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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篇

  曾国藩的弟弟们有的任官,有的持家,他多次去信说无论为官为家,都应节俭。在《书赠仲弟六则》中说:凡多欲者不能俭,好动者不能俭。多欲如好衣、好食、好声色、好字画古玩之类,皆可浪费破家。弟向无癖嗜之好,而颇有好动之弊。今日思作某事,明日思访某客。所费日增而不觉,此后讲求俭约,首戒好动。不轻出门,不轻举事,即修理桥梁道路,寺观善堂,亦不可轻作。举动多则私费大矣。其次则仆从宜少,所谓食之者寡也。其次则送情宜减,所谓用之者舒也。否则今日不俭,异日必欠债。既负累于亲友,亦贻累于子孙。

  针对地方官吏的挥霍浪费,曾国藩提出了“节用”的主张。他力主裁减冗员,减少应酬以节省开支,并将这一问题与减轻民力联系起来。

  在晚清士大夫中,曾国藩以居家治身尚俭朴为众人所称道。他女儿曾纪芬说,其“手谕嫁女奁资,不得逾二百金”。曾氏的幕僚与朋友欧阳兆熊说,曾氏任两江总督期间,其夫人欧阳氏与长媳刘氏每夜两人纺棉纱不止,不达四两不休息。以至使曾氏父子夜闻嗡嗡声,曾国藩打诨讲笑话,以调剂家人。

  人生智慧

  要使国富民强,百姓知礼节晓荣辱,廪实为要,勤劳为本,商贸为道。明代人李晋德著有《商贾醒迷》一书,堪称“商典”,该书中有这样几段话,与曾国藩的崇俭论不约而同:

  商人如果不俭省节约,怜惜钱财,那就是辜负了自己披星戴月、跋山涉水的辛苦经营。

  作为一个商人,不辞艰难,不分昼夜,登山涉水,浪迹四海,所追求的一点点利润,都从惊心恐惧、辛勤劳作中得来的,如果对自己的钱财不俭省、爱护和怜惜,那么自己辛苦劳碌还有什么意义呢?

  能够创造财富,又能够把持住家业,那么即使经受风雨、飘泊四海,又有何妨!

  能够创造财富的人,获取钱财之后挥霍无度,荡然无存,不如创造财富之后能把持住产业的人。谨慎保护自己的财产,使之能够继续创造财富又能够把持住,这才不辜负自己栉风沐雨、飘泊江海的辛苦奔波。人生于世,非财无以资身;产治有恒,不商何以弘利?

  财为养命之源,人岂可无有?而不会营运,则蚕食易尽,必须贸易经商,庶可获利,为资身策也。

  在现代社会企业中理财,首要的任务仍然该是节俭。没有一个成功的理财者说是靠“铺张浪费”而发家致富的。

  节俭是一种可以养成的习惯,也可以说是使事业成功的因素。

  “勿以善小而不为”,节俭也是一样,不论大小。

  一旦事业开始,对天性节俭的人而言,其成功机会较才华相同者要多。而节俭的人,他知道只有减少开支和成本才有赚钱机会,而在今天高度竞争的市场里,即使在小方面去节俭,聚少成多,也是很可观的,甚至造成赚钱和赔钱的区别。

  除此之外,对一个有节俭习惯的人而言,他似乎永远有一笔积蓄,以防不时之需。必要时可使他渡过难关,或使他有扩张和改进的机会,而不必去借钱。

  聪明的人都知道,能做到“节俭再节俭”,对自己有很大的帮助,在生活中如果你能经常节俭,直到成为你的第二天性,你就会在事业上,收到由这些为你带来的利益。

  从节俭到奢侈很容易,从奢侈再到节俭却很艰难。吃饭穿衣,如果能想到来之不易,就不会轻易浪费。一桌酒席,可以置办好几天的粗茶淡饭,一匹纱绢,能做几件一般的衣服……有的时候要常想着没有的时候,不要等到没有的时候再想有的时候,如果这样,子子孙孙都能享受温饱了。

  在过去的农业社会,一个家族的兴起,往往是经过数代的努力积聚而来的,为了让后代子孙能体会先人创业的艰辛,善守其成,所以常在宗族的祠堂前写下祖宗的教诲,要后代子孙谨记于心。现在我们虽然已经很少看到这一类古老的祠堂,但是我们心中的祠堂又岂在少数?五千年的历史文化,无一不是先人艰辛缔造的,这历史的殿宇,文化的庙堂,便是整个民族的大祠堂。

  为后代子孙着想,在古代无非是要他们读书以明理,耕种以养体,现在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读书便是使文化不至于堕落,使文明更向前推进。耕种以另一种角度而言,便是去发展经济,使社会不致受贫穷之苦。这些难道不是我们当前重要的课题吗?先人的智慧的教诲,以现代的方式去了解,不是仍然充满着睿智和启示吗?时代固然在变,人生的道理和一些基本的原则还是不变的,例如节俭。

