冷笑了一声,很有力地挥了一下胳膊。
“打开!”
敌人不顾一功将棺材撬开了,成川白举着火把凑上前去。火光中,那棺材里躺着的确实是个死人。他仍不甘心,让手下把死人翻了个个,仍然没什么发现。这让他感觉很失望,他丢下那只火把,灰溜溜地离去。
5、红烧猪头吃不成了
谷雷他们就这样顺利地出了城,少年特工们高兴地手舞足蹈了好一阵子。因为高兴,他们走得很快,天亮时他们快要走到苏区的地盘了,这使得三固他们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哈,终于能随便说话了,”三固说,“都快把我憋死了,谷雷,我想问你件事。”
“你说吧。”
“你好像能掐会算,事先就蛮了要把枪藏在冥器里,你怎么知道那帮家伙会搜查棺材?”
“我是想,要是我是那特务,我要怀疑送葬的人群,首先想到那具棺材。”
冯标说:“好在我们没按你三固的提议把抢藏在那死人身下,要不也完了。”
出发前,关于藏枪的事少谍队员们争了很久。为了完成这次的重要任务,少年特工每人都配了两支短枪,这些枪械是完成任务的重要保证,当然不能弃之不带,大胡子洋人装扮成做白喜事的洋和尚,混出城有了几分把握,但枪这东西不好藏。出城里每个人都要被严格搜身。那么藏在哪儿万无一失呢?混入送葬的人群之前,他们得把那些匣子枪藏好。三固提议放在棺材里,可谷雷不同意。他坚持要把那些枪扎在那些纸做的冥器里。南方白喜事,都用竹枝和纸扎有很多的纸屋纸箱纸衣纸被什么的,埋完死人就地烧了。那些东西都是纸糊的,把枪藏在里面真正是只隔了一层纸,看上去很危险。
“这叫出其不意,敌人万万想不到隔了一层纸会藏着重要东西。”谷雷说。
“这下了好,过了前面这个山头就是红区了,我们算闯过了最难的关口。”
他们决定化化装,这时少年特工们拿出另一套衣服让红头发洋人穿了。一换装,那个叫李德的洋子就不像个洋和尚了,倒像一个洋学究。他们那洋人化装成一个外国地质师。这些年常有洋人来这一带山里找矿石。而谷雷他们装扮成洋人雇用的向导和挑夫。按计划少年特工给李德准备了好几套服装,到不同地方改换不同的“身份”,现在红胡子洋人摇身一变成了来考察山区矿藏的地质学家。护送他的少年特工们就理所当然的成了雇用的小挑夫和向导。这一切其实上级早就作了准备,所以李德动身时他那只皮箱里就放有一个地质师所需要的工具:一只指南针,一把小铁锤和一只放大镜。当然还有相关的证件。谷雷他们弄来些背筐,又在背筐里放了些石头。这样做确实显得很麻烦,但麻烦也必须一丝不苟地去做,这是因为即使是红区,也要防备山民的好奇而走漏了风声。外国传教士很少在深山老林子里走的,而来探矿考察的洋人经常出现在偏僻的山区。
为完成这一重大任务,真让红军的有关人员费了不少脑子。
一切准备就绪,谷雷他们开始上路了。江仁见说:“翻过了这座山就是朱市了吧?”
三固说:“是朱市,那可是个大集镇,三省交汇处,可热闹了。”
江仁见说:“我知道那的红烧猪头最出名。”
冯标说“那就好,来它两个大猪头,这几天可把人折腾坏了,那有我们的交通站,总算可以好好吃一顿,睡上个好觉。”
可是少年特工们高兴得太早了,他们好不容易翻过那座大山,正要往镇子里走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大路上有一支队伍在行进。开始他们以为是自己人,但谷雷小心起见躲在茶树林里观察了半天,惊奇发现那是敌人的一支队伍,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一带竟会出现敌人的大队人马。
不错,那正是粤军陈济棠的一支部队。此时,国民党正在策划进行对苏区的第五次“围剿”,陈济棠接到蒋介石的手令,命其进行“围剿”红军的准备,并派出部队对苏区进行搔扰。这时,陈济棠已得知北路军陈诚的部队已开始“围剿”攻势,红军的主力主要集中在赣中一带。陈济棠早就对这块粤赣闽三省交界处的商埠垂涎已久,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他知道红军要对付陈诚北路军的几个主力师,对南边定会有所松懈,抽不出更多的力量顾及。接令后的第二天,陈济棠就派出两个师的兵力对朱市这一带进行了突然袭击。
谷雷决定暂藏身在茶林里,先派冯标和江仁见两个人出去探听一下情况。
不久二人回来,把具体情况向大家说了。
敌人的“围剿”正在进行。红区和白区随时都在变化中,犬牙交错,错综复杂。情况突变,这使得少年特工们不得不打乱原来的计划。
“看来我们还是不能走大路了。”谷雷说。
“就是说红烧猪头又吃不成了?”三固说。
“你看你还叨咕猪头肉的事。”江仁见说。
“说说还不行?”三固笑了笑。
事不宜迟,少年特工们立即动身了,因为这突发的意外,他们不仅得走险路,而且要绕远路。这样一来,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就更多了。离上级规定的日期越来越近了。谷雷心里自然急得不行。他顾不得许多了,连拖带拽的把那洋人和城里崽带了往深山里走。
