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双喜 张春生 鲁舰平
起跳 起跳 起跳
黄陵是一个令人瞩目的地方。
黄陵有中华民族的人文之根,中华民族的祖先黄帝就葬在黄陵桥山上。
不过,现代黄陵令人瞩目还因为她的地下蕴藏着丰富的能源——煤炭。这黑色的金子曾让黄陵人引以自豪,每年有近500万吨煤从这里运往全国各地。
煤炭为黄陵在现代化过程中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围绕煤炭,黄陵形成了依托矿产的工业圈,黄陵县财政的一半以上来源于煤炭。据资料显示,黄陵煤炭工业的最高年产值达3亿多元,占到全县生产总值的一半以上。
近几年,由于煤炭市场疲软,黄陵经济发生了“地震”。1998年,从来没有工资之忧的黄陵开始发不出工资。黄陵人意识到,他们的经济出现了“断层”。
黄陵进入了艰难的经济结构调整期,人们在寻找一条符合黄陵实际的可持续发展之路。
1999年春,黄陵县的主要领导深入基层展开调研时发现,黄陵作为苹果优生区,苹果经营已经形成了规模优势,以苹果为主形成的农业主导产业在富民强县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然而因为干旱缺水,这种作用远远没有得到应有的发挥。黄陵苹果的亩产量1000公斤,优果率不到60%。如果不解决水的问题,苹果的产量和质量就无法提高,将直接影响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的进程和农村经济的持续发展。
平常的水被赋予了不平常的意义。一个经济战略调整在黄陵新一届领导班子中形成了。着眼于长远发展,黄陵县果断提出了“以果增收,以水兴农”的战略决策。这一决策在后来召开的市南部塬区水土保持研讨会专家座谈会上达成共识。
同年,市水利局领导来到黄陵和县水利局有关人员一起就黄陵农田基建情况开展调研。在太贤乡他们看到,前一年推好的地又重新被撂荒了,栽种的枣树只有近10%点缀着朦胧的绿色。带着一种探寻,他们先后来到了近几年搞的几个农田基建点,结果发现一些农田基建点不仅没有得到有效利用,反而破坏了原有的植被,造成了新的水土流失。为此他们召开了专家座谈会,为黄陵“会诊”,提出了黄陵的水保治理应坚持“水土兼治,以水为主”的治理思想。
这一理性的认识对于正在进行产业结构调整的黄陵有着深远的意义。它使黄陵关于农业产业化和农村经济持续发展的构想变成了现实。于是,寻求“水”突破的黄陵县确定了“蓄住天上水,用好地表水,挖掘地下水,重点搞好一批骨干型、控制型水利工程,建设重点灌区,大力推广节水灌溉”的工作方针,并制定了到2005年实现人均一亩节水灌溉田的奋斗目标。
围绕这一工作重点和奋斗目标,县委书记高合元、县长赵辉远带领有关部门的负责人和水利专家,踏遍了黄陵的川、塬、沟、坡,拿出具体的实施方案。从此,黄陵县对水利的投入不断加大,一个美好的前景展现在黄陵人面前。
