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小伎“原文”"文章一小伎,于道未为尊"。虽杜子美有激而云,然要为失言,不可以训。文章岂小事哉!《易·贲》之彖言:"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孔子称帝尧焕乎有文章。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诗》美卫武公,亦云有文章。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圣贤,桀、纣、幽、厉之昏乱,非《诗》、《书》以文章载之,何以传?伏羲画八卦,文王重之,非孔子以文章翼之,何以传?孔子至言要道,托《孝经》、《论语》之文而传。曾子、子思、孟子传圣人心学,使无《中庸》及七篇之书,后人何所窥门户?老、庄绝灭礼学,妄言去为,而五千言与《内》、《外篇》极其文藻。释氏之为禅者,谓语言为累,不知大乘诸经可废乎?然则诋为小伎,其理谬矣!彼后世为词章者,逐其末而忘其本,玩其华而落其实,流宕自远,非文章过也。杜老所云"文章千古事","已似爱文章","文章日自负","文章实致身","文间开宎奥","文章憎命达","名岂文章著","枚乘文章老","文章敢自诬","海内文章伯","文章曹植波澜阔","庾信文章老更成","岂有文章惊海内","每语见许文章伯","文章有神交有道",如此之类,多指诗而言,所见狭矣!
“译文”"文章一小伎,于道未为尊。"虽然是杜子美(杜甫)有感而发,但应算作失言,不可以为典训。文章难道是小事吗!《易·贲》的彖辞说:"刚柔互相交错,乃为天文;以文明之道立身处事,乃为人文,观察天上日月星辰之运行,用以考虑一年四季的时令变化;观察文明之道,据此以教化天下。"孔子称赞尧帝时焕然而有文章。子贡说:"孔夫子的文章,可以得到,可以听见。"《诗经》赞美卫武公,也说他有文章。尧、舜、禹、汤、文、武、成、康各位圣贤,桀、纣、幽、厉等昏君,没有《诗经》、《尚书》的文章记载,何以得之流传至今?伏羲画八卦,文王推绎为六十四卦,若不是孔子用文章进行登载解说,何以流传下来?孔子的高深哲理,是寄托在《论语》、《孝经》的文字中流传。曾子、子思、孟子传授孔圣人的学说,假使没有《中庸》以及《孟子》七篇等书,后代人从哪里窥见其学说的门径?老子、庄子灭绝礼学,妄说无为,而《道德经》五千言和分为内外篇的《庄子》却又极文章之能事。佛教徒参禅,认为语言是累赘,不知大乘诸经是否可以废弃?然而把文章贬诋为小伎,理由是荒谬的。后代写作诗词文章的人,只注意它的表面形式而忘了文以载道的根本,只注意辞藻的华丽而忽视了它的内容,此一习气由来已久,但不是文章本身的过错。杜甫所说"文章千古事","已似爱文章","文章日自负","文章实致身","文章开宎奥","文章憎命达","名岂文章著","枚乘文章老","文章敢自诬","海内文章伯","文章曹植波澜阔""庾信文章老更成","岂有文章惊海内","每语见许文章伯","文章有神交有道",如此之类,大多是指诗歌而言,其识见甚是狭窄。
三长月“原文”释氏以正、五、九月为"三长月",故奉佛者皆茹素。其说云:天帝释以大宝镜,轮照四天下;寅、午、戌月,正临南赡部州,故当食素以徼福。官司谓之"断月",故受驿券有所谓羊肉者,则不支。俗谓之"恶月",士大夫赴官者,辄避之。或人以谓唐日藩镇莅事,必大享军,屠杀羊豕至多,故不欲以其月上事,今之他官,不当尔也。然此说亦无所经见。予读《晋书·礼志》,穆帝纳后,欲用九月,九月是"忌月"。《北齐书》云高洋谋篡魏,其臣宋景业言:"宜以仲夏受禅。"或曰:"五月不可入官,犯之,终于其位。"景业曰:"王为天子,无复下期,岂得不终于其位乎?"乃知此忌相承,由来已久,竟不能晓其义及出何经典也。