  假如你没有钱,而且尚未养成节俭的习惯,那么,你永远无法使自己获得任何赚钱的机会。而今天的世界上,正有数以万计的人忽略了这个不该转变的好习惯,以致终生劳作而无所得。5精心敬慎,学以致用

  原文

  文章之道,以气象光明俊伟为最难而可贵。如久雨初睛,登高山而望旷野;如楼俯大江,独坐明窗净几之下,而可以远眺;如英雄侠士,裼裘而来,绝无龌龊猥鄙之态。此三者皆光明俊伟之象,文中有此气象者,大抵得于天授,不尽关乎学术。自孟子、韩子而外,惟贾生及陆敬舆、苏子瞻得此气象最多,阳明之文亦有光明俊伟之象,虽辞旨不甚渊雅,而其轩爽洞达,如与晓事人语,表里粲然,中边俱彻,固自可几及也。

  译文

  写作文章这一道,以气势宏伟、广阔、境界明朗光大最难达到,也最为可贵。如同多日淫雨的天空刚刚放晴,登临高山之上眺望平旷的原野,有心旷神怡,气象万千之感。再如登危楼俯临大江,独自一人坐明窗下、净几旁悠然远眺,可见水天交接、横无际涯的壮阔美景。又如豪侠英杰之士,身穿狐白裘衣,英姿雄发,飘然出尘而至,神志中丝毫没有卑下难堪的污浊之色。这三者都是光明俊伟的气象境界,文章中能有这种境界,基本上得益于天赋,与人后天努力学习没太大关系。除孟子、韩愈外,只有汉代贾谊、唐代陆贽、宋代苏轼,他们文章中达到这一境界的最多。明代王守仁的文章也有光英明朗、俊丽宏伟的气象,虽文辞意旨不很渊博雅洁,但他文章的形式内容浑然一气,通达明快。如同和知书识理的人谈论,表里都美,中心和铺映都相得益彰,确实不是可轻易达到的。

  原文

  古人绝大事业,恒以精心敬慎出之。以区区蜀汉一隅,而欲出师关中,北代曹魏,其志愿之宏大、事势之艰危,亦古今所罕见。而此文不言其艰巨,但言志气宜恢宏,刑赏宜平允,君宜以亲贤纳言为务,臣宜以讨贼进谏为职而已。故知不朽之文,必自襟度远大、思虑精微始也。

  译文

  古人谋求天下大业,常以专心致志、认真谨慎的态度来对待事业。诸葛亮以区区蜀汉的一块小地盘,却打算出兵关中,向北讨伐广大的曹魏。他志向的宏伟远大、所处形势的艰难危急,实在是古今所少见的。而《出师表》这篇文章,不说事务的艰巨,只说志气应恢宏、赏罚应公允,为君者应亲近贤人、从善如流,为臣者应以讨伐奸贼、进谏忠言为职责。由此可知,那些流传千古的不朽文章,必定是作者襟怀远大,思虑专精造就的呀。

  原文

  三古盛时,圣君贤相承继熙洽,道德之精,沦于骨髓,而学问之意,达于闾巷。是以其时置兔之野人,汉阳之游女,皆含性贞娴吟咏,若伊莘、周召、凡伯、仲山甫之伦,其道足文工,又不待言。降及春秋,王泽衰竭,道固将废,文亦殆殊已。故孔子睹获麟,曰:“吾道穷矣!”畏匡曰:“斯文将丧!”于是慨然发愤,修订六籍,昭百王法戒,垂千世而不刊,心至苦,事至盛也。仲尼既没,徒人分布,转相流衍。厥后聪明魁桀之士,或有识解撰著,大抵孔氏之苗裔,其文之醇驳,一视乎道之多寡以为差;见道尤多者,文尤醇焉,孟轲是也;次多者,醇次焉;见少者,文驳焉;尤少者,尤驳焉。自荀、扬、庄、列、屈、贾而下,次第等差,略可指数。

  译文

  夏、商、周三代盛时,圣明的君主和贤能的辅相们世代相传,社会安定繁荣。道德的精义深入到人们心中,讲求学问的风尚普及到市井乡间,因此,那时哪怕是捕兔子的乡野之人,以及汉江边游玩的女子,都天性淳厚贞静、善于吟咏感受的情绪。至于像伊莘、周召、凡伯、仲山甫这些人,他们的德行完美,文才精工,自不待多说。到了春秋时期,君王的恩泽衰落枯竭,道义本身就将废弛,文章也就变化了。所以孔子目睹了人们捕获麒麟,就叹息说:“我崇尚追求的大道完结了呀!”被匡人威胁,就说:“古代的礼乐制度要丧失了。”于是慨然发愤,修订大经。昭示百代称王所需的法则,使之流传千世也不更改。真是用心良苦之至,事业盛大之极呀。孔子去世之后,他的门徒们四方分布,不断传授,演进孔子学说。后来的聪明杰出的人才,有那些多见解擅著书的,大体上都是孔子的传人呀。他们的文章醇厚或驳杂,与他们对道德礼仪见识的多少而有不同。掌握大道特别多的,他的文章醇厚深沉,孟轲就是这样的人。掌握大道较多的,文章内容就浅薄明显一些。掌握大道少的,文章就有些驳杂浮泛。掌握大道最少的,文章就驳杂虚浮得最厉害。自荀况、杨朱、庄子、列子、屈原、贾谊之下,聪明杰出、擅长撰文的人们的高低次序,基本上可以标示出来。

