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废柴

097.暑假

这两位教练来的真巧，本来毛叔磊还说等过几天就主动联系他们，没想到现在自己找上门来了，倒也省了他不少工夫。

看来他们早就注意到了臧剑。虽然两个人来的时间不一样，但是说辞都是那套，无非就是希望毛叔磊给他们介绍介绍这位球员，并且询问有没有相关的比赛录像可以参考的。早有准备的毛叔磊怎么会没有呢？于是大肆吹嘘了一番臧剑如何如何厉害，自己几乎都成了他的球迷，他把拷贝好的比赛光盘给了两人。

毛叔磊的评价重点突出了速度技术方面，他认为以这两点论，臧剑几乎可以直接升入职业队了。唯独战术意识还太差，但是可以磨练学习，这不是问题。天赋才是不可取代的。

以他前职业教练得眼光，他认为那两个人肯定都会看上臧剑的。然后自己就在一旁看一场“二女争夫”的好戏，最好在这个世界杯的夏天就把臧剑从求知中学带到职业球队里面。那样明年的求知中学就又变成那个小组都出不了线的弱队了，也不会对自己的球队构成任何威胁。

他承认有了臧剑的求知中学确实能给自己制造一些麻烦，今年的失败就是这样。那个长发小子在个人技术上和高中球员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他从来没有在高中比赛中见过这么厉害的球员，射门仿佛融入了他的血液，对他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这个人，如果有一个优秀的教练带带，出来肯定前途无量。

毫无疑问他是天才，可是真该死！为什么他没有在自己执教求知的时候出现在那所学校？

※※※

“市长杯”结束，大家都要忙期末考试的事情。王薇在班主任成天凶神恶煞的目光注视下，也终于不用在下午的自习课上往球场跑了。她心里还是隐隐觉得应该和布挺保持一些距离比较好。申岚说的对，离那个“傻小子”太近了，他单纯的脑袋就会以为你对他有意思。球队不用再训练，她也借此机会彻底从布挺视野中消失，让他冷静冷静。

只是她在远离布挺的同时，也要远离臧剑了。

唉，这个世界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情呢。王薇幽幽叹口气。

※※※

学习、回家、考试。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了。哪怕球队已经不训练了，臧剑也依然坚持每天练球一个小时。和他一样，布挺在每天下午也要去球场接受李灵四十分钟的门将训练。本来李灵是打算出去好好玩一番，等到开学再回来的。但是看了张维报道的所谓“专访”之后，他心里也有那么一点想法了——既然人人都以为我在说大话，为什么不努力一点把它变成现实呢？过去的比赛里，求知抽他们耳光的次数还少了吗？既然要玩，那就玩一次大的！

现在李灵想起比赛结束之后，那些七中学生不可思议的表情，心里就觉得爽。他喜欢在别人得意洋洋的时候给他们当头泼下一盆冷水，然后看他们惊诧的表情。

必须承认，他就是那种专门坏人家好事的坏人，反面角色，最终的邪恶BOSS。这是李灵的恶趣味。

只是这样一来布挺就倒霉了，自从跟着李灵训练之后，他记得身上就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最让布挺感到不安的是，已开始他很讨厌这种训练，现在竟然觉得一天不被李灵操练四十分钟，浑身上下就发痒。难道自己是受虐狂？布挺打了一个寒颤。

当这个学期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本年度足坛盛典也拉开了帷幕。六月十日，在德国慕尼黑的安联球场，德国世界杯正式开战。

对于这次世界杯，只要是球迷都会关注。李灵也不例外，而且他还给布挺和臧剑布置了任务——全程收看世界杯直播，以及赛后赛前的分析点评，新闻集锦。

“抗议！六月份是期末考试的关键时间，怎么能够熬夜看球呢？”布挺在训练中听说了李灵的要求之后说。

“抗议无效。不是我瞧不起你，你再复习也就倒数的命！而且我知道你回家除了抄晋静的作业根本不复习功课。与其让你把时间浪费在网上，不如拿来看球。再说本届世界杯专门为了照顾我们这些非欧洲观众，安排了很多在晚上九、十点钟的比赛直播，你可以看那些比赛嘛。不要反对，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缺乏经验，比赛打不了，只有多看高水平的比赛解决了。”