“水”让黄陵站在了一个新的起跳点上。“以水兴农”为面向新世纪的黄陵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责任 责任 责任
2000年的日日夜夜让黄陵水利人永远难忘。这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他们和正在建设的水利工程时时相伴。
黄陵县地形以梁为主,全县71%的面积是梁峁,19%面积是沟坡山台,6%的面积是塬面。而就是这6%的面积却生活着黄陵70%的人口。这些地方都面临着同样一道难题——缺水,有的甚至连人畜饮用水都无法解决。黄陵境内水资源总量为1亿多立方米,但人均占有量不足1000立方米,加上开发利用程度不高,浪费严重,现在水利设施年久失修等因素,黄陵人均占有水地的实际数不足0.2亩。
要实现人均一亩节水灌溉田的目标,黄陵县确定兴修一批重点水利工程。2000年,县上决定由政协主席雷长生、主管副县长姜文华负责重点水利工程,解决施工过程中遇到的具体问题。一种新的运行办法也在黄陵水利局应时而生,他们在系统内明确了项目责任制,每个人具体负责一个项目的落实。
人们发现,黄陵水利人的走路速度特别快。局长马晓峰以每月1万公里的里程往返于黄陵、延安、西安、郑州、北京之间,争项目、争投资。让黄陵人备受鼓舞的是,他们的快节奏踩在了国家关于西部开发水利政策的出台之前。2000年的黄陵,仓村引水上塬工程、郑家河引水上塬工程、郑家河水库大坝加固以及塬区管网配套工程等项目率先得到了省水利部门的立项,并相继进入实施阶段。
2000年5月,黄陵仓村乡牛家庄,一群脸上、身上沾满泥水的水利人正在一个大坑内挖着淤泥。这里就是仓村引水上塬工程的施工工地。这群人正在挖着的是一个蓄水池。因为蓄水池设计在一个早已废弃的鱼塘中,他们必须把塘里的泥全部挖出来,加深,然后重新加固回填。一开始,他们想用铲车取淤,可铲车一开来,立刻陷了进去,没别的办法好想,他们在对面一个低矮的斜坡上架起了绞车,把泥装到架子车上再往外拖。为了不耽误工期,他们分了3个班,24小时轮流倒。
一个半月后,蓄水池挖好了,进行抽水房施工时又出了问题。他们按照设计图纸挖下去,刚挖了50厘米水就突突乱冒。原来,机房的一半地基是石头,一半是软泥。怎么办,如果就这样建起来,发生不均匀沉陷,那几十万元的投资可就打了水漂!仓村引水上塬工程的总指挥郑海林想到了用炸药炸。尽管爆破只在书上学过,但他们一边干一边摸索,不仅掌握了爆破技术,还成功地解决了地基问题。
通往山上的引水管设计为明管,经过他们再三研究决定改为深埋。砍掉密密的梢林,第一镐挖下去就让人发憷——土质太硬,手震得生疼。刚学会的爆破技术派上了用场。埋管子时更费劲,一根管子500公斤重,得好几个人一起抬,从30度的斜坡上一点点往下移。有人不小心砸伤了脚,肿得老高,但还是硬撑着……
对他们持有怀疑的小寨村人被这种精神感动了。尽管正赶上夏收,但村子里的妇女和老人还是自发地组织起来,为他们清刷管子。小寨村村委会主任寇新东说:“他们喝的是凉水,吃的是馍夹油辣面,有时几个通宵不睡觉,这种苦我们农民这几年也没下过,可他们大多数还是些毛孩子呢!”