“译文”佛教以正月、五月、九月为"三长月",所以信奉佛教的人在这三月都吃素。他们的说法是:"天帝释迦牟尼用大宝镜,轮流照耀天下四方,寅、午、戌月,正照到南赡部洲,所以应当吃素求福。"官家衙门称之为"断月",所以驿站接受驿卷中的领羊肉之卷,则不支给羊肉。世俗称之为"恶月",士大夫为官赴任,辄避开这三个月。有人说是唐代藩镇到官视事,必定大肆犒赏军队,屠杀的羊、猪非常之多,所以不愿意在这三个月上任,现在上任做官,不应当有什么忌讳。并且这些说法也不见载于任何经传之中。我读《晋书·礼志》,晋穆帝娶皇后,打算在九月举行婚礼,可九月是"忌月"。《北齐书》说高洋谋篡东魏之位,高洋之臣宋景业说:"应该在仲夏五月接受禅让。"有人说:"五月不可禅让,犯了忌,会终于该官位。"景业说:"大王为天子,不会下位,哪里能不终于其位呢?"由此可知,这种忌讳由来已久,可始终不知道它的含义出在什么经典之中。
兄弟直西垣“原文”《秦少游集》中,有《与鲜于子骏书》云:"今中书舍人皆以伯仲继直西垣,前世以来未有其事,诚国家之美,非特衣冠之盛也。除书始下,中外欣然,举酒相属。"予以其时考之,盖元祐二年,谓苏子由、曾子开、刘贡甫也。子由之兄子瞻,子开之兄子固、子宣,贡甫之兄原甫,皆经是职,故少游有此语云。绍兴二十九年,予仲兄始入西省,至隆兴二年,伯兄继之,乾道三年,予又继之,相距首尾九岁。予作谢表云:"父子相承,四上銮坡之直,弟兄在望,三陪凤阁之游。"比之前贤,实为遭际,固为门户荣事,然亦以此自愧也。
“译文”《秦少游集》中,有《与鲜于子骏书》,其中说道:"如今中书舍人有许多是亲兄弟,一个接一个要继到中书省上班,前代以来没有此事。此乃国家兴盛的表现,并非只是人才辈出的表现。任命的文书刚刚颁布,朝廷内外都是欣欣然,举酒相庆。"我以写信的时间考查,大概是元祐二年,指苏子由(苏辙)、曾子开(曾肇)、刘贡甫三人。子由之兄子瞻(苏轼),子开之兄子固(曾巩)、子宣(曾布),贡甫之兄原甫,都经历中书舍人之职,因此秦少游有这一说法。高宗绍兴二十九年,我二哥开始进入中书省,至孝宗隆兴二年,大哥又接着进入,孝宗乾道三年,我自己又进入,相距首尾达九年。我作的谢恩表说:"父子相承,四次进入翰林院当值,弟兄相望,三次到中书省为官。"和前贤相比,实为人生际遇之甚,为家门之光荣,然亦为此自愧!
续树萱录“原文”顷在秘阁抄书,得《续树萱录》一卷,其中载隐君子元撰夜见吴王夫差,与唐诸诗人吟咏事。李翰林诗曰:"芙蓉露浓红压枝,幽禽感秋花畔啼,玉人一去未回马,梁间燕子三见归。"张司业曰:"绿头鸭儿咂萍藻,采莲女郎笑花老。"杜舍人曰:"鼓鼙夜战北窗风,霜叶沿阶贴乱红。"三人皆全篇。杜工部曰:"紫领宽袍漉酒巾,江头萧散作闲人。"白少傅曰:"不因霜叶辞林去,的当山翁未觉秋。"李贺曰:"鱼鳞甃空排嫩碧,露桂梢寒挂团璧。"三人皆未终篇。细味其体格语句,往往逼真。后阅《秦少游集》,有《秋兴》九首,皆拟唐人,前所载咸在焉。关子东为秦集序云:"拟古数篇,曲尽唐人之体",正谓是也。何子楚云:"《续萱录》乃王性之所作,而托名他人。"今其书才有三事,其一曰贾博喻,一曰全若虚,一曰元撰,详命名之义,盖取诸子虚,亡是公云。
“译文”近在秘阁抄书,得到《续树萱录》一卷,其中记载隐士元撰夜间见到吴王夫差,与唐代诸位诗人吟咏诗歌之事。李翰林(李白)诗说:"芙蓉露浓红压枝,幽禽感秋花畔啼,玉人一去未回马,梁间燕子三见归。"张司业(张籍)诗说:"绿头鸭儿咂萍藻,采莲女郎笑花老。"杜舍人(杜牧)诗说:"鼓鼙夜战北窗风,霜叶沿阶贴乱红。"三人的诗在书中都是全篇。杜工部(杜甫)诗说:"紫领宽袍漉酒巾,江头萧散作闲人。"白少傅(白居易)诗说:"不因霜叶辞林去,的当山翁未觉秋。"李贺诗说:"鱼鳞甃空排嫩碧,露桂梢寒挂团璧。"三人的诗不是全篇。仔细品味诗的风格语句,感到很逼真。后来阅读《秦少游集》,其中有《秋兴》九首,都是模拟唐人的作品,前面所载的都包含在里面,关子东为《秦少游集》写的序说:"模拟古人的数篇诗作,使用了唐人的各种体裁。"说的正是这些诗。何子楚说:"《续萱录》是王性之所作,可是托名为他人。"现在托名的有三人,一为贾博喻,一为全若虚,一为元撰,他仔细推敲其命名的意义,大概是取之于子虚有、无是公之意义而来。
