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废柴

104.胜负已定

陈涛的上场让三班原来的局势发生了转变。和刘辉相比，他更强壮，更能跑，防守更凶狠。虽然很长时间没有踢球了，但是丝毫没有表现出生疏。上场就给了任少凯一个下马威。

当时任少凯打算故技重施，从外线向内侧突然斜切，陈涛横身过去，球从他身边滚了过去，任少凯正好一头撞上，陈涛只是晃了晃，他自己反而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看台上响起一阵哄笑，任少凯摔倒的动作太滑稽了，就好像撞倒一堵墙。

陈涛没笑，他回头叫人过来排人墙，他知道自己犯规了。果然，主裁判的哨音在笑声中响起，判给了二七班一个在禁区斜对角的任意球。

重新回到看台上的李灵对身边的王薇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看重陈涛了吧？”

王薇点头：“和刘辉比起来他身体更强壮。”

“不单单是这一点。身体比他强壮的人也有，但他知道什么时候犯规。”

“犯规也算优点？”王薇不解。

“当然！当然算。”李灵使劲点头，他是后卫出身，对于防守可谓最有发言权。“看一个防守球员是否优秀，除了技术身体之外，最重要的素质就是意识了，犯规也是防守意识的一种。即使恰当的犯规不光能够阻挡对方的进攻，还能打乱他们的进攻节奏，激起对方的火气，让他们变得焦躁，让比赛形式向着我们期望的方向发展。当然，这些都是在职业比赛里面的东西，学生比赛，一个不注意，犯规就会导致群殴……但是陈涛很聪明，他知道什么时候犯规，用什么样的犯规。想想去年的校内联赛决赛，三班就是利用犯规战术阻挡了很久七班的攻势。虽然战术是杨炜提出来的，但却是陈涛带头执行的。”

听李灵这么一说，王薇恍然大悟：“犯规还这么有名堂，我以前一直认为犯规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灵扭头对王薇嘿嘿一笑：“足球场上出现的任何东西都有存在的道理，在很多人看来深恶痛绝的犯规也有它的作用，也是战术的一种。就看人们怎么用了。说实话啊……作为一个后卫，当我下脚铲向前锋的时候，我从不同情他们……”说这话的他看着前方，却没有把焦点落到球场上。

王薇咂咂舌：“你真残忍啊！”

“后卫嘛，对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酷了。所以我喜欢陈涛那种类型的球员，非常符合我心目中优秀防守球员的标准，所以这次说什么我也要把他拉进校队，绝对不会再放跑他了！虽然这样说对受伤下场的刘辉很不公平，但是现在既然他复出了，刘辉就算能进校队，也只能做替补了。”

※※※

七班的任意球直接飞出和底线，没有对三班的防守造成任何威胁。

就连布挺都能感觉到，陈涛上场之后他自己都没有那么吃力了。刘辉虽然很努力却还是应付的非常狼狈，可是陈涛只凭几个犯规就瓦解了对方的攻势，实在了不起。

怎么说也是去年的主力球员，六场比赛锻炼下来的，和刘辉这个初哥完全不一样。

陈涛踢球不太喜欢大声喧哗，和布挺没事就咋呼不一样，他总是闷头踢球，闷头犯规。就算自己被吹犯规也不怎么出声抗议，除非布挺又耍宝了，他作为体育委员兼球队队长还多少说几句。现在他不是球队队长这些事情自然也懒得管。

于是大家看到一个沉默的后腰几乎凭一己之力让苏伟和任少凯的轮番冲击多次无功而返，偶尔有漏过去的都让布挺轻松接收。

形式只是因为一个人就改变了。

任少凯看着陈涛对身边的苏伟叹气道：“去年的他们还是任我们蹂躏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苏伟笑呵呵，一点都没有因为形势被逆转而头疼。“布挺都成长了那么多，其他人怎么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

“嗯，其实我们没有必要参加这比赛的，很多高三班级都没报名。”

“只是……虽然我们退出了校队，但我还想为这支球队做点事情。”苏伟还在为去年退出比赛而遗憾，如果继续踢下去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呢？说不定最受拿到冠军奖杯也不一定。和他一样的还有任少凯，虽然那天说出了放弃比赛的话，不过以后经常还会想起来，然后在心里一遍遍的幻想——如果没有受伤，没有缺阵，大家都用最好的状态出战之后的比赛会如何？他们原来的对手都打进了决赛，他们也一定可以。

“我答应参加比赛可不是为了校队。”

“那你是……”苏伟奇怪的扭头看着任少凯。

任少凯将球衣的袖子挽到肩膀上：“当然是为了卫冕冠军的荣誉和骄傲！不要以为换上一个后腰就可以翻盘了，让我们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

