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伏兆政委爽快地答应了,命令靠近5旅阵地的一个营归5旅指挥,从孔家庄、老鸦庄小河东岸往北打。
两股力量汇合在一起,经过一番苦战,终于把丢失的阵地夺了回来。
郭景云怎肯罢休,又多次派兵向孔家庄阵地猛冲,但结果都以失败而告终。
在孔家庄碰了壁,郭景云很恼火。12月2、3日,他和孙兰峰又派出3个师的兵力,在大炮、飞机、装甲列车的支援下,由张家口、宣化两地同时向沙岭子解放军阵地夹击,企图打通张、宣之间联系。
杨成武部1纵队1旅顽强阻击,人在阵地在,与敌军反复争夺。1旅在2旅、3旅的配合下,连续打退35军等部的轮番进攻。“王牌军”在付出了很大代价后,仅攻占了几处阵地,未能实现恢复张、宣两地联系的目的,最后只好大部撤回张家口。
就在解放军华北第3兵团与傅作义的“王牌军”等部进行鏖战之时,毛泽东在西柏坡于12月2日下达了把傅作义的大部嫡系部队分割包围在平绥线的命令:程、黄率东北先遣兵团立即从冀东出动,取直径向南口、怀来前进,协同杨、罗、耿兵团和杨、李兵团行动;杨、罗、耿率华北第2兵团直出涿鹿,向平绥线中段前进;杨、李率华北第3兵团包围张家口之敌,并阻止敌退张北。
解放军各兵团立即行动,开始执行毛泽东设置的平张战役的又一重要步骤。
1948年12月4日上午,傅作义急匆匆地飞抵张家口。
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连他自己也似乎不大清楚。但他感到非去不可,不去心里就不踏实。
到了张家口,傅作义便一头扎进第11兵团司令部,召开了一个小型会议,了解察哈尔省及张家口市的军政情况。他认真地听取了11兵团司令孙兰峰、105军军长袁庆荣、察哈尔省秘书曾厚载、察哈尔保安副司令兼张家口警备司令靳书科的汇报,没有讲话,也很少插话。但是,他的脑子却在不停地转动,反复琢磨着这样一个问题:杨成武部包围张家口是何意图?是不是局部性行动?
他想得头发疼,也想不透,估不破。
当日下午,傅作义召集师、旅长们开军事会议,共20多人。孙兰峰、郭景云、袁庆荣、靳书科自然也到了会。傅作义首先讲了平张线的情况,然后说:“目前的军事情况虽然很紧张,表面上看对我军不利,但只要我们诸位指挥有方,用兵得当,全军将士用命,局势尚非不可挽救。”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现在,大家对张家口守不守的问题,有各种看法,请诸位来就是讨论研究这个问题。”
傅作义环视了一下在座的高级军官,见他们面面相觑,无人作声,又说:“在我们生死攸关的时候,大家有什么高见和设想,应该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以挽救当前的危局。”
傅作义的话,打动了一些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起来。
210师师长李思温说:“张家口这个地方,历来是兵家必争的军事要地。防守张家口,必须守住外围的万全、宣化等几个重要据点,如果这些地方失去别说张家口部队少,就是多也无法防守。当然,如果战略上需要防守张家口,我愿率领我的师留下坚守,或者相机撤回绥远。不可犹豫不决,贻误战机。”
251师师长韩天春接上说:“张家口是一个易攻难守之地,如果周围的山头被敌人占领,城内就无法坚守下去了。”
35军军长郭景云沉不住气了,不满地说:“不要被共军表面的气势所迷惑,要守,不能把张家口拱手让给共军!”