馆职名存“原文”国朝馆阁之选,皆天下英俊,然必试而后命。一经此职,遂为名流。其高者,曰集贤殿修撰、史馆修撰、直龙图阁、直昭文馆、史馆、集贤院、秘阁。次曰集贤、秘阁校理。官卑者,曰馆阁校勘,史馆检讨,均谓之馆职。记注官缺,秘于此取之,非经修注,未有直除知制诰者,官至员外郎则任子,中外皆称为学士。及元丰官制行,凡带职者,皆迁一官而罢之,而置秘书省官,大抵与职事官等,反为留滞。政和以后,增修撰直阁贴职为九等,于是材能治办之吏、贵游乳臭之子,车载斗量,其名益轻。南渡以来,初除校书正字,往往召试,虽曰馆职不轻畀,然其迁叙,反不若寺监之径捷。至推排为郎,即失其故步,混然无别矣。
“译文”我宋朝馆阁官职的人选,都是天下英俊之才,但必须经过考试才能任命,一旦担任这一职务,就成为了当世名流。其中高等的,称为集贤殿修撰、史馆修撰、直龙图阁、直昭文馆、史馆、集贤院、秘阁。次一等的,称为集贤、秘阁校理。较低的称为馆阁校勘、史馆检讨,但都称为馆职。修起居注的官员有空缺,必定于馆职中补充。不经过任记注官的阶段,就不能直接任命为知制诰。官阶到了员外郎一级就可以保任子弟一人为官。朝廷内外都称被保任者为学士。到神宗元丰时进行官制改革,馆职中凡是兼任其他职事官的,都升迁一级但免去馆职,而所置秘书省的官职,官阶大抵与职事官相等,反而呈现出升迁迟滞的局面。徽宗政和以后,增加修撰、直阁、贴职为九等,于是有才能的官吏,乳臭未干的贵游子弟,车载斗量,馆职的声名越来越无足轻重。南渡以后,开始任命校书、正字之官时,往往召集进行考试。虽说馆职不能轻易予人,但升迁反不如寺、监等部门来得快。至于递次推举为郎,则失去了原来的步骤,与其他官职混同无别了。
南宫适“原文”南宫适问羿、不得其死,禹、稷有天下,言力可贱而德可贵。其义已尽,无所可答,故夫子俟其出而叹其为君子,奖其尚德,至于再言之,圣人之意斯可见矣。然明道先生云:"以禹、稷比孔子,故不答。"范淳父以为禹、稷有天下,故夫子不敢答,弗敢当也。杨龟山云:"禹、稷之有天下,不止于躬稼而已,孔子未尽然其言,故不答。然而不正之者,不责备于其言,以沮其尚德之志也,与所谓'雍之言然'则异矣。"予窃谓南宫之问,初无以禹、稷比孔子之意,不知二先生何为有是言?若龟山之语,浅之已甚!独谢显道云:"南宫适知以躬行为事,是以为之君子。知言之要,非尚德者不能,在当时发问间,必有目击而道存,首肯之意,非直不答也。"其说最为切当。
“译文”南宫适问孔子关于羿、不得好死,而禹、稷有天下的问题,声称武力不值得重视,而德义最可尊贵。他已把道理说尽,孔子已没什么值得解答,故孔子等南宫适出去后而感叹他是一个君子,说他崇尚道德,以至于把这意思重复了两遍,比较明显地表示了孔子的意见。然而明道先生(程颢)说:"把禹、稷同孔子相比,所以不回答。"范淳父(即范祖禹)认为禹、稷有天下,孔子不敢回答,是不敢跟禹、稷相比而已。杨龟山(杨时)说:"禹、稷所以得到天下,不仅仅是靠亲自带头耕种土地,孔子不认为南宫适的话全对,故不回答。然而不制止、不责备南宫适的话,是出于不阻止南宫适崇尚道德的志向,这同孔子在其他场合所说的"雍(即冉仲弓)的话正确"之类全然肯定是不同的。我不成熟的看法是,南宫适的提问,开始并无拿禹、稷与孔子相比的意思,不知二位先生怎会有这种看法?至于杨龟山的分析,浅陋之极。唯有谢显道说:"南宫适知道把以身作则当成大事,因此孔子称他为君子。能够抓住说话的要点,非崇尚道德的人不能做到。在当时提问题之间,必定有眼神进行的示意,表示首肯,并非只是不回答。"这一说法最为恰当。
