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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桃花酒(4)

  玉霞大妈洗完澡,小学教员给她做了碗臊子面,里边卧着两个荷包蛋。玉霞大妈轻轻地拨出来放在盘子里,说,在我们山里,新媳妇新女婿上门才吃荷包蛋。下死力干重活的男人才吃荷包蛋。

  小学教员将荷包蛋夹进她碗里,说,我们城里,荷包蛋给贵客吃。你是贵客。你吃了它们。

  玉霞大妈望着她,憨憨地笑了,说,你到我们那里去,我也给你碗里卧荷包蛋。

  小学教员说好好!

  在小学教员和玉霞大妈热烈交谈的当儿,病房里的气氛也是热烈的。开始的时候,贺平平大呼小叫的号哭,诉说自己的苦命。后来是姨妈抹眼泪,诉说自己摊上这么个迂腐的妹妹和脾气古怪的外甥女儿,也是大大的苦命。表妹童童不耐烦,说你们俗不俗呀!哭来哭去的!

  平平说,你还小,人世间的艰难你不懂。

  童童说我什么不懂?我都谈过三次恋爱了。只不过我是结束一个再开始另一个,不像你,脚踩两只船。

  平平说我没有脚踩两只船。

  童童说,你敢说你跟王强哥坦白了你和赵海龙的关系?你如果坦白了,那傻子还死等你?你根本就是在玩火,所以把自己烧了。

  平平刚要发火,被姨妈喝住了。姨妈说,现在是你们斗嘴的时候么?形势都这么严峻了,你们还有心事斗嘴!

  童童说,一切风平浪静呀,有什么严峻不严峻的?

  姨妈说,你个傻丫头知道什么!刚才我那么做,是要稳住你小姨和那个乡村婆婆。不用好言好语支走她们,咱们就没法行动。

  童童说,妈,你想干什么?

  姨妈说,干什么?赶紧帮你平平姐打掉孩子呗。

  平平一把抓住姨妈的衣裳,叫道:好姨妈,你原来是要帮我啊!

  姨妈说,打你从小儿开始,姨妈哪件事不是替你着想。说也怪了,你又不是我的亲生闺女,可我就是心上心下地放不下你。

  平平说,好姨妈,我就知道你心里向着我哩。就是嘛,最疼爱我的姨妈,怎么舍得让我受那样的作难啊。姨妈,你快去跟医生说,我今天就做流产手术。

  姨妈说,今天,你身体能行?

  平平说没问题。

  姨妈说好,我这就去跟医生说。

  童童说,慢!我不同意。

  姨妈说,你给我走开。小孩子管的什么闲事。

  童童说,我既然答应小姨和你一起照顾平平姐姐,我就有一份责任。我不同意,你们就什么都别想做。

  平平说,童童,你成心为难我是吗?可别让我说出好听的了。

  童童说,我有什么好听的,你说出来!

  平平说,你心里恋着王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让我打掉赵海龙的孩子,无非是想让王强断了思念,给你自己留下机会。

  童童说,啊,你把我看得这么龌龊。好吧,既然这样,咱们没什么可说的了。但我仍然要表明自己的立场。赵海龙不在了,你们又没办过合法的婚姻手续,从你的角度和孩子的角度着想,你的确有理由打掉这个孩子。我也是赞成你这样做的。问题是,你必须征得赵海龙母亲和小姨的同意。要耐心地给她们做工作,她们什么时候同意了,你什么时候做。

  平平说,这可能吗!刚才的情景你也看见了,这可能吗?赵海龙的母亲愚昧,只知道要孙子。你小姨迂腐,只知道什么信仰啊道德啊,她们哪里肯替我的未来考虑。

  这时候,护士小姐进来给平平例行打针。姨妈说,平平,你跟她个黄毛丫头废什么话!我们听听护士小姐的意见,让外人说说该怎么办。

  护士小姐知道平平的情况。护士小姐说,没什么好忧虑的,打掉孩子对谁都有利。

  姨妈说,童童你听见了吧,这就是道理。

  童童说,这道理我懂。可是我不懂另外一个道理,你和我小姨是亲亲的姐妹,平平姐是小姨亲亲的女儿,怎么你们两个人身上没有一点儿小姨的影子呢?我看不是我的感觉出了问题,就是遗传学出了问题。

