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也不客气,端端正正的坐下来,受了我八个响头。我的心里乐开了花,荀彧把我搀扶起来,笑道;“二公子好学不倦,为师,定然将平生所学,倾囊而受,让你得偿所愿。”
我连声应‘是’。
“只是——”荀彧突然叹了口气。表情变的很凄楚。老爹和我对视一眼道;“文若有事可以直言,即为熙儿之师,你我亦兄弟也。”
荀彧叹气道;“实不相瞒,在下还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只怕要过些日子,才能过府来教授公子知识。”
我哑然失色,暗道;“不好,这家伙耍滑头,莫非是想开溜。”立即走到他面前,拱手道;“‘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不如交给熙儿去办好了。”
老爹不知道其中玄机,只知道一味的称赞自己的儿子;“好,好,熙儿果然仁孝,文若,不如就成全了他。”
荀彧苦笑道;“就只怕他害怕。”老爹的脸色登时大变,荀彧的话,可是犯了他的大忌了。老爹,冷笑了一声道;“文若的意思,我袁家这四世三公是欺世盗名而来,袁家的子孙,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了。”
荀彧悚然动容,惶恐道;“将军言重了,在下绝对没有看不起二公子的意思,只是,这殡葬之事恐怖污秽,害怕,给他带来霉运而已。”
老爹和我同时一惊;“文若家中有人过世,为何不早说出来,我好为你筹划。”老爹终归是成功人士,在收买人心的道路上,虽然输给曹操和刘备,但仍不失为人杰。
荀彧摇头说;“此人非我至亲,而是同乡。姓郭名嘉字奉孝,今年二十岁,自幼体弱多病,本来同我一同自颍川前来投奔韩馥。谁知道,在路上因为水土不服,所以生了一场大病,在下请了很多大夫医治都不见好,眼看已经奄奄一息行将朽木,大限也就在这几天了。所以在下就想陪他走完这最后几天,嗨,只可惜奉孝,满腹经纶、才比孙吴、运筹帷幄智谋无双,想不到,未曾建功立业就先夭折,真是老天无眼。”
郭嘉,好,我的生意上门了。
老爹还在陪着荀彧一同怅惘叹息。我躬身道;“父亲、师傅,孩儿认识一位大夫,名叫华佗,此人就住在冀州城郊,此人医术高明,堪比扁鹊,何不请来,为郭嘉先生诊治。”
荀彧和老爹都听说过华佗的名字。听完后,两人眼睛顿时大亮。一起道;“好好,有华佗在,奉孝的性命,也许就可以保住了。”
我和老师荀彧去请华佗,路上荀彧问我;“熙儿,华佗先生,住在何处。”我苦笑了一声,在马上躬身施礼;“先生,华佗早已仙游,不在人世了。”
荀彧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转过头,看着我,眼中精光爆射,看来就要发火。此时天空中突然降下微雨,春寒料峭,天气凛冽,再加上微雨袭击,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立即翻身下马,接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捧到他眼前,恭声道;“天气转凉,恩师多主意身体,郭嘉先生之事,先生只管放心,熙儿一力承担,绝不敢以下犯上,欺侮恩师。”
荀彧勒住马头,满含深意的看着我说;“你小小年纪如何承担?将我骗来此处又是何意。”我看得出来,荀彧对郭嘉很是关心,所以对我的欺骗行为很生气,不能释怀。我急忙解释道;“弟子,不敢欺骗恩师,其实弟子就是华佗先师的传人,他的医术我已尽数学会,相信世上唯一可以救活郭嘉先生的就是弟子了。”
荀彧惊诧道;“你说——你是——华佗先生的传人——”我抬起头看看天色,凝重的道;“时辰不早了,先生,我们边走边说。”
我们身后,跟着一千名军士。我翻身上马,和荀彧并骑而行,一路上把华佗被张让刺死,并且传授医书的事情,详细的收了一遍。荀彧听的连连称奇。
临到郭嘉居住的城郊客栈门外,他还问我;“熙儿,你是否有把握救活奉孝。”我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我想试试,到了现在这种关头,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荀彧点头道;“好,也只能如此了。”
郭嘉似乎已经没有呼吸了。脸色白的像一张白纸,眼皮和嘴唇都呈现出一片於黑青紫。手指尖也发黑变青。全身上下的肌肉不受控制的颤抖。虽然没有意识,可是口里的牙齿还是咬的格格作响,显然是已经处于极端痛苦的挣扎中。
荀彧脸上立即露出不忍之色。嘶喊了一声;“奉孝——”坐在床边,拉住郭嘉发青的右手,痛哭起来。
我仔细的观察了郭嘉的脸色,肌肤的颜色,然后,拉起他的手臂,为他把脉。我不会把脉,从来没试过,可是凭借着医书中的技巧和法门,立即就得出了以下的结论。
湿寒交侵水土不服,导致的壅蔽之症。也就是说他的血脉阻塞不通,难以流遍全身,类似于今天说的心肌缺血。假如不及时医治,只怕这人过不了今天晚上了。
我咳嗽了一声说;“先生,我试试救活他,不过没有绝对的把握。”荀彧是什么人,当然明白我话里的意思,立即站起来,把地方闪开,同时快慰我道;“尽力一试,死活全是天命,怪不得你。”意思就是让我放下包袱,他不会迁怒于我。
那就好了,我要的就是这句话。
我从身边取出,华佗临终时交给的银针包。打开来,里面便现出,几十只精光闪亮长约一尺的银针。那个时候的针灸还不完善,所有的针似乎都只有一种长度,而且由于手工制造业的落后,针稍微粗了一点,看着有些吓人。
