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计程车,湛清漪甩给司机一张一百元的票子,不等司机找钱就像抢劫似地冲进了市三院,饿虎扑食一样地趴到服务台上,瞪着眼睛问,“你们是不是正在抢救一个叫湛清波的人?!”看她脸色惨白、两眼瞪得老大,怎么看怎么像地狱里出来的鬼。
服务台后面坐的那位护士小姐被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等看清楚原来是个冒失鬼,她不满地白了湛清漪一眼,“等我查一下。”然后不紧不慢地翻看入院登记簿。
湛清漪脑子里一阵一阵发晕,眼前也是一片模糊,她狠狠咬唇,直到把嘴唇咬出血来,以刺痛强迫自己清醒。护士小姐翻了半天也没个说法,她眼里都有了血丝,一把夺过登记簿,哗哗翻看。
“喂你―――”护士小姐手上一空,登记簿已经被抢走,把她给气得脸色发白,张嘴才要骂人,却惊见湛清漪在看到一个名字之后,眼神僵了僵,往后就倒,这回轮到她瞪圆了眼睛,把胳膊伸得更长,“喂你―――”
湛清漪做了一个梦,好像很长很长,她仿佛看到了自己跟清波小时候的事,妈妈离开以后,她又是姐姐又是妈(这好像有点夸张,她只比清波大五岁而已),姐弟两个相护扶持着长大,清波无论有什么事,都会跟她说,征求她的意见。
还有,无论在任何时候,清波有了困难,从来不会跟她客气,为她着想什么的,而是会在第一时间找她帮忙。突然,清波浑身是血地出现在她面前,向她伸出血红的手来,“姐姐,救我,救―――”
“清波!”湛清漪大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满头冷汗早已涔涔而下。
一只温暖的大手突然伸过来,紧紧握住了她被汗湿的、冰冷的小手,“你弟弟的手术还没有结束,你别急,不然你要是倒了,谁来照顾你弟弟?”
是黎子阳,他的脸色同样很难看,领带早已扯下来扔到一边,白衬衣也敞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汗珠,看起来像刚刚跟人打了一架。
乍一听到他的声音,湛清漪有种还没从梦里醒来的感觉,半天才慢慢回过头来看他,眼神有刹那的迷茫,“你……你怎么在……”
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根本无法思考!
林子不是给她打电话,说清波正在抢救,然后她就没命地往这边赶,后来……
“清波呢?!清波在哪里,你说,你说呀!”她疯了似地抓着黎子阳的领子猛摇,要把人给勒死一样。
黎子阳反抓住她的手,青着脸低吼,“湛清漪,你冷静一点,你这样我没法告诉你任何事!”
湛清漪眼神狂乱,手背上青筋暴起,已濒临崩溃边缘,哪里冷静得下来,“你说呀,清波到底在哪里,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黎子阳不再做无谓地解释,突然捧住她的脸,对着她惨白的唇就吻了下去:要让这种状态下的湛清漪闭嘴,这是唯一的方法。
果然,在四唇相接的那一瞬,湛清漪像是被电到了一样,浑身剧烈地一颤,很快就安静下去。
等到她不再挣扎,呼吸也稍稍平复,黎子阳这才放开她的唇―――尽管他其实还想要更多,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清漪,你冷静地听我说,现在你必须坚强,才有可能帮助清波度过难关!”
事情是这样的,清波跟同学林子一起在建筑工地打工,本来一直很好,可是今天他才一进工地,就被从高空坠下的水泥板砸到后背,造成身体多处骨折,断骨还扎伤了内脏,造成内出血,总之情况非常严重,到现在手术已经进行了五六个小时,还没有结束。
“五六个小时?”湛清漪呻吟一声,又要昏过去!她简直无法想像,一向活蹦乱跳的清波无知无觉地躺在手术台上,被医生们摆弄了五六个小时,是什么样的情景!“不,不!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别这样,清漪,”黎子阳心里一紧,拼命忍下要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手术还没有结束,不过清波会没事的,他一定会努力活着,你也不能放弃,知道吗?”
他知道,这样的话很苍白,甚至是有些可笑的,可除了这些,他不知道说什么。
“你……怎么会来?”还好,湛清漪虽然痛苦,神智却还算清醒,抬起失神的眸子看他,一阵晕眩感袭来,她都看不清黎子阳脸上是什么表情。
“是护士打电话给我,说你在医院昏倒了,我才赶过来的。”
他到现在都还不敢想,当一听到湛清漪昏倒在医院时,心里的恐惧有多么强烈,强烈到他在出门的时候,居然被门槛给绊倒,磕到的手肘和膝盖到现在还在疼。
开车过来的一路上,他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心里更是一遍一遍地祈祷上天,只要湛清漪能够没事,他保证不会再逼她一丝一毫,不再伤害她一丝一毫,不再拿任何的事要挟他,他可以保证!
万幸的是,护士告诉了他所有事,他才知道湛清漪只是替弟弟着急心疼,所以才昏过去,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差点虚脱。
看来护士是从湛清漪手机里看到了他的、也是唯一的电话号码,所以才打给他的吧,至于清波的手术费,他已全部支付,不过这些事就不用跟湛清漪说了,现在的她哪时有心思管这些。
“谢谢……”湛清漪虚弱地道谢,又挣扎着起来,“我要去看清波,我要去―――”
“好,我扶你,你别急。”黎子阳赶紧扶住她往外走,虽然她现在的样子应该好好休息,可如果不让她去看清波,她真的会急出病来的。
手术室门上,那盏灯依然令人揪心地亮着,显然手术还在紧张地进行中。湛清漪磕磕绊绊地过来,一下扑到门上去,哑着嗓子叫,“清波―――”跟着眼泪就滚落落下来,样子好不可怜。
黎子阳才要劝她,手术室的门却突然开了,一名护士匆匆走出来,那是在怪湛清漪不分场合地大叫,白了她一眼才问,“谁是湛清波的家―――”
“我是!”湛清漪的反应速度堪称一流,将护士的最后一个字扼杀在喉咙口,“清波怎么样,他怎么样?!”
别告诉我没得救了,别说!
“病人大出血,医院的血储备量不足,家属准备为他输血吧。”护士又瞪了她一眼,大概在想这个女人是不是有毛病。他们这些医生护士整天就是跟病人打交道,看多了生生死死,当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就体会不到这些家属的心情。
“好,好!”湛清漪点头如捣蒜,只要能救清波,要她的命也行,何况是输血。
“等一下,”黎子阳拉住湛清漪,对着护士客气地一笑,“请问护士小姐,病人是什么血型?”
护士被黎子阳温柔迷人的笑给“震”到,痴痴看了他两眼才红着脸回答,“是、是O型―――”哇噻!好帅的帅哥哦!不过,是她看花眼了吗,她怎么觉得这个帅哥很像某个人―――
“我是,我来吧。”黎子阳呼出一口气,依湛清漪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输血给清波?难道要他姐弟两个一起倒下吗?
“可是―――”湛清漪一呆,跟着本能地摇头,“不行!这怎么行,你……我……”
“我说行就行,乖,在这等着,照顾好自己。”黎子阳摸了摸她的脸,又笑了笑,跟着护士过去。
湛清漪怔怔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突然觉得有种很强烈的、想要依靠他的感觉!她从来不知道,她也会有需要他的时候,而且刚才一醒来,看到他在身边时,那种充实感、信任感几乎令她一下子就有了某种力量,这力量支撑着她到现在还保持着清醒,这样的感觉是她二十四年来第一次体会到,她有些慌,有些乱,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
这个男人,为她做的是不是太多了,叫她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