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瑛还在遍地黄金之中,牵着天昊的手追逐快乐,忘记了亲人,忘记了一切。
她并不知道,她的哥哥元超,此时正以一个时辰30里的速度,心急火燎赶回长安。
快一点啊,再快一点啊。元超恨不得长出翅膀,瞬间赶回长安面见君王,求得一份希望。
本来,元超是可以和天昊一起回来的。在陵州六年,他们一同处理军务,把守边关,彼此已建立了兄弟情谊,还指天为誓歃血为盟结拜了异性兄弟,天昊说,你与我父皇长的很像,也许我们真的是亲兄弟。
陵州驻守的20万军士,一年没领到一分军饷,户部迟迟不发,公文也不下一封。元超一再的上书请求粮饷,却石沉大海一去不回。而就在这一年里,塞北琊国向瑧国发动了大举进攻。兵逼陵州城近7个月,一连五次攻城,都被元超领兵击退。元超的勇力令琊国君臣闻风丧胆,琊国号称天下无敌的三皇子,也死在元超剑下,头颅挂在陵州城头示众三日,琊国皇帝只得撤兵称臣,才要回了儿子的头颅。尽管如此,粮饷还是迟迟不见。有士兵忿忿不平,就起来闹事,将太子天昊劫持。元超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将士们,让天昊还朝。天昊临行前一再保证,一定会劝说父皇拨下军饷的。
元超也有七年多不曾回家了。这些年,他在陵州娶了妻子,生了孩子。妻子是自小订过亲的,青梅竹马。当年琊国第一次侵略瑧国边境时,元超受命出兵,一举得胜。妻子亲自赶到陵州来,把自己作礼物给了他。元超非常爱自己的妻子,她为他生了两个孩子,女儿已经六岁,儿子也已四岁,玉雪可爱。
元超不知道,为什么过去那么多年戾宗从未想到过他,把他扔在陵州守关,除了不断的给他加官晋爵,从六品的标统晋级到一品的靖远大将军。如此隆盛的际遇只是把他压在边城,与漫天的风沙为伴。
没有调任的圣旨就自请回京,元超没有顾虑只有渴望。
长安城门大开,守备森严。
元超一手举着兵符,径冲入城,直奔瑧宫而去。
我是靖远大将军元超,有要事面见皇上。
元超深知闯宫是重罪,但事已至此,一刻也耽搁不得。
早有黄门奏事入宫通禀,惹的戾宗很不开心。
这小子,连个招呼都不打,回来的这么快。戾宗放下手中金樽,看着吟秋惊疑的神情,打了胜仗还要专门回来讨赏,朕的赏赐早给他备下了。这回要给他点颜色看。
皇上要以仁德待人,元将军不会闹什么事的。吟秋颤颤的说。
她看着徐公公为戾宗换过朝服,戾宗神色凝重。
元超赶到上书房时,发现还有一个人等在那里。
爹,你怎么来了?
超儿,你可回来了,爹想死你了。
元文定见到多年不见的爱子,没有更多话说,只是把元超紧紧搂在怀里。
爹,孩儿不孝,这多年来未能孝敬二老承欢膝下,请爹爹恕罪。
别说了,孩子,这些年你在边关受苦了。元文定老泪纵横,一双脉络交错的手抚着元超凌乱的发。
皇上驾到——徐公公公鸭似的嗓门,打断了久别重逢的父子。
臣元文定,臣元超,叩见万岁。
现在不是早朝,你父子有何事启奏?戾宗一脸的阴暗。
臣启陛下,末将元超在边关数年,陵州军民安乐,河清海晏,敌国多次进兵均未得逞。而20万边防将士近一年未领薪饷,户部迟迟不发银两,将士险些闹起兵变,臣此次斗胆自请回京,就是求陛下拨发钱粮,以安抚边关将士。
元超的心跳的很厉害,一口气把话说完。
户部拨不下粮饷,朕怎么不知道啊。戾宗有些阴阳怪气,元爱卿父子于朕忠心耿耿,朕是知道的。此次陵州大捷,元爱卿当赏,赏银朕已经为你备好了。
谢万岁。元文定父子看到了希望。
徐笙,带元爱卿去宫库领赏,15万两,这可是一大笔啊。元爱卿的月俸也不过10万钱罢,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挣到这么多。
什么?元超不敢想像,15万两,陵州可是有20万将士啊,一个人一两都不可能分到。元超曾对将士们许诺过,八月十五赶不上了,至多到九九重阳一定可以有酒喝有肉吃,还有银子论秤分。边关的战马需要更换了,元超要对将士们言而有信。
皇上,边关将士急等薪饷,15万两不过杯水车薪,臣求皇上……你想要多少?戾宗冰冷的脸蒙上了一层冷霜。
元文定惊恐的看着君王,料定今日的事态不会好了。
100万两。元超的态度很坚决,为了将士们,他豁出去了。
元将军,你不会是疯了罢,敢跟皇上这样狮子大开口。徐公公惊的面色骤变。
元超的表情,那么坚定,至高无上的皇权也不能动摇。
元超,你好大的胆,难道你把朕当作了财神爷?你以为朕给你100万两是很容易的事?你太天真了。
皇上,不是微臣天真,臣只是在凭良心说话。陵州的军粮已在三日前告罄,将士们在吃糠咽菜啊,八月中秋吃的都是野菜粥。皇上难道就没有一点悲悯之心吗?将士们在边关卖命为皇上打仗,可他们又得到了什么?亏待了将士,他们必定会怨恨皇上的。
住嘴!你这黄口孺子,不知天高地厚,敢这样和朕顶撞。你这是欺君之罪。戾宗露出了暴戾的本色,证明这个戾字当之无愧。
徐公公一个劲向元超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这样直言。
我元家世代为朝廷出生入死沙场征战,从未做过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朝廷的事,又何罪之有?我元超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将士,为将士们讨回他们应该得到的,我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朕可不希望朕的爱将和朕这样说话,朕知道你现在想要什么。戾宗阴阴的冷笑,元文定心惊肉跳,皇上,犬子年少气盛,冒犯龙颜,还望皇上海涵。
他是你的儿子,不是朕的,而你是朕的重臣,他是朕的爱将。戾宗依旧冷冷的说,把你的儿子带回去,捎带还有那15万两赏银。你父子多年不曾相见,回家好好享几天天伦之乐罢。
不,皇上,臣只想要100万两的军饷,否则真的对不起栉风沐雨出生入死的将士们。臣不通做一个不守信义的主帅,元超惊急的叫喊。戾宗说,你不必担心军饷的事了,从今起朕就削去你靖远大将军的封号,陵州兵马统帅的位子,朕会派人去接替你。
皇上,你不可以……元超只觉的眼前一黑,顷刻间便跌入无边黑暗。
元超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了,现在的形容非常狼狈。
戾宗视而不见,起身出了上书房,头也不回。
超儿,超儿——元文定无助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