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废柴

093.困境

要是换了从前，这种情况下求知中学的足球队也许已经认输了，能够1：2输给七中，还进了一个球，这成绩已经不错了，足够他们吹嘘一阵子的了。

但是现在不同，就算他们想放弃比赛都办不到。布挺在后面叫骂着，让看台上七中人笑成了一片，也激起了求知人的怒火。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布挺看成了自己的队友，自己人遭到了侮辱和嘲笑，他们感同身受，就好像嘲笑的是他们自己一样。

没有人在被这样嘲笑之后还能平心静气的，也没有人在遭到这种侮辱和轻视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大家都是年轻人，大家都有不服输的念头和叛逆心理。观众们最喜欢看到他们出丑，他们偏偏就不要让观众如愿以偿。

七中的这个进球非但没有打击求知的士气，反而在布挺不断的叫骂声中更加高涨。

“忘了我们赛前怎么说的？”布挺高声问道。

“干翻他们！！”所有人齐声回答道，就连替补席上的三个替补都跟着场上队友一起喊。

“干翻他们！”

“干翻他们！！”

连吼三声，这宣言传遍了球场的各个角落，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这就是求知中学足球队的口号。

张维在心里默念这句口号，她知道是谁想出来的，除了那个坐在教练席上的流氓，还有谁？不过她相当喜欢这个口号呢，和那些什么俗套的“必胜”“加油”“不败”比起来，这句话更有气势，更像男子汉应该喊出来的。

足球就应该这样，干脆直接，男人玩的运动就不能有什么娘娘腔。

※※※

比赛重新开始，七中有计划的再次回收，现在他们一球领先。按照主教练毛叔磊的心思，比赛节奏又回到了他手中，急于扳平比分的求知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但是刚刚开球一分钟，求知就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面对整体回收的七中，求知大胆压上，苏伟直接将球交给很久都没有活跃过的臧剑。臧剑的拿球让看台上的求知学生们着实兴奋了一把。

无论布挺表现的多么出色和抢眼，身为门将也不能比前锋还有人气。大家来看比赛都是希望看到精彩的进球，而不是自己的球队被对手围攻却不丢球。

很多人都还记得上半场臧剑那记标准的倒挂金钩，他们欢呼了起来，希望臧剑再次表演一下出色的足球技术。

这场比赛，臧剑很少能够拿到球，一方面是对方三个人对他重点照顾，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求知之前一直处于守势。如今再次接到足球的感觉真好，他漂亮的上身虚晃就让在背后盯防他的七中后卫犹豫不决，然后趁对方三人还没有合围的时候，他猛地加速从包围圈中钻了出去。速度快的让三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转瞬间就过了三名后卫的臧剑起脚射门，这一次李昕集中注意力将飞来的足球堪堪托出横梁。

这次进攻让看台上响起了巨大的惊呼，都是七中学生法出来的。

尽管露面机会不多，尽管没有布挺那么张狂，但是只要他拿球就有威胁。看台上那些其他球队的教练都在抱怨为什么这么出色的球员却让求知这种球队捡了去？每个人都在心里想“如果臧剑在自己球队那会是什么样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就算拿‘市长杯’冠军也不在话下”，最后一个个愤怒的盯着坐在求知教练席上的李灵，“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除了意识稍差，其他都无可挑剔！毛叔磊在心里对这个长发少年下了这样的评价。他是以职业教练得眼光来看，认为臧剑就算去参加职业比赛也不存在多大问题。意识可以通过足球比赛不断积累出来，其他的东西都属于天分。他在想是不是要想自己在职业圈里面的几个老朋友推荐推荐，一方面算是帮自己老友一把；一方面如果这个臧剑能在今年夏天就去职业球队，求知中学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球员来和自己抗衡了。

真是一是双鸟的好计啊！

当然照例，毛叔磊也在心里抱怨了一下老天不公。他在求知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碰到这样的人？自己跑到了七中，这臧剑反像天上掉下来一样出现在了求知中学。如果他能早点预见他，就算要去七中，也一定要怂恿臧剑跟着转学过去嘛……

