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着重讲与代善的关系问题,这是大福金富察氏的主要罪状。《满文老档》写道,努尔哈赤相信了小福金代音察的控词,认为大福金勾引代善,关系暧昧,以此为主,将其休离。但是,此说疑点有四:其一,代音察的告状,只讲到大福金曾两次备饭,送与代善,代善吃了,她还陆续遣人到代善家,“谅有同谋”,大福金又曾深夜出院二三次。常言捉贼捉赃,捉奸捉双,送两次饭,有什么了不起的过误,身为继母,备菜送与儿子吃,此乃司空见惯的通例(入关以后,皇后、王妃经常赐菜与诸子吃用,成为了一种必不可少的礼节),怎能以此为奸罪。所谓遣人至家,就必有同谋,为什么继母不能遣人至子家,为什么去了就必然是策划防谋?“谅有”二字,本身就是揣测之词,以此为据,则“莫须有”论亦可成立了。至于深夜出院二三次,出去没有?到了何处?作了何事?仅此就能断定是与代善幽会吗?显然,这些罪状,皆缺乏根据,都是推测之论,甚至于可以说是“风闻之词”,就凭这几条,定不上什么通奸!
其二,调查者与代善及皇太极二人的关系,有必要剖析一下。老档写道,努尔哈赤派达尔汉虾,额尔德尼,雅逊、蒙噶图四人,调查此事,四人查后报告,皆属实。大福金给代善、皇太极送饭之事,固然可以查清,但代善吃没有吃,怎能定死。皇太极“受而不食”,又怎能查明。此事全在代善、皇太极二人的“口供”,本来是难以定案的,可是调查人却断定代善“受而食之”,皇太极未吃。为什么会得出不利于代善,有利于皇太极的结论?显然调查大臣有倾向性,看看这四位大臣的身份及其与代善、皇太极的关系,也许能解开其中之谜。名列第一的调查大臣是达尔汉虾,即努尔哈赤的养子扈尔汉,他和代善关系很不融洽,代善曾专门向汗父进奏不利于扈尔汉的“谗言”。扈尔汉隶满洲正白旗,此时白旗旗主是皇太极,扈尔汉当然要维护旗主利益,不会也不能作出危害皇太极的事。第二个调查大臣是额尔德尼,此人既是努尔哈赤重用的亲信近臣,又竭力拉拢皇太极,经常违背旗制,私往皇太极处,通报情况,交换意见,是皇太极争夺汗位的小集团的重要成员。第三位调查者是副将雅逊,此人好弄权术,爱作谎言,曾上文书向汗“求功”(即求升职),经审查,皆是将他人之功“伪为己功”,被定死罪,后免死,“单身给予四贝勒”,可见他也是皇太极的旗下人员。最后一人是蒙噶图,隶满洲正白旗。这样看来,四个调查大臣中,三人是皇太极的属人(其中一人与代善有怨),一人为皇太极的党羽,他们的调查结论,当然有强烈的倾向性,自然对代善不利。
其三,大福金这样行事,目的为何?属于什么性质?这是一个关键问题,也是一个很易判明的问题,但又是一个无法得出符合实际结论的难题。问题本身,并不复杂。努尔哈赤自己也清楚,因为他曾经宣布,自己去世以后,由大阿哥“善养”大福金及其他幼子。这就是说,代善已被立为嗣子(实际上,努尔哈赤已正式立代善为太子),将要继承为汗。在这样条件下,大福金自然就会想到,要与代善搞好关系,博其好感,因而备办佳肴,送与代善,常遣人前去问候,照说,这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是,首告之人偏要小题大做,调查大臣又从中兴风作浪,乌云滚滚,迷雾重重,硬给大福金代善二人扣上了关系暧昧的帽子,激怒了努尔哈赤。大福金和代善,对此无法反驳,因为这个“私通”之罪,并未公开宣布,并未告诉代善,弄得二人想申辩想解释都不可能。
