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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狗狗们也需要学习知识啊

  我不知道郝老师能不能算好老师,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喜欢还是讨厌郝老师,因为她已经把应该给每一个同学的爱全部都给了我,她甚至非常后悔地公开对梁雨说:“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当初我怎么就看走了眼?如果你的小测验再考不到全班第一、二名,十·一后你就不要当班长了。”

  “是啊,没有金钢钻,就别揽那磁器活嘛。”白莉娜终于把我对梁雨的评语当着郝老师和梁雨的面说了出来,说完还瞟瞟我,不无赞赏地夸耀道:“瞧瞧人家,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实力派就是实力派,班长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好的。”

  朱珠猛力捶了白莉娜一拳,才制止了她的话。朱珠没好气地瞪着白莉娜,“关你屁事,什么事儿都有你掺和,尽瞎搅。”

  “我又怎么了?”白莉娜装傻地问。

  朱珠生气地拉起白莉娜,赶紧走开了。

  郝老师却不失时机地接过白莉娜的话说起来:“是啊,班长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好的,一次的测验不能说明什么,更不能因此沾沾自喜。”说完又指着我,“瞧瞧晓晓,这才是一个自强不息,奋斗不止的好学生,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学生。”郝老师更是不顾及梁雨颜面地笑眯眯走到我面前,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和蔼的面孔就像一个慈母,“晓晓,我有一本很抢手的《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题》,你不想做做?”

  我兴奋地点头,用感激的目光望着郝老师,这一刻我是喜欢她的,因为她在同学面前大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她也用她的言谈举止告诉同学们那个当班长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梁雨。

  “你到我办公室里来拿一趟吧。”郝老师的眼睛里只有我。

  我像个跟屁虫毫不犹豫地跟着郝老师向她的办公室里走去。

  只是,我只跟着郝老师走了两步就感到了来自于背后的压力,我情不自禁地扭过头去,我看到了在抹着眼泪的梁雨,我还看到了陈韵紧攥的拳头愤怒地冲我比划着,更可气的是我还看到了不知何时又返回来的白莉娜也撇着嘴朝我的背影热嘲冷讽着:“有什么了不起,被一个老古董喜欢就上天了?我还当过一个月的班长呐,也不见得就比她差。”见我回头,白莉娜还故意提高了嗓门安慰着梁雨,“破班长,不当就不当,让她一个人当去。”

  善变的白莉娜!我的心里有些涩涩的就像咬了一个尚未变红的青柿子,我冲白莉娜扔过去一个白眼和一声冷哼,扭头跟着郝老师走了。

  我和梁雨的矛盾渐渐公开,我已经明显地感觉到,同学们在疏远我,不论我如何努力地想向她们解释那些难题或是说一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趣事,她们总是会摆出一副不屑的面孔斜眼瞧着我,即便是表示愿意洗耳恭听,言语里也总会带着一些让人不中听的“味”儿来。我知道她们的目的,她们就是要让我感到我是孤立的,无援的,而梁雨的身后呢?我看得出来,总有一帮同学在帮她,尤其是白莉娜,她常常故意当着我的面对梁雨说我的风凉话:“梁雨,可要记住这个教训了,没有金钢钻就别揽磁器活,省得被别人说三道四。”

  我知道白莉娜就是那墙头草,不管是刮东风还是刮西风,她总是跟着风向跑,我不怨她,她就是这么个人,我生气的是梁雨,我想我一定要找机会把这股气撒到梁雨身上。

  我找到了,那天下课,我和梁雨在楼梯的拐角处不期而遇。梁雨尴尬地冲我笑笑,而我,我把眼睛一撇,先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故意做出一副十分不屑的表情把脸扭向一边,然后大摇大摆,就像没有看到梁雨似的撞着她的膀子走下楼去。

  梁雨没有留神,她被我的力量撞倒了,一P股敦坐在地上,“楚晓晓,你……”梁雨气得说不出话来。

  而我,却转过头去,非常霸气地一笑,连话都懒得说,哼着周杰伦的小曲,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那种报复后的快感,使我有些轻飘飘的。