※※※

臧剑的射门并没有形成得分，却让七中知道了他们不是在痴人说梦，如果不注意的话真的有可能阴沟里翻船。在随后的比赛中对于臧剑的防守他们更加小心谨慎，同时还依靠自己强大的进攻迫使求知中学把队形后撤，已经看透了苏伟和任少凯是求知进攻的主动力，所以毛叔磊要求自己的球员们在注意盯防臧剑的同时，也要对这两个人施加压力，不能让他们轻松将球传出去。

比赛很快又陷入了僵局。

臧剑站在前面，喘了口气。宋的蹴鞠果然和现代足球大不一样，这样的比赛他以前从来没有踢过，作为球队的核心毬头，却没有几次拿球机会，更多的时候只是站在前面看自己的队友们表现。说老实话，他心里不喜欢这种踢球方式，但是对现代足球战术一窍不通的他又只能遵守教练制定的战术。

他喜欢尽可能多的拿球，然后突破射门得分，接受欢呼，受到晋静的特别关照。

啊，一想起晋静，他又要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切。就算臧剑在怎么笨蛋，也不可能不知道那种场面意味着什么。

王薇曾经告诉过他，七中的阎飞宇和华西中学的耿喆都将自己视为了最大对手。对此他付之一笑。现在他觉得自己找了真正的对手……

※※※

阎飞宇一脚势大力沉的射门让布挺直接抱在了怀里。这场比赛在李灵等外人看来，除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失误造成了第一个进球之外，布挺的表现足够让他们满意了。很难让人相信他只是从今年寒假才开始第一次门将训练，而且还不怎么正规……

这里就体现出李灵“魔鬼训练”的威力来了，他知道布挺笨，所以对于训练就用最笨的方法——一个动作重复N遍，直到最后成为布挺自己身体的本能。当然这“本能”有些时候也会失效……

抱着足球的布挺挑衅式的对阎飞宇沟沟手指，那意思很明白——有本事你再来啊！

“真混蛋！”阎飞宇在心里骂道，虽然已经进了两个球，他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而这全都要拜布挺所赐。

每次进球之后他想要庆祝一番的时候，耳边就会响起这个白痴门将的大嗓门，把他的好心情全搅没了。

妈的，我嚣张那是因为我有本钱！我是去年“市长杯”的最佳射手，我是七中足球队的主力前锋！你嚣张个什么劲呀？你有什么好在我面前嚣张的？丢了两个球还牛逼，脸皮可真够厚的！

布挺把足球扔了出去，三分钟后又到了阎飞宇脚下。憋了满腔怒火的阎飞宇拔脚怒射，这叫球势大力沉，虽然角度很正，但是胜在气势上了。

布挺甚至来不及合拢双手，就见足球砰的一声砸在自己胸膛，又弹了出去。

机会！

七中的机会！

赵海波猛地冲了上去，他要抢在求知其他球员反应过来之前把足球捅进球门！果然是菜鸟门将，总是脱手……

可就在他冲向足球的同时，被球击中的布挺也向足球扑去。两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球呢？所有人都会先关注这个问题，足球有没有进门？球门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倒在地上的赵海波突然被掀了起来，布挺从地上跳起来，而他手里正抱着那个足球。

赵海波躺在地上仰头看着布挺，他刚才记得自己是要比对方先触到足球的，本来以为把鞋钉亮出来会让对方害怕的闪开，这样足球就能进门。3：1领先这场比赛就等于提前结束了。

没想到对方好像看不见那些钉子一样，呼的冲上来用整个身体堵住了他全部的射门角度，足球自然也落入了对方怀里……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拼命的门将，冒着被鞋蹬中头部的危险也要守住球门。他是真的勇气可嘉，还是根本不知道这么做的危险性呢？

就在赵海波**的时候，主裁判鸣哨示意他犯规，并且跑过来给了还在地上的他一张黄牌！

冲撞门将！

看台上的七中学生一片哗然，他们都没想到这球布挺能够扑住，对自己球队的队长犯规这个事实也没有心理准备。这张黄牌就好像对他们所有人亮出来一样。

在这一局的交手中，布挺取得了完胜。

※※※

李灵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下半场已经过半了，自己的战术很快被对方识破，并且得到了遏制。就算他再怎么看不顺眼对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在职业足球圈子里面混过的毛叔磊有些水平，最起码战术素养很高。