  原文

  凡男子之死于一言者,约有数等:与人争狠,一言之忿不顾而死者,是死于忿也;气谊相许,一言之约,借躯以相酬报者,是死于要约也;要事同计,异人同情,因旁人一言之感触,遂以激发欲死者,是死于激切也。厉王迁死,淮南宾客多以此感激安,或安以一言而激发欲死耳。师古二义解一言甚当,而于王安未合也。

  译文

  凡是男儿因一言而舍生轻死,大约有几种情况:和别人争勇斗狠,因为一句言语之忿而舍生轻死,是死于激忿;志趣、爱好相投,因一言之誓约,舍身以报答,这是死于誓言;一件大事,众人同谋,人异情同,因为有感于旁人之言语,热血奔涌,遂舍生轻死,是死于激切之情。淮南王刘厉被发配而死,淮南王的宾客大都以此激发刘安,或许是刘安因有感于别人之言,激切欲死。颜师古在二义中对于一言之义的解释很精当,而对于淮南王刘安的解释不合实情。

  原文

  弟治军甚不得手。二月十八之败,杏南、葆吾而外,营官殉难者五人,哨勇死者更多,而春霆又与沅弟龃龉。运气一坏,万弩齐发,沅弟急欲引退。余意此时名望大损,断无遽退之理,必须忍辱负重,咬牙做去。待军务稍转,人言稍息,再谋奉身而退。作函劝沅,不知弟肯听否?

  译文

  沅弟最近打仗很不顺手。在二月十八日的失败中,除了杏南、葆吾之外,营官阵亡的有五个人,士兵战死的更多;而鲍春霆又与沅弟发生了矛盾。运气一坏,万箭齐发,沅弟想马上引身而退。我觉得他现在名望受到很大的损害,绝无立即引退的道理,必须忍辱负重,咬紧牙关做下去,等到军务略有起色,大家的非议渐渐平息以后,再考虑奉身而退的事情。我写了一封信劝说他,不知他是否会听从。

  原文

  武帝之问,以为作乐即可致治,何以后世乐器虽在,而治不可复?仲舒之意,以为欲作乐必先兴教化,欲兴教化必先疆勉行道,能行道则治可复,教化可兴,而乐可作。

  皆自人力主之,非天命所能主也。武帝之问,以为何修何饬而后可致诸祥?仲舒之对,以为修饬德教,则奸邪自止,而诸祥可致;若修饬刑法,则奸邪愈竽,而诸祥不可致矣。中言正心正朝廷数语,是修饬之本。末言仁义礼智信,是修饬之目。致诸祥必由于止奸邪,任刑罚则奸邪不止,任教化则奸邪止。于问中何修何饬而致诸祥,最相针对。武帝之问,本以力本任贤对举。以亲耕籍田,为己能力本矣;劝孝悌,崇有德,为己能任贤矣,而以功效不获为疑。仲舒之对,则略力本而专重任贤一边。以为贤才不出,由于素不养士。下以兴太学为养士之要,大臣岁贡二人为选贤之要。

  译文

  武帝的问题是,认为制作礼乐即可达到治理,为什么后世乐器俱在,而不能恢复治理?董仲舒的观点是,认为要想制作礼乐,必先复兴教化;要想复兴教化,必定要努力遵行大道;能够践行道义,那么可恢复大治,复兴教化,而后可以制作礼乐。这些都是全靠人力主持,不是天命所主持。武帝的问题是,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才能招致吉祥呢?董仲舒的回答是,修饬道德、教化,那么奸僻淫邪之事自会消失,各种吉祥自然而至。如果一意注重刑法,那么奸僻淫邪之事就会越来越多,各种吉祥也难以招致。中间讲端正人心、端正朝廷数句话,是修饬道德教化之本。篇末讲仁义智信,是修饬道德教化的细目。要想招致吉祥,必须始于消灭奸僻淫邪之事,如果一意信用刑法,那么奸僻淫邪之事就难以消灭;如果一意信用教化,那么奸僻淫邪之事自会消灭。这和武帝问的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才能招致吉祥,针锋相对。武帝的问题,本来是以重本任贤相等对待。把亲自耕耘籍田当做是自己能重本;把奖励孝悌,崇尚有德之人,当做是自己能任贤。而以没有取得成效而获疑。董仲舒的对答则略去重本而专注重任贤一方面。认为没有贤才出现,是由于一贯不培养士人。下边讲以兴办太学作为培养士人的关键,大臣每年推荐二人作为选贤的关键。