其四,努尔哈赤以“窃藏财帛”为名而休离其妻,根据是不充分的。堂堂一国的国母,至高无上的君汗的大福金,收藏的金银财帛多一点,有何不可!何况,老档只言其多,没有总的数字,唯一的一个数字是从阿济格阿哥家中查出帛三百疋。三百疋,不算多吧!赐予总兵官巴笃理及其弟蒙阿图一、二件衣服,不过是一点小小的礼物。至于赏赐村民财物,这是争取民心宣扬汗恩的好办法,对后金、对英明汗有何损害!可以肯定的说,大福金富察氏有权收藏财帛,有权赏赐臣将,也有权施恩于民,这根本谈不上是什么罪。唯一欠妥的是,大福金未将这些事向汗谈说,触犯了夫君的威严。
总起来说,大福金富察氏没有大的罪过,她的被休离,是一件冤案,而且可以说这是一件有人精心策划的一次政治阴谋案件,其目的是陷害大福金、大贝勒,以争夺后金最高统治权。
阿巴亥有没有参加休弃富察氏的阴谋,目前缺乏根据,还难以作出结论,不过有一点是十分清楚的,这就是,从富察氏被休以后,她才由侧福金晋为大福金,成为后金国臣民的国母了。这对多尔衮的上升,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二、废除皇太子。
富察氏的被休弃,阿巴亥的晋为大福金,固然使其子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的政治地位,又抬高了一步,但他们究竟年幼无知,没有什么权势,何况,大贝勒代善已经立为太子,汗父已将治政大权委付于他,多尔衮地位再高,也越不过代善,也要听其辖束。要想不断抬高政治地位,扩大政治特权,最主要的是使代善丧失治国大权,从太子的宝座上跌下来,这样,多尔衮、多铎、阿济格才可能成为汗位继承人的候选人。
也可能是阿巴亥以及其子阿济格、多铎尤其是多尔衮走运吧,这一结局果然到来了。由于诸贝勒之间的激烈争夺,特别是代善的糊涂愚笨,他竟为自己设置了三道难关,终于自作自受,丧失了治国之权和太子宝座。太子之废,成为轰动后金的一件大事,也是清初的另一重大疑案,它对多尔衮的上升,创造了良好条件,有必要予以剖析。
前面讲过的大福金富察氏的被休,本来就是矛头对准富察氏特别是代善的一个政治阴谋,目的是陷害代善,以其与继母关系暧昧为口实,革除他的太子桂冠,甚至将他定罪处死。因为,这可不是小小过误,而是逆天大罪;子奸继母,国法不容,千刀万剐,万夫怒指。这一关,本来代善是很难过去的,幸好,努尔哈赤比较明智,克服了怒火,将妻一休了结,没有追查和处分代善。也许他感到证据不足,难以定案,或者另有想法,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代善总算侥幸地熬过了这一关,否则,如果汗父硬要惩治,哪怕蒙受不白之冤,儿子也是无法反对的,也很难摆脱这种困境。
这一难关,总还算是别人摆设的,在政治斗争中,既放明枪,又发暗箭,制造假象,铺设陷阱,栽赃陷害,是常有的事,不足为怪。这与代善本人的行为,没有多大关系,不必细说。可是,下面讲到的三道关卡,却是代善亲手设置的,完全是自找麻烦,自食其果。