2000年6月27日,仓村引水上塬工程一次试建成功,郑海林长长出了一口气,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当他回到单位,一些熟识的朋友半天才认出他来。两个月,他们的体重大都下降约8公斤。
与仓村引水上塬工程同时进行的还有郑家河引水工程。这一工程对黄陵实现“以水兴农”意义重大。这一工程建成后,将使黄陵最大的塬区——隆太塬2000多公顷果园浇上水。在一个阴雨天人们看到,水利人买来一块大塑料布,盖在挖了数米深的壕沟上,在底下施工……工程总指挥寇德虎说,郑家河原来的水利工程建于70年代,如今已不能用了,改建这一工程是人们多年来的梦想,没想到这一愿望终于在2000年变成了现实。
据了解,从2000年3月到12月,水利职工用自己的双手完成了10余项水源工程,2000多个窖灌工程,节约项目投资100多万元。新增有效灌溉面积1333公顷,解决了4000多人的饮水问题。没有任何补助,许多人耽误了评职称。有人问他们图个啥,他们没有回答,人们说在他们心里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这种责任在支撑着他们,也支撑着黄陵水利。
探索 探索 探索
发展总是和探索相伴的。2000年黄陵水利发展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探索的过程。
2000年春夏,严重的干旱又一次侵袭着这块古老的土地,一支以机动喷灌为主的流动服务队,在靠近水源的村子里挨家挨户浇地。人们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种景象了,在人们的意识中,这种景象已经随着岁月的变迁变得模糊了。一些认识浇灌的重要性的人首先接纳了他们,紧接着,这些水利人成了“香饽饽”,人们争相请他们为自己家的果园和麦地浇水。
人们也许还不明白,这些水利人走出机关来到田间地头的意义,但县水利水土保持局局长马晓峰明白,这一举动意味着县水利水土保持局自身经营体制探索的开始。
这位2000年初才上任的局长对黄陵水利的发展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在目睹了黄陵建于六七十年代的水利设施遭到破坏的现状后,他说,黄陵是一个水资源贫乏区,实施节水灌溉对黄陵实现以水兴农意义重大,但面对农村改革的现状,水利设施的建与管,管与经营必须与这种改革本身相适应,必须摸索一些有效的办法来解决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
这一见解影响着县水利水土保持局所有的人。2000年黄陵水利在建设的同时,关于管理方面的探索也同时展开了。
仓村节水示范工程是国家水利部投资兴建的。在施工时发现,抽水站蓄水池经总管、分管、支管、毛管一次配水至田间,按照灌水小区推行轮灌,但在具体实施中,这种传统的灌溉管理形式与农村现行的经营体制存在着许多矛盾,主要问题是一支田间毛管按照50米的长度铺设灌水,需穿越好几家果园,无法准确计量,使管理运行难度加大,增加了农民的用水成本。
“解决这一矛盾最好的办法是推行分户计量,以园为单位推行田间节灌。”施工单位把这一改进方案报到了局里和县上,很快得到了认同。于是,他们在铺设好分管道后,提出由果园所有者出资购买支管道和水表,从而水利设施的产权与使用之间架起了一条通道。这一方案后来得到了省专家的高度评价,认为这是一种新的水利经营模式。
这一模式很快也用到了黄陵田侯塬的田间管网配套工程上。这样,管理单位只通过一个水表,就能保证水利资源的合理利用,实现以水养水,并且使水利设施频遭破坏的悲剧不再重演。
“黄陵过去的水利设施之所以遭到破坏,就是因为属于集体。集体是谁,谁都是,谁都不是。”马晓峰说:“水利设施的保护作用,说白了是一个产权问题。如果这方面的问题解决好了,其他事会迎刃而解。”按照这种改革思想,2000年黄陵分别对新老机井实行了承包经营,对新建的水源工程、新修的渠段,确立了相应的管理机构和管理办法,并尝试股份合作管理和划段拍卖经营权等形式。
改革带来了连锁反应。据介绍,过去一些渠段发生渗漏无人维修,现在只要一发现,马上就有人来处理。过去机井坏了要等村上拿钱,十天半月修不好,现在根本不用村上催。隆坊镇一位机井承包人还在家里建了一个蓄水池,把水直接抽到蓄水池里,村民不出村,就能用上水……