足球比赛对于球员们来说无非就是在教练的要求下尽情展示自己的能力。而对于教练来说他们眼中的足球比赛又上升到了另外一个境界，他们看的更多的也许是各自的战术执行情况和球队的整体状况，他们从全局考虑球赛，不管是赛前的排兵布阵，还是比赛中的换人调整，比拼的都是各自的战术。

在战术层面上，李灵确实不如这个老头子。

既然这样，在战术上不如对手，是不是就要认输了呢？球员平均势力也不如对方，现在连教练都输给他们，那是不是就只有输球一条路可走了呢？

不，李灵当然不会认输。他从来就不是会主动认输的人。说到底他和布挺有些像，也是这个原因：他和布挺都是那种倔强的人。

足球比赛不仅仅比技术和战术，还要比更多的东西，比如士气、运气……

李灵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觉得在球队处于困境的时候，身为教练是不能还坐在位置上P股都不动一下的。他需要站在场边，给球员们一种信号：教练还在这里，他是和你们一起在战斗的。

他瞟了眼稳坐在教练席上的毛叔磊，那个老头干脆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

坐吧，坐吧！你就坐在那儿别起来，最好坐出痔疮！

走到场边的李灵双手陇在嘴边，向场内高声喊道：“铲球再凶一点！给我推他呀！把他推翻！靠，你中午没吃饭啊！小动作，小动作再多一些！我靠，跺他！”

他的这些话全场都听到了，大家那个汗啊……第一次看到在场边公然让自己球员犯规的教练，一点体育道德都不讲！

主裁判都听不下去了，不得不趁着球出边界的机会，跑到场边给李灵口头警告，让他注意自己的言行，如果不听劝阻，下一次就直接将他罚上看台。

李灵耸耸肩，不说话了，他仍然站在场边。

虽然主裁判给予了他警告，但他这番话的效果还是达到了。其实很大程度上他不是说给自己球员听的，而是对方。他希望给对方的心理造成一些波动，影响他们的情绪。既然自己的球队在实力和战术方面都赢不过对方，那就玩一些阴的，多耍些小动作。为了胜利，他可以不择手段。

※※※

比赛继续进行，受到李灵的影响，求知队员的动作明显比之前凶狠了许多，身体对抗也更激烈了。在这种情况下，七中的控球受到了挑战。

在以往的比赛中，七中总能把足球控在自己脚下，然后把比赛拖入自己的节奏，从容应对。他们的足球是强调控球的足球，每场比赛控球率绝对比对手高很多。

而现在求知的表现严重影响到了他们的控球，不能把足球控在脚下，就算有再好的战术又有什么用？发挥不出来！

当主裁判在连续向两名求知球员出示黄牌之后，措词严厉的警告了犯规球员。因为场上已经被他们的犯规和粗野防守搞得火气大了起来，裁判再不出面的话，估计这比赛就要演变成全武行了。

其实这场比赛之前气氛就不太对。不过那时只是求知单方面对七中感到不满，现在则是双方互相不满。求知是对七中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不满，而七中则是不爽求知粗野的动作。作为强队的球员，他们都比较在乎自己那双腿，生怕在和弱队的比赛中受伤，可就得不偿失了。弱队不怕啊，反正比赛肯定打不了多少场，拼一场是一场，何况碰到强队都来劲，就算老子赔上三个球员只要能把你拼下去就是胜利，他们不用考虑以后的比赛。强队就不行，他们必须要着眼于未来。

这点差异决定了双方球员比赛的心态。有些球如果双方的机会五十对五十，那么强队一方可能会收脚，而弱队的球员则会使出全力来抢这个球。这种情况在强队领先弱队的时候尤为明显。

有时候这细微的差别却会对比赛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尽管求知中学的球员受到了主裁判的黄牌警告，他们逼抢凶狠的印象却留在了七中球员的脑海中，在比赛中总会不自觉地收腿。求知凭借这股气势一鼓作气向七中的球门展开了猛烈的攻势。在下半场比赛的后半段，求知的攻势突然猛了起来。

