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抗战损失初步研究

3.浙赣战役与浙江腹地的大面积沦陷

浙赣战役是抗日战争中期国民党正面战场的一次重大战役，初期敌称“浙江作战”，后随着作战规模的扩大，改称“浙赣作战”，这场战役导致了浙江更大面积的沦陷。日军发动这次大规模军事行动的导因是美国空军利用浙江境内的机场实施了对日本本土的空袭。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一度处于攻势，美国为了打击日本的嚣张气焰，从1942年1月起开始制订对日本本土进行空袭的计划，并秘密训练了一支由杜利特尔中校为队长的轰炸机队。美国军方经过反复研究，决定将航空母舰开到距日本海岸较近的海域，同时避开日本雷达哨艇，然后飞机从航空母舰上出动，轰炸东京等大城市，完成任务后飞到中国内地浙赣境内的机场降落。

1942年4月2日，美国“大黄蜂号”航空母舰载着机组人员及16架B-25型轰炸机从旧金山启程。18日清晨，“大黄蜂”号在距离东京约650多英里的海域发现了一艘日本的巡逻艇，美军司令威廉?哈尔西海军中将和杜利特尔商量，决定飞机立即起飞。上午8点左右，美军飞机便陆续从航空母舰的甲板上起飞，约4个小时后飞到日本。日本方面并未估计到美机会在这天来袭击，故戒备松懈，致使美机能出其不意地冲破防线，对东京、名古屋、神户等大城市实施空袭，空袭结束后即按预定计划返向中国浙江衢州机场。由于当天气候恶劣，机组与地面失去了联系，杜利特尔等80名机组人员被迫弃机跳伞或迫降，除一架飞机降落在苏联的海参崴外，其余都在浙江、安徽、江西等地着陆。降落于浙江天目山地区、三门、遂昌等地的美国飞行员多被浙江军民所救并送到后方。

这次“杜利特尔空袭”，虽然只破坏了日本几个大城市的一些建筑，并造成了50名平民的伤亡，但它却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一方面极大地鼓舞了美国人民，增强了美国人民战胜法西斯的信心；另一方面，中国则承受了日本的报复性攻击。日本大本营担心美国以后经常利用这种战术袭击日本本土，因此决定对浙赣境内的机场实施破坏。4月21日，日军参谋本部向中国派遣军下达了两项指示：第一，必须集中空中力量，对浙赣地区的衢州、丽水、玉山等机场进行攻击、轰炸，将其彻底破坏而无法使用，为此调驻菲律宾、马来西亚的一部分空军力量到中国战场；第二，为了使上述地区的机场完全失去作用，确定由地面部队攻占，进行彻底破坏，然后视情况撤回。根据这些指示，日军将新调来的空军部队主要部署在南京地区，对衢州、玉山、丽山等机场进行破坏性的轰炸，从4月19日开始，一个月内日机轰炸衢州机场就达59次，投弹1341枚。为了落实浙赣战役的细节，4月24日，日本大本营又派负责中国方面作战的参谋高山信武带着浙赣作战方案飞抵南京，与派遣军进行具体的研究，确定了如下方针：第一，此次作战目的在于击溃第三战区在浙赣地区的部队，彻底破坏在该地区的机场，消除中国利用这些基地空袭的企图。第二，使用部队以驻上海第十三军主力，以驻武汉第十一军的两个师团进行策应，为了增加兵力，特调华北方面和关东军一部参加。第三，各部队任务是：第十三军主力由杭州、萧山、绍兴出发，攻向诸暨、金华，占领衢州、玉山及丽水；另一部在主力的两侧并肩向衢州、玉山进攻，根据情况攻占第三战区所在地上饶；第十一军主力由南昌东南挺进，然后一部沿浙赣向东进攻，与第十三军会师。

根据大本营的作战指示，日本中国派遣军随即作了部署，停止第十五、第二十二、第七十、第一一六等师团参加安徽广德、宁国等地的作战，将目标指向浙赣地区。4月下旬，日军将驻鄞县、慈溪、余姚等地区的第七十师团集中于奉化溪口一带；驻杭、嘉、湖地区的第二十二师团及伪军第一师、第十三师集中于余绍地区；另外由华北抽调第三十二师团、第十七师团主力、第四十一师团主力、第一一?师团的一部及特种部队陆续经津浦路南下，集中于杭州西南及留下地区；将原驻南京附近的第十五师团及第一一六师团各一部以及驻苏常一带的独立第十一旅团先后经沪杭、苏嘉两路分别集结于萧山、富阳、余杭等地区，总计兵力约14万人，由泽田茂指挥，编为第十三军，直辖5个师团及2个混成旅团，于5月14日以前分别集结完毕，沿浙赣线西犯。日军海军负责温州地区海岸和鄱阳湖方面协同作战。