兵团司令孙兰峰也表示,要坚决守住张家口地区。警备司令靳书科一看意见分歧,感觉应该有个折衷方案,使总司令作出一个明确决策,于是他发言说:“张家口应否防守,应从整个军事决策来看,不应单从政治影响而定其取舍。如果在军事全局上需要,不但不应放弃,而且应以重兵坚守;如果在军事全局上无大的必要,即应马上撤退,将兵力集中使用于需要的地方,以免兵力分散,被各个击破。”
傅作义沉思着,没作明确指示,只是说:“林彪部队远在关外整训,一旦入关将必在首先夺取北平。张家口一带仅有杨成武孤军作战,凭借105军和保安部队,完全可以应付。35军和258师,我还要调回北平使用。”
最后,傅作义面带笑容对大家说:“你们提的意见都非常好,只要大家抱有必胜的信念,能够很好地练兵作战,完成每次战役交付的任务,相信我们是不会失败的。”
会散了,张家口究竟守不守,如果守,应怎么守?每个到会的高级军官心中都没有底,他们慢慢腾腾地离开了会场。
这次军事会议刚结束,傅作义又召集孙兰峰、袁庆荣、曾厚载、靳书科和周钧(察哈尔省民政厅厅长)开秘密会议。
傅作义压低声音说:“张家口能守则守,不过守住困难很大。如果撤离,除军用物资和机要档案尽量带走外,其它物资和财产要造具清册,留人作一次‘荣誉交代’。”
略微停顿一会儿,他特别强调说:“此项工作只可以秘密进行准备,不要向下边说明其意,也不要宣扬出去。”
当日下午4时许,傅作义飞返北平。孙兰峰、靳书科等人到机场送行,傅作义临上飞机前又指示说:“张家口是否撤退,何时撤退,等我到北平研究之后再电告。”
刚回到北平,还未来得及研究,傅作义就接到报告:东北共军已入关作战,围攻密云,分路向沙城、南口、怀来挺进。
傅作义大为震惊!
他认为,东北共军攻克密云后,将会与华北共军合力切断平张线,直取北平。
于是,他连夜急令35军和104军258师从张家口立即返回北平,即6日拂晓出发,中午通过新保安,晚上到达北平。与此同时,命令孙兰峰固守张家口,不再作撤离准备;命令104军、16军由怀来、南口向西接应35军东撤;命令92军、94军、62军由津塘地区开往北平,13军由怀柔、顺义集中于通县附近,101军由涿县、良乡撤至丰台、长辛店和门头沟一带,以加强北平地区的防守。
傅作义的“王牌”35军军长郭景云,接到总部要求立刻回师的急电后,却不以为然,依旧不把共军放在眼里,一味地相信回师将会是一帆风顺的。
原定于6日拂晓出发,郭景云竟为了装运该军在张家口的一个军械修配厂的设备,一再迟延开车时间。听说35军要走,当地一些达官贵人、豪绅地主纷纷找上门来,请求郭军长把他们带回北平。郭景云满口答应,并大方地拨出十多辆汽车供他们使用。于是,这些人带着老婆、孩子,贵重物品及大米、白面等,乘车直奔35军驻地宁远堡。
有车装运设备、送人情,却不愿运送104军258师一起返回北平。郭景云把任务推给了张家口驻军,可张家口所有的汽车也担负不了,结果258师没有走成。
直到6日中午,郭景云才下达出发的命令。
几万人马分乘300多辆汽车,天上还有飞机掩护,浩浩荡荡。虽说是撤退,但郭景云还是很神气。
“堵住”“抓住”35军,不使其东逃!
这是掩护东北大军入关的需要,是把傅作义嫡系部队分割钳制在平绥线上的需要,是将傅作义集团抑留华北的需要。
从西柏坡发出的一封又一封加急电报,夹带着毛泽东和解放军统帅部的焦虑和急切心情,飞向平张前线。
然而,华北第3兵团在张家口东南只有第1纵队防守,兵力薄弱,未能有效地组织阻击行动,致使35军顺利通过沙岭子、宣化。在鸡呜驿以西地区,冀热察独立团队100余人对35军先头部队进行了袭扰。
郭景云根本没有把小股共军的行动当回事,认为任何人都阻挡不住“王牌”35军的滚滚铁流,遂下令6日晚部队在下花园、鸡鸣驿宿营。