(一)建宅之争。
第一关,是建造府宅之争。《满文老档?太祖》卷十四载,就在大福金富察氏被休以后不久,因要从界凡迁居萨尔浒,努尔哈赤前往视察,指定各贝勒兴建府宅的地址。在各自地基整修好了以后,代善向汗父说:“伊所整修之地,较汗所整修之地既宽又好,请汗居住。”努尔哈赤往观,确比己地更好,便答复说:“可令大贝勒住我所整修之地,吾住大贝勒整修之地。”代善嫌汗父住地狭窄,不便建房装饰,要另寻宽地,欲重修岳托整修之地而于此建房。三贝勒莽古尔泰未与其他贝勒、大臣商议,即向汗父奏准,发役夫一千重修其地。代善又以此地优良,请汗父居住,努尔哈赤看后下令,以自己原修之地,赐予代善,第二次欲居之地(即代善之地),建大衙门,自己住岳托之地。诸贝勒遂又拨役夫千人整修。三处住房修好以后,代善以汗父赐予己住之房狭小,不要,欲居他处。二贝勒阿敏向汗报告。努尔哈赤说:“若嫌彼处狭小,则吾仍居吾整修之地。既然汝以汝所整修之地优佳,汝可携诸幼子于该地装修居住。”于是,努尔哈赤仍住自己原来整修的狭窄住地,而将三次整修的宽广住地赐予代善。
从上看来,此时的代善,与两年前(天命三年四月)力主进攻抚顺的代善,好像不是一个人了。当时的代善,以巩固,扩大后金国全局为重,进取心强,思路敏捷,论证清晰,勇敢果断,不考虑个人安危(与明作战,难保必胜,违抗汗令,可能受罚)。而今日的代善,却寸土必争,斤斤计较,总想找块宽地修建好的府宅,这本身就显示出气量狭小,没有远见。而且,既然要修建安乐窝,就老老实实地修吧,偏要一请汗父改居已房,二请汗父住己佳地,好像真是贤孝之子,对父百般孝顺关怀备至,可是一旦修建完毕,又舍不得,又要和汗父争地,全未想到,大波刚平,应以韬晦为上,哪能和汗父争执,再加新罪。这样反反复复,实为谬误,惹恼了汗父,完全可以定个欺君罔上的罪名。努尔哈赤确实生气了,一则自己的汗宅,不如大贝勒府宅宽广优良,有伤面子。再则儿子朝说夕改,不遵父命,有意戏耍汗父,硬要争居佳地,确系不孝。虽然此时努尔哈赤没有发作,没有惩治代善,但也明确表示了不满,父子之间,又增添了一道新的裂痕。代善总算是糊里糊涂地混过了第一关。
(二)虐待硕托。
第二关,也是代善自筑的,他在对待硕托的问题上犯了大错。硕托排行第二,与兄长岳托是代善前妻之子,代善此时的福金纳喇氏,是萨哈廉、瓦克达、巴喇玛之母。硕托与莫洛浑之姐私通,二贝勒阿敏之弟斋桑古与莫洛浑另一妹私通。天命五年九月初三日,有人告发,斋桑古、硕托及莫洛浑夫妻欲逃往明国。十三日,努尔哈赤传斋桑古,回告斋桑古与莫洛浑同往牧群。又传硕托,硕托亦不在家,已往拖克索。努尔哈赤认为,三人均不在家,同一方向前往,“恐合谋叛逃”,于是集诸贝勒大臣议定,“发兵堵截通往明国之路”。至夜,三人各返其家,询其是否合谋图逃,三人均矢口否认,遂幽禁斋桑古、硕托,杀莫洛浑夫妇。代善五六次跪乞说:若听从继妻之言,虐待硕托,子是父非,则杀妻,如子“萌奸宄,行悖乱,可将子交我,我当杀之。”阿敏亦如代善,再三跪请斩弟,努尔哈赤不允。二十日,努尔哈赤下令说:释放二人,斋桑古愿与兄长阿敏完聚,听从其便,如不愿意,可自行归入另外贝勒旗下。“硕托愿随其父则罢,不愿,则来依祖父我也。”《满文老档?太祖》卷16.