吴王殿“原文”汉高祖五年,以长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立番君吴芮为长沙王。十二年,以三郡封吴王濞,而豫章亦在其中。又赵佗先有南海,后击并桂林、象郡。则芮所有,但长沙一郡耳。按芮本为秦番阳令,故曰番君。项羽已封为衡山王,都邾。邾,今之黄州也。复侵夺其地。故高祖徙之长沙而都临湘,一年薨,则其去番也久矣。今吾邦犹指郡正厅为吴王殿,以谓芮为王时所居。牛僧孺《玄怪录》载,唐元和中,饶州刺史齐推女,因止州宅诞育,为神人击死,后有仙官治其事,云:"是西汉鄱阳王吴芮,今刺史宅,是芮昔时所居。"皆非也。
“译文”汉高祖五年,以长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等数郡册立吴芮为长沙王。高祖十二年,以包括豫章在内的三郡册封给吴王濞。又因赵佗先据有南海郡,而又将桂林、象郡用武力兼并,则吴芮所有之地,仅仅为长沙一郡。据查吴芮木是秦朝的番阳县令,故称为番君。项羽时已赐封他为衡阳王,立都于邾,邾就是现在的黄州(今湖北黄岗),后来侵占夺取了他的土地。因此汉高祖将吴芮迁往长沙,以临湘为都城,一年后就死了,那么也离开番阳已经很久了。如今我家乡的人还把番阳郡的正厅指认为吴王殿。唐人牛僧孺的《玄怪录》记载,唐元和年间,饶州刺史齐推之女,因为住宿在州宅之中生小孩,被神人击死,后来有道士办理此事,说:"这里西汉鄱阳王吴芮为祟。现今刺史的住宅,是吴芮过去所居住的地方。"这种说法是错误的。
王卫尉“原文”汉高祖怒萧何,谓王卫尉曰:"李斯相秦皇帝,有善归主,有恶自予,今相国请吾苑以自媚于民,故系治之。"卫尉曰:"秦以不闻其过亡天下,李斯之分过,又何足法哉!"唐太宗疑三品以上轻魏王,责之曰:"我见隋家诸王,一品以下皆不免其踬顿,我自不许儿子纵横耳。"魏郑公曰:"隋高祖不知礼义,宠纵诸子,使行非礼,寻皆罪黜,不可以为法,亦何足道!"观高祖、太宗一时失言,二臣能因其所言随即规正,语意既直,于激切中有婉顺体,可谓得谏争之大义。虽微二帝,其孰不降心以听乎!
“译文”汉高祖恼怒萧何,对王卫尉说:"李斯为秦始皇的宰相,有善则归之于皇帝,有恶则自己揽着,如今相国请求将我上林苑赐给百姓,他这样讨好老百姓,居心叵测,因此我将他逮捕治罪。"卫尉说:"秦始皇因为听不到自己的过失而丢了天下,李斯去分担过失,这值得后人效法吗?"唐太宗怀疑三品以上的官吏轻视魏王李泰,便责备他们说:"我见隋朝诸王。一品以下官员见到诸王时无不毕恭毕敬行礼。当然,我是不会允许儿子骄纵不法的。"魏郑公(魏征)说:"隋高祖(隋文帝)不懂礼义,过分地宠爱、放纵自己的儿子,使他们多行非礼,随即又因犯罪而被废黜,这样的作法不值得效法,更不值得一提。"汉高祖、唐太宗一时失言,二臣都因其所言不确而随即予以纠正,直截了当,但于激切之中又不失婉转、恭敬,真可谓得谏争的大义。即使不是举高祖和唐太宗这样的雄才大略之帝,其他人又怎能不虚心听取这样的规谏呢?
前代为监“原文”人臣引古规戒,当近取前代,则事势相接,言之者有证,听之者足以监。《诗》曰:"殷监不远,在夏后之世。"《周书》曰:"今惟殷坠厥命,我其可不大监!"又曰:"我不可不监于有殷。"又曰:"有殷受天命,惟有历年,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周公作《无逸》,称商三宗。汉祖命群臣言吾所以有天下,项氏所以失天下,命陆贾著秦所以失天下。张释之为文帝言秦、汉之间事,秦所以失,汉所以兴。贾山借秦为喻。贾谊请人主引商、周、秦事而观之。魏郑公上书于太宗云:"方隋之未乱,自谓必无乱;方隋之未亡,自谓必无亡。臣愿当今动静以隋为监。"马周云:"炀帝笑齐、魏之失国,今之视炀帝,亦犹炀帝之视齐、魏也。"张玄素谏太宗治洛阳宫曰:"乾阳毕功,隋人解体,恐陛下之过,甚于炀帝。若此役不息,同归于乱耳!"考《诗》、《书》所载及汉、唐诸名臣之论,有国者之龟镜也,议论之臣,宜以为法。