下花园到新保安只有30里,而鸡鸣驿到新保安不到20里,这对全部机械化的35军来说是易如反掌。
没有重兵拦阻,形势严重。
毛泽东调虎离山,现在又担心放虎归山。他焦急万分,严令华北第2、第3兵团和东北先遣兵团星夜前进,坚决隔断张、宣段联系,坚决分割包围平张线上的傅作义部队。
6日的电报指示:“你们务必明白,只要宣化敌4个师不能到张家口会合,则张家口之敌不会西逃;如果你们放任宣化之敌到张家口会合,则不但张家口集敌9个步兵师3个骑兵旅,尔后难以歼击,而且随时有集中一起向西逃的危险。”
7日的电报指示:“杨、李的任务是包围张家口之敌,务必不使该敌向西、向东或绕道跑掉(主要注意不使敌西逃),如果逃跑则坚决全歼之。杨、李应严令所部负此完全责任,不得违误。现35军及宣化敌一部正向东逃跑。杨、罗、耿应遵军委多次电令,阻止敌人东逃;如果该敌由下花园、新保安向东逃掉,则由杨、罗、耿负责……程、黄应令所部迅速到达并占领怀来、八达岭一线,隔断东西敌人联系,并相机歼灭该段敌人。”
紧接着,毛泽东又发出一封电报:“……希望杨、罗、耿能于6日夜或7日早在下花园、新保安线上抓住35军及104军主力……”
毛泽东在期待,在盼望,在思索,他在密切注视着平张线上的每一个变化。
郭景云的35军刚出鸡鸣驿没多远,就遭到华北第2兵团第4纵队第12旅顽强阻击,被迫放慢行动速度。从鸡鸣驿到新保安的20里路,“王牌军”艰难地走了整整一天时间,7日傍晚进入新保安。
在新保安,郭景云得知前方公路已被破坏的情况后,没有深加考虑,便准备让部队宿营。35军副军长王雷震虽然身染斑疹伤寒,病势很重,但见军长要停步不前,觉得很危险,建议部队继续前进,到怀来再宿营。他在新保安东门外对郭景云说:“上路虽然破坏,下路还可通行。”
王副军长边说边在地图上指出一条由新保安经东八里、沙城以南通往怀来的路线,认为部队仅需两小时就可越过怀来。
郭景云觉得此路可走,立即下达了继续前进的命令。可就在所有部队都已上车,汽车即将开动之际,郭景云鬼使神差地决定不走了。他的刚愎自用,使“王牌军”在新保安陷入了重围。
7日夜,华北第2兵团第4纵队第12旅在新保安东南东八里一带构筑工事,冀热察部队破坏新保安至怀来的公路,第4纵队另外2个旅赶到新保安以西地区。8日晨起,杨、罗、耿兵团主力星夜兼程,克服重重困难,终于到达新保安附近西八里至东八里一带,会同第12旅等部,对35军摆开了包围阵势。
郭景云一觉醒来,发现共军已占领了新保安周围村庄,才感到情况严重。他派101师攻击前进,但受到解放军的顽强阻击,多次冲击都毫无进展,只好撤回新保安。
郭景云急了,亲自督战,指挥101师和267师合力猛攻东八里的解放军阵地。打了一天,反复冲锋,仍未打开通道。
这时,郭景云如梦初醒,知道遇到了强大对手,很难冲破层层的包围圈。他连夜召开军事会议,对同僚们说:
“据侦察,当面共军有2个纵队和东北1个炮兵旅,还有由东北来的其他部队,番号不详,总兵力约3个多纵队。以我们现在仅有的兵力继续突围,不但兵力小、伤亡大,而且也很难有突出去的把握。”
接着,郭景云沮丧地说:“我犯了判断上的错误,总以为平张线是我们经常来往的道路,想不到一下子会出现这么多共军。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我打算暂时放弃突围,采取守势,以待援军。我想总司令是不会不管35军的。看大家有什么意见。”
面对危急的形势,师团长们个个都沉默不语。他们见军长都没有勇气突围,也从自身安全考虑,认为固守待援为好。于是,他们一致同意,立即给总部发电,请傅作义派兵解围。
傅作义在北平接到郭景云的求援电报后,如同被割肉剜心一般,疼痛难忍。
35军丢不得!