在硕托一案的处理上,代善太笨抽也太狠心了。硕托、斋桑古亲为汗侄、汗孙,贵为贝勒。莫洛浑是哈达贝勒孟格布禄之子,兄长乌尔古岱娶大福金富察氏之女莽古济格格,是“太祖”的亲女婿。莫洛浑又娶阿敏贝勒、斋桑古贝勒之妹,也算皇亲国戚了。两个贝勒、一位驸马欲图叛逃明国,此乃空前未有的丑事。虽然努尔哈赤不予深究,果断决定两个贝勒没有合谋叛逆,但心中亦不免有所怀疑,不然,为何要斩杀莫洛浑夫妇。退一步说,硕托就算无意逃走,但与叔父斋桑古的姊妹通奸,也是违法犯纪,应予惩处。一为谋叛大罪,惊动了后金国汗,调兵遣将,四处堵截,一为有伤风化,姑侄通奸;伦理不容,国法当惩。作为硕托之父的代善,既可能因子出走而蒙受瓜田李下之嫌(遣子私通明国),也必然要定上管教不严纵子悖乱的罪名,还可能因宠信继妻虐待前妻之子而遭众非议。处于这样尴尬的局面,代善最好是不动声色,潜施影响,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定叛逃之嫌,搁置、冷却通奸丑事,使硕托无罪释放,平安无事,自己也就摆脱了困境,不受株连了。可是,曾经是勇猛出众、精明过人的大贝勒代善,却因听信继妻谗言,厌恶硕托,在审案过程中,丧失了理智,竟然再三向汗父请求,以硕托“萌奸宄,行悖乱”为辞,要杀掉亲生之子。他就没有想到,杀了硕托,自己怎能不受牵连,既有可能因此受罚,又会丢失面子,将来怎能执掌国政,慑服诸贝勒大臣。真是私念蔽目,既愚蠢又歹毒,代善又为自己安置了另一道难关。幸好努尔哈赤顾全大局,妥善处理了此事,代善才解脱了自作之茧的束缚,侥幸地混过了第二关。
但是,代善被继妻的谗言迷住了,太讨厌硕托,成见太深,以致完全遮蔽了双眼,失去了理智,弄昏了头脑。他就没有想一想,自己位列四大贝勒之首,尊为太子,统军征伐,辖治黎民,满门显贵,已是登峰造极了。然而,功高震主,权大逼君,声势赫赫之时,也就是成为众人之矢之日。君汗之尊,谁不喜爱,太子之位,怎不动心。为什么小小庶妃代因察敢于首告大福金?敢于将诸贝勒大臣畏惧的大福金、大贝勒加上暧昧之罪?为什么四个调查大臣敢于肯定代因察的诉状,向太岁头上动土?为什么汗父要听信此言休离大福金?为什么汗父既同意自己争房的要求,又要说一些气话?为什么汗父不认真审查就宣布硕托无叛逃之心?为什么汗父不接受诛子的再三请求,而将硕托释放,并愿收留于汗之旗下?这一切疑问,集中到一点就是,努尔哈赤对代善是怎样看的,代善的处境是万事如意,还是危机重重,即将大祸临头?显然局面正朝后一个方向发展。面对这乌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严峻形势,让谗言和私念蒙蔽了眼睛昏头昏脑的代善,不清醒地观察形势,采取妥当的对策,反而笨拙地一意孤行,硬要置硕托于死地,终于招来了险些丧身灭门的大祸。
(三)废黜太子。
据《旧满洲档?昃字档》记载,释放硕托后努尔哈赤调查岳托、硕托领有的诸申,知道两人所属部众比其他异母之弟更差,令和济尔哈朗的诸申交换。努尔哈赤质问代善给予硕托的诸申名称,代善不正面回答这一问题,反而说硕托与己妾通奸,有喀勒珠为证。努尔哈赤斥责代善被妻欺压而将次劣的部众给予前妻之子,代善不服。经查,喀勒珠承认诬陷硕托。努尔哈赤痛责代善,夺其太子之位和所属部众,凌迟喀勒珠。九月二十八日,代善亲手杀了继妻,向汗父请罪。努尔哈赤调解代善与莽古尔泰的敌对关系,令代善与诸贝勒分头立誓。《旧满洲档》,是《满文老档》天命、天聪、崇德元年的四十册原本,现存台湾故宫博物馆,已影印出版。本书所用《旧满洲档》关于太子废黜一案的材料,系摘译日本冈田英弘教授用罗马字转写的档子,参考了冈田的《清太宗继位考实》一文。
这件震惊八旗的“太子”之废的大案,反映出了后金政局一系列的重要问题。第一,代善权势很大,群臣畏惧。从萨尔浒建房争地,到无理要求斩杀硕托,及顶撞汗父,已经十分清楚地表明了太子、大贝勒代善地位崇高,威风凛凛,这次事件中努尔哈赤的两段话和莽古尔泰、皇太极等人的表现,更加强有力地证明了这一事实。《旧满洲档》记载:
“汗(斥代善)曰:‘汝亦系前妻所生,何不想想吾之对汝?汝为何听信妻之言语虐待长大成人之子?……再者,吾选择优良诸申赐汝专主矣,汝为何不效法吾将优良僚友给予岳托、硕托?汝系被妻欺压而将次劣诸申给予年长之子,……将优良诸申归与自己和继妻所生之幼子专主吧!’