布挺咂咂嘴，不说什么了。

李灵搂住他的肩：“哎呀，不要把看球当作吃药这样嘛。如果你看进去了，你会发现足球的魅力，你会喜欢上它的。我保证！那些优雅的过人，极富想象力的传球，精彩绝伦的射门，还有门将力挽狂澜的扑救，以及金杯归属的最大悬念，无数强强对话的经典比赛，以弱胜强的冷门……”

布挺对李灵这套说辞不感兴趣。相比在外面看被人踢，他更喜欢自己亲自踢，而且那种不分胜负，没有观众，不是正规比赛的“踢”也丝毫勾不起他的兴趣，他喜欢有胜负的东西，他厌恶失败，同样也对于“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论调嗤之以鼻。在他看来，比赛就要有胜负，如果不是为了争胜，谁会无聊到去球场跑上九十分钟，出上一身臭汗。如果追求友谊的话，我们大家找个酒馆喝酒划拳不就行了？

“教练，我们还是继续训练吧。”他抱着足球对还在滔滔不绝的李灵说。

※※※

世界杯如期开幕，布挺和臧剑也老老实实的在电视机前收看比赛直播和其他相关节目。布挺看球没有任何喜恶，他不支持任何球队，纯粹就是看个热闹。

而看了很多本足球杂志和报纸的臧剑看起来就要比他有针对性多了。李灵和杨炜都对他说，他现在的问题不是个人技术，而是战术意识，这种东西靠一个人在院子里面带球是练不出来的，只有三种方法才能提升。一种是多参加比赛，积累经验，以求知的情况来说，这这点很难做到，他们每年的比赛机会就是“市长杯”的那几场比赛；第二种是通过球队的长期训练培养出来，这要求有水平很不错的教练和系统的训练条件，在求知肯定也是不可能的；第三，就是多看比赛，多阅读分析文章，了解各种战术，熟悉它们，从而现在理论上武装自己。这第三种是臧剑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只是他究竟能够从这些里面学到多少东西，也许他自己都不清楚呢。

※※※

当世界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期末考试结束了。

布挺的高一学年正式结束，在这一年里面他经历了很多此前十五年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他第一次觉得被人骂废柴白痴废物是那么的令他愤怒。他第一次不甘心做一个被人嘲笑的小丑。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生，然后又第一次失恋。他第一次踢足球，第一次参加校队，第一次当上主力，第一次……太多太多了。

高中对于布挺来说，就好像推开一扇门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世界。从天而降穿越而来的美少年蹴鞠高手，温柔善良美丽喜欢足球的校花，还有那个极富个性的教练，以及足球……在他单纯的生活中从来没有这么多东西同时出现在他周围。

现在的布挺却完全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事。半夜要熬夜看球，白天还要去学校让李灵操练。成天累的想条头，有时候他真后悔自己当初干吗要脑袋一发热就拒绝了去美国的事情呢？否则现在他应该躺在美国西海岸的沙滩上，喝着冷饮，享受阳光美女。

而现实则是他在中国某地一个被烈日暴晒的球场中，不停的做着倒地再倒地的扑球练习，阳光倒是有了，还很充足，却没有冷饮也没有美女，只有一个喋喋不休的矮个子男人陪着他。

“苍天呀！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倒霉？可爱的超短裙，低胸的T恤，美女如云的步行街……和我都没关系了！”趁着训练休息的间歇，布挺站在烈日下仰天长叹。

“靠！鬼叫什么？你要是觉得还有力气，就给我再去做十组折返跑！”李灵躲在看台下的阴影中有气无力地说。自己陪布挺训练，也被晒得够呛，因为他要负责射门。

没想到听了李灵的话，布挺真的又往跑道上跑。

“喂……回来！我开玩笑的你都当真……给我好好休息休息。”李灵拍拍自己身边的塑胶跑道，示意他坐回来。

坐回来的布挺靠在墙壁上，将腿伸在太阳底下。和旁边喘得像条狗的李灵比起来，布挺体力真算好的。

“教练。”