  “梁雨,你怎么坐在这儿?”楼梯上传来了白莉娜的声音。

  我站住了,我想听听梁雨会怎么向白莉娜告状,如果她骂了我,我会立刻冲上楼去,我不会让梁雨占任何上风。

  “没什么,我自己拌了自己一下。”梁雨回答。

  “不对吧,我刚才看到楚晓晓从这里下去的,一定是她推你的!你别怕,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被那个老古董喜欢么,可你有我们。”白莉娜的声音有些气势汹汹。

  “和楚晓晓没有关系,真的是我自己拌了自己一下才跌坐在地上的。”

  那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做法使我感到自己有些卑鄙,我屏住呼吸,悄悄地走出了楼道。

  那晚,我没有去教室里做晚自习,我对郝老师说有点不舒服留在了宿舍,我拿出了自己的粉色日记本,打开锁,这是我上初二的第一篇日记。

  我写上了日期,在注明天气的地方写上了阴天,虽然今天是一个灿烂的大晴天,可我感觉却像阴天一般,我的日记从来都是根据心情来填写天气情况的。

  楚晓晓,我恨你!

  日记的一开头,我就恨上了自己,我恨自己的虚荣,为了那个班长的职位,我总是想和梁雨过不去,其实梁雨何错之有?她的学习和体育虽然没有我好,但她有人缘,同学们喜欢她,而我,我虽然被评过三好学生,能毫不费力地解开所有难题,但同学们却不喜欢我,有意地孤立我。说老实话,我从心底里害怕那种被孤立的感觉,就像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中只有我一人似的,我多么需要一句鼓励我走出沙漠的问候,可是,茫茫沙漠,渺无人烟,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我很替自己委曲,我何错之有?不就是有些虚荣有些自傲么!虚荣有什么不对?哪个女孩子没有虚荣?这也能算是一个缺点么?再说自傲,没有资本敢傲吗?如果我的学习一踏糊涂,我连个傲字都不敢说,我会夹着尾巴做人,只是因为被郝老师看得起,只是因为我能解那些难题,我才敢和梁雨做对,这能怪谁呢?我想起了郝老师,我觉得这一切都是郝老师造成的,她为什么要在同学们面前故意地褒我贬梁雨呢?是郝老师不对!不过,我很替郝老师冤枉,那天去她那里拿那本《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题》时,她曾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现有的教育不光给学生,也给老师们带来了极大的压力,每次的考试后,成绩要计算到小数点后的几位,而这将影响到每个老师在校的地位,也关系到每个学校在社会上的地位,正是处于这种压力,老师自然会将成绩看得高于一切,有时候难免会给那些学习不好的同学一些脸子看,这是很无奈的,也是迫不得已的,作为学生来说,应该理解老师的这些无奈,何况这也是为学生们好,从上一年级起,学生们就应该知道,分数对一个学生的命运会有多大的影响。

  郝老师说的一点也不错,那么是谁错了?我不知道,我想不出来,我的日记写的乱七八糟,问题提了一大堆,可解决的办法一个也没有,也许我应该冷落郝老师,和同学们站在一起?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内心,我需要同学们的友谊,我害怕孤独。

  第二天上数学课时,我第一次没有按郝老师的意思去做。

  那堂课讲的还是几何题,郝老师出了一道很有过渡性的几何题让我们思考,“这其实不是一道很复杂的几何题,但却需要我们的脑子转几个弯,看看我们能不能用最简单最明了的方式算出来。”虽然郝老师的话是冲大家说的,但却把目光定在我身上。

  我明白郝老师的意思,她是希望我能举手站起来讲给同学们听。我避开郝老师的目光,窥视着同学们的表情,我发现大家的脸上是茫然的,没有激情的,有些人甚至是麻木的,手拿着铅笔在纸上乱画着。我明白这道题并不太难,起码白莉娜能够回答,因为她已经把那道几何题的几个步骤写在纸上了,可是她没有要举手的意思,她只是把写完几何题步骤的铅笔放到嘴边啃着,就像啃一根棒棒糖,可惜白莉娜手中拿着的不是棒棒糖,她只能把啃下来的木屑痛苦地吐到地上。