  曾氏体悟

  曾国藩为文,主张思路宏开,意义宽广,济世载道;曾国藩最不愿意看的,便是无病呻吟的文章。

  对于文章的志趣,曾国藩很明显地说:余近年颇识古人文章门径,而在军鲜暇,未尝偶作,一吐胸中之奇尔!若能解汉书之训诂,参以庄子之诙诡,则余愿偿矣。至行气为文章第一义:卿云之跌宕,昌黎之倔强,可为行气不易之法。宜先于韩公倔强处,揣摩一番。曾国藩所以崇拜韩昌黎,是因为韩昌黎的文章最为雄奇,而雄奇的文章,是曾国藩最推许的。

  曾国藩的文章理论,偏重于雄奇一途,所以他的文章,也在雄奇的一方面见长,他的比较著名的文章如《原才》和《湘乡昭忠祠记》等,气势之壮,句之不俗,使人觉得大有韩昌黎文章之气。

  有人把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列为晚清奏牍“三大家”。值得注意的是,三人都互相砥砺,以学问作为肩负社会责任的依托。

  曾国藩本是乡里小儒,幸而得入翰林,在北京时,得与宋学家唐鉴、倭仁等做朋友,受其影响,然后下决心研究宋儒义理,讲究慎独功夫。从那时起,每日写日记,多能自责之语。后来他觉得专搞宋儒学说,无非做了理学名臣,于国何补,遂不再拘于门户之见,跳出宋儒这个框子,扩大他的视野。研究古文考据,尤留心经世之学,从而博览群书,丰富了自己的学问,不肯再为程朱一派所限制。话虽如此,他仍自律谨严,始终如一,因此治清代学术史的人,仍称之为理学名臣。

  曾国藩治学,于诗古文辞,极有研究,其文气魄亦大,远胜其诗,因为他究竟不是诗人,所以在这方面说不到什么成就,文就不同了。黎庶昌评其文“扩姚氏而大之,并功德言为一途,挈揽众长,轹归掩方,跨越百氏,将遂席两汉而远之三代,使司马迁、班固、韩愈、欧阳修之文,绝而复续,岂非所谓豪杰之士,大雅不群者哉!盖自欧阳氏以来一人而已。”未免恭维太过。要之,其文博大闳肆,能自成一派,则为不掩之事实。钱基博《现代中国文学史》中,没有专篇谈曾国藩的文学成就,只说“王士祯之后诗有翁方纲;犹桐城之后,文有曾湘乡乎?”他对曾国藩似乎不想列入作家之要,而把他挤入理学名臣之内,亦颇有趣。所谓“桐城之后,有曾湘乡”,这一论断,也很中肯。曾国藩的“欧阳生文集序”,于桐城派推崇备至,于是有些人就称他为桐城派。其实曾国藩也不尽学桐城。他私淑方苞、姚鼐,自言粗解古文,由姚启之。

  学诗学文,先要掌握各家的风格特色。曾国藩把古文标举为气势、识度、情韵、趣味四属,而在《十八家诗钞》中,前三属相同,惟将“趣味”改为“工律”。这四属便是对各篇诗文的不同特色的分辨。

  曾国藩还纵论千古诗文,占八句,以概括各家的风格特色。句云:《诗》之节,《书》之括,《孟》之烈,韩(愈)之越,马(司马迁)之咽,庄之跌,陶(渊明)之洁,杜(甫)之拙。

  领会各家的基本风格,是学诗学文的一条捷径。但各家风格是复杂有变的,曾国藩对一些诗家和古文家的风格评述,只是说到了他们的一个方面,不可一概论定。正如鲁迅所说:“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也有“金刚怒目”的时候。风格之外,曾国藩还指导儿子注重诗的貌与神。他说:“凡大家名家之作,必有一种面貌,一种神态,与他人迥不相同……若非其貌其神迥绝群伦,不足以当大家之目……尔以后读古文古诗,惟当先认其貌,后观其神,久之自能分别蹊径。君子贵于自知,不必随众口附和也。”

  “认其魂”、“观其神”,是学文、学诗、学字的不二法门。如果连其貌也不认识,那是尚未步入殿堂的大门;但如果认为辨认其貌,便已“到手”了,那是太浅陋的结果。学文、学诗、学字,不贵形似,而贵神似。故曾国藩拟于诗的四属之外,“别增一种‘机神’之属”。他解释道:机者,无心遇之,偶然触之。姚惜抱谓文王、周公系易、彖辞、爻辞,其取象亦偶触于其机。假令《易》一日而为之,其机之所触少变,则其辞之取象亦少异矣!余曾叹为知言。神者,人功与天机相凑泊,如卜笙之有繇辞,如《左传》诸史之有童谣,如佛书之有偈语,其义在于可解与不解之间。古人有所托讽,如阮嗣宗[籍]之类,或故作神语,以乱其辞。唐人如[李]太白之豪,[杜]少陵之雄,龙标[王昌龄]之逸,昌谷[李贺]之奇,及元[稹]、白[居易]、张[籍]、王[建]之乐府,亦往往多神到机到之语。即宋世名家之诗,亦皆人巧极而天工错,径路绝而风云通。盖必可与言机,可与用神,而后极诗之能事。