“嗯？”李灵躺在地上懒洋洋的应道。

“我本来要去美国的，我父母都在那边，但是现在我放弃了。你说我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呀？”

李灵猛地从地上坐起来：“你真的要去美国？”

“是啊。”

“靠，我一直以为你在开玩笑……”李灵挠挠头，“移民？”

布挺摇摇头：“我不知道。反正我爸妈让我过去和他们住在一起。可是市长杯输球之后，我拒绝了他们。现在我还要再呆一年才走，你说我究竟做的对不对呢？”

李灵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换成他肯定早就跑过去了，有钱的爹妈，异国风情，多好的生活啊。“你为什么要拒绝？”

“因为我总觉得还有事情没办完一样，在这边……”

“嗯，是什么事情呢？”

“我不知道……”其实布挺是知道的，但是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第一，帮助球队完完整整踢完一届市长杯，而不是因为自己受伤导致球队被迫退出；第二，王薇已经成为一个注定实现不了的梦，他希望在自己离开中国之前能够享受一次被人爱的滋味，说白了，就是不甘心想要再恋爱一次。情窦初开的少年哟……

“啊呀，你自己都不清楚，我怎么知道你的选择对不对呢？”李灵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不过，布挺，你没有选择现在走，我还是很高兴的。你知道吗，你可是明年市长杯我们队的主力门将兼队长呢，如果你走了我找谁给我守门去？至于你高二夏天再走，我就管不着了，那是你选择的路，别人没有资格对你指手画脚的。”

“当队长就那么好？”布挺不觉得当队长很牛逼，他只看到做队长的苏伟很辛苦，什么事情都要负责，而且一旦队员受气肯定都会找队长发泄。

“那当然！”李灵布挺的左臂，“队长袖标戴在这里就是一种承认，说明你被全队二十多号人，被主教练，助理教练认可了。你在球队的地位、能力都得到了承认。你知不知道？被人承认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呢。”

这话布挺清楚，从小到大他几乎就没被别人承认过。大家都说他是白痴，脑子有问题，弱智，废物，傻瓜……不管干什么都会被人嘲笑。笑话闹了几箩筐，却一事无成。

他仔细回想在比赛中的那些情景，看着苏伟胳膊上帮着一条黄色的袖标，举手投足间似乎真的有一些区别于其他队友的东西。现在想起来觉得那身影挺帅的。

布挺郑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原来我被你们承认了。”

李灵哈哈大笑：“没错！你被我们承认了！你是求知中学最好的门将，我相信你也能成为明年‘市长杯’上最好的门将！因为我们的目标是全市冠军！布挺，到时候你想啊，人们会怎么称呼你？冠军球队的主力门将，冠军门将，冠军队长！棒不棒？”

布挺仰望着白的发亮的天空，在心里幻想着这样的一天。

冠军门将，冠军队长……听起来很酷啊！

李灵突然拍拍他的肩：“好了，别流口水了！想要做冠军门将和冠军队长，就得给我玩儿命练！我们继续！”

布挺重新戴上手套，起身和李灵走进了骄阳下的球场。

※※※

晋静陪着臧剑在大街上逛，这是在暑假刚开始她和阿布分的工。他们认为要让臧剑尽快独立起来，必须要多带他出去见识市面。阿布要去接受李灵的训练，这带臧剑见识市面的任务自然只能交给比较有空闲得晋静了。

我看起来就这么闲吗？晋静在心里叹气，同样要写暑假作业，要复习高一学的功课，同时开始预习高二的课程，没事还要辅导两个笨蛋的男孩。

不知道阿布现在训练的怎么样了呢？她仰头望了望天空，今天还真热。据说最高温度已经有三十四摄氏度了。对于这个冬天不冷夏天不热的城市来说，这个温度已经算是“高温”了。

她打着遮阳伞都还觉得阳光晒在皮肤上滚烫滚烫的，那在这种天气下还要坚持训练的阿布能受的了吗？

晋静突然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阿布阿布的，反而忽略了旁边的臧剑。

“阿剑，那就是电视塔噢。”她指着前方大桥过去的一座高塔对臧剑说。“你平时在电视机里面看到的东西就是通过这个上面的天线发射出来的。”