诸(贝勒)大臣皆沉默无话。莽古尔泰贝勒曰:‘父之言语诚是,我等诸弟、子及国内诸大臣皆畏惧兄嫂……’
汗曰:‘设若如此,为何诸贝勒大臣皆不言语?’
莽古尔泰贝勒曰:‘吾乃代表众人而言’。”
在努尔哈赤斥责代善的时候,诸贝勒大臣都不敢说话,都惧怕代善及其妻子,不敢表示拥护汗的教导,不敢随声附和指责代善,那么,在平时,他们岂不是更加畏惧大贝勒?
接着,在查清硕托系被诬陷后,努尔哈赤非常生气,厉声谴责代善,并对诸贝勒大臣说:
“莽古尔泰我们父子(发觉)大阿哥听妻(谗言而犯过错时),……尔等诸贝勒大臣窥伺大阿哥之脸色,竟一言不发……尔等之心……若以我们之言为非,皇太极、阿敏台吉、达尔汉虾……就应发誓。尔等如果发誓,莽古尔泰我们两位自会认错……设若尔等不发誓,为何还坐在阿哥那边(徒事敷衍),快离开吧!”
努尔哈赤已经指出了代善的过失,莽古尔泰已经表示拥护汗父的训谕,在这样明朗的形势之下,诸贝勒大臣还在窥伺大贝勒的脸色,一言不发,可见代善威风之大。
第二,代善行事笨拙,对子太狠,自取其祸。代善被继妻迷惑太深,不能自拔,一心要弄死次子硕托,竟然按照妻的指示,诬陷硕托与庶母通奸。代善没有想一想,通奸之事,很难查获,只靠喀勒珠一人的揭发,怎能将案定死,那时岂不引火烧身,自食其果。局势的发展,正和代善所想,完全两样。努尔哈赤首先亲自审讯喀勒珠,喀勒珠只好承认,没有见到硕托与代善的二妾通奸的现场,只是推测之词。紧跟着,又调查了与硕托之妻、代善的二妾同行的二十人,皆与喀勒珠所告之词相反,从而断定了硕托是被诬陷,喀勒珠是依照代善福金的指使而作的伪证。至此,形势急转直下。努尔哈赤勃然大怒,严厉斥责代善说:
“汝妻之密谋诬陷,使喀勒珠(出其口)……就听信了。设若硕托被诬陷而杀,则又将怎样对待岳托,岳托、硕托(皆汝之子),若听汝妻之诬陷言词而杀亲子,又将怎样对待其他兄弟?若听妻(之谗言)……而欲全杀亲子\诸弟之人,哪有资格当一国之君,执(掌大政)!”②《旧满洲档》?《昃字档》。
第三,努尔哈赤废黜太子,收回大权。虽然代善拥有那样大的权势,使诸贝勒大臣十分敬畏,但这个后金国毕竟是努尔哈赤奋斗三十余年才创立起来的,他是“覆育列国英明汗”,他是诸贝勒、大臣之父,他是八旗的最高所有者。因此,他和代善的斗争,自然要以代善的失败而结束。努尔哈赤责备了诸贝勒大臣窥伺代善脸色的错误态度,并令阿敏、皇太极、达尔汉虾明确表态,要么发誓,以代善为是,要么离开代善,到汗父这边来。三人听后,立即起立,移到努尔哈赤一边。这样,就把代善彻底孤立起来了。
紧接着,努尔哈赤对代善施以严厉的惩罚。他强调指出,像代善这种听信妻的谗言欲杀子、弟的人,没有资格当一国之主,执掌大政。他宣布:“先前(欲使代善)袭父之国,故曾立为太子,现废除太子,将使其专主之僚友、部众,尽行夺取”。②曾经立为太子气焰万丈势可炙人的大贝勒代善,就这样一下子废为庶人,军国大权悉为汗父收回了。