  这是曾国藩论诗的“机神”的一段重要文字。“机神”大约相当于今天的心理学家与文艺家所说的“通感”。诗文如无机无神,则难登高雅之堂,甚至会走向俗不可耐一路。《文心雕龙》要求诗文做到“神与物游”、“神用象通”,曾国藩认为“机到神到”方为“极诗之能事”,二者相继相承,都是说的诗文的最吃紧处;只有如此,诗文方可“人巧极而天工错,径路绝而风云通”。王若虚《滹南诗话》云:“古之诗人,虽趣尚不同,体制不一,要皆出于自得。”诗若是到了“机到神到”的佳境,自然早不是貌似于人,而是心即自得了。

  再次,读诗,学诗,曾国藩强调传统的朗诵与吟咏的方法。诗以声调作为自己的基本特征。诗与散文的汉界楚河,就在“声调”二字上,何况好的散文还讲究琅琅上口的声调呢?不讲究声调的诗,没有多大的生命力,这已是为诗史所证明了的。所以,学诗要“高声朗读”。

  优秀的诗文,不是你什么时候想作就能作出来的,古人李观说:“文贵天成,不可高强。”作诗作文确有那一点玄奥,想作的时候,搜肠刮肚,也无济于事,不想作的时候,忽地灵光一闪,笔下泉涌,世界上很多优秀的作家都有这种体验。

  那么,什么时候适合作文呢?曾国藩告诉你,大凡作文赋诗,应在真挚的感情达到了极点,不吐不快的时候,如果你有了这种不吐不快的压力了,那就表示你已到了可以作文赋诗的时候了。

  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可以作假,唯独在作文时动之以情不可作假,你一故作多情,或者硬着头皮煽情,那破绽马上就会显露出来,甚至根本就无法完成下去。因为你在写作时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一个人或许可以欺骗别人,但他无法欺骗自己。若想达到这种不吐不快的境地,一定要在平日注意情感与材料的积累,这样他在写作时,才会不假思索,左右逢源;而他所讲的道理,才会足以表达他心中的至真至正之情。一个人若在作文时没有雕章琢句的痛苦,在文章写成后也没有郁塞不吐的烦恼。

  假若平常酝酿有欠深厚,即使他有真挚的感情想要抒发,但由于理念不足以与之相适应,这样就不得不临时搜寻理念和思想,而思想和理念又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搜取得到的;于是就不得不追求字句的完美,以至于雕饰,试图用言辞的花巧来取悦读者,虚伪做作,一天比一天拙笨,所谓“修词立诚”的精神也就荡然无存了。

  曾国藩会这样劝告你,在真情实感激荡生发的时候,一定要审视一下心中的理念和思想是否具备,以及在何种程度上具备?如果能像随手取摘身边的物品一样方便,顷刻出来,脱口而出,那就可以作文赋诗了;不然的话,如果还须临时去搜寻思想和意义,那还不如不做,勉勉强强,必然会以巧言伪情媚惑于人。

  所以说,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积累不深厚的人,是写不出好文章的。一个不动感情的人,是写不出好文章的。一个感情积累不深厚的人,是写不出好文章的。这并不是因为他不具备写作的知识和才具,而是因为他不具备写作的内在欲望、要求和驱动力。

  如果说思想是文章的心脏,那么真情就是文章的血液,正是因为如此,作文赋诗就不能不饱含真情。

  在阳刚与阴柔两种文章风格之间,曾国藩本人更倾慕于阳刚之美。他自称“平生好雄奇瑰伟之文”,他主张文章最以气象光明俊伟为贵。好比雨后初晴,登上高山远望旷野;如在楼上俯视长江,坐在明窗净几下,悠然而远眺,又好比英雄俊杰,没有卑鄙龌龊的狭隘志向。文章有这样的雄伟气象,可谓上佳。他评论古人的文章,认为雄奇俊迈;以扬雄文章为最,恢宏恣肆,以庄生为最。他自己的作文实践,以学庄子、扬雄、司马迁、韩愈为主,其《原才》、《湘乡昭忠祠记》等,在逝世前便以文雄气盛而被传颂。

  但阳刚与阴柔不是对立的。曾国藩指出风格阳刚之文,须揉以阴柔之气;风格阴柔之文,须运乎阳刚之气。这是曾国藩的一个重要的美学主张。道光二十三年正月,他在日记中写道:“车中看义山诗,似有所得。”又作《读李义山诗集》五绝一首:

