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郡王多尼乃“辅政叔德豫亲王”、镶白旗旗主、定国大将军多铎之长子,初封郡王,顺治六年袭父之豫亲王爵,九年因受多尔衮案牵连,降封郡王。平郡王罗可铎乃原封成亲王后降为郡王的镶红旗旗主岳托之孙,袭郡王爵。尚善贝勒系岳托之第五子,杜兰贝勒是岳托之弟颖亲王萨哈廉之子。这两位郡王、两位贝勒的出征,实际上是皇上派了下五旗的两位旗主率其旗下将士出征,可见其兵将之众多和精锐。固山额真伊尔德、阿尔津、卓罗都是威名赫赫的勇将。伊尔德以从敬谨亲王尼堪统军征战尼堪败死,而于顺治十一年被夺职削一等伯爵和籍没,但帝知其才,于第二年即授其为宁海大将军征剿南明鲁王之部将阮进等,破敌,取舟山,因功复一等伯爵,并晋一等侯。帝又命“御前侍卫及王、贝勒、贝子、公等护卫,皆酌量随征”,这些侍卫和护卫,大都是骁勇善战的将领。
安远靖寇大将军信郡王多尼不仅统率北京八旗军前往,而且后来帝又谕令将宁南靖寇大将军罗托率领驻于湖广的八旗军之大部分将士,交与多尼统辖。这样一来,在进攻云南的东路、西路、中路三支大军中,多尼之中路军便成为王公将领最多、八旗军最多的主力军。这对确保取滇之成功,固然起了很大作用,而且同时它又足以保证信郡王多尼名副其实地成为整个三路取滇大军的统帅,而如进取成功,则八旗军自然是此战的主力军,宗室王贝勒自然也是立功最大的将帅,清廷制定的“满洲根本”、“满洲甲兵系国家根本”之基本国策,便得以体现。这样的胜利,便不仅是清对南明对大西军的胜利,而且是满洲贵族的胜利,是八旗劲旅的功勋,是英明智慧的少年天子的胜利。这就是顺治帝要委授多尼总统三路大军且给其配备了强大的将领班子和八旗士卒的真正目的。
顺治帝的第四着妙棋是,给出征大军制定了正确的用兵方略。这在他赐予信郡王多尼、平西王吴三桂、罗托、赵布泰等帅之敕谕中,讲得非常清楚。主要是着重讲了五个问题。一是乘敌内讧,立即出兵。他说:“逆贼煽乱云贵,骚扰地方已久,今贼李定国与孙可望互相争战,可望来降,乘此贼党内乱人心未定之际”,立即出兵,军分三路,先取贵州,再克云南。②《清世祖实录》第113卷第15―18页,第114卷第7、8页。二是谆谆告诫统帅多尼、吴三桂、罗托、赵布泰不要妄自尊大独断专行,要与同征的主要将领商议定夺。他要求安远靖寇大将军多尼,“凡事与多罗平郡王罗可铎,多罗贝勒尚善、杜兰,固山额真伊尔德、阿尔津,宗室巴思汉、卓罗等会议而行,毋谓自知,不听众言”。他谕平西王吴三桂要凡事与固山额真、侯、墨尔根侍卫李国翰“会议而行,毋执己见,不谋而动”。对赵布泰、罗托亦作了同样的谕诫。②三是着重强调戒骄戒躁,谕诫诸帅和众将“毋谓兵强,轻视逆寇,仍严侦探,毋致疏虞”。他特别告诫诸帅要记取敬谨亲王轻敌败死的教训。当安远靖寇大将军信郡王多尼统领京城八旗军出发以后,他遣章京魏黑、傅达礼等人赍敕二道,往谕多尼和罗托,指授分兵增援赵布泰之事,同时“复面谕魏黑等曰:尔等至彼处,可齐集两王、贝勒、贝子、公、固山额真及夸兰大等,谕以抚循士卒,当如父之爱子,行军必敬慎提防,谋事无失,毋得骄矜躁急,致有疏虞。夫士在行间,固当有进无退,而克敌制胜,尤贵惧以成谋,前敬谨亲王及讷尔特等之败,皆以轻敌躁进故也”。⑤《清世祖实录》第120卷第6页。四是强调“安民”戒扰,招抚降人。他谕告多尼等将帅说:“行师以安民为首务,须严禁兵将,申明纪律,凡归顺良民,毋得扰害,务体朕定乱救民之意”,“抗拒不顺者戮之。有先被贼胁从,大兵一至,即时迎降者,俱免诛戮”。《清世祖实录》第114卷第8页。他在面谕魏黑等使者,令其传谕多尼等将帅时,也着重指出:“至投诚之人,当分别其倾心效顺或事急来降,即事急来降者,亦当收养,纵有逃亡,听其自去,始足彰我恩育之仁。夫以威服人,何如以德服人之为愈也”。⑤