  姨妈就顺手给了童童一巴掌,说道,呵,黄毛丫头,你翅膀硬了,敢批判你的母亲和姐姐了。我今天先教你学会尊重母亲。

  童童说,你打吧,尽管拿我出气。但是你们不能擅自做主打胎。我去找小姨和赵家婶婶,我负责说服她们。

  童童说完就走,母亲一把没拉住,她已经蹦出老远了。

  可是,童童年轻的脚步还是没有走过现代化的打胎手段。等她领着赵家婶婶和她的小姨赶来,她的平平姐姐已经做完流产手术,躺在手术床上送到病房来了。之所以这样神速,就是她母亲摇唇鼓舌说服医生的功劳。

  就做人的心肠而论,平平的确太不像她的母亲了。她看见背着桃花酒冲进门的赵海龙母亲和自己那睁着惊恐的大眼睛的母亲丝毫没有心软。她对她们大声地宣布:你们就死了心吧,我已经把孩子打掉了。

  这句话就像五雷轰顶,她的母亲当场晕倒,而玉霞大妈双手一松,她背了上千里路的桃花酒滚落在地上,那红艳艳的琼浆流了满地,湮成一大片血色红花,又在人们忙乱的脚步下碎成片片。

  玉霞大妈在大家抢救小学教员的忙乱中悄然离开了医院。

  玉霞大妈的儿子女儿在玉霞出走后一直陷在焦虑之中。他们倒不是为自己的母亲担忧。他们从傻六成的嘴里知道,母亲坐火车去了西安。他们知道最担心的事要发生了。一旦母亲接回小弟海龙的未婚妻和她肚里的孩子,他们的美梦就完了。最低限度,那个贺平平要分到一份房产,这是他们极不愿意看到的。姐弟四个在这个年关,表现出从来没有过的精诚团结,差不多每天都在一个锅里吃饭,每晚都聚在一个火炉前说事。在他们看来,这是赵家的危难时刻。

  在这个危难时刻,老三的中流砥柱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大哥海成说,老三你拿主意吧。我们听你的。

  二哥海牛也说,三弟你有啥子想法只管说来,只要对咱们赵家有利,我举双手拥护你。

  大姐也说,三弟啊,有啥子高招快说啊,别等着人家进门了,再说就迟了。又埋怨母亲:哎,你们说咱妈怎么这么糊涂哩,她怎么要领一个外人回来分咱们的家产哩。爸活着时,还屡屡说妈心里大事不糊涂。我看妈大事小事都糊涂。

  老三说,咱就摊着了这么个糊涂娘,有什么办法!依我看啦,西安那么大,咱妈不识字,手里也没多少钱,不过是坐趟火车,出去瞎转几天。她在哪里去找贺平平?即使找到了,贺平平肯不肯认她这个深山里的傻婆婆?贺平平那种女人,咱们又不是没见过,海龙活着,跟着海龙花天酒地,海龙不在了,她说不定立马就扑到别的大款怀抱里去了。

  老二说万一妈把她带回来了哩。世上的事最怕万一。

  老三说,万一妈把她带回来,咱再把她赶出去不就得了。咱赵家的地盘,岂容外人霸占。说到底她跟咱海龙没那个合法的红本本,咱啥也不认。所以呀,咱们就放宽心过年吧。

  大哥忧虑地说,怎么能放心!妈都出去三天了。今天是大年三十,我们还是打几个电话问问公司里的人,看妈有没有去过。

  他的意见立即遭到大家反对。大姐说,你这不是送上门招惹人家么?海龙跟着老板这些年,惹得多少人眼红,现在他和老板一齐倒了霉,谁还肯理你!