我抽出一根,拿在手中,就想向他头顶的百会穴插下去。可是还没动,就被一只手,拦了回来。
“你这是做什么?这样岂不是要了他的命,这么一根针扎下去,活的只怕也给扎死了。”荀彧着急道。
针灸术尚未流行,所有人都不认识。看来我的技术填补了国内一项空白,完全可以申请专利。
我叹了口气,道;“这种医术,乃是华佗手书,弟子经过长期钻研验证,发现的确有起死回生的效用。先生如果不信,我可以在自己身上实验一二。”
说着,拿起那枚银针,向自己头顶的百会穴插下去,一尺长的银针,直没入柄,半点没剩的**我的头中。荀彧和几名军士的脸色,已经蜡黄,惊慌得道;“二公子,你没事吧。”我笑了笑,把银针从头里***,悠然道;“去,帮我取一只油灯来。”
荀彧见我安然无恙,就放下心来,一个劲的喃喃自语;“神乎其技、神乎其技。”我笑了笑说;“比起先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本事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的。”
荀彧摇了摇头,叹口气,冷冷的道;“杀人和救人怎么能相提并论。”我正在下针,随口道;“以杀止杀,结束乱世,让世间恢复清平,才是最大的功德。”
荀彧的眼中登时闪光,光彩一闪而逝,他又把目光和精神,全都集中到我手上的银针上。
我凭借着不断背诵的心得和在自己身上摸索出的穴道方位。按照医书上所载的,治疗痹症的方法,下针一百零八颗。郭嘉脸上竟然渐渐的恢复了血色,指尖上的黑灰也逐渐消散,有了一丝微红。在我特殊手法的碾压旋转之下,又过了半个时辰,郭嘉脸上的灰白和嘴唇眼角的黑紫也逐渐消散。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呜呜嗷嗷嗷狗一样的叫声。
我对荀彧道;“先生,您请到屋外守候。”荀彧一直在旁边看,见到郭嘉的反应,满脸兴奋感激,高兴地说不出话,问;“这是为何?”
我苦笑道;“再过半柱香的时间,奉孝先生,就会上吐下泻,污秽不堪,屋里会变的臭气熏天,弟子,不愿意先生清静之躯,饱受侵扰。”
荀彧赞叹的看了我一眼道;“那熙儿你呢?”我笑道;“弟子是大夫,自然在旁边守候,以防不测。”
荀彧苦笑了一声,拍着我的背道;“徒儿受得,先生却受不得吗?”
这一巴掌拍进了我的心里,我由衷的感到,自己已经把荀彧先生留在身边了,他不会不辞而别,不顾而去了。
郭嘉又吐又拉折腾了半个时辰。总算是稳定了下来。呼吸逐步的恢复了顺畅,不过人还是昏迷着。此时天色以黑,月上中天。寒风骤起,凉意袭人。
我对荀彧道;“奉孝先生今夜是不会醒了,待会弟子会命军士给他喂一碗稀粥。别的东西暂时还不能服用。等到明日一早,也许他就能醒来了。”
荀彧感激的泪水,霎时滚落,看着我道;“熙儿,这次多亏了你,奉孝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我爽朗的笑;“师傅过讲了,其实这是郭嘉先生命不该绝,和我没多大关系的。”
荀彧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沉声说;“熙儿,你真的很难得,十几岁的年纪,身怀绝技而不骄,家世显赫而不狂妄,救人性命而不居功,为师的不会看错,十年之内,天下间,将无人能是你的对手。”
我大笑道;“弟子,也想建功立业,不过,没有先生的满腹学问,只怕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荀彧也大笑;“不知是我的学问,就连奉孝的学问,也一起给你了,他的才华,可胜我数倍呢。”
晚上,军士原地驻扎,我和荀彧先生,就住在客栈里。客栈没有房间,我们同宿一榻、抵足而眠。第二天一早,我还没醒,就有军士闯进来,高兴地叫我;“二公子,大喜事。”我睁了睁眼睛,生气的瞪了那军士一眼,道;“什么喜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军士应了声“是”,跟着说;“是——是昨日的病人,他醒了,正在和荀彧大人说话呢。”
“啊”我惊叫了一声,骤的坐起来,翻身下床,顾不得穿鞋,就冲了出去。我的房间就在郭嘉对面,拉开门出去,跑两步,到了他房间门口,径直推开门闯进去。
荀彧一看我衣衫不整的从门外跑进来,立即大笑,对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郭嘉,道;“这就是袁府的二公子袁熙了。”
郭嘉全身上下大概就只有眼球可以动弹,一见我进来,拼尽全力,才算是把头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感激,断断续续的道;“二公子——多——多谢——救——”我高兴地大笑,搓着手,走过来道;“先生,不要说话,我开一副药,给你服下,下午和我一同回府,休养十日就能恢复本来生气。”
我仔细的看了看郭嘉,他的长相不是很英俊,颧骨高耸,两腮无肉,眼睛迷城一条缝,由于多日缠绵病榻,弄得异常狼狈,发髻散乱蓬头垢面,眼睛里半点神采也没有,射出来的就是一团死气沉沉的光。
他还想说话,我举手阻止,对荀彧道;“先生,我去开药,顺便让军士找一乘软轿回来,等午后,我们就回去。”
荀彧点头道;“好,不知道奉孝可不可以吃些东西。”我已经走到门口,沉思一下说;“不行,只能吃稀粥,其余的三天之后,方可。”说着已经从房间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