不断的探索让黄陵人实现了对传统管理的超越,但对黄陵来说,这仅仅是一个开头。
希望 希望 希望
刘老汉决心和老天斗一斗。
刘老汉是太贤乡姜林沟村村民,家里有12亩果园。刘老汉把一家人对于未来的全部希望寄托在这片果园上。因为管理得法,果园里的果树长势喜人。眼瞅着果树全部进入盛果期了,刘老汉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然而,老天偏偏和他作对,在这个当口对着刘老汉的心捅刀子。
1998年真是让刘老汉欲哭无泪。刘老汉一切的希望随着旱魔的降临化为乌有。
那年,从果树开花到果子一点点长大,老天没下一滴雨,看着奄奄一息的果树,刘老汉心里阵阵抽痛,他动员全家人拉水浇树,村里没有水就从别的村拉。前前后后浇了几十天,果树活了,可果子在树上就脱了水。刘老汉说:“那年的果子又小又丑,卖不上价……”
1999年,不服输的刘老汉利用水利局的补贴,自己又投资1万多元,建了一个120立方的蓄水池,打了两眼窖,在果园里埋设了渗灌管道,搞起了渗灌。刘老汉的心思没白费,那年他的果园不仅单产有了提高,而且还有了一个好收成。
像刘老汉一样,人们对水有了更为深切的认识。黄陵县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姜文华说:“没有水,黄陵苹果的商品率就难以提高,其产业优势也永远无法得到发挥。”
然而,人们还不知道,黄陵的农业用水正面临着更大的灾难。
建于六七十年代的大型水利设施因年久失修或遭人为破坏已经废弃,黄陵的三大塬区多年来只能靠机井解决人畜饮用和农业灌溉。据黄陵水利水土保持局调查,黄陵的地下水位在逐年下降。全塬有机井90多眼,现存能用的仅有60眼,其蓄水量由原来的1000立方下降到不足200立方左右。有人指出,“人饮用水和农业用水已经破坏了生态水,如果不采取措施,黄陵的地下水位将继续下降,将面临无水可用的困境。”
黄陵水利人意识到,兴修水利在黄陵塬区有着双重作用——它不仅能保证以水兴农目标的实现,而且能通过灌溉有效地补充地下水。
更多的人觉醒了。黄陵县规定,每个乡镇每年必须修建一处水利工程,并把这一工作列入政府工作考核的一项重要内容。县水利水土保持局也制定了相应的扶持办法,于是一个投资兴办水利的热潮在县办水利的同时,在民间也形成了。
田河,位于田侯塬的沟底,一个有400人的偏僻的小山村,洛河绕村蜿蜒而过。从1986年开始,村里开始发展果树种植,现有果树33公顷。因为临近洛河,村里人素有引水浇地的习惯。每年天旱时,村里人都会在河边架一台抽水泵,给川道的麦田浇水。可村子里的果园都在半山腰修造的台地上,小型水利根本浇不上,也没什么收益。怎么办?村委会主任田栓成和党支部书记田春发早就谋划着修一个抽水站,可算来算去,要使全村大部分果园都浇上水,至少也得两级提水,花费20余万元,要让人均收入不过千元的村民每人拿出500元,这现实吗?1998年的旱灾,坚定了他们两人的想法。在一次村民会上,当两人说出自己闷了好久的想法后,村民们经过激烈的讨论,最后同意出资修建抽水站。2000年夏收过后,村民们就在山上修建了4个蓄水池,并建成了抽水站,把水引到了山上。
在田河采访时,田春发的妻子说,为修这个抽水站,田春发差点让人骂死。不过田春发不管这些,他说今年用上了水,果子卖上了好价钱,大家就不会骂了。
节水灌溉以其省力省工的特点吸引了人们,更多的村子结束了拉水浇地的历史,修建了水利工程。与田河一山相邻的月子塬村,全村每人投资200元,修建了水塔,搞起了自流节水灌溉。据统计,2000年全县民间共投资230多万元,兴修各类水利工程百余处。
面对商品经济,一种观念已经在黄陵人心中从模糊到清晰,那就是:选择了水,就选择了希望,就拥有了未来。
选自2001年1月8、16日《延安日报》
作者简介:
鲁舰平,1969年出生,陕西省蒲城县人。1992年延安大学政教系毕业后分配至《延安日报》社从事新闻工作至今。
马双喜,1964年出生,陕西洛川人。现供职于黄陵县人民政府办公室。
张春生,生于1954年,黄陵县太贤人。20世纪70年代开始发表作品。主要有散文集《岁月有痕》《延安你好》《圣地科技之星》等。现任《延安日报》社总编、延安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