“译文”臣僚引述古代事例规劝君主时,应当选取与当代较近的前代史实,这样列举的事实与当时尚有某些联系,说的人证据确凿,听的人足以引此为戒。《诗经》说:"殷监不远,在夏后之世。"《周书》说:"今商朝丧失了自己的江山,我周朝能不引此为鉴吗?"又说:"商朝承受天命,虽有较长的历史,只是由于不敬天命,不修其德,致使国命坠丧。"周公旦写作《无逸》,称颂商朝的三宗(指中宗、高宗、祖甲三王)。汉高祖命令群臣讨论他之所以获得天下,项羽之所以丧失天下的原因,命令陆贾撰文论述秦朝所以丧失天下的原因。张释之为汉文帝分析秦汉之间的历史,指出秦朝所以失败,汉朝所以兴起的原因。贾山也借秦朝来比喻。贾谊请示皇帝多看一些商、周、秦之历史。郑公魏征上书唐太宗,说:"当隋朝尚未发生战乱时,自己当然会认为必定无乱发生;当隋朝尚未灭亡时,认为必定不会灭亡。我希望今天的举措以隋朝为鉴。"马周说:"隋炀帝曾讥笑北齐、北魏的亡国,今天看待隋炀帝,犹炀帝之看待齐、魏相同。"张元素谏止唐太宗修治洛阳宫说:"乾阳宫修成,隋朝的人心就解体了,我担心陛下的过错,比炀帝更甚。倘若此役不停,将与隋朝一样陷入动乱!"考察《诗》、《书》所载以及汉、唐各位名臣的言论,是国家的一面镜子。后世负责谏议的大臣,应以此为法。
治盗法不同“原文”唐崔安潜为西川节度使,到官不诘盗。曰:"盗非所由通容,则不能为。"乃出库钱置三市,置榜其上,曰:"告捕一盗,赏钱五百缗。侣者告捕,释其罪,赏同平人。"未几,有捕盗而至者。盗不服,曰:"汝与我同为盗十七年,赃皆平分,汝安能捕我?"安潜曰:"汝既知吾有榜,何不捕彼以来?则彼应死,汝受赏矣。汝既为所先,死复何辞?"立命给捕者钱,使盗视之,然后杀盗于市。于是诸盗与其侣互相疑,无地容足,夜不及旦,散逃出境,境内遂无一人为盗。予每读此事,以为策之上者。及得李公择治齐州事,则又不然。齐素多盗,公择痛治之,殊不止。他日得黠盗,察其可用,刺为兵,使直事铃下。间问以盗发辄得而不衰止之故。曰:"此繇富家为之囊。使盗自相推为甲乙,官吏巡捕及门,擒一人以首,则免矣。"公择曰:"吾得之矣。"乃令凡得藏盗之家,皆发屋破柱,盗贼遂清。予乃知治世间事,不可泥纸上陈迹。如安潜之法可谓善矣,而齐盗反恃此以为沈命之计,则变而通之,可不存乎其人哉!
“译文”唐代崔安潜为西川节度使,到任后不审讯盗贼,说:"盗贼若无人通容帮助,就不可能达到目的。"于是从国库里拨出巨款放到三个市场上,旁边贴上一张文告,宣布道:"告发和捕捉到一名盗贼,赏钱五百缗,如果是同伙告捕,则免其罪,赏赐同于一般人。"不久,有人捕获盗贼而来,盗贼不服气,说:"他与我同为盗贼十七年,赃物都是平分的,他怎么能捕我呢?"崔安潜说:"你既然知道我出了文告,何不把他捕来呢?你将他捕来,他就会处死,你就获得赏赐,你既然被他先逮捕,受死就无话可说了。"立即命令给逮捕盗贼的人以赏钱,使盗贼亲自看见,然后将盗贼在街上处死。自此以后,盗贼与自己的同伙互相猜疑,无地容身,竟在一夜之间纷纷逃散出境,西川境内遂无一个盗贼。我每读此事,认为是治盗的上策。后来了解到李公择治理齐州的经历,才知道才有更高明的办法。齐州一贯盗贼多,公择下决心治理,但治而不止。一天捕获得一名狡猾的惯犯,李公择觉得这名惯犯可以利用,于是在他脸上刺了字并让他当了兵,分在自己帐下听事。得便时就询问发现盗贼就予以逮捕但盗贼又累禁不止的原因。原先的惯犯说:"这是由于富裕之家为他们作掩护。假使让盗贼自己推举掩护他们的最得力人物,官史巡视到那掩护盗贼最得力人的家里,将其逮捕,其他窝藏犯就不敢再掩护盗贼了。"李公择说:"我知道治盗的办法了。"于是下令凡是获得藏匿盗贼的家庭,一律拆房破柱,没有过多久,盗贼就肃清了。从这件事我才知道治理世间的事情,不可拘泥于过去的记载。如果说安潜的办法是好的,但齐地的盗贼反而借此作为隐藏之法。可见根据具体情况有所变通,能不引起人们的重视吗?