  二哥也说,妈那个人命大。咱们只管过年,我敢打赌,不出今天晚上,妈一定会回来。你们没听人说么,傻人有傻福,天照应哩。

  老三就站起来,说,大哥你挂灯笼,二哥你贴对联,我打火纸,姐姐、大嫂和你两个弟媳妇做年饭,热热闹闹过年!

  老三的命令一发布,赵家的院子很快就腾起了浓浓的烟火气。负责做年饭的大嫂走到老三身边,说道,咱还是给海龙兄弟立个牌位吧,兄弟一场,他又给赵家立过那么大功劳。立个牌位,上炷香,点对蜡烛,摆点供品,才像个意思。外人来了也好看。

  老三说,大嫂啊,你的意见很对。我也想到这个了。只是大过年的,家里摆个牌位,弄得神神鬼鬼的妥当吗?再说海龙在家里最小,咱们这些当大的成天敬奉他好像也不对吧!他死了,咱们活着的人还要好好过下去哩,你说对吧大嫂。

  大嫂子没词了。却到老大跟前嘟囔:这个老三,心眼这么歹毒,就不怕海龙在阴间找他算账么?

  老大说,他那个人天不怕地不怕,还怕死人!你快做饭去,我干完手头的活去找六成。问问他妈是不是坐火车去了西安。说不定我得出去找找咱妈。如果吃团年饭时我没回来,叫大家不要等。

  他媳妇说,吃团年饭你不赶回来,老三不骂你才怪。

  老大说,让他骂去。

  他媳妇说,你啥时就不这么窝囊了?让一个比你小十岁的兄弟骂来骂去!

  老大不理她,继续干自己手里的活儿。

  可是,老大这天没找到六成。原因是六成这几天天天都在火车站等玉霞婶婶。他牵着自己的牛,整天整天坐在小站下面的田坎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小站的出口。家里人阻止他去,他就跟他们咿咿呀呀地急。

  老大跟六成的父亲说,没想到这个六成,倒还有情有义的。

  六成父亲说,傻呗!没用的货呗!

  老大就走回去,跟媳妇要了几个烧饼揣在怀里,然后到车站去找六成。

  老大没想到六成是拿着干粮的。他看见老大,从怀里掏出大白馍馍炫耀说,这个,给玉霞婶!

  老大说,六成,你在哪里弄的馍馍?

  六成说,偷我哥的。我哥家里蒸了一筐白馍馍。

  老大拍拍六成的头,说,在这里好好等玉霞婶。等着了,我给你吃猪尾巴。

  六成乐得直拍手,说,好好,猪尾巴好吃。

  玉霞大妈从医院跑出来,历尽艰难,直到天黑时才来到火车站。大年三十下午,火车站已没有了腊月里那种万头攒动的景象,显得有些落寞了。玉霞大妈没钱买火车票,她几次走到窗口,又转了回来。后来她就站在广场上嘤嘤地哭起来了。她哭着,不知怎么办好。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帮助过她的小流浪儿。她的心里一下子热了。她说,娃娃呀,是你!大妈没钱买票,回不了九里湾,怎么办呀?

  小流浪儿说,回不了就别回去了,跟我一起混,保证你每天吃个肚儿圆。

  玉霞大妈摇摇头说,不行,我得回去。我欠六成三十块钱。他拿他哥的,他哥知道了,打死他呀!

  小流浪儿说,你现在自己都管不了,还管六成干什么!

  玉霞大妈就又哭了。还是那种嘤嘤地哭,跟个孩子似的。小流浪儿看得辛酸,说道,婶,你别哭了。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你找点儿钱。

  玉霞大妈的男人生前说玉霞傻人有傻福,这话一点儿不假。正在小流浪儿要为她赴汤蹈火的时候,小学教员找来了。小学教员提着大包小包东西,一路跌跌撞撞赶来。小学教员一看见她,先和她抱头痛哭,口里说着,姐姐,我对不起你!