国民党军事当局鉴于日军不断向浙赣东西两线增兵，也意识到了战役随即爆发的可能性。第三战区制定的对敌作战方案是：以最小限度的兵力配置于浙赣路西段，集中主力于浙赣路东段，利用既设阵地持久抵抗，并竭力袭扰敌后方，迟滞牵制敌人，在金华、兰溪预筑坚固阵地，最后在衢州附近与敌决战。在兵力部署上，第三十二集团总司令上官云相指挥钱江北岸部队；第十集团总司令王敬久指挥钱江南岸金华、兰溪守军；第二十三集团军副总司令李觉指挥浙南部队；另由浙西方面调王耀武、丁治磐军及第五预备师驻扎衢州附近，以资策应。各部于5月中旬集中完毕，准备迎接来犯之敌。

在浙江的日军于5月15日开始分左、中、右三路在东起奉化、西至富阳约150公里的正面采取分进合击的战术，在空军的掩护下攻向衢州方向，由此揭开了浙赣会战的序幕。

日军左翼以第七十师团、第二十二师团为基干。内田所率的第七十师团于5月14日晚由奉化沿奉新公路向国民政府军暂编第九军发起攻击，暂编第九军及各游击部队除一部分留在敌后作游击外，主力在既设阵地予敌以一定消耗后即转入东阳、永康公路两侧地区侧击日军，而日军主力继续西犯，于20日陷永康后又陷武义，准备向北会攻金华。大城户所率第二十二师团于15日晨由上虞、汤浦镇、绍兴一线南犯，主力沿曹娥江两岸地区会攻嵊县，一部径犯东阳。国民政府军暂编第三十二师在三界镇稍加抵抗后即向敌后转进，实行游击。21日，日军陷东阳后沿金华江南岸地区直迫金华国民政府军的右侧背，与固守金华的国民政府军第十九师发生激战，此时内田兵团一部已由金华地区向西突进，25日于古方附近与国民政府军第十三师的一部发生了激战。

日军中路为酒井所率第十五师团，该部于15日拂晓由萧山经临浦进犯，17日攻陷诸暨。国民政府军第八十八军何绍周部按预定计划在勾嵊山、安华市、王沙溪之线既设阵地稍加抵抗后向义乌、浦江线及金华、兰溪外围撤退。该军新编二十一师转进于北山，新编第三十师南渡金华江，向敌后施行侧击尾追，以策应金华和兰溪国民政府军主力作战。到21日，日军陷义乌后又直迫孝顺，扑向金华核心阵地，其独立第一旅团则沿铁路以西地区南犯。20日日军陷浦江后，与国民政府军固守兰溪的第六十三师在高圣尖发生了激战。

日军右翼以第一一六、第三十二两师团为基干。武内率第一一六师团于15日拂晓分别从富阳、余杭向新登进犯，与国民政府军第一九二师主力在新登以东的方家井、三溪口一带激战四昼夜。18日，新登、桐庐相继失陷。第一九二师留部分在敌后游击，主力在富春江及以西地区实施截断日军交通的任务。日军在占领新登、桐庐后继续向建德前进，主力则分别控制新登、桐庐，确守其后方水陆交通线。井出率第三十二师团在武内师团掩护下沿富春江两岸地区进犯，23日，猛攻建德。国民政府军预备第五师转移于建德外围，建德陷落。此时日军一部已渡新安江在洋溪镇、镇城岭、白沙埠等地与国民政府军第四十师一部及第一四六师发生激战。河野及小茵江两混成旅团随大城户和酒井两师团之后继续增援，大有压迫国民政府军于金兰地区决战之势。25日拂晓，日军分三路强攻金华城，中国守军与进犯之敌激战三昼夜。在此紧急关头，国民政府军事当局突然下令放弃金华、兰溪，该区守军遵令于5月28日撤退，向北山敌后转移。金华、兰溪陷落后，酒井师团主力乘机强渡兰江抵诸葛镇，其先头部队进出于衢江北岸；井出师团大部于30日攻陷寿昌后，继续南犯。

