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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善画之狐(2)

  一夕,鸣凤醉以酒而淫之。叟醒大恚,控于营弁。验所创,尚未平。申上官,除鸣凤粮。时鸣凤年甫二十,众以为必无此事。或疑叟或曾窃污鸣凤,故此相报。然复鞫两造,皆不承,咸云怪事。有官奴玉保曰:“是固有之,不为怪也。曩牧马南山,为射雉者惊,马逸。惧遭责罚,入深山追觅。仓皇失道,愈转愈迷,经一昼夜不得出。遥见林内屋角,急往投之;又虑是盗巢,或见戕害,且伏草间觇情状。良久,有二老翁携手笑语出,坐磐石上,拥抱偎倚,意殊亵狎。俄左一翁牵右一翁伏石畔,恣为淫媟。我方以窥见阴私,惧杀我灭口,惴惴蜷缩不敢动。乃彼望见我,了无愧怍,共呼使出,询问何来;取二饼与食,指归路曰:‘从某处见某树转至某处,见深涧沿之行,一日可至家。’又指最高一峰曰:‘此是正南,迷即望此知方向。’又曰:‘空山无草,汝马已饥而自归。此间熊与狼至多,勿再来也。’比归家,马果先返。今张鸣凤爱六十之叟,非此老翁类乎!”据其所言,天下真有理外事矣。惟二翁不知何许人,遁迹深山,似亦修道之士,何以所为乃如此?因忆《树屋书影》记仙人马绣头事,称其比及顽童,云中有真阴可采。是容成术,非但御女,兼亦御男。然采及老翁,有何裨益?即修炼果有此法,亦邪师外道而已,上真定无此也。

  千里吾随汝

  张助教潜亭言:昔与一友同北上,夜宿逆旅。闻綷縩有声,或在窗外,或在室之外间。初以为虫鼠,不甚讶。后微闻叹息,乃始栗然,侦之则无睹也。至红花埠,偶忘收笔砚,夜分闻有搁笔声。

  次早,几上有字迹,阴黯惨淡,似有似无。谛审,乃一诗,其词曰:“上巳好莺花,寒食多风雨。十年汝忆吾,千里吾随汝。相见不得亲,悄立自凄楚。野水青茫茫,此别终万古。”似香魂怨抑之语。然潜亭自忆无此人,友自忆亦无此人,不知其何以来也。

  程鱼门曰:“君肯诵是诗,定无是事。恐贵友讳言之耳。”众以为然。

  胡牧亭之义仆

  同年胡侍御牧亭,人品孤高,学问文章亦具有根柢。然性情疏阔,绝不解家人生产事,古所谓不知马几足者,殆有似之。奴辈玩弄如婴孩。尝留余及曹慕堂、朱竹君、钱辛楣饭,肉三盘,蔬三盘,酒数行耳,闻所费至三四金,他可知也。同年偶谈及,相对太息。竹君愤尤甚,乃尽发其奸,迫逐之。然积习已深,密相授受,不数月,仍故辙。其党类布在士大夫家,为竹君腾谤,反得喜事名。于是人皆坐视,惟以小人有党,君子无党,姑自解嘲云尔。

  后牧亭终以贫困郁郁死。死后一日,有旧仆来,哭尽哀,出三十金置几上,跪而视曰:“主人不迎妻子,惟一身寄居会馆,月俸本足以温饱。徒以我辈剥削,致薪米不给。彼时以京师长随,连衡成局,有忠于主人者,共排挤之,使无食宿地,故不敢立异同。不虞主人竟以是死。中心愧悔,夜不能眠。今幸献所积助棺敛,冀少赎地狱罪也。”祝讫自去。满堂宾客之仆,皆相顾失色。

  陈裕斋因举一事曰:“有轻薄子见少妇独哭新坟下,走往挑之。少妇正色曰:‘实不相欺,我狐女也。墓中人耽我之色,至病瘵而亡。吾感其多情,而愧其由我而殒命,已自誓于神,此生决不再偶。尔无妄念,徒取祸也。’此仆其类此狐欤!”

  然余谓终贤于掉头竟去者。

  异虫生于冰火中

  田侯松岩言:幼时居易州之神石庄(土人云,本名神子庄,以尝出一神童故也。后有三巨石陨于庄北,如春秋宋国之事,故改今名。今石在易州西南二十余里),偶与僮辈嬉戏马厩中。见煮豆之锅,凸起铁泡十数,并形狭而长。僮辈以石破其一,中有虫长半寸余,形如柳蠹,色微红,惟四短足与其首皆作黑色,而油然有光,取出犹蠕蠕能动。因一一破视,一泡一虫,状皆如一。

  又言:头等侍卫常君青(此又别一常君,与常大宗伯同名),乾隆癸酉戍守西域,筑帐南山之下(塞外山脉,自西南趋东北,西域三十六国,夹之以居,在山南者呼曰“北山”,在山北者呼曰“南山”,其实一山也)。山半有飞瀑二丈余,其泉甚甘。会冬月冰结,取水于河,其水湍悍而性冷,食之病人。不得已,仍凿瀑泉之冰。水窍甫通,即有无数冰丸随而涌出,形皆如橄榄。破之,中有白虫如蚕,其口与足则深红,殆所谓冰蚕者欤?此与铁中之虫,锻而不死,均可谓异闻矣。然天地之气,一动一静,互为其根。极阳之内必伏阴,极阴之内必伏阳,八卦之对待,坎以二阴包一阳,离以二阳包一阴。六十四卦之流行,阳极于乾,即一阴生,下而为姤;阴极于坤,即一阳生,下而为复。其静也伏斯敛,敛斯郁焉;其动也郁斯蒸,蒸斯化焉。至于化则生,生不已矣。特冲和之气,其生有常;偏胜之气,其生不测。冲和之气,无地不生;偏胜之气,或生或不生耳。故沸鼎炎熇、寒泉沍结,共中皆可以生虫也。崔豹《古今注》载,火鼠生于炎洲火中,绩其毛为布,入火不燃。今洋舶多有之,先兄晴湖蓄数尺,余尝试之。又《神异经》载,冰鼠生北海冰中,穴冰而居,啮冰而食,岁久大如象,冰破即死。欧罗巴人曾见之,谢梅庄前辈戍乌里雅苏台时,亦曾见之。