和诗当和意“原文”古人酬和诗,必答其来意,非若今人为次韵所局也。观《文选》所编何劭、张华、卢谌、刘琨、二陆、三谢诸人赠答,可知已。唐人尤多,不可具载。姑取杜集数篇,略纪于此。高适寄杜公云:"媿尔东西南北人。"杜则云:"东西南北更堪论。"高又有诗云:"草玄今已毕,此外更何言?"杜则云:"草玄吾岂敢,赋或似相如。"严武寄杜云:"兴发会能驰骏马,终须重到使君滩。"杜则云:"枉沐旌麾出城府,草茅无径欲教锄。"杜公寄严诗云"何路出巴山","重岩细菊斑,遥知簇鞍马,回首白云间。"严答云:"卧向巴山落月时","篱外黄花菊对谁,跂马望君非一度。"杜送韦迢云:"洞庭无过雁,书疏莫相忘。"迢云:"相忆无南雁,何时有报章?"杜又云:"虽无南去雁,看取北来鱼。"郭受寄杜云:"春兴不知凡几首?"杜答云:"药里关心诗总废。"皆如钟磬在簴,叩之则应,往来反复,于是乎有余味矣。
“译文”古人唱和诗歌,必定要回答其来意,不像今天为诗的韵律所局限。观《文选》所编何劭、张华、卢谌、刘琨、二陆(陆机、陆云兄弟)、三谢(谢灵运、谢朓、谢惠连)诸人的赠答诗,就可清楚地看到这一点。唐代的例子特多,不可全部登载。这里姑且从杜甫集中选取几首,略记于此。高适寄给杜甫的诗说:"愧尔东西南北人。"杜甫则说;"东西南北更堪论。"高适又有诗说:"草《玄》今已毕,此外更何言?"杜甫则说:"草《玄》吾岂敢,赋或似相如。"严武寄杜甫诗说:"兴发会能驰骏马,终须重到使君滩。"杜甫则说:"枉沐旌麾出城府,草茅无径欲教锄。"杜甫寄给严武的诗说:"何路出巴山","重岩细菊斑,遥知簇鞍马,回首白云间。"严武和答说:"卧向巴山落月时","篱外黄花菊对谁,跂马望君非一度。"杜甫送韦迢诗说:"洞庭无过雁,书疏莫相忘。"韦迢说:"相忆无南雁,何时有报章?"杜甫又说:"虽无南去雁,看取北来鱼。"郭受寄杜甫诗说:"春兴不知凡几首?"杜甫答诗说:"药裹关心诗总废。"有如钟磬挂在弓把上,叩之则有回应,往来反复,因而余味无穷。
稷有天下“原文”"稷躬稼而有天下"、"泰伯三以天下让"、"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皆以子孙之事追言之。是时,稷始封于邰,古公方邑于梁山之下,文王才有岐周之地,未得云天下也。禹未尝躬稼,因稷而称之。
“译文”"周之祖先后稷亲身耕稼而拥有天下","周太王的长子泰伯三次辞让天子之位","周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这些说法都是以子孙的事追述而言。那时,后稷刚被封于邰(今陕西武功),古公亶父(即太王)刚刚在梁山下修筑城邑,周文王刚刚据有岐周(今陕西岐山县)之地,还远远谈不上有天下。禹未尝亲身耕作,借后稷而称赞他。
一世人材“原文”一世人材,自可给一世之用。苟有以致之,无问其取士之门如何也。今之议者,多以科举经义、诗赋为言,以为诗赋浮华无根柢,不能致实学,故其说常右经而左赋。是不然。成周之时,下及列国,皆官人以世,周之刘、单、召、甘,晋之韩、赵、荀、魏,齐之高、国、陈、鲍,卫之孙、宁、孔、石,宋之华、向、皇、乐,郑之罕、驷、国、游,鲁之季、孟、臧、展,楚之斗、蒍、申、屈,皆世不乏贤,与国终毕。汉以经术及察举,魏、晋以州乡中正,东晋、宋、齐以门第,唐及本朝以进士,而参之以任子,皆足以尽一时之才。则所谓科目,特借以为梯阶耳!经义、经赋,不问可也。
“译文”经世人才,自然可以满足一个时代的需要。只要能够获得真正的人才,不必计较取士的途径如何。如今对科举制度中的以经义、诗赋取士的作法颇有微词,认为诗赋浮华无根底,不能选拔到具有真才实学的士人,因此这种议论往往推崇经义贬低诗赋。其实,这种看法不对。从西周初年到战国时代,官员都是世卿世禄制。周朝的刘、单、召、甘,晋国的韩、赵、荀、魏,齐之高、国、陈、鲍,卫之孙、宁、孔、石,宋之华、向、皇、乐,郑之罕、驷、国、游,鲁之季、孟、臧、展,楚之斗、蒍、申、屈,都是世代不乏贤才,并与其国家相始终。汉代以经术及察举取士,魏晋以州乡的九品中正制取士,东晋、宋、齐以门第取士,唐朝及本朝以进士科取士,并参用任子之制,这些方法都足以取尽一世之才。至于所谓的科目。不过是取士的阶梯,以经义还是以诗赋取士,自然不必注重了。
王逢原“原文”王逢原以学术,邢居实以文采,有盛名于嘉祐、元丰间。然所为诗文,多怨抑沉愤,哀伤涕泣,若辛苦憔悴不得其平者,故皆不克寿,逢原年二十八,居实才二十。天畀其才而啬其寿,吁,可惜哉!