  玉霞大妈用自己粗糙的手抹去小学教员脸上那珍珠似的眼泪。

  她说,不怪你!不怪你!怪只怪我的命苦!我海龙儿的命苦!

  小学教员说,怪我!我没有教育好平平。平平伤了你的心,伤了我们大家的心。

  小流浪儿看到眼前的情景,啧啧叹说,婶,以为你是个可怜人哩,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阔的亲戚哩。说着从小学教员提来的塑料袋里掰下只香蕉大口吃起来。

  小学教员说,嘿,你是谁?

  小流浪儿说,我是她亲戚。不信你问她。

  小学教员就用目光询问玉霞。

  玉霞大妈说,来时,我丢了车票,他帮我出的车站。刚才,他准备给我弄钱买票哩。

  小学教员看着小流浪儿褴褛的衣衫,大致猜着了他的身份,说道,可怜见的小娃娃,倒这么仗义。又说,过年了,你怎么不回家?

  小流浪儿说,这就是我的家啊。你瞧瞧,这么大的一个家。小流浪儿说着、比画着,很兴奋的样子。

  小学教员沉吟了一下,说,我也不追问你不回家的原因。既然让我碰见了你,既然你帮过我的姐姐,你就和我一起走,在我家里过年去。说着伸手拉住两人的手。

  玉霞大妈先急了。玉霞大妈说,我的孙孙没了。我不能去你家。

  小流浪儿则挣脱她的手跑了。

  小学教员没奈何,只得去窗口给玉霞大妈买了车票。

  买票之后,小学教员形影不离地护送玉霞大妈上了车,临别时殷殷叮咛:你要好好地活,不要太伤心。

  玉霞大妈点头。

  小学教员又说,你还有儿子女儿哩,朝他们看,想开些!

  玉霞大妈点头!

  小学教员说,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啊!

  玉霞大妈还是点头。

  火车库嗵库嗵响起来,小学教员才放玉霞上车去。车开了,她跟着火车跑,叫道:姐姐,我退休了去你的九里湾陪你住!我去洗你的桃花水,喝你的桃花酒!

  玉霞大妈脸贴在车窗玻璃上,一个劲儿摇手。

  玉霞大妈这天是半夜到的九里湾火车站。天空飘着雪花,北风呜呜地吹着。玉霞走出车站,就看见了站在风雪里的六成。

  玉霞大妈赶忙举起手里的东西说,六成,婶给你带的吃喝!

  六成说,我给婶带的白馍!嘿,白馍,偷我哥的。

  玉霞大妈回去时还坐在六成的牛背上。夜很黑,他们走得很慢。黑黑的夜就像无边的大海,一摇一摆走着的黄牛就像海上漂泊的一叶扁舟。清脆的牛铃在黑夜里传得很远。以致九里湾很多人都听到了这天夜里的牛铃声。

  第二天早晨,玉霞大妈刚刚起床,儿女们都来看望她了。

  大儿子海成给她端来一钵子糯米粉。大儿子说,妈,你怎么说走就走了?你知道我们心里有多着急!

  二儿子海牛说,妈你也太任性了。又不是小孩子,怎能这么任性呢。

  女儿说,妈的心里根本就只装着海龙一个人。

  三儿子海刚等大家都说完,才发表自己的意见。他说,妈你这样做,是陷儿女们于不忠不孝之地。你想让村子里的人看我们的笑话是不是。从现在开始,你哪里也不能随便去。你不要脸面,我们还要哩。你就在家好好待着吧。

  儿女们说了一大堆,玉霞大妈一句话也没有。只是老三动手搬东西,说要接她到新楼房和他们一起住,她才急得叫起来。她说,我就住在这里。我爱住老屋。一边说一边就去按住老三手里的东西。

  老三说,你们看你们看,妈就是这么老牛犟。我诚心接她哩。我媳妇特别叮咛我接她哩,她这么犟着不去,我回去怎么跟媳妇交代!