  教室里静极了,我能听到白莉娜啃铅笔和吐木屑的声音,也能听到朱珠拿橡皮在纸上使劲擦着的声音,还能听到有人无奈地叹息的声音,我用余光偷偷地扫着一旁同学的脸,我发现她们都用懒散的目光注视着黑板,仿佛在思考那道几何题。而郝老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脸上,我明白郝老师的意思,我有些慌张,我从心底里不愿辜负郝老师的期望,但是那种被孤立,那种孤独的感觉真的令我害怕,我假装没有看见,使劲地垂下了头,脑子里不止一个答案地想着那道几何题的解法。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沉闷的气氛,就像一潭陈年的死水,不论你怎样往里面扔石头,总也激不起浪花。

  郝老师终于耐不住这种沉闷,她手指着我,叫我站了起来,“楚晓晓同学,你是如何解这道题的。”没有否定,她知道这道题难不倒我。

  我惊慌地站起来,视线在同学们脸上飞快地过了一遍,我看到了不屑,看到了不以为然,当然,我还听到了从白莉娜鼻孔里发出的轻蔑的哼声,我的心紧紧地抽蓄了一下,然后装出很为难的样子冲郝老师摇摇头。

  “楚晓晓,你没有解开这道几何题?”

  郝老师的语气是惊讶的,郝老师的表情是失望的,再看同学们,显然大家也没有料到我也有不懂不会的时候,大家看我的目光顿时柔和了许多。

  “也许我把这道题想得太简单了……”

  我听得出来,郝老师在为我开脱,只是她的话没有说完,梁雨和白莉娜就同时举起了手。

  郝老师叫梁雨先回答,梁雨的答案是简短明了的,但我没有看到郝老师愉快的表情,她很肃然地冲梁雨点头,让她坐下,又让白莉娜站起来,白莉娜的答案也很有新意,但我还是没有看到郝老师脸上有一丝愉悦的表情,我的心有些微微的痛楚,真想不顾一切地大喊一声,郝老师,请给她们一些爱吧,别让我太孤单了。

  郝老师显然没有明白我眼里的企求,她步伐沉重地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楚晓晓,我知道你的能力,你一定是把这道题想得太复杂了。”

  我不愿意撞上郝老师的目光,所以把头垂得很低,只能看到她穿着一双不常打油,沾了许多尘土的黑皮鞋,黑皮鞋的前头被脚趾头撑得鼓了起来,一副委曲的模样。直到那双黑皮鞋走远了,我才抬起头,看了白莉娜一眼,有些虚伪地冲她笑笑。

  白莉娜没有笑,却是不留情地小声嘟囔了句:“何必耍这样的小心眼儿呢?”

  我也小声地嘟囔着:“我并不想这样,只是我觉得……”

  “算了算了。”白莉娜打断我的话,“被老师喜欢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别……别……”白莉娜在找一个恰当的词,但她最终没有找到,憋了半天才终于说出一句:“别……别太狗仗人势了就行。”

  话虽难听,但我知道白莉娜没有任何恶意,便故意一瞪眼,在一张纸上写道:“你骂我是狗?那你和狗坐在一起听课,你是什么?”然后把纸推到她面前。

  白莉娜接上我的话:“我是狗皮膏药,专往你身上贴,我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专捡你不爱听的话说。”又把纸推过来。

  我开心极了,偷偷地冲白莉娜笑着,然后又在纸上写下了:“我们两个是在狗咬狗,不过战争到此为止,因为狗狗们也需要学习知识啊。”写完把两只手放在耳朵旁,学着狗样冲白莉娜无声地吠了几声,白莉娜憋不住笑出了声。

  “白莉娜,楚晓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郝老师终于发现我们两个没有好好听课,她把我们两个一起给叫了起来。

  “老师,我让白莉娜给我讲那道几何题。”我不想编瞎话,可我又不想让白莉娜挨郝老师的骂,好不容易得到的友谊,我要牢固地维持住它,所以我不得不这么说。

  郝老师半信半疑地让我们坐下了,而此时的我,高兴地满脸都洋溢着笑,我直想大声地叫一嗓子,我又有朋友了,我不再是孤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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