“译文”王逢原的学术,邢敦夫的文采,在宋仁宗嘉祐、宋神宗元丰年间享有盛名。然而所作的诗文,多怨愤沉闷,哀伤涕泣,似乎是辛苦憔悴未得到公正的对待,因此两人都未得到长寿,逢原年二十八,敦夫年二十就死了。上天赐给他们才能却舍不得多给年寿,哎呀,多么可惜啊!
吏文可笑“原文”吏文行移,只用定本,故有绝可笑者。如文官批书印纸,虽宫、观、岳、庙,亦必云不曾请假;或已登科级,见官台省清要,必云不曾应举若试刑法。予在西掖时,汉州申显惠侯神,顷系宣抚司便宜加封昭应公,乞换给制书。礼、寺看详,谓不依元降指挥于一年限内自陈,欲符下汉州,告示本神知委。予白丞相别令勘当,乃得改命。淳熙六年,予以大礼恩泽改奏一岁儿,吏部下饶州,必欲保官状内声说被奏人曾与不曾犯决笞,有无翦刺,及曾与不曾先经补官因罪犯停废,别行改奏;又令供与予系是何服属。父之于子而问何服属,一岁婴儿而问曾与不曾入仕坐罪,岂不大可笑哉!
“译文”公文行移只用定本,因而有极为可笑的。如文官批发文书印信,尽管是如宫、观、岳、庙这样一些非政府职能的闲散或民间的机构,其文书也必定要写上"不曾请假"的字眼,以示该机构的官员恪尽职守。有的人已从科举进入仕途,甚至担任了台省清要之官,也必定说他不曾应科举考试过刑法之类。我在西掖(中书省)时,汉州(今四川广汉)申奏显惠侯神,不久前已由宣抚司加封为昭应公,请求换成皇帝下发的制书。礼部以及有关寺监审定,认为没有依照原先颁布的诏令在一年之限内自行申报,准备给汉州下符。告示本神知委。我向丞相建议重新审核,才得以改下制书。宋孝宗淳熙六年,我因为大礼恩泽保奏一岁的儿子为官,吏部下书我的家乡饶州,一定要求保官的文状内说清楚被保奏人是否曾被判处笞刑,有无剪刑,以及是否曾经补官却因犯罪被免职,于是另行改奏(将上述疑问解释清楚)。又令被保奏人说明与我是什么亲属关系。父亲与儿子之间是什么亲属关系?一岁的婴儿而被问及是否曾入仕、犯罪,岂不令人笑掉大牙!
靖康时事“原文”邓艾伐蜀,刘禅既降,又敕姜维使降于钟会,将士咸怒,拔刀斫石。魏围燕于中山既久,城中将士皆思出战,至数千人,相率请于燕主,慕容隆言之尤力,为慕容麟沮之而罢。契丹伐晋连年,晋拒之,每战必胜。其后,杜重威阴谋欲降,命将士出陈于外,士皆踊跃,以为出战,既令解甲,士皆恸哭,声振原野。予顷修《靖康实录》,窃痛一时之祸,以堂堂大邦,中外之兵数十万,曾不能北向发一矢、获一胡,端坐都城,束手就毙!虎旅云屯,不闻有如蜀、燕、晋之愤哭者。近读《朱新仲诗集》,有《记昔行》一篇,正叙此时事。其中云:"老种愤死不得战,汝霖疽发何由痊?"乃知忠义之士,世未尝无之,特时运使然耳。
“译文”邓艾伐蜀,刘禅投降后,又下令姜维向魏将钟会投降,时蜀国的将士十分愤怒,用刀斫石,以发泄心中的耻恨。北魏围困后燕于中山(今河北定县)既久,城中将士纷纷请示燕王出战,其中慕容隆表现最迫切,但为慕容麟所阻止,只好作罢。五代时,契丹人连年攻打后晋,晋人奋起抵坑,每战必胜。后来,杜重威阴谋投降,命令将士出营列阵,士卒十分踊跃,以为出去决战,及至杜重威下令放下武器投降,士兵都痛苦失声,哭声振原野。我最近修《靖康实录》,对靖康之祸感到十分痛心,作为一个堂堂大国,朝廷内外的军队尚有数十万人,但不曾向北发一支箭,俘获一个胡人,端坐都城,束手就擒待毙!数十万精兵云集,但不闻有如蜀、燕、晋那样的痛哭之人。最近读《朱新仲诗集》,其中有《记昔行》一篇,写的正是靖康之事。其中说道:"老种愤死不得战,汝霖疽发何由痊?"乃知忠义之士,并不是没有,只是当时的形势没能使他们展现自己的忠义罢了。
并韶“原文”梁武帝时,有交趾人并韶者,富于词藻,诣选求官,而吏部尚书蔡撙以并姓无前贤,除广阳门郎。韶耻之,遂还乡里谋作乱。夫用门地族望为选举低昂,乃晋、宋以来弊法,蔡撙贤者也,不能免俗,何哉?