臧剑愣愣仰头看着几十米高的电视塔，“这么小的地方，如何能够容下那么多人？”电视机里面不是有很多人吗？这些人都挤在这狭窄的高塔里，不嫌难受吗？

晋静掩嘴笑道：“笨蛋阿剑。这个塔是负责发射信号的，你看到那些人都要转化成信号电波才能被电视机接受到。”

臧剑看着晋静捂嘴轻笑得表情，以及那声“笨蛋阿剑”都让他心里说不出来的舒服。如果这样能够讨她欢心，他愿意一辈子都作笨蛋。

就在两人享受这二人世界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到哪里都能看见你们呢。”王薇笑眯眯地站在二人面前。

晋静在心里叹了口气：“这话应该我们说比较合适。”

王薇笑得很开心：“我家就在这附近啊。”

从她身上的穿着来说，还真不是来逛街的。“我下来买点冰淇淋，没想到遇到了你们。”王薇手里果然提着装有冰淇淋的塑料袋。

晋静无话可说了。

“你们在干什么？逛街的话这边也没什么好转的吧？”王薇问。

“嗯……带阿剑出来随便看看，他对这城市还很不熟悉。”

“布挺呢？”王薇注意到只有两个人。

“他在学校接受教练的训练呢。”

“他还是那么努力。今年真可惜……”王薇叹口气，大家都沉默不语了。本来赢了七中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紧接着无奈的弃权到现在都还让很多人觉得心痛，大家都没有心思去讨论战胜七中的事情了。直到两个月后，这种伤痛还或多或少的留在他们的心底。

“你……你真的也要退出球队吗？”晋静的发问打破了这种令人尴尬的沉默。

王薇点点头：“到高三就要停止一切除学习以外的活动。这是求知不成文的规定，我们都要遵守。反正看见自己的学校战胜七中，报了去年的一箭之仇我也没什么遗憾了。祝你们好运吧，明年有臧剑和布挺在，一定没问题的！”

晋静嘟起了嘴，这话说的真不负责……球队连主力带替补走了一大半，明年的高一新生是什么水平还不知道呢，怎么就知道没问题？

王薇看见晋静的表情笑了：“布挺在后门守门，臧剑在前面攻城拔寨。你知道这个组合让我想到了什么吗？”

晋静摇头。

“西甲豪门皇家马德里。”

这个名字晋静是知道的，就算她这个刚接触足球半年多的她也很清楚。这可是全球最具影响力的球队。被称为“银河战舰”——尽管这个称号在最近几年害惨了他们。

“皇马很多时候被认为赢球只靠两个人，前面是罗纳尔多，后面就是卡西利亚斯。虽然这种说法有讽刺的意思。但是我觉得对于求知来说没什么不好的。今年市长杯上除了第一场，我们获胜的比赛不都是这样赢下来的吗？所以看见现在布挺这么努力的训练，我也为他高兴。”

晋静的心思也随着王薇的声音飞到了求知中学的球场，阿布现在在做什么呢？

啊！有跑神了！又想到阿布了！

王薇注意到了晋静表情的变化，她在心里偷笑。

“臧剑和你每天都出来转吗？”她问道。

晋静点点头：“几乎每天都出来。阿剑从山里来的，很多都不懂，我就趁这个机会教他。”

校花眼珠一转，她笑着晋静说：“我最近都没什么事情，不如让我来陪臧剑到处走走？”

“咦？”晋静没想到王薇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一个人照顾两个人，一定会忙不过来吧？”王薇看着晋静笑道，“再说，你不想亲眼看看布挺训练吗？”

这话算是问到晋静心坎里了，她确实一直都在想布挺。阿布怎样了？阿布有没有受伤？阿布会不会中暑？阿布这，阿布那的，搅得她心神不宁。

看见晋静犹豫了，王薇知道她成功了。“好了，就这样说定了哦。从明天开始我代替你带臧剑逛街，放心我也很熟悉这城市呢。”她一把拉起晋静的手，握在了一起，就这样把事情给定了。

晋静还有些犯迷糊，她总觉得这事不对劲。而她旁边的臧剑也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们，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