不论是坚守平津,还是南撤江南,还是同共产党言和,都不能没有35军。只要有这个“王牌军”,一切事情就会好办些。
他立即复电35军,同意郭景云原地固守待援,并做好突围准备。同时,严令驻怀来的104军军长安春山率部迅速前往新保安,要求无论如何也要把郭景云接回北平。他还不放心,又让16军随后跟进。
郭景云接到傅作义的回电后,就无时无刻地不在盼望援军的早日到来。可出乎傅作义、郭景云的预料,“王牌军”从此就被解放军死死地围困在新保安,成了瓮中之鳖。
神兵天降平津区,千里长蛇成死棋
首先从平张线开刀,是为了抓住傅系,拖住蒋系。但要把傅作义集团全部抑留在华北地区,使这只“惊弓之鸟”变成“笼中之鸟”,关键一环就是东北野战军迅速入关,出敌不意地分割平津塘地区。
毛泽东在西柏坡的小屋里运筹着平津战役,指挥着决定中国前途的三大战役。
1948年11月中旬,一封又一封电报发向东北野战军指挥部,开始是商量、征求意见,后来是正式下达命令。
18日的电报命令:部队要分多路“取捷径以最快速度行进”,突然包围唐山、塘沽、天津之敌,不使逃跑。
20日的电报指示:应以锦州、新民线上及营口地区的4个纵队先行秘密行动,隔断天津与北平、天津与塘沽、塘沽与唐山间联系,不使收缩。部队行动必须十分隐蔽,夜行晓宿秘密入关,不要走山海关。请东北局让新华社及东北各广播电台在今后2个星期内,多发沈阳、新民、营口、锦州各地我主力部队庆功祝捷、练兵、开会的消息,以迷惑敌人。
21日的电报指示:林、罗、刘可携带轻便指挥机构先行,并于走后一星期左右在沈阳报上登出一条表示林彪尚在沈阳的新闻,这则新闻并经新华社播发。
24日的电报要求:后尾部队及总部也不要走山海关,对于山海关、秦皇岛之敌不要理他,待切断平津、津塘、塘唐、唐滦并歼灭滦县、唐山、塘沽3处之敌后,再相机派兵去歼灭之。
1600里的路程,10万匹战骑,3000多辆汽车,80万雄兵,在纵横千里的长城线上,兵分3路涌向关内。
南路以3纵队为先头部队,从锦州地区出发,经江家屯、和尚房子、干沟、双山子、三岔口,由冷口越过长城。
北路以5纵队为先头部队,从义县及其以东地区出发,经羊山、建昌、沟门子、过子岭,由喜峰口越过长城。
8个纵队冒着严寒,披星戴月,在迷茫的夜色中快速前进。
傅作义的侦察飞机天天在长城一线盘旋,但始终没有发现东北共军的行踪。
连日来,各方面的情报都证实东北共军还在关外,他们正在开庆功会,入关还需一段时间。
傅作义的眼睛里蒙着一丝阴影,但怎么也不会相信林彪几十万兵马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入关。
他在加紧扩军,准备固守平津,准备撤退,准备和谈,以为掌握着进退的主动权。他微笑了,闭上双眼养起神来……
“报告!”机要参谋走了进来,“东北共军入关,密云失守。”
“什么?”傅作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是做梦,急忙站起身接过电报。
他怔了,有气无力地坐在沙发椅子上。
这件事确实来得使他发懵。尽管在预料之中,但要命的是一切都在悄悄、不知不觉中进行的。
他长叹了一声,感叹道:“太快了!”
他还是有点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会是真的,急不可待地问:“情报准不准?是不是东北共军的先遣部队?”
机要参谋点头,答道:“这是各地报告的情况。”
“啊!”一向以沉默谨言著称的傅作义,此时也长长地、轻轻地叫了一声。
此时是1948年12月5日。
总部作战室里,傅作义眼睛盯着地图上的密云,心想:简直是神了!昨天晚上还广播东北共军在沈阳、锦州等地庆功欢贺哩,今天就已经进关作战了……是先头部队还是主力部队?共军真的不顾种种困难而提前入关吗……可能,他们完全干得出来,果真如此就糟糕啦……
傅作义把脸转向身边的参谋长李世杰:“攻占密云的共军主官是谁?”
“程子华。”李世杰答道。
站在另一旁的秘书长兼政工处长王克俊补充说:“遵化、蓟县等地都发现东北共军,番号有几个军。”
看来是东北共军的先遣部队,真是虚惊一场!不过,这个程子华也不是好对付的。傅作义决定从天津、塘沽调兵加强北平防务,命令35军加快返平速度,与104军合力解决程子华部,以阻止东北共军继续入关。
傅作义的视线又转向地图,当目光移到山西太原的时候,他的眼睛亮了,脸上的阴云也渐渐散去。他似乎从共军徐向前部久攻太原不下之中悟彻到了什么,心里觉得踏实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