金兰保卫战虽然最后以金兰的失陷而告终，但在作战过程中爱国官兵也进行了英勇的抵抗，金华守城部队毙敌千余人，成为“两浙战事发生以来，敌首次所受之重创”。兰溪方面，尤其是高圣尖争夺甚为惨烈，中国军队血战四日后才突围。在这次战斗中，中国军队埋设的地雷也起了较大作用，日军酒井直次郎中将便死于兰溪附近第六十二师的雷区内，他成为日本自建立新式陆军后第一个被打死在中国战场的现任陆军师团长。

金兰陷落后，衢州的地位更为突出。衢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盟军认为浙江是轰炸日本本土最好的空军基地，国民政府为了预备将来美国空军到中国作战，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扩建了衢州机场，当时数万民工冒着严寒，日夜施工，几十万人从附近十几个县采运大木360万根，竹子90万根。在扩建机场的同时，还构筑了衢州以东至金华、兰溪、义乌、诸暨沿线的防御工事。国民政府空军第十三总站也设于衢州，统辖浙江、江西、安徽等地部分辅助机场和福建两处机场。

第三战区在前方部队对敌抵抗的同时，后方已按预定计划在衢州附近动用了5个军的兵力与敌决战。与此同时，日军也伺机寻找国民政府军主力以图歼灭之。当国民政府军转向衢州附近后，日军即以内田师团留置永康地区警备后方，以武内师团机动控置，大城户师团除以一部越金华西窜陷阳溪外，主力则沿铁路向南前进，与国民政府军暂编第十三师及第四十师主力先后展开激烈战斗。另由兰江南下之日军一部到达衢江北岸，向游埠攻击，国民政府军被迫转进于龙游，一度陷于苦战。27日，日军陷龙游后即向衢州东南地区集结，与国民政府军第七十四军王耀武部接火。攻占兰溪的酒井师团，则沿衢江两岸地区西犯，于27日会陷龙游后，沿铁路向衢州正面前进。井出师团在攻陷寿昌后，大部进出于衢江北岸的峡口、杜泽、莲花市一带，与国民政府军固守衢州的第八十六军及第二十六军各发生局部战斗。此时国民政府军暂编第十三师在灵山镇与敌河野旅团一部交火，随后移北界镇掩护遂昌。国民政府军第四十师除沿铁路南侧与敌逐次保持接触外，即向大洲镇、石室街附近转进。此时，第七十四军分布在衢州以南的黄坛口、溪口街、湖山镇、芦头一带；第四十九军分布在衢州以西招贤镇附近；第二十六军布置于西北之浮河村、芳村一带；第二十五军控制着寿昌以西之寺勘头、大同镇、上方镇地区，以外弧形态势，准备对进犯衢州之日军实行夹击而歼灭之。

5月31日，南昌日军第十一军一部渡过抚河，向东南方向猛烈攻击，与进攻衢州之日军东西呼应，企图打通浙赣铁路。面对大军压境的形势，蒋介石于6月3日下令放弃在衢州与日军决战的计划，以第八十六军吸引日军于衢州附近，其余避开铁路正面，撤至两侧山地，待日军沿铁路蛇形挺进时，实行分段截击，予日军以决定性的打击。

6月3日早晨，日军根据预定计划攻向衢州。6日，河野旅团、第十五师团分别进到衢州东、北、南郊区，并开始冒雨攻城，国民政府军为了防止日军接近，在北门、东门、南门以外将大量房屋拆毁、摊平。6日晚，布置在北门、东门的日军河野旅团与南门的第十五师团一齐向衢州发起进攻。与此同时，北路之日军第三十二师团已接近衢州与常山之间，第二十二师团已抵达衢州西南江山的铁路附近。在此情况下，国民政府军第八十六军在与第七十四军、第二十五军均失去联系的情况下，担心后路被断，于是在6月6日夜撤离战场。6月7日，日军第十五师团和河野旅团占领了衢州。