七中在面临这种凶猛的攻势之时，都不得不选择暂时避其锋芒。于是场上出现了求知压着七中打得情况，这样的情况很罕见。全市都找不出来几所能够在比赛中压制住七中的中学来。仅从这一点来说，李灵也足够骄傲了。

可惜李灵的可不是这么没出息，他的目标比引起看台上的一阵惊呼更远大，他要打败七中，淘汰七中，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那些怀疑者面前。

※※※

臧剑在禁区外面突然起脚射门，他的射门动作极其隐蔽，让门将和后卫们防不胜防。李昕再次奋力将足球扑出了底线，后背已经感到湿透了。已经有多久了？他从来没有在一场比赛中这么累过，就算去年第二的华西中学也缺乏一个能时刻威胁到他的前锋。

这个长发小子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李昕喘了口气，心跳正在加快，他感到了害怕……害怕失球。

求知的角球开出来，出击的李昕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失误，他隔着两名球员起跳击球，却没有将足球击出禁区，自己反而摔倒在地。

可惜，在七中学生的倒吸冷气的声音中，苏伟却一脚将球射飞。

李灵用力扔掉手中的水瓶，他差一点就骂了出来。这是除了那个进球之外，求知中学最好的得分机会了。为什么出现在球前的会是苏伟，要是换成臧剑来踢，只怕已经进门了。

这样的失误不可能随时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甚至可能本身就是比赛的转折点！

真该死，我们一个机会都浪费不起啊！

苏伟比李灵还沮丧，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不愿起来。还是任少凯过去将他拉起来：“好了，比赛还有十分钟，我们还有机会……我们高二生的最后一届‘市长杯’绝不会在十六强就结束！”

苏伟愣愣看着他好友的背影，之前还在闹别扭，现在却比谁都坚定……不，还有一个人和他同样坚定。

“不要紧不要紧，我们再来！”布挺的声音非常适时的响了起来。

在对手嚣张的时候，他比他们更嚣张的声音总是能让敌人气急败坏；当己方士气低落的时候，同样嚣张的声音能让队友们很快感到自信——那个“白痴”都无所畏惧的，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真没想到两个曾经势同水火的人，在这个时候反而是最有默契的。

※※※

坐在看台上的耿喆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李昕害怕了。”

队友们都有些不可思议地扭头看着他：“只是一个失误而已吧，队长。”

耿喆却摇头：“从这个失误前就能看得出来了，他现在一定很紧张，估计满脑子都是‘不能丢球’的念头。七中是夺冠的最大热门，他们备受瞩目的同时也倍感压力，现在这个时候压力又全在李昕一个人身上……”

华西中学的教练刘浪突然插嘴道：“难道你认为七中会输？”

这话刚刚出口，就有球员笑了起来，随后更多的人跟着笑。没有人相信这个可能。

耿喆也摇摇头：“我没说他们会输，只是剩下的比赛会很艰苦就是了……当然最后七中还是会赢的。”

队员们都点头表示赞同：“没错没错，全市有资格有能力打败七中的就只有我们华西中学了！”

一群人开心地笑着，仿佛他们已经打败了七中一样。

※※※

就在看台上华西中学还在对自己和七中决赛中相遇这个未来表示乐观的时候，场下已经有攻了好几个回合。难怪华西中学的人都对七中那么有信心，只要球在他们脚下，就一定能对布挺把守的球门造成威胁。

不过布挺最后的发挥也真神了，无论什么样的射门都没有办法攻破他把守的球门。再加上全体队友的协助，他们成功的阻止住了每一次七中的进攻。但是却也让自己好不容易打出来的进攻气势被七中消磨没了。

在比赛还剩五分钟的时候，比分依然是1：2，主队求知中学一球落后。几乎看不到任何能够赢下比赛的希望，看台上仅有的一百多位求知学生们也逐渐沉默了下来。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一个球的差距很小。但对于在赛场上拼了七十五分钟求知中学球员们来说，这一球的差距几乎可以算的上天堑了。

要怎么才能缩短甚至跨越这道天堑？是摆在李灵和所有求知足球队球员面前的一道难题。

究竟要怎么做呢？

李灵和杨炜站在场边，他们眉头紧皱，盯着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