“译文”梁武帝时,有交趾(今越南)人名叫并韶,能说会写,来到吏部求官,万里吏部尚书蔡撙认为并姓没有著名人物,因而只任命他为广阳门郎。并韶感到耻辱,就回到自己的家乡图谋作乱。以门第族望来作为选拔人才的高低标准,是晋宋以来的流弊,蔡撙是个贤人,但也不能免除这种流俗,为什么呢?
谶纬之学“原文”图谶星纬之学,岂不或中,然要为误人,圣贤所不道也。眭孟睹公孙病己之文,劝汉昭帝求索贤人,禅以帝位,而不知宣帝实应之,孟以此诛。孔熙先知宋文帝祸起骨肉,江州当出天子,故谋立江州刺史彭城王,而不知孝武实应之,熙先以此诛。当涂高之谶,汉光武以诘公孙述,袁术、王浚皆自以姓名或父字应之,以取灭亡,而其兆为曹操之魏。两角犊子之谶,周子谅以劾牛仙客,李德裕以议牛僧孺,而其兆为朱温。隋炀帝谓李氏当有天下,遂诛李金才之族,而唐高祖乃代隋。唐太宗知女武将窃国命,遂滥五娘子之诛,而阿武婆几易姓。武后谓代武者刘,刘无强姓,殆流人也,遂遣六道使悉杀之,而刘幽求佐临淄王平内难,韦、武二族皆殄灭。晋张华、郭璞,魏崔伯深,皆精于天文卜筮,言事如神,而不能免于身诛家族,况其下者乎!
“译文”图谶星纬之学,哪有不偶尔言中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是使人误入歧途,因而不被圣贤所称道。西汉时眭孟看到公孙病己之文,劝汉昭帝寻找贤者,把帝位禅让给他。却不知此谶为汉宣帝所应,但眭孟由此获罪被杀。刘宋时孔熙先知宋文帝将祸起于骨肉之间,江州当出天子,故谋立江州刺史彭城王刘义康为帝,而不知孝武帝刘骏实应了谶言,而孔熙先则由此被杀。当涂高之谶,汉光武帝刘秀以此诘问公孙述,袁术、王浚都自以为本人的姓名或父亲的姓名应之,结果都是自取灭亡,而其中预兆实为曹操的魏国。两角犊子之谶,周子谅以此弹劾牛仙客,李德裕以此来影射牛僧孺,而其预兆实为朱温所应。隋炀帝以谶言李氏当有天下了,于是把李金才全族诛杀,而唐高祖李渊乃代隋。唐太宗了解到女武将篡夺李氏江山,于是有滥杀五娘子之诛,而阿武婆娘武则天几乎使李家江山换了姓。武后以以为代武者为刘姓,因刘无强姓,估计大概是流民,于是派遣六道使者将流人全部杀害,而最后刘幽求辅佐临淄王李隆基平定内难,韦、武二族都被诛灭。西晋的张华、郭璞、魏崔伯深,都精通天文卜筮,料事如神,但也不能免于身家被诛灭的命运,何况是造诣不如他们的人呢?
真假皆妄“原文”江山登临之美,泉石赏玩之胜,世间佳境也,观者必曰如画。故有"江山如画","天开图画即江山","身在画图中"之语。至于丹青之妙,好事君子嗟叹之不足者,则又以逼真目之。如老杜"人间又见真乘黄","时危安得真致此","悄然坐我天姥下","斯须九重真龙出","凭轩忽若无丹青","高堂见生鹘","直讶杉松冷","兼疑菱荇香"之句是也。以真为假,以假为真,均之为妄境耳。人生万事如是,何特此耶?
“译文”登高俯视江山之美,下泉赏石玩之胜,此为人世间的佳境,观者必说得如同图画般美丽。故有"江山如画","天开图画即江山","身在图画中"的说法。至于图画之妙,爱好美术的君子在叹服之余,仍觉言犹未尽,于是又说画得很逼真。如杜甫的"人间又见真乘黄","时危安得真致此","悄然坐我天姥下","斯须九重真龙出","凭轩忽若无丹青","高堂见生鹘","直讶杉松冷","兼疑菱荇香"等诗句都是这样。以真为假,以假为真,都是虚亡的境界。人生在世,万事如斯,何得只限于图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