在衢州保卫战中，国民政府军与占优势的日军激战四昼夜，共毙伤日军18000余人，同时也付出了2200多名官兵的伤亡代价。

日军攻陷衢州后分两路继续西犯。大城户师团为左路，沿铁道于6月11日攻占江山后沿江山浦城大道南犯，另一部乘国民政府军转进之际向广丰急进，国民政府军暂编第十三师稍加抵抗，13日广丰失陷。日军井出师团为右路，沿常山进犯，于9日陷尾山，12日陷玉山，再沿铁路进犯，于15日攻陷上饶，并企图打通浙赣线，只是由于国民政府军各军尾追侧击使日军图谋未逞。国民政府军各军经相互掩护在东自硖口、仙霞岭、广丰、上饶沿信河南岸西至汪二渡之线完成了攻击部署，同时日军为确保安全，不断与国民政府军第七十四军、第四十九军、第二十六军发生局部争夺战。是月下旬，以第十五师团为主力增强广丰防务，以第二十二师团增援上饶，协助第三十二师团西犯，于7月1日与赣东进犯之敌会攻横峰，浙赣线被打通。

在日军进犯期间，国民政府军也进行了局部收复作战，早在日军西犯时就相继收复了寿昌、永康、浦江、武义等。7月上旬以后又陆续收复了新登、桐庐、建德、弋阳、横峰等地。

日军为了巩固后方，破坏丽水机场并取得瓯江一带的战略物资，以内田师团所辖的第七十师团及小茵江旅团、奈良支队于6月16日从龙游附近出发，19日再陷永康、武义，并分路进攻丽水，途中几乎未遭到什么抵抗，24日晚占领了丽水城。敌一部窜向碧湖、大港头，威胁到了云和、龙泉。在大港头附近，国民政府军第三十二师官兵将进犯之敌击退。7月7日，小茵江旅团约5000余人从丽水沿瓯江水陆两路出发，9日陷青田，之后，在温州外围与国民政府军新编第三十三师一部发生局部战事。7月11日攻陷温州。与此同时，在温州海面的数十艘日舰和千余名陆战队配合实施登陆作战，13日，敌由温州陷瑞安。16日，温州之敌乘舰撤出。17日，国民政府军又克复瑞安，同时，温州克而复失。7月21日，平阳海面日军一部登陆窜扰鳌江地区，次日撤走。28日，国民政府军进击温州，日军一部据守城垣，其余挟满载物资之数十只船只回窜，青田又被日军攻陷。国民政府军暂编第三十三师于29日再度克青田，日军向丽水撤退。

日军为确保在衢州主力侧后方的安全，7月29日，原田旅团从龙游附近南窜，8月1日陷遂昌；日军奈良支队从丽水向松阳进犯，8月2日，东西两股日军3000余人合击松阳。日军占松阳后企图继续犯云和，国民政府军在方山岭等地成功地阻击了日军。

7月28日，日本大本营发出指示：“中国派遣军击溃浙江之敌，摧毁衢州、玉山、丽水等地敌主要空军基地，确信足以粉碎敌军利用上述机场轰炸我本土的企图。据此应于8月中旬分别恢复原有态势。”并再次指示：“应固守金华附近要地。”据此，第十三军于8月中旬将第二十二师团留置金华、武义、东阳地区，将第七十师团留置于新昌、奉化地区，其余则撤回原地区。日军第十一军自8月19日也开始撤退，22日集结于南昌附近，浙赣会战到此结束。

浙赣会战从1942年5月15日开始至8月底结束，历时3个多月。据国民政府统计，在浙赣会战中日军伤亡45661人。这说明国民党军队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消耗日军力量的目的，但整个战役是日军取攻势，国民党军队取守势。日军在浙江长驱直入，浙江的沦陷区向纵深扩展，在此战役期间，沦陷的县份计有嵊县、天台、桐庐、分水、东阳、义乌、浦江、永康、建德、武义、汤溪、龙游、寿昌、兰溪、金华、衢县、常山、江山、开化、缙云、丽水、青田、遂昌、松阳、宣平等。

浙赣战役后，在浙江发生的较大战事是1944年日军为了配合豫湘桂战役而发起的龙衢战役和丽温战役。这些战役所涉及的地区基本上就是浙赣战役期间发生战事的地区，它使浙赣战役期间国民政府军收复的一些县份二度或三度沦陷，加剧了沦陷区人民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