  渺绵出声响,奥缓生光萤。

  太息涪翁去,无人会此情。

  唐李商隐义山,在中国诗史上历来被人称为纤巧柔和风格的代表者。对宋诗人黄庭坚(字鲁直,晚号涪翁),曾国藩很赏识和提倡他的诗风。黄诗历来以风格奇崛著称,而曾国藩认为,只有黄庭坚才最能领会李商隐诗的渺绵奥缓的风格,可见曾国藩坚决反对阳刚与阴柔“画然不谋”的作法,曾国藩提倡阳刚之美,却亦不废阴柔之美。

  至于阳刚之美的主要体现,曾国藩认为是气势。他说:“古文之法,全在‘气’字上用功夫。”又说,“为文全在气盛。”

  如何才能气盛?他认为,必须具体落实到章法和句法上,其中的关键在布局。而“布局须有千岩万壑、重峦复嶂之观,不可一览而尽,又不可杂乱无纪。”杂乱无纪,则不能体现出气势;只有直道而无曲径,则气势不能蓄;气不能蓄,则其发也必不盛。这也如蓄流水一样,蓄之愈久,积之愈厚,一旦开闸,则势必澎湃,故气势存在于峰回路转之中,发泄于一唱三吟之时,曾国藩说:“古文之道,谋篇布势是一段最大工夫。”他具体地谈到自己的读书体会说:“《书经》、《左传》,每一篇空处较多,实处较少,旁面较多,正面较少。精神注于眉宇目光,不可周身皆眉,到处皆目也;线索要如蛛丝马迹,丝不可过粗,迹不可太密也。”写文章,须注意详略疏密,该详者详,该略者略,所谓密处不能插针,疏处可以走马。详处密处,即文章的眉宇目光,亦即文章的精神之所由体现。写文章,又须注意正反中傍之法,做到正反相衬,中傍互用,正话反说,反话正说,中心用周边扶持,周边围中心转动。至于贯通正反、中傍、起承、开合的线索,曾国藩说得极深切:“欲气盛,全在段落清。每段分束之际,似断非断,似咽非咽,似吞非吞,似吐非吐,古人无限妙境难于领取。每段张起之际,似承非承,似提非提,似突非突,似纾非纾,古人无限妙用亦难领取。”

  他的意思是,文章的开合伸缩之间的线索,要如蛛丝可见,如马迹可寻。而线索必以气贯之,线索就是气在文章中的运行,线索混则气难张,线索清则气必顺。

  曾国藩还认为,文章的气势与遣词、造句密切相关。雄奇以行文的气势为上,造句次上,选字又次之。然而字不古雅则句必不古雅。句不古雅则气势也不会古雅。同时,字不雄奇则句子也不会雄奇,句不雄奇则气势也不会雄奇。文章的雄奇之妙,从内看全在于行文的气势,从外看全在于选词造句的精当。用心在精处,着笔在粗处,这大概是曾国藩古文作法的中心之点。

  曾国藩根据自己的读书心得,强调选字造句须做到“珠圆玉润”。所谓珠圆玉润,就是要求遣词造句既雅且洁。所以,他告诫儿子“作文章”应该先讲究词藻,如果想使词藻丰富华丽,不能不分类抄记妙语佳词。

  人生智慧

  读书、写作与为人可以说是齐头并进的。读了什么书,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便会写出什么样的书。读书,是为了做人,而写作就是表现人。读书,是看别人如何做人,写作,则是自己如何做人,因而写作比读书更重要。孔子讲述而不作,但他还是有“作”,只不过是他的弟子帮助他完成的,不然我们就读不到《论语》,也就不能深刻理解孔子。读书需要学习,写作更需要学习。

  人在少年,总是那样生机勃勃,意气风发,走不完的路,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梦。人生刚刚展开,很多美妙的事物就在前面,没有顾忌,没有束缚,顺着一条路笔直走下去,你就会走到太阳里去。不!少年本身就是太阳,正在上升的太阳,云蒸霞蔚,光芒万丈。

  在这花一般的年龄里,又该如何作文呢?青少年作文,总贵气象峥嵘。这就是苏东坡所说的“蓬蓬勃勃如上气”,你肯定见过开锅上的水蒸气,那些水蒸气在烈火的炽烤下倾尽全力往外冒,那么勇敢、那么坚毅,势不可挡。那份热情,那种爆发力,那股冲劲儿不就是青春少年的象征吗?

  在我国古代,就有很多这种蓬蓬勃勃的文章。如贾谊的《治安策》、贾山的《至言》、司马迁的《报任安书》、韩愈的《原道》、柳宗元的《封建论》、苏东坡的《上神宗书》;后来的如黄遵宪、吕晚村、袁枚、曹寅谷等人的文章。他们的文章就具有一种非凡的生命力和旺盛的气势。

  少年人作文就不应仅仅在揣摩上下功夫;要在气和势两个方面下功夫。在古代,一般的文章偶句多一些,单句少一些,段落多一些,分股少一些,真正作文起来,就不必拘泥于考试上的作文格式。文章可长可短,短则三五百字,长则八九百字甚至一千字。如果是论说文,既可以说清道理,也可以谈古论今,引史用典,都没有什么不可以。总之,拘束要少一些,气势拓展的开一些,笔势不妨用得强一些,这样才能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越是拘束就越感到紧张,越感到紧张文章也就越是板滞。