五是要特别重视招抚少数民族人员。他于顺治十五年三月初五,特谕平西王、罗托、济席哈、赵布泰、李国翰等将帅说:“朕夙以奉天讨罪救民水火为心,是以特命尔等率师南征,剿抚机宜,俱载前谕。今念贵州等处,民苗杂处,当先加意抚绥,安辑民心,尔等率领大军,经过府州县及土司蛮峒等处地方,当严行约束官兵,凡良民苗蛮财物,及一草一木,勿得擅取,惟务宣布仁恩,使彼乐于归附。倘官民人等不遵纪律,仍行抢掠者,即加处治,以示惩戒。尔等所领汉兵,一并严行禁饬。其未辟地方,须多发告示,遍行晓谕。尔等受兹敕旨,当恪遵奉行,勿致扰害地方,以副朕除暴安民至意。”《清世祖实录》第115卷第14、15页。
帝之此谕,显然是采纳了经略洪承畴的建议,洪于顺治十五年正月十八日奏称:“进取大事,首以收拾人心为本,欲收拾人心,先以约束官兵秋毫无扰为本”,“必先得土司苗蛮之心,而后可认为一劳永逸之计也。”这也可见留用洪承畴是十分明智的。《明清史料》甲编第6本,《经略洪承畴揭帖》(顺治十五年正月十八日)。后当打下贵州欲进云南之时,帝又于顺治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敕谕信郡王多尼、平西王吴三桂、征南将军赵布泰三路大军主帅说:“朕以南服未定,特命王等率大军进讨。湖南、四川、贵州、云南等处地方,所有土司等官及所统军民人等,皆朕远徼臣庶,自寇乱以来,久罹汤火,殊可悯念。今大兵所至,有归顺者,俱加意安抚,令其得所,秋毫无有所犯,仍严兵丁,勿令掠夺。其中有能效力建功者,不靳高爵厚禄,以示鼓励。王等即刊刻榜文,遍行晓谕,使土司等众,知朕轸恤遐陬臣民至意。”《清世祖实录》第122卷第15、16页。这就减少了阻力,不少土司和土著人员拥护清军进滇,“运交米粮”,向导引路,极有利于清军的前进。
以上顺治帝采取厚待孙可望、留用洪承畴、任用得力将帅和乘机及时出兵安民抚“夷”的四项带有方针性政策性的重要决定,实践证明是十分正确的,起了很大作用,为大军迅速、顺利攻取云贵,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顺治帝的正确指导下,三军将士奋勇厮杀,军事进展很快。战争的第一阶段是取黔定川。顺治十五年二月,经略洪承畴与宁南靖寇大将军罗托会师于湖南常德,抵辰州,收复沅陵、泸溪、麻阳、黔阳、溆浦诸县,进军沅州,敌将马进忠退走,又檄偏沅巡抚袁廓宇招降靖州,并苗兵赴镇远二十里山口堵御,敌将冯双礼所遣之总兵冯天裕、关廷桂等先后自平越降,“沿途擒斩收降甚众”,四月抵贵阳城中,敌方“文武官俱先遁”。洪承畴奏报捷讯说:“自常德、辰、沅至镇远、贵阳,重关高岭,石径尖斜,大雨将及半月,泥泞三尺,满洲兵谓从来出征,未有如此之难,马匹疲毙未有如此之甚,然皆不顾艰险,奋勇当先。汉军、绿旗兵紧随而进。不五十日剿逆抚顺,贵州全省底定,皆皇上德威遐畅之所致也。”《清史列传》第3卷,《洛托传》;第78卷,《洪承畴传》。罗托亦奏称:克复湖南沅、靖等处,进取贵州省城及平越镇远等府,“共招降伪官兵丁四千九百九十余人、男妇九千八百余名口,获马一千四百余匹、象十二只”。由广西进取的征南将军赵布泰,亦奏报大兵已抵贵阳,“所过南丹州、那地州、抚宁司各土司兵民,及独山州官民,俱来就抚”。《清世祖实录》第117卷第23页。
