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这一生中,能一辈子铭记在心中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人,那么几件事。也许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却是永远镌刻
在当事人心头永不能磨灭的芳华。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了。天空中落下零星的雪来。不成形的小雪花刚一落地便很快融化得消失不见了。倒是在苏铭的头顶薄
薄积了一层,远远看去,像点点的白发。他紧了紧大衣,随行的员工连忙撑了伞要跑过来。他看见了摆了摆手说了声不用了,便向着机场大厅
疾步走了去。
没想到接他们的同事来了许多,个个都喜气洋洋,大声的叫他们的名字。负责市场的李盛梁连忙跑了上来,给他和CFO每人献上一捧大大的
鲜花。白色的百合,香气扑鼻而来,中间点缀着些红色的他不知道名字的花,新鲜得还看得见上面的水珠。又看着公司那些年轻欢喜的脸,自
己也禁不住兴奋起来。其他的几个负责人都走上前来大力与他握手。员工则在那里笑语晏晏的低声交谈:“你说等咱们行权交易的时候,咱们
公司的股票价格能到多少?”
“具体多少钱说不好,但是买个房子,买辆车还是够的吧。”
“你想买什么车?” 一个个叽叽喳喳,喜气盈盈,默默的计算着自己的财富。
苏铭在那里免不了又是一通拍照什么的,个个人都纷纷跑上来与他合影。在这样的气氛里,他的兴致很高。这里的大多数人,跟他一起走
过公司最艰难的时候,甚至有的跟他拍过桌子,吵过架。此时见着,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负责产品的许薇薇走过来,说道:“我们几个公司一成立便加入的几个老员工准备去庆祝一下。怎么样,你来不来?”
看得出来,她亦十分的高兴,眼睛都是兴奋,看着他,还有一点期待。她今天把头发散了下来,化了状,比平时在办公室里扎着马尾素颜
的样子要漂亮很多。心里有一点点羞涩,看了一会儿苏铭,又觉得不好意思,把眼睛看向了别处。 苏铭看着她,这个女孩子是最早跟他一起创
业的员工,当初发不出工资,员工纷纷离职的时候,她都十分坚定的留了下来。他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思的。
“我不去了,这几天,着实有点累,庆祝的活动还有好几个,下次吧。”
说着,便和司机一起转身走了。留下身后的许薇薇,任失落袭满了全身每一个角落。
到停车场的时候,苏铭见司机小杨正一个人拿着手机不知笑着什么,连他走近了也没看到。苏铭不禁好奇起来,问道:“小杨,什么事情
,这么高兴。”
小杨还是很年轻的小伙子,平时为人很腼腆,不像一般给人开车的司机那么滑头。听他这么一问,面上禁不住还红了红。才说:“有个老
乡,问我过年回不回家?商量买票的事,还发一个短信我,说春运买票的事,很搞笑。”
“买票?”苏铭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还只十分的疑惑。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坐过火车了,对于这些已然十分陌生。
“就是买火车票。您不坐火车,不知道过年的时候的火车票有多难买。”
“哦。”苏铭这才明白了过来。窗外的影物已经积了薄薄的雪,慢慢的变得白了,好像变了一个世界。五彩的霓虹,依旧闪烁变换,反而
更加的美丽了。道路两旁路灯晕黄的灯光下,雪花肆意的飞舞着,欢快的打着旋。
“都快过年了呀?你同事发的什么短信,给我看一下。”
小杨听了他的话,反而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略带几分尴尬的说道:“其实就是那些人瞎编的。”
苏铭笑了笑,反而越发多了好奇,说:“没事,来给我看看。”
小杨见他坚持,便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苏铭一看,只见短信上写着:《沁园春·买票》
春节又到,中华大地,有钱飞机,没钱站票。
望长城内外,大包小包。大河上下,民工滔滔。
早起晚睡,达旦通宵,欲与票贩试比高。须钞票。
看人山人海,一票难保。
车票如此难搞,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昔秦皇汉武,见此遁逃;唐宗宋祖,更是没招!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好骑马往回飙。
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心里想着,虽然是瞎编的,倒还真是形象。小杨见他也笑,才说:“您还真别以为是夸张,这火车票是真的特别不
好买,你没买过不知道。”
苏铭笑了起来,看着夜色顶着风雪步履匆匆的行人,不禁又想起了很多的往事。这几年,他的事业越做越大,像今天这样这些普通的快乐
反而越来越少。员工尊敬他,不敢跟他开玩笑。到了他这个位子,很难再交到真正的朋友,大部分的往来都是因为利益。而曾经的那些朋友们
都各有了各的重心,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天天对酒当歌。
小杨见他兴致不错,便忍不住又说了几件买票的趣事。苏铭也淡淡的笑着,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其实只是小杨不知道,他也在春运
的时候买过火车票。
那时,他也和所有人一样,站在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西站售票大厅排着队。每一条队伍都仿佛漫长的看不到尽头,大厅的门开着,没有暖
气,排队的人都忍不住将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哈着气,间隔的跺跺脚,让自己稍微活动着暖和一下。他随着队伍慢慢的移动,因为站得太久,几
乎都有些麻木了。看着队伍里形形色色的人,都从不同的地方来到这个城市,为生活,为理想努力。可是到了这样的时节,这个城市再好,真
正让人一心想归依的还是故乡,因为那里有家,有等待他们的人。就算这个城市再好,能够给予这些人的再多,可是却始终也找不到踏进家门
那一刻的踏实和安定。
站在苏铭后面一个穿着一件军大衣的中年人坐在自己带来的板凳上边抽着烟边看着一份报纸,仿佛对这样的情况已经十分适应,见怪不怪
了。那边有警察正巡视过来,苏铭便提醒了这人一句:“您快把烟掐了吧,警察来了。”
那人听了苏铭的话一激灵就站了起来向边上张望了一眼,然后迅速将抽了一半烟在自己脚上的鞋底上掐灭了,才抬起头来笑呵呵的说道:
“小老弟,今天可真亏了你。不然要被警察抓到给赶了出去,这半天的队可算是白排了。”
苏铭笑了笑说声不客气。那人看了他一眼,便把自己带的小板凳递给他,说道:“你坐会吧,我看你也站了半天了。”
苏铭赶紧推辞,可那人十分热情,非看着苏铭坐下了才罢休。又问道:“小老弟,你是第一次在这个时候买票吧。”
苏铭惊讶的看了那人一眼,不解的问道:“您怎么知道的?”
那人咳了一声,说:“这还用问吗?你看这满屋子里的人,有几个像你穿得这么少,也不带个板凳就来买票的。我跟你说,这西站呀,每
年就这个时候的票最难买,有的人为了买一张票,在这里一守守几天的都有。要真站上几天队,像你这样怎么行?”
苏铭听他这样说,不禁问道:“您来北京很多年了?”
那人点了点头,将自己的那身棉大衣往身上又裹了裹,说道:“有两三年了吧。在这里好找活,挣钱多。北京修房子的地方多,给的工钱
也好,又管吃住,我们那的人都来这找事做,什么手艺的在这都能找到活干。在北京挣了钱,回去盖个楼房,再把孩子好好培养培养,让她也
考上北京的大学,再在北京买个房,也当北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