  好文章是有生命的,如果太阳本身没有热度,我们就不会感到温暖;如果文章本身没有生命,我们就不会感到生命的价值。我们感到了生命,一方面证明我们自身生命力的高扬,另一方面证明了文章的生命力之强盛。

  当然,文章的运行方式是多种多样的,有的豪放,有的婉约,有的雄奇。就说雄奇吧,如何使文章雄奇呢?文章并不是选用了雄奇的词语就会雄奇的,当然它与选词造句有关,但不单是选词造句。文章的雄奇首先在于有生气灌注其中,造句在其次,选字又在其次。但这并不是说文章的雄奇可以脱离选字造句的雄奇,没有字不古雅而句子能够古雅的,也没有句子不古雅而文气能够古雅的;同样,也没有字不雄奇而句子能够雄奇,句子不雄奇而文气能雄奇的。这就是说,文章的雄奇,最精要的地方在行气,次要的地方在遣词造句。

  所以,要使文章雄奇,不仅要在选词造句上下功夫,更应把自己的生命气息灌入其中,这才是雄奇之道。

  行军打仗,最忌讳有赫赫的名声,为天下所注目,为敌人所必争。倒不如从敌人所不经意的地方下手,当我们已经得到这些地方之后,敌人才知道它们是要隘,于是急忙来争夺,而这时我们已经占先一着,严阵以待了,不难想象在这种天时、地利面前我们胜利的把握有多大了。鉴于此,我们必须时刻不忘避免虚名,凡事总从冷淡处下手,虽然吃了不少苦,立了不少功,却不让别人知道,这样就好了。

  打持久战,最忌讳“势穷力竭”四字。“力”,就是指将士的精力而言,“势”,就是指战略大局,全盘作战计划及粮饷的供应补充。敌人以坚忍的气概拼命抵抗,我也要以坚忍的精神抗衡,到最终取胜。这时只有在休养士气时,相机而动,不必过于追求速胜,而白白消耗精锐之士气。等到时机成熟,就如瓜熟蒂落一样,自然可以一出击便歼灭敌人,凯歌返回。

  不通晓本性天命的道理,必然导致残害仁义,使道理颠倒不顺畅。高谈虚玄妙论,自己却没有见识的人,好像浮萍飘泊在江湖上。只有体察精微,不隐蔽自己意图,不屈挠自己欲望,清醒与机智常存心底,这样的人才会随时顺利行事。坚守专一的原则,警戒自己忠贞不二,并遵循前进不停息的规律,兢兢业业干事,惟恐有什么失误之处,这样做,才会尽量避免不顺利的事。这是圣贤之人应用尽性来安身立命的最高境界,也是一般人恢复天性立身处世的有效法则。

  大凡有血气天性的人,都会油然生出用什么办法超过他人的念头。他们讨厌卑微的职位,趋向崇高的权势,讨厌贫贱而希望富贵,讨厌默默无闻而思慕显赫的名声。这是世人的常情。但是大凡人中君子,大都常常是终身寂静藏锋,恬淡地弃官隐居。他们难道跟一般人的天性不一样吗?实际上,他们才真正看到了大的东西,而知道一般人所争逐的是不值得计较的。做人应该总是很虚心、谨慎、藏锋的样子,身体要如同铜鼎一样稳固,以权贵欺凌别人,别人难以服平;以威望对人,人会讨厌。声色嬉游之类活动,不应该太过度了。赌博酗酒钓鱼打猎,这一切都不要做;供应物品穿用,都要有节度。奇异服装玩物,不应该有太大的兴趣。

  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天有孤虚,地阙东南,没有总是十全十美而一点缺陷也没有的事物。《周易》中的“剥”卦,是讲阴盛阳衰,小人得势君子困顿,可这正蕴育着相对应的“复”卦阳刚重返、生机蓬勃,所以君子认为得到“剥”卦是可喜的。《周易》中的卦,是讲君子强大小人逃窜,可这也暗藏着相对应的“”卦阴侵入阳刚,小人卷土重来,所以君子认为得到“”卦,也认为潜伏有危险,不能掉以轻心。所以本来是吉祥的,由于吝啬可以走向不吉祥,本来是不吉祥,由于改悔而又向吉祥发展。君子只有知道有灾祸,知道世上有许许多多不吉祥的灾祸,才可以忍受得住缺陷而不去追求过于完美的东西。小人不懂得这个道理,时时要追求完美,完美既然得到了,而吝惜和不吉也就跟着来了。

