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皇上带着后宫郑贵妃,雅妃,和妃。皇子中七皇子以上者都前去西山行猎。
他们一走,我便让沈七来给我把脉,确定此胎性别。
沈七反复把过我左右两手的脉象,又仔细看过我的小腹形状,之后才说:“下官医术并不精准,只能略略推算一二,所说之言恐不能作数。将来若有差错,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我笑着说道:“你把出什么脉直说就是了,我也知道不能完全精准,但至少让我心中有个准备啊!你且说着,我姑且一听,就算有差错,也无妨的。但要紧的是,我这孩子健康就好。”
沈七点头笑道:“小皇子健康的很,娘娘放心。”
小皇子?啊!原来我腹中是个小皇子啊!
一瞬间,我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我的孩子,他已有了性别,而再过三个多月,我就能见到他了!
可是我又有些害怕,如果真的是个皇子,郑贵妃岂不是更加顾忌我了?
思虑至此,我脸色肃然,对沈七道:“此事不可声张。”
沈七垂眸道:“娘娘放心,诊断胎儿性别,本就是私下之事,不会放到明面上的,否则微臣的饭碗也不保了。”
我点点头,照例给了他一锭金子做赏银,并没有格外的赏赐,不然反而让人怀疑,等孩子到了落地那天再行丰厚赏赐也不迟。
依旧让春分送沈七出去,谷雨对我做鬼脸:“春分姐姐现在送沈太医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我瞪她一眼,她嘻嘻笑着跑开了,我看着门口,若有所思。
春分回来之后,我观察她的脸色,见她轻快的样子,笑着问道:“都说些什么呢说的这么高兴?”
“啊?”春分面色一红,竟难得的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笑了笑,拉过她的手道:“春分姐姐今年刚好双十年华吧?再过五年,就可放出宫去了。”
她愣了一下,忙道:“娘娘,奴婢、奴婢还要伺候娘娘呢!”
“那总不可能伺候我一辈子吧?”我笑着说,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但又有些担忧。“只是沈七已二十出头,不知家中可曾为他准备亲事?”
“娘娘想哪里去了,”她躲避着我的目光,勉强笑了笑,道,“奴婢和沈太医不过多说两句话,哪里就牵扯到终身大事上了呢?奴婢想尽心伺候娘娘,其他的事……奴婢现在什么都不想。”
“可是……”我欲言又止。
“娘娘,”她叹了口气,眼底有淡淡的苦涩,“奴婢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在宫里,奴婢是瑶光宫的掌事姑姑,有些脸面,可是出了宫,奴婢便是孤身一人了。所以奴婢只想安安稳稳的等到二十五岁放出宫去。若到时候娘娘舍不得奴婢,留下奴婢来伺候,奴婢更加感激不尽了。”
我诧异的看着她,轻轻问道:“春分你在宫外也没有家人了吗?”虽然我们主仆一场,但她从未跟我说过家中之事,我也不方便探人隐私。
她点点头,道:“原是有个妹妹的,前两年也去了,只剩下奴婢一个。”
我沉思着,然后对她郑重说道:“好,你在宫中还有五年的时间,到时候你想去想留,我都答应你。若是想留下,便依旧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若是想出去,我让人给你买个宅子,再给你寻个好亲!”
她倒也不扭捏,对我施礼笑道:“那奴婢就先行谢过了!”
我含笑点头,珍珠帘子一闪,谷雨就跑了进来,嘟囔道:“娘娘又许春分姐姐什么好东西了?也不给我一份儿!”
我笑道:“我准备许她一个好郎君呢!你也要不成?”
谷雨立时红了脸,嗫嚅道:“娘娘就爱打趣我!”说着便要跑,被春分拉住,对我笑道:“娘娘您瞧她!到时候可不能忘了给咱们谷雨也找个好亲!”
我大笑:“那是自然!”
谷雨挣脱开,红着脸一溜烟儿跑了。到险些和迎面来送茶水点心的霜降撞个满怀,霜降道:“这谷雨姐姐,老这么风风火火的。”自从她知道我看重她,对我也不再疏离,和其他人也多了份亲近。
“今天做的什么点心呢?”
“是藕粉桂花糖糕和橘皮酥酪,茶是枫露,已出好了色。”
我赞道:“果真好东西,夏至废了不少心思吧?待会儿给她份赏赐吧!”
“伺候娘娘本是应该的。”
我与她们说着闲话,用了几块糕,喝了茶。
皇上不在宫中,后宫尤其显得安静,如今郑贵妃等人也不在,这后宫可谓皇后一人之天下,便更加显得清寂肃穆了。
黄昏时我去静秋园里散步,彼时天气正好,夕阳散漫,晚霞当空,云层里一条条的流金焕彩,我走过长长的银杏道,阳光透过枝叶斜斜的撒些余晖进来,如同沐浴在天光云影里。
走过银杏圃,便是红枫林了。
触目便是一大簇的火红,如泣血杜鹃,又因靠近蓬莱池而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薄雾,似乎飘了一层淡青色。红枫林里有几处亭台楼阁掩映其间,倒影在湖面的红枫到将池水照的愈发波光潋滟。
我穿行于其间,不觉陶陶然将醉。
伸手摘下一片红叶,遥想曾有宫人于红叶题诗,不觉哂笑,念道:“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想必那宫女的红叶就是从蓬莱池流出宫外的吧?
“阿娆?”身后一声轻唤,我转身,却是启悯。白玉簪束发,月白底绣银线暗纹锦袍,红色光影里,光华灿烂,更灿烂的却是那天神描绘的惊艳容颜。
为何每次见他,总有不同的感觉呢?
我一时怔忡,心跳竟有些加速,只得轻咳一声,问道:“你怎么还在宫中,没有和皇上他们去行猎吗?”
他唇边漾着温软笑意走到我面前,道:“你忘了,我并不喜欢狩猎啊!”
哦!世人眼中的十五王是不爱舞刀弄棍的,所以他要保持翩翩公子的形象嘛!
他看到我手中的红叶,笑问:“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随意走走,不想误入枫林深处。”我嘻嘻笑道。
他忽然抬手抚到我头上,我待要避过,就见他手中多了一枚枫叶,笑道:“落到你发髻上了。”
我抿嘴笑笑,捋了捋头发,竟有些不知所措,我怕我面上的热会沁出红潮来,退后一步道:“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不等他答话,逃也似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