  老大劝道,妈,你还是跟老三去吧。我们已经把家分了,你的屋和老三他们划在一起,你应该跟他们住在一起。

  玉霞大妈说我哪里也不去,就住老屋。

  老二说,你别犟,过日子是天长地久的事。

  玉霞大妈说我知道,你们走吧。今天是初一,该给你爸上坟了。记得给海龙起个土包包,烧几张纸。

  儿女们只好离开老屋,各自回去过年。

  玉霞大妈平静地生活在自己的老屋里。关于西安之行,她一个字也没有透露。倒是儿子们不过意,见人总是解释说,我妈这人没福气,硬是住不惯楼房。

  九里湾的人年后还是纷纷出去打工。只是人们不再是奔西安的赵海龙,而是奔向另外一个城市——宁波。赵海龙的三哥赵海刚准备在浙江宁波开一家相当规模的饮食店,家乡的人都去投奔他了。

  三月,九里湾的桃花开得很艳,粉粉的、夭夭的艳!人们在玉霞大妈耳边说,多好的桃花啊!正是做桃花酒的好时节呀。玉霞,做几坛桃花酒吧?村子里有几个怀娃娃的小媳妇哩。

  可是,玉霞大妈好像听不懂他们的话。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们,问,啥子桃花酒?

  人们便说,这个老玉霞,怎么更傻了!

  五月,九里湾满山遍野的花儿都开了。空气里流动着蜜一样的芬芳。玉霞大妈整理背篓上山去采摘金银花。金银花值钱的是那种将开未开的花蕾。玉霞大妈就专采那种花蕾。采回金银花,她在一张青篾席子上晾晒。反反复复地晒干,她就拿到镇上的药店里去卖。一个夏天,她采摘的金银花正好卖了三十元钱。

  玉霞大妈坐在院坝里,把那些钱数了很多遍。而后拿出一个很大的背篓,装上几件衣裳,去找六成。

  六成说,婶,我不要钱!

  玉霞大妈拉过六成的手,将钱放在他的手心里,说,还给你哥!

  六成看看头上蓝莹莹的天空,又看看玉霞大妈身上的背篓,说,婶,你干啥去?

  玉霞大妈说,看你海龙兄弟去。

  六成说,我爹说了,海龙兄弟走了。

  玉霞大妈说,你爹说得不对。你海龙兄弟没走。婶去找他!

  六成说,婶,那你啥时回来?

  玉霞大妈说,你媳妇怀娃娃的时候婶就回来。婶给你媳妇做一坛汪汪的桃花酒。

  六成说,那谁给我当媳妇呀?

  玉霞大妈说,你别再偷你哥的钱,就有人给你当媳妇了。

  六成点点头,看着玉霞婶一步一步走远。

  三年后,六成对找到九里湾来的小学教员说,你等吧,我媳妇就要怀娃娃了。我媳妇怀了娃娃,玉霞婶就回来了。玉霞婶回来给我媳妇做桃花酒哩。

  小学教员说好,我退休了,反正也没事,在这里等玉霞姐姐也好。

  小学教员就走去玉霞的老屋。老屋空荡荡的,也没有门锁。小学教员打扫了,又去村里小卖部买来些必需的生活用品,安安静静地住下来。

  打工的浪潮一茬一茬地卷走村里的青年人,后来连中年人和小孩子也卷走了。一家一家的屋都空着,没人注意村里又多了谁或者少了谁。所以小学教员就一直安安静静住着。

  这年春天,门前铁树断了的枝柯突然长出了新芽,小学教员大呼小叫地让六成来看。

  六成跑过去认真地看了看。然后仰着头看了看天。六成说,玉霞婶要回来了。

  小学教员说,你怎么知道?

  六成说,铁树发了新芽,我媳妇也怀了娃娃了。玉霞婶就要回来了。

  小学教员拍着手说,那就好了。我没有白等她。

  为了这个崭新的希望,这天晚上,小学教员请六成吃了顿春饺。纯纯的青韭包的。六成吃了满满的三大碗。吃完,两人爬上屋后的郎山,坐在路口等玉霞大妈。

  (发表于《延安文学》2007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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