  君子立志,有博爱一切人和物的胸怀,有内以圣人的道德为体、外以王者的仁政为用的功业,然后才能对得起父母的生养,不愧为天地之间的完人。因此他们所忧虑的,是以比不上虞舜、比不上周公为忧,以德行不修炼、学问不精通为忧。所以,当顽民得不到教化时,他们就深深地忧虑;当四方各少数民族侵犯中原时,他们就深深地忧虑;当小人在位,贤才受迫害时,他们就深深地忧虑;当千百万普通老百姓得不到自己恩泽时,他们就深深地忧虑,这就是所谓的悲叹天命而怜悯人穷。所有这一切,都是君子所忧虑的事情。至于自己一身的屈伸,自己一家的饥饱,世俗的荣辱得失、贵贱毁誉,君子从来就无暇忧虑。

  凡是天下官宦人家,大多数仅仅一代便享用殆尽,其子孙们开始骄横懒散,继而漂流浪荡,最终死于沟壑,能够有幸延续家声一二代的非常少见。至于商贾巨富之家,勤俭持家的能享用延续三四代。耕读为业之家,谨慎朴实的能延续五六代,孝敬长辈,友善和睦的人家,则能延续十代八代。身在仕途宦海之中,却时刻作着弃官上岸的打算,如果到了弃官回家的时候,自身可以淡泊名利,妻子也可以担任劳作,这样才可对得起祖父兄弟,也可对得起宗族乡亲,仅此而已。

  至于要担当大事,全要在“明”“强”两个字上下功夫,《中庸》中的学、问、思、辨,行之方面,主要归结为使不明白的弄明白,使不坚强的变坚强。天下的事,没有志气就不能发起去做,不坚定就做不成功。即使修身养家,也必须以“明”“强”为根本。男儿自立于世,一定要有倔强的气概。我们在自己弱的地方,需修正时,求得强胜就好,而在比别人强的地方,谋求更大的强胜就不好。福气和利益在外,个人如果专门在胜人之处逞强,那么是否真能强到底,还是不能强到最后,都不能预料。即使终身强横乡里,这也是有道德的君子们不屑提起的。

  大凡人才有两种:一种官气较多,一种乡气较多。官气较多的人,就喜欢讲资格,摆架子。办事没有惊世骇俗的现象,说话也不出格,循规蹈矩。不足之处是太过文弱,没有朝气。遇事但由身边的人传递自己的意思,或者写在书信中,不能做到身到、心到、口到、眼到。尤其是不能不辞辛苦,亲去实际体察一番。乡气多的人,好表现自己,好逞能,好出新花样。做事则不替别人作想,言语间也不知轻重,只知顾前而不顾后,这是其短处。一事还没办成,就引起大家的非议。如此看来,官气较多与乡气较多两种人的不足之处都差不多。

  古人修身治国的方法,不外乎“勤于政事,胸怀广大,谦虚谨慎”几点。勤于政事如同文王那样,胸怀宽大如同舜禹那样,谦虚谨慎如同汉文帝那样。而勤于政事、谦虚谨慎两点,更要从始至终地贯彻到底,一刻也不能背离。勤于政事可以使懒惰的习气警醒,谦和谨慎可以警惕骄傲情绪滋生。能够勤劳、谦和,那么胸怀宽广自然在其中了。古往今来,圣贤豪杰,哪怕奸雄,只要想自立于世,不外乎也是一个“勤”字。能够通晓千古的真理大道的,不外乎一个“谦”字。

  勤俭自立,习惯劳苦,可置身优裕的环境,也可置身节俭的环境,这才是知书达理的君子。

  曾国藩作了二十多年的官,一丝一毫不敢沾染官宦习气,饮食起居,还谨守艰苦朴素的家风,极俭朴也可以,略丰厚也可以,太丰厚就不敢领受,这也是他让人信服的地方。

  执法从严从重,并不是随随便便,毫无规章,完全效法屠夫的杀戮行径,而是要以谨慎精确的态度,行使这一昭示我们军威权威的职事,务求达到受惩罚而死的人心服口服,没有怨言,使其他活着的人们知道警戒免蹈覆辙的效果,这样我们的内心才能获得安宁。

  面对危难有不屈不挠的顽强气节,面对财物有不贪不爱的清廉操守,是树立威信的根本。《周易》中议论一个家庭自立于社会,尚且需要家庭中的每个成员都具备令人信服的威望。更何况现在是我们国家要树立威望于外国,要求被他国人信服呢?怎么能够不从自己做起?这威望和信服两点,初听起来让人觉得迂阔遥远而不切合实际,其实却正是简单、明确,可以在无形中消除许多祸患。

  古人谋求天下大业,常以专心致志、认真谨慎的态度来对待事业。诸葛亮以区区蜀汉的一块小地盘,却打算出兵关中,向北讨伐广大的曹魏。他志向的宏伟远大,所处形势的艰难危急,实在是古今所少见的。而《出师表》这篇文章,不说事务的艰巨,只说志气应恢宏,赏罚应公允,为君者应亲近贤人,从善如流,为臣者应以讨伐奸贼,进谏忠言为职责。由此可知,那些流传千古的不朽文章,必定是作者襟怀远大,思虑专精造就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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