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清漪终于明白黎大少确实是饿了,无奈地抿了抿唇,到小得不能再小的厨房里,把那碗冷米饭拿出来,打上两个鸡蛋炒了一下,端给他,“喏。”
“谢谢。”黎子阳客气地道谢,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有点咸,有水吗?”
有。
湛清漪咬咬牙,转身去倒水,可她平时都是一个人,所以喝水杯只有一个,只好拿到厨房去洗干净,倒了一杯水给他,然后抱着胳膊看着他吃一口米饭喝一口水,吃得很认真。
虽然是男人,但他吃饭的样子很文雅,却绝不会女气,看得出来,他自小受到过良好的教导,在任何场合都能够自然而然地注意到自己的一言一行,不会有任何出格的地方。
这就是所谓的“慎独”吧,湛清漪看着看着,走起神来,都没注意自己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黎子阳脸上,连眼睛都不眨一睡。
“要我去洗盘子吗?”黎子阳吃完最后一口,很安静地放下勺子问。
“好。”湛清漪还没回过神就接上一句,而后又差点到舌头,“不、不用,我来就可以!”她脸红得要命:真是该死,居然看他看得走神,太丢脸了!
黎子阳也不坚持,等湛清漪去洗盘子回来,他已经和衣躺到那张唯一的小床上去,盖好了被子。嗯,被子上有属于湛清漪的、淡淡的清香,闻起来很舒服。
湛清漪擦着手从厨房出来,一见这情景立马就急了,“黎总,你、你这是―――”
天杀的黎子阳,不会打算在她这里过夜吧?这怎么行,她跟这里的人虽然不熟,没必要向任何人交代什么,可她一向是独身的,如果有人看到有男人在她房里过夜,她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更要命的是,如果被程沧海知道,会有天大的麻烦的。
“我很累,要睡觉。”黎子阳闷闷地答,居然这么快就有了睡意,也不想想刚吃了东西就睡觉,对身体很不好的。
“那我呢?”湛清漪一急,就差没掀他被子。这里就一张床好不好,你睡了,我睡什么?
“一起睡好了。”某人正中下怀似的,转过脸来看她,一脸期待。
湛清漪立刻变脸,“做梦!”
一起睡?她才不要咧,还嫌被黎子阳羞辱得不够啊?不过话又说回来,黎子阳这深更半夜地来找她,又是吃又是睡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他把自己弄得像是无家可归的可怜宝宝一样,还真让人―――
“有你在,我会做个好梦,”黎子阳丝毫不意外她会这么说,自顾自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不肯一起睡,那就睡地板。”
湛清漪登时被气得脸色发白,恨恨地坐到椅子上去,看着被窝里的他,脑子里却浮现出报纸上那张他被黎子辰打耳光的照片,她的怒气很快就平息下去,“你……脸还疼吗?”
话一问出来,她又恨不得先打自己一个耳光:任谁都不愿意被当面提起这样的事,她这不是故意揭人疮疤嘛?
黎子阳沉默着,就在湛清漪万分不安地想要道歉时,他却开口了,“不疼。”
脸不疼,疼的是心里。
湛清漪不敢再乱说话,直到黎子阳的呼吸越来越轻柔而绵长,已经睡得很沉,她眼里才慢慢现出一丝痛苦来,然后这痛苦越来越明显,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她不知道黎子阳是不是因为把她当成可以信任的、依靠的人,所以才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给了她,在他心情最烦闷的时候,跑到她这里来。
尽管黎子阳什么都不跟她说,也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但是她感觉得出来,黎子阳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发泄:无论谁有了黎子辰那样的混帐弟弟,心里都不会痛快的。
可是……“我该怎么办?”她低语,又怕吵醒黎子阳,拼命压抑着自己,“我本来想……”
她应该恨黎子阳的,应该狠狠对他说话,把他赶走,让他知道她有多讨厌他,多想离开他远远的!
可是,她做不到,而且她心里其实很清楚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爱上了黎子阳,这个骄傲而又自为是的大男孩,可她知道这不可能,黎子阳没可能真心地爱上她,所以她也拼命控制着自己,别深陷进去。
这些日子她很痛苦,真的。
黎子阳依约不打电话骚扰她,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无比地失落:尽管之前她那么怕黎子阳再拿什么要挟她跟他上床,可他一旦远离,她又觉得那么害怕,怕有一天这个世界真的只剩下也一个人面对所有事,她该怎么办!
“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只觉得出眼前一片模糊,喉咙也哽得难受,喘不过气来。
谁料黎子阳突然回过头来看她,眼眸那么清亮,分明就没有睡着。“哭了?”
湛清漪吓了一跳,慌乱地别过脸去,“你、你怎么还没睡―――”
这家伙,也太会伪装了吧?就是说他一直没睡着,把她刚才的话都听去了?天,她刚才都说什么了,不会又惹到他了吧?
“不过借一晚你的床而已,用不着哭给我看吧?”黎子阳坐起来,扬着眉毛看她,“要你一起睡又不肯,就是说你忍心看我睡地板?”
这笑话真冷,人家不忍心看他睡地板,那他就忍心看湛清漪睡地板?
什么逻辑。
湛清漪没有笑,一点都没有,擦干眼泪再回过头来时,她的脸上已经是一片平静,“黎总,我想跟你把话说清楚,我们这样下去,不会有结果的,不如趁早了断,你说呢?”
她突然间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点不比黎子阳高尚,幸好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黎子阳眼神一冷,“你要反悔?”当初他们可是说好了的,现在来说什么了断,断得了吗?
“不是,”一见他变脸,湛清漪就深感无力,话都不知道怎么说,“我只是不想浪费你的时间,你明明知道―――”
“我不在乎,”黎子阳打断她,慢慢凑过去,鼻尖都要对上她的鼻尖,“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我有多少时间都会给你,你会知道,我是认真的。”
湛清漪一呆,看着眼前这张放大了却依旧帅到叫人喘不过来的脸,她差点晕过去:
怎么她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用一句话逼得黎子阳对她放手,原来不是解脱,而是被他更紧地束缚住,这辈子都不得解脱了?
“我上辈子欠了你多少债,这辈子还也还不完……”
她苦笑低语,把脸埋在了掌心,急促地喘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