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的天敌除狗、猫、蛇外,还有狐、狼、黄鼠狼、猫头鹰、鹰、隼、乌鸦、喜鹊、伯劳、鸥、鹭、草鹗(猴面鸟)等。我国古代对鼠的天敌进行过细致的观察,在利用天敌灭鼠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我国古代有一种祈祝农业丰产的年终祭礼,叫做“大蜡(zh?音诈)”礼。《礼记》的《郊特牲》中有详细的记载:
郊之祭也,大报本反始也。天子大蜡八。伊耆氏始为蜡。蜡也者,索也;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蜡之祭也,主先啬而祭司啬也。祭百种以报啬也。
大蜡礼是一种农业祭祀,一方面,庆祝丰收,报答上天和与农业有关的八神(大蜡八,下详)的恩惠,即所谓“报本返始”;另一方面,又祈求来年更大的丰收,所谓“蜡也者,索也”,是向上天和农业神的进一步索取。
大蜡礼的对象虽然是万物百神,但重点则是东汉郑玄《礼记》注中所指出的“蜡祭八神”:一是“先啬”(穑),即发明农业的人;二是“司啬”,可能是后稷,谷物之神;三是“农”,即古代对农业有贡献的农业管理者或农官;四是“邮表”,标示地界的房屋;五是“猫、虎”(下详);六是“坊”,堤防;七是“水庸”,排灌用的沟渠;八是“昆虫”,指害虫和杂草。
蜡祭的八神都是与农业丰产有关的,其中的农业之祖、谷物之神、农官、主宰农耕环境诸神,都很好理解,唯独为什么要奉猫虎为神,它们和农业丰产有什么关系呢?这实在是一个有趣的问题。《礼记》记载了为什么要对猫、虎予以报祭的理由:
古之君子,使之必报之。迎猫,为其食田鼠也;迎虎,为其食田豕也。
田鼠是偷食粮食的害兽,田豕是野猪,盗食而又糟蹋庄稼。田鼠和野猪都是古代农业的大敌,而猫、虎正是田鼠、野猪的天敌。据考古民俗学家刘敦愿分析,这里所说的“猫”不是今天的家猫,古代称之为狸;家猫称之为猫,大约从隋代才开始。“迎猫”中的猫,应是某种猫科动物。我国古代往往猫、虎并称,如《诗经?大雅?韩奕》篇载:“有熊有罴,有猫有虎。”(《毛传》解释“有猫有虎”的猫,是“似虎而浅毛色也”,认为就是虎的一种)因此,这里所说的猫,应是可以和虎、豹、熊、罴这类猛兽并列的狩猎对象之一,“可能是一种体型较虎为小的猫科动物,行动灵活,所以才能捕鼠。”那么,为什么要迎猫迎虎而祭之呢?正是因为猫、虎是田鼠、野猪的天敌,报祭之,以祈求它们为消灭田鼠、野猪作出贡献。
刘敦愿从生物之网食物链的角度,对大蜡礼中猫与田鼠的关系有过一段精彩的论述:“中国古代,人们对于猫和虎这两种凶猛的野兽进行祭祀,不是由于它们的凶猛残暴而生敬畏心理,而是认为它们能够翦除害兽,与农业的丰收有一定的关系,因而怀有亲切的感情,异乎一般对于猛兽的见解,这是很令人惊讶的。猫和虎在当时既然被敬为神明,估计在这种习俗流行的特定历史时期和地区里,这两种动物大约不会受到人们的伤害,自然在客观上也起了保护益兽的作用。诸此种种,说明这种大蜡礼,应是一种带有原始意味的盛行于民间的农业祭祀;其中对于猫虎的崇拜,又有着不同的特点,即在宗教的神秘外衣掩饰下,实际却寓着一种对某些自然现象――生物学的‘食物链’的深刻理解,发现了其中内在的必然的联系――猫和田鼠、虎和田豕之间的天敌关系,以及对于农业的丰收的重要影响,而且运用宗教崇拜的形式,把这种认识固定下来,这在当时自然是很不简单的。”
《礼记?郊特牲》在“迎猫,为其食田鼠也”一段文字以后,还进一步说明如何祭祀:“皮弁素服而祭:素服,以送终也;葛带、榛杖,丧杀也。”郑玄注曰:“送终、丧杀,所谓老物也。素服,衣裳皆素。”老物一说,见于《周礼?春官?龠章》:“击土鼓,以息老物。”这里所说的老物指的是田鼠、田豕、昆虫一类害人之物,将其丧杀,为其送终。萧兵在《傩蜡之风》一书中,以文化人类学的眼光,指出“对‘老物’要用丧礼的‘素服’和‘葛带榛杖’来‘送终’,其深层结构里可能埋藏这类农耕祭礼中常见的季节、农稼的‘死亡―复活’的循环观念……丧杀的是有害的、可怕的物怪,经过‘死亡’而‘更新’的生命却可能导致生态的平衡直至丰饶,受到贿祭的猫虎吃鼠豕,得到‘驯化’的昆虫不危害庄稼,新生的‘八神’各安其位,各顺其性,这不是符合大蜡农典‘兴利除害,保土安民’的最高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