比较麻烦一点的是川军。平西王吴三桂、一等侯墨尔根侍卫李国翰于十五年三月统军从陕西汉中出发攻蜀,由南郡、西充至合州,击败敌军都督杜子香,攻下重庆,再进兵铜梓,敌将兴宁伯王兴、总兵王友臣迎降,还有侯、将军等带家口七千余降,以及水西安慰使安坤等具启投诚。大军进克遵义,败敌将刘镇国,获粮三万石,降兵五千,五月又破杨武于开州,进招水西、蔺州各土司。这时南明永历帝之大学士文安之,复督大顺军余部“川东十三家营”及“伪侯谭弘、谭谊、谭文等,以舟师进袭重庆”,吴三桂还兵解救,炮击敌船,“伤死甚多,贼众逃遁”,“谭弘、谭谊杀谭文以降,诸部解散”,四川基本平定,七月吴三桂复屯遵义。第一阶段战事至此结束。《清世祖实录》第116卷第6页,第120卷第7页,第123卷第1页;《清史列传》第4卷,《李国翰传》;第80卷,《吴三桂传》。
紧接着开始了清军与南明、大西军的决战,双方进入战争的第二个阶段。
安远靖寇大将军信郡王多尼于顺治十五年九月抵贵州平越府,大会三路将帅,议定三路军于十月出发,进攻云南,每路兵各五万名,各解饷银三月,半月粮。平西王吴三桂军为北路军,由遵义过七星关攻昆明,约一千五百余里,先中路军十日出发。信郡王多尼军为中路,由贵阳出发,过关岭、铁索桥,往昆明,约一千余里。征南将军赵布泰部为南路军,自都匀出,欲沿贵州、广西边界平浪、永顺、镇远,绕出安隆,直趋黄草坝、罗平州,攻昆明,计一千八百余里,先西路军十五日出发。经略洪承畴、宁南靖寇大将军罗托奉旨驻守贵阳,料理粮饷,李国翰于七月病逝。
李定国已被南明永历帝晋封晋王,总统各军,蜀王刘文秀已病故。李定国遂命巩昌王白文选率军据七星关,防御吴三桂,使庆阳王冯双礼扼贵阳外之鸡公背,抵拒清中路军,自守盘江铁索桥,居中策应。尽管李定国尽力防守,但孙可望的叛归清朝,出现了败局已定的形势,自然给予大西军以沉重打击,致士气不振。李定国又在南明兵部尚书刘远生等人的劝说影响下,思想态度有了很大变化,决心“尽忠戴上”,效忠永历帝,以关羽、文天祥、陆秀夫、张士杰自勉,因而虽然执掌兵马大权,却“小心臣节”,“军行进止,一以诏敕从事”,完全听命于腐朽的永历权利,且任用非人,“往来权佞之门,蹈秦王故辙”,当然引起大西军许多将士不满,从而军心瓦解,不少将领欲图降清,战斗力严重削弱,往往一战即溃。许多土司也见大势已去,又蒙清帝劝诱招抚,纷纷归顺清朝。这样一来,曾经“两蹶名王,天下震动”,所向无敌的晋王李定国,竟在清军猛攻下,连战连败,丢弃昆明,仓皇撤走。
顺治十六年正月初八,少年天子读到了前线送来收复昆明的捷报。多尼等奏称:多尼、吴三桂、赵布泰三路大军主帅会于贵州平越府之杨老堡,议定分兵进取云南,订于十二月会师云南省城。多尼兵至安壮,斩敌方刘将军,追至盘江,敌军焚铁索桥遁去,我军做浮桥过江,至松岭卫,巩昌王白文选率兵二万拒敌,我军分路进击,大破敌军,遂进抵昆明。吴三桂兵至七星关,因白文选屯兵守险,乃从水西苗倮,间道渡关,以袭敌后,敌闻风退去,遂直趋乌撒。赵布泰兵至盘江之罗颜渡口,敌扼险沉船,难以渡河,投诚土司知府岑继鲁献策,从下流十里,取出敌方沉没之船,乘夜潜师而渡,敌仓皇逃走。梁瑞津有敌伯李成爵屯兵一万于山谷口,我军环山四面夹击,“大败贼众,斩获无算”。敌晋王李定国全师据双河口山顶,赵布泰遣兵登山,夺其形胜,“贼列象阵来争山,我军合力奋击,大败之”。至陆格,李定国复率三十营兵士列栅据守,赵布泰分兵为三队奋击,再战俱捷,追杀四十余里,获象马甚众。闻敌尚据铁索桥,乃从普安州间道入云南,“三路大师俱入省城”,李定国、白文选与永历帝奔永昌。帝阅之后,十分高兴,予以嘉奖,命所司察叙。《清世祖实录》第123卷第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