那几乎是一片原始森林,谈不上有路,是些悬崖峭壁草密林深人迹罕至之处。少年特工们多是穷苦人家出身,又经过特殊训练,那些险途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个什么。但对于那个红头发洋人来说,可真是个麻烦事情。谷雷他们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努力让李德那高大笨重的身体在险径上移动,有时候他们不得不用竹子和老藤做的担架来抬着他走。遇到悬崖峭壁洋人爬不动,他们就用绳五花大绑了生拉硬拽把他弄上去。一路上三固对这都满肚子情绪,嘴里叨叨了一句话那城里男孩不敢翻译出来给洋人听。“一只猪也没这么难弄。”后来,李德在他的自传中写道:我象个地道的中国囚犯,被人客气的但方式却不太体面的弄到了中国苏区。
6、“见死不救”少年特工心如刀绞
翻过一座高山,谷雷他们又累又饿,他们一路上的吃食都是沿途交通站提供的。但为了安全,他们一般不冒然进交通站,而是由一人前往取饭,也不能告之具体人数,所以一般都是一篮子。僧多粥少,往往不够吃。少年特工们都是先让洋人吃饱他们才吃,肚子常填不满。
这时,山里突然黑了下来,抬头望去,山边一抹黑云从远处滚下来,越滚越大,后来就像一顶巨大的罩子把整个天地都罩住了,一下子静得出奇,林子里黑得有些让人恐怖。紧接又从某个角落猛然跳出几道伴着响雷的闪电,像一只巨大的怪兽的爪子要扯烂那片天空似的,更让人颤栗瑟缩。电闪雷鸣过后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大雨。降了暴雨,接下来就是山洪,山洪暴发,山涧里顿时大水光涌,望着山沟里咆啸的山洪,谷雷他们很无奈,一时没法越过那些山沟了。而且那时洋人突然发起热来,大家想他一路颠簸,平常从没吃过这么多苦,再加上风吹雨淋,那还不病?好在少年特工学有几手应急的办法,他们在暴雨中找来一些树叶草根什么的,捣成浆浆敷在那洋人的额头,才好歹把高烧降去一些。可是这终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急得谷雷几个火烧眉毛。如果万一洋人路上因病有什么三长两短,任务半途而废不说,重要的是耽误了上级的大事。
冯标说:“好象户亭就在这一带,那儿有我们的交通站,等雨停了,我们去那歇歇,想想办法。”
三固说:“这主意好,反正这一带是苏区的地盘,我看不会有什么意外。”
“或许我们还能想办法弄到一匹马或者驴子,哪怕有一匹驴子让那洋人骑,我们也能比现在快上十倍。”
谷雷想,也只有这样了,这些天小分队象一群野人在深山里转,肚子从没饱过,衣服成天湿淋淋。别说洋人,弄下去大家都要弄病了,去那休整一下未尝不可。虽说现在白军在这一带活动频繁,但这地方多年属于苏区,群众基础不错,只要小心点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谷雷点了点头。
好在山里的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说停就停了。可是沟里的水还未退去。少年特工们也顾不得许多,决定涉险过河。三固先冒险淌着激流到了对岸,砍了根锄把粗的葛藤拴在一棵大松树上,把另一头抛过来,让大家拉着藤索过来。好不容易过了河,冯标好像发现了什么新情况,他那么皱眉皱眼支着耳朵往四下里倾听什么。
“好像有枪声。”
三固说:“怎么会呢,这么大雨天不是打猎的时候。”
“还不是一声两声,好像响得激烈。”
“是不是河里水响?”三固说,那时候山洪从高处呼啸而至,山谷里确实回荡着一阵阵轰鸣。
“确实是枪声!”谷雷挥了一下手,一行人迅速地隐蔽起来。
不久,果然看见山坡上跑过几个人来,身后是一队紧追不放的白军。
“糟了,八成是我们的游击队叫敌人粘上了。”谷雷小声说。
“看样子他们寡不敌众弹尽粮绝,已经撑不住了。”
“我们不该见死不救!”
谷雷拔出枪来,可一看见担架上的李德,又把枪收了回去。
“不行!”他说,“看样子敌人不是小股部队,我们一开枪,势必把敌人引过来。”
“可是?……”三固想说什么,看见大家的目光,举枪的手也软了下去。
枪声炒豆般地响着,有几个游击队员在少年特工的视线里倒了下去,剩下的那几个他们的子弹已经打光了被逼到一条绝路上,他们面前是一条汹涌的激流。敌人喊着捉活的,一步步朝那几个汉子逼近。
“你们不去我去!”三固咬着牙说了声。
“胡说!”谷雷把三固的枪下了。
几个汉子开始砸枪,然后相继跳入激流里,谷雷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被激流卷走。心里难过得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在绞着。
7、哪又冒出个“重要人物”?
那股敌人才一撤离,谷雷他们就往户亭方向走去。
交通站设在离户亭不远的一个小山村里,那只有十来户人家。他们很快就找到那地方。
谷雷敲着那家猎户的门,没动静。谷雷朝屋后那片林子里吹了一声口哨。从林子里走出个男人来。原来交通员听到狗叫得厉害,端了枪隐藏在那地方。听到谷雷暗号,知道不是敌人才走了出来。那男人谷雷早就认识,但照规定还是历行公事对过了暗语。然后交通员把大家让进屋。茅屋很小,十几个人挤在里面倒很快热哄哄起来。交通员这才发现人群里有个洋人,很是惊奇,但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