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一步一步爬到我的头顶,恶毒地照射在我身上。接着,又仿佛放弃了我,一步一步地朝西走去。
我早已经跪得双腿发麻,但我没打算站起来。这是一场必输的战斗,但我不想输的太快。
太阳离去,夜幕降临。昏暗中,只有眼前的白色墓碑巍然不动,而身边的柏树、灌木,都被风吹地哗哗摇摆。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惊得四周的夜鸟纷纷飞起,鸟的叫声和拍翅膀的声音杂合在一起,令人生怖。
“林天,你还在哪里?”手机里传来阿虎哥的声音。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我一天没吃东西,撑不住的。你再坚持一会儿,我给你送点吃的来。”
“你不要过来。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说错了话,跪到死也没有怨言。”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忽然又说:“其实林叔也很心疼你的,我给你送东西吃,就算被发现,他也不会怎么惩罚我的。”
“阿虎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不想连累你。对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那个叫顾彩妮的朋友来旧金山了,你最好和她联系一下。这里比较乱,要是发生意外就不太好了。”
“我会和她联系的。你真的挺的住?”
“放心吧,我老爸明天肯定心软。还有,如果那个顾彩妮还没有回纽约,你千万不要把我跪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她。” 按照我的估计,那个顾彩妮一定会花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劝导秦琴,她们应该还留在旧金山。
我挂断电话,将手机置于关机状态,省得其他人再打电话给我。阿虎哥为人忠厚,他既不愿得罪我老爸,又不愿看到我受苦,与其让他两面为难,不如我装得坚强点,但他不用担心。
其实,我此刻饥肠辘辘,全身乏力,还没等我老爸心软,我应该就已经昏倒在这里了。但就算昏倒,我也不会向我老爸求饶。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天色更加昏暗,连眼前的白色墓碑都隐没在黑暗里。天地之间,仿佛只我一人,孤寂之感,点点滴滴地抽去我剩下的精力。
啪嗒!我的额头被一滴冰凉的雨水打中。
Shit!偏偏这时候还下雨。幸亏这里是气候干燥的旧金山,而且现在的季节,即便下雨,也只能是毛毛细雨。
细雨随着冷风飘下,钻入我的衣领,润湿我的头发。在雨水的助威下,冰冷的感觉越加厉害。
我还是像根木头一样跪在老妈的墓前,一动不动。
老妈说过的话,我都差不多忘记了。只记得我小时候摔倒,老妈总是会说一句话:“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点疼,怕什么!”
当时不明白什么叫“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只觉得老妈眼神透出的坚毅能给我勇气。
刮风、下雨,这都不算什么。我林天,绝不是一个投机取巧,逃避困难的人。
啪啪啪……一阵急凑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啊!”这是秦琴的声音,因为天暗路滑,她摔倒在台阶上。
我想下去扶她,但麻木的双腿一点都没有力气,我根本站不起来。
既然无法离开青龙会,再有任何感情也是徒然。我闭上眼,不再理睬她,用脸庞感受着冰雨的鞭策。
啪啪啪……急凑的脚步再次传来,只是节奏有点不自然。秦琴的脚,一定是有些受伤。
“林天,你不要再跪了!”她跑到我身旁,用双手拉我,但力气不够,没能将我拉起来。
我轻轻将她推开,“你走吧。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都知道了!你这个傻瓜!你是因为想退出青龙会,才被罚跪在这里。我都知道了!”她一边说,一边哭,用力扯我,但终究没法移动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揪住她的手,让她放弃无谓的拉扯。
“刚才阿虎哥给彩妮姐打手机,问她是不是来了旧金山……彩妮姐怕阿虎哥担心,就骗他说已经回到纽约了……后来彩妮姐向阿虎哥问你的事情,他就把你跪在这里的事情说了出来……”秦琴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话。
“然后顾彩妮就把事情告诉了你?然后你就一个人跑了过来?”
“我真的担心你……”秦琴抱住我,泣不成声。
“你这个笨蛋!你知道旧金山有多乱吗?!一个女孩子晚上乱跑有多危险你知道吗?!”我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大声喝问她。
“我不管,我怕你跪在这里会晕过去……”秦琴拼命摇头,紧紧抱住我。
“你这个傻瓜。”我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如雪花般飘下的雨水。
噔噔噔……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虎哥和顾彩妮出现在我们面前。
“秦琴,你果然在这里!”顾彩妮把秦琴从我怀里拉开,替她穿上雨衣。而阿虎哥也替我披上一件雨衣。
“彩妮姐,我等不到明天早上。一想到林天在这里淋雨,我心里就觉得难受。”秦琴扑在顾彩妮的怀里,再次泪流满面。
顾彩妮怜惜地抚摸着秦琴的头发,眼睛看着我,“林天,对不起,我原本以为你是在玩弄秦琴的感情。”
我长长地叹口气,“你们都回去吧。阿虎哥,你送她们回去。”
秦琴忽然从顾彩妮的怀里挣脱,紧紧拉住我的手臂,“林天不走,我也不走。”
“秦琴!”我对着她大喝一声,“你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快回去!”
“我不走!都是我的错,我陪你跪!”秦琴扑通一声,跪在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