  是曾且生于火与冰矣。其事似异,实则常理也。

  有翰林偶遇乩仙

  数皆前定,故鬼神可以前知。然有其事尚未发萌,其人尚未举念,又非吉凶祸福之所关、因果报应之所系,游戏琐屑至不足道,断非冥籍所能预注者,而亦往往能前知。

  乾隆庚寅,有翰林偶遇乩仙,因问宦途。乩判一诗曰:“春风一笑手扶筇,桃李花开泼眼浓。好是寻香双蛱蝶,粉墙才过巧相逢。”茫不省为何语。俄御试翰林,以编修改知县。众谓次句隐用河阳一县花事。可云有验,然其余究不能明。比同年往慰,司阍者扶杖蹩躠出。盖朝官仆隶,视外吏如天上人。司阍者得主人外转信,方立阶上,喜而跃曰:“吾今日登仙矣!”不虞失足,遂损其胫,故杖而行也。

  数日后,微闻一日遣二仆,而罪状不明。旋有泄其事者曰:“二仆皆谋为司阍,而无如先已有跛者。乃各阴饰其妇,俟主人燕息,诱而蛊之。至夕,一妇和具饼饵,一妇私煎茶,皆暗中摸索至书斋廊下。猝然相触,所赍俱倾;愧不自容,转怒而相诟。主人不欲深究,故善遣去。”于是诗首句三四句并验。此乩可谓灵鬼矣,然何以能前知(马夫人雇一针线人,曾在是家,云二仆谋夺司阍则有之,初无自献其妇意,乃私谋于一黠仆,黠仆为画此策,均与约是日有暇,可乘隙以进。而不使相知,故致两败。二仆逐后,黠仆又党附于跛者,邀游妓馆。跛者知其有伏机,阳使先往待,而阴告主人往捕,故黠仆亦败。嗟乎!一州县官司阍耳,而此四人者互相倾轧,至辗转多方而不已。黄雀螳螂之喻,兹其明验矣。故附记之,以著世情之险)?此等事,终无理可推也。

  归雁诗

  余官兵部尚书时,往良乡送征湖北兵,小憩长辛店旅舍。见壁上有《归雁诗》二首,其一曰:“料峭西风雁字斜,深秋又送汝还家。可怜飞到无多日,二月仍来看杏花。”其二曰:“水阔云深伴侣稀,萧条只与燕同归。惟嫌来岁乌衣巷,却向雕梁各自飞。”末题“晴湖”二字,是先兄字也。然语意笔迹皆不似先兄,当别一人。或曰:“有郑君名鸿撰,亦字晴湖。”

  田侯画扇

  偶见田侯松岩持画扇,笔墨秀润,大似衡山,云其亲串德君芝麓所作也。上有一诗曰:“野水平沙落日遥,半山红树影萧条。酒楼人倚孤樽坐,看我骑驴过板桥。”风味翛然,有尘外之致。复有德君题语,云是卓悟庵作,画即画此诗意。故并录此诗,殆亦爱其语也。田侯云,悟庵名卓礼图,然不能详其始末。大抵沉于下僚者,遥情高韵,而名氏翳如。录而存之,亦郭恕先之远山数角耳。

  敛财之术

  古人祠宇,俎豆一方,使后人挹想风规,生其效法,是即维风励俗之教也。其间精灵常在,肸蠁如闻者,所在多有;依托假借,凭以猎取血食者,间亦有之。

  相传有士人宿陈留一村中,因溽暑散步野外。黄昏后,冥色苍茫,忽遇一人相揖。俱坐老树之下,叩其乡里名姓。其人云:“君勿相惊,仆即蔡中郎也。祠墓虽存,享祀多缺;又生列士流,殁不欲求食于俗辈。以君气类,故敢布下忧。明日,赐一野祭可乎?”士人故雅量,亦不恐怖,因询以汉未事,依违酬答,多罗贯中《三国演义》中语,已窃疑之;及询其生平始末,则所述事迹与高则诚《琵琶记》纤悉曲折,一一皆同。因笑语之曰:“资斧匮乏,实无以享君,君宜别求有力者。惟一语嘱君:自今以往,似宜求《后汉书》、《三国志》、中郎文集稍稍一观,于求食之道更近耳。”其人面頳彻耳,跃起现鬼形去。

  是影射敛财之术,鬼亦能之矣。

  有客游粤东者

  梁谿堂言:有客游粤东者,妇死寄柩于山寺。夜梦妇曰:“寺有厉鬼,伽蓝神弗能制也。凡寄柩僧寮者,男率为所役,女率为所污。吾力拒,弗能免也。君盍讼于神?”醒而忆之了了,乃炷香祝曰:“我梦如是,其春睡迷离耶?意想所造耶?抑汝真有灵耶?果有灵,当三夕来告我。”已而再夕梦皆然。乃牒诉于城隍,数日无肸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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