※※※

就在三班和臧剑的支持者认为七班已经强弩之末，不会再有威胁的时候，他们突然发力。

任少凯和苏伟作了一个成功的二过二配合，绕开了陈涛和王亮，然后由任少凯带球杀入禁区，面对仓促出击准备不足的布挺冷静矢射，足球从他的腋下钻过，滚入球门！

七班终于打进一球，现在他们1：0领先高二三班！

进球后的任少凯激动地脱掉了上衣，在众多女生和男生的尖叫声中狂野的裸奔。球场的气氛顿时被他这个进球后的庆祝动作掀到了一个高潮。

他跑到自己班级的看台下，不停的挥动着拳头，手中攥着的球衣也随之摇曳，仿佛迎风飘扬的旗帜。

这场比赛的第一个高潮终于来临。

※※※

看待自己的球门被洞穿，布挺懊恼得把滚出来的足球又一脚踢进了球门。一个疏忽，只是一个疏忽而已，就被他们进了球！

苏伟笑嘻嘻的对他摆摆手：“注意力不够集中哦！”

面对这种老好人似的脸，布挺却怎么都发不出火来。毕竟上半年大家还在一起并肩作战过的。

杨炜在旁边大声喊道：“不要紧，只是一个球而已！我们还有阿剑在！”

这话仿佛一针强心剂，给原本还垂头沮丧的三班人提供了信心。所有人都在想：对呀，我们还有阿剑在，一个球的落后算什么？

※※※

看台上。

“阿剑就是臧剑吧？嗯，只是提到他的名字就能让队友们恢复信心，果然了不起。”

“这才是天才球员，无论从技术还是精神来说都是天才！”

两个戴墨镜的中年男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又把脸扭开了。

※※※

因为没了张利，七班的门将不能令人放心，所以只要臧剑有机会射门，进球的几率就会大增。问题在于充分了解臧剑威胁的七班排出了最夸张的防守战术——九人制的比赛，四个后卫，还全都去盯防臧剑。

何谓“盯防”？就是四个人像看到蛋糕的苍蝇一样，从头至尾什么都不管，就围着臧剑身边转，嗡嗡嗡，嗡嗡嗡的。苏伟给他们交待的就是这样，哪怕三班其他人拿球直奔球门，也不要管，让他们射。

杨炜看出来了，对方是充分蔑视自己球队除了臧剑以外其他人的攻击能力。

没错，三班几乎是一群菜鸟组成的球队，除了臧剑，没有再拿得出手的攻击球员。但是你们不是也没了张利吗？我们再差，也没有差到连个威胁你们那个替补门将的前锋都找不出来的地步。

他回头看看，发现替补们都从医务室回来了，他目光停在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生身上。“吴军，你准备上场吧。”

吴军很激动，因为臧剑的存在，他几乎不会有上场的机会。小组赛第三场比赛其他人都能轮换上场，只有他因为杨炜要让臧剑在职业教练们面前表现自己，继续坐冷板凳。看着其他人在场上欢天喜地表现自己，心里只有羡慕的份了。

如今听说自己也能上场，已经不能单单用高兴来形容此时的感觉了，而应该用“欣喜若狂”。

他冲到杨炜面前，差点把杨炜撞倒。

“慢点慢点……”杨炜挪动自己肥胖的身躯。

吴军摸着头嘿嘿傻笑：“说吧，让我做什么？”

“嗯，你上去之后……在臧剑身边不停的跑，上下左右，到处跑，随便你跑。我会让陈涛看机会给你传球的，拿到球之后不要想着传给臧剑，自己带球射门！记住，一定要自己带球射门，不要传球，肯定不会有人拦你的。”杨炜看了看围在臧剑身边的四个七班人，得意地笑道。

“那敢情好，嘿嘿！”吴军使劲点头。这副表情和那张脸还真不般配……

交待完吴军，趁着一次球出界的机会，杨炜向主裁判示意三班换人。

看着那个在场下满脸络腮胡子，跃跃欲试的替补，苏伟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妙。

“换下一个后卫，换上一个什么人？”任少凯在旁边问。

“前锋。”苏伟答道。

“哈哈，多一个前锋就能进球了吗？”任少凯不屑地笑道。

“没那么简单，少凯。”苏伟提醒自己的好友，“还记得一月份的比赛吗？我们校队和三班的那场热身赛。”

“我们被逼平了呗……啊！”任少凯恍然大悟。“真歹毒啊！”他看着杨炜咬牙切齿道。

“怎么说也是曾经指挥我们踢了一场市长杯的代理主教练，战胜七中他的战术也起了很大作用。不可以小看这个胖子。”苏伟点头道。“没错，他就是那样想得。我们现在所有防守力量都集中在臧剑身上，那是因为我们欺负他们没有会射门的人，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指着跑上来的吴军：“那个大胡子在和我们的比赛中曾经攻破过阿利把守的球门，所以这个人同样具有一定的攻击实力。如果我们继续坚持原来的战术，只管臧剑的话，他肯定会对我们球门造成很大威胁。如果我们分人去管的话……我担心三个人是拦不住臧剑的。”

管还是不管，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就好像哈姆雷特说生存还是死亡一样。

看台上的李灵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真不愧是我的助手，给我长脸啊！这个换人真妙！真妙！”