努尔哈赤对代善这样的处理,不能说是完全正确的。代善勇猛过人,南征北战,佐治国政,功勋卓著,,本来可以当一个英明君汗,继承汗父事业。但是,他成为太子以后,权大势强,群臣畏惧,地位变了,暮气渐生。更糟糕的是,被继妻迷惑,听其谗言,竟不顾汗父训诫,一意孤行,硬要斩杀亲生之子。这样的人,如不及时悔改,真的继承了汗位,很可能会内听悍妇之言,外听小人之词,颠倒是非,忠奸混淆,诛戮无辜,重用奸臣,杀害忠良,搞乱国政,当然没有资格为国之主。废黜其太子之位,并不是完全不可以。当然,如果观其全部历史,不局限于一时一事,就会看到,代善为人,一向宽厚,比较谦让,不是奸狡狠毒蓄意夺权的阴谋者,而且确实为后金国的发展建立了丰功伟绩,在八旗贝勒、大臣中拥有很高威信,此次虽然铸成大错,但也算是一时迷糊,只要除掉祸根,斩其继妻,再加教导,代善还是可以改过从善的,经过这样磨炼,说不定会尽洗尘埃,振奋精神,统率八旗劲旅,开疆拓地,成为一个文治武功兼备的开国贤君。就此而论,努尔哈赤对代善的处罚,显然是过分了一些。这也许是他对代善的几次顶撞十分不满,大福金之休的遗恨犹在,又怕大权旁落,故而采取这样的决断。
三、荣任和硕额真。
代善被汗父赶下太子宝座,固然为多尔衮弟兄的扩展权势,提供了一个机会,但仅有这一条,还不能决定一切,还可能出现其他的结局,比如,努尔哈赤可以任立另一位皇子为太子,或将其位空悬,暗中观看,长期考察,内心确定人选,去世之前宣布。也可用“遗诏”的形式,于死后公开。如果这样办,如果不立多尔衮为继承人,那么,太子之废,对多尔衮的上升,也可能不起什么促进作用。
多尔衮确算有幸,努尔哈赤没有采用再立太子的旧法,而准备实行八贝勒共治国政的制度。他这样作,并非一时心血来潮的轻率决定,而是经过很长时间的考虑,有其特定的历史背景。这一重大问题,,涉及后金政治、军事,经济各个方面,留待另文专述,这里仅只扼要谈谈。
首先,努尔哈赤的这个想法,是与八旗制度下和硕贝勒的强大势力分不开的。天命元年(1616)前一年,努尔哈赤正式创立和确定了八旗制度。每三百丁编一牛录,置牛录额真一,下设代子二、章京四。五牛录为一甲喇,设五牛录额真一,又名甲喇额真,后来各甲喇所辖牛录多少不一,多的有十几个牛录。五甲喇为一固山(旗),置固山额真一、梅勒额真二。固山额真是管理本旗军政刑名财经各事的最高官将。八旗所有牛录,所有人员,都归英明汗努尔哈赤统辖,都尊汗为父,听其支配调遣,汗是八旗的最高所有者。
努尔哈赤把一些旗一些牛录分赐子侄和亲信官将,使他们承受和“专主”。“专主”一旗之人,就成为该旗之主,正式名称叫“固山贝勒”、“和硕贝勒”或“旗主贝勒”,通常简称为旗主。据朝鲜李民的了解,天命四年、五年(1619、1620),努尔哈赤亲领正黄、镶黄二旗,大贝勒代善有二旗(李说是黑旗,应为正红、镶红二旗),其余四旗之主是皇太极,莽古尔泰、杜度、阿敏,皇太极为白旗旗主。李民《建州闻见录》。
努尔哈赤的一些子侄,分领若干牛录,像德格类、济尔哈朗、岳托、硕托等,都有一些牛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