王薇看看李灵，有看看那个环手抱胸站在场边的胖子。她还记得最开始接触杨炜只是因为他经常和布挺、臧剑在一起，那个时候的他在人前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胆小懦弱，被女生嘲笑了还能笑出来。说实话，她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人的。

不会有女生喜欢懦弱的男生，尤其是美女。

但是现在不一样。站在足球场边的杨炜比其他那些男生看起来更有男子汉气质，他再也不低着头小心的赔笑了，也不再把自己缩成一团肉球封闭起来。一支球队的胜负掌握在他手里，这是懦夫能够做到的吗？

一年前的那个胖子和现在的胖子不再重合，渐渐剥离开来，一个卑微，一个骄傲。

还有旁边的布挺，惹人发笑的夸张动作语言没变，变的是内心。他张开双臂站在门前就仿佛一座高山，需要仰视才能看到峰顶。而之前，大家认为站在他面前从心理上都是俯视的。

她喜欢足球，是因为喜欢那些精湛的技艺，漂亮的射门，以及男子汉在场上奋斗散发出来的光辉。如今她又看到了另外一个理由——改变人的力量。

从懦夫到教练，从废柴到队长，这种转变放在其他地方说出去有人相信吗？但是在足球场上，确确实实发生了。

※※※

“大胡子加油！大胡子加油！”晋静带着三班的拉拉队在下面高喊着吴军的外号，吴军回头看着班花蹦蹦跳跳的身影，那个感动啊。这种女生以自己的长相平时想也不敢想得，如今却能得到她的青睐，主动为自己加油。呜呜呜，踢球真好！

他向看台上竖起了大拇指。看我的吧，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杨炜的换人是决定性的，也是全场比赛的转折点。拥有了双前锋的三班变成了双头毒蛇，无论哪个头都有能力咬七班一口，他们两个都要防的话，最后只能两个都防不住。

吴军只是一次拿球射门就迫使门将做出了扑救，如果情况持续下去，这一分的领先优势肯定守不住。

怎么办？

苏伟盯着疲于奔命的队友在脑海中紧张思考着对策。其实他也是很懂球，并且知道用脑子踢球的人。无奈他和杨炜一个无法弥补的差距——杨炜是站在场下专心看球，对于场上发生了什么他有全局认识，也方便他思考战术安排。而苏伟他必须在场上比赛，全身心投入比赛，一旦想要思考什么的话就会陷入头尾两难顾得尴尬局面。在场上踢球的毕竟没有在场边看球的更能认清全局形势。

杨炜觉得现在应该在浇一勺油，让火烧得更旺一些。现在的七班已经让自己这次换人搅乱了，不能让他们缓过神来，实际上杨炜自己知道他这个战术有一个致命弱点。必须要在这个弱点被发现之前就将之扼杀在襁褓中。

于是他大声呼喊着陈涛的名字，让他上前压，多参与进攻。这样一来，三班进攻人员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又变成三个。原本没把三班攻击力放在心上的七班球员顿时感到压力倍增。

陈涛的压上是最后一根稻草。单论个人技术，他没有任何值得炫耀的地方。但也许因为他是在篮球中是打组织后卫出身，在意识方面他却比不少人高出了很多。他的压上可以给臧剑和吴军提供直接有效的支援。况且双前锋也让他在出球方向和选择上自由了许多，不再只是单调的直传了。

吴军的跑位是混乱的，随性所至的。想到哪儿就跑到哪儿，常常跑到一半突然一个折返，改变方向了。

陈涛的工作就是在这种杂乱无章的跑动中找到可以利用的一个地方，然后传球过去。比如这一次……

吴军又是一次突然变向，正好变到了陈涛传球的路线上，他抖动脚腕将足球送了出去。苏伟奋力铲断，却什么都没碰到。足球从他脚尖前飞快滚过。

吴军赶到的时候，足球也到了，他顺着球的方向转身，正好就面对球门！

这个时候他身边一个七班的人都没有，场外的三班人都在高声呐喊：“射门！射门！”

此时不射，更待何时？吴军抡起右脚，狠狠抽向足球！

门将扑向近角，足球却从远角飞进了球门，撞上球网！

上场后第三脚射门，洞穿了七中的大门！

看到足球飞进对方球门，布挺就从禁区里冲了出来，张开双臂跑向吴军：“大胡子！我爱死你了！哇哈哈！”

三班的看台上一片欢腾，而七班则沉默了。

杨炜更是高兴的从地上跳了起来，他肥胖的身躯看上去就好似一颗皮球。他心中所担心的唯一的致命点也没了，现在双前锋战术几乎没有瑕疵，无可挑剔。强大的七班只有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分。

原本如果比分没有扳平，七班便可以全部回收到自己半场防守，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压缩臧剑和吴军的活动空间。偏偏苏伟当局者迷，没有及时看出来给了三班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

现在比分扳平，三班可以放心的拖到比赛结束和对方踢点球，经过李灵严格训练的布挺显然要比对方那个临时拉出来的“门将”更让人放心。要么就是等七班按耐不住攻出来，这样后面势必会出现很多漏洞，不管是吴军还是臧剑都将有很多机会。

这比赛胜负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