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事情的真象又能怎么样,以林成一的深沉权谋和顽固性子,阿刃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凭什么让他改变主意?那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从理智上,皇甫歌应该做出如上判断。而在情感上,她却有一种直觉,那就是阿刃一定能做到。
而皇甫歌是一个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情感动物,唯一的一点理智,早在想出用金钱引诱阿刃入医家以避祸的计策时候用光了,所以,现在她是很感兴趣的想看到阿刃怎么逼林成一就范。
至于阿刃成功后会有什么危险,那个方面她有考量,而得出的结果就是,有她和阿刃一起抗呢,就算是天掉下来了又怎么样。
“你用什么办法?你究竟有什么办法,快说啊。”
看着一脸龌龊笑容的阿刃,皇甫歌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禁非常想知道结果。
“山人自有妙计。”
阿刃做出一副纶巾羽扇的孔明模样。
这副模样立即倒塌在皇甫歌的利爪之下,面对着皇甫歌的凌厉攻击,阿刃不得不乖乖的吐出了实情,皇甫歌听得眼睛越睁越大。
听过之后,皇甫歌看着眼前这笑眯眯的坏小子,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真是个流氓。”
之后,二人一路赶回林家大宅,到林宅时已经早上九点,到达后,阿刃就迫不急待的在林宅内四处流窜,半个小时后,终于在湖边逮着了和林紫宁在一起散步的林成一。
“义父、姐姐。”
阿刃向二人打着招呼。
“阿刃,早上出去了?”林成一随口问道。
“是。”
阿刃嘿嘿笑着,笑容很是不怀好意,笑得林成一有点毛骨悚然。
“你小子笑什么?”
“义父,您不告诉我的事,我都知道了。”
阿刃很期待这句话后林成一的表情,却失望的发现,林成一真不愧老谋深算之名,只见他脸色纹丝不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笑着「哦」了一声。
此回合阿刃完败。
“我知道您不希望我参与这事,不过我已经决定了,非参与不可。”
“哦?”林成一用询问的表情看着阿刃,像是想知道阿刃能有什么手段。
“您是我的长辈,我又不能对您用什么手段,只好用最笨的方法。”阿刃嘿嘿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办法。“那就是守株待兔的跟着您,寸步不离,直到您答应,或者事情进展到该我上场的时候。”
这句话一出口,果然大出林成一的预料,只见林成一略一迟疑,林紫宁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去卫生间也跟着?”林紫宁对阿刃这个主意很感兴趣。
“我们父子如此亲近,自然是有饭同吃,有厕所同上。”阿刃笑道。
“洗澡呢?”
“都是男人,看看怕什么。”
“睡觉?”
“一起睡啊,睡不着的时候,还可以切磋切磋武艺。”
“要是爸爸想甩开你呢?”
“除非我死了。”
“要是爸爸打昏你然后把你空运到外国去或者干脆就把你绑起来呢?”林紫宁的难题百般。
“义父怎么可能这么对我。”阿刃嘻皮笑脸,“我是为他好啊,义父深明大义,当然不会有这种小人行迳。”
一句话就想套死林成一,林成一若是用什么强烈的手段摆脱阿刃的纠缠,倒成了小人了,林成一可不会上这种当,只见他笑道:“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做一回小人又怎么样?”
“那我就和您走着瞧了。”阿刃心中早有定数。
阿刃言出既定,从此后,在林宅内,林成一就有了一个名为阿刃的影子,林成一到哪,阿刃便到哪,林成一初时还笑容仍在,可是直到他去厕所时阿刃真的如言跟随,这就让他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阿刃……。”
“义父,您决定了?”
听了这话,林成一转头便走,没去厕所,阿刃咧嘴直笑。
林成一欲外出,阿刃殷勤的替他打开车门,然后一P股便挤在后座,那里是寿长老和福长老,阿刃冲二人笑笑,问道:“义父咱们去哪?”
“阿刃你别胡闹,我和两位长老有要紧事。”
“义父您决定了?”
又是这个问题,林成一听了直想搔头,心中有挫折之感,难道自己就这么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唬了?
“福长老寿长老,请你们出手把这小子撵下车去。”林成一只得动用暴力手段。
没想到,听了这话后,两位长老一脸淡然,阿刃也是一脸淡然。
都没有要动手的迹象。
咦?
林成一暗道阿刃你小子行啊,这么快就策反了两位长老?
“咳。”
福长老一声干咳:“成一啊,难得阿刃孝心可嘉,你就答应他吧。”
“是啊,如今大事在即,咱们这一方可还没人应战呢。”寿长老在帮腔。
“现在哪里去找一个品性武功心机俱佳的人选啊,阿刃这小子,武功心机都好,品性么……,咱们让他去吧。”
“是啊,小海又不能出战……,咳!”
本来阿刃是早就跟两位长老谈妥的,现在也高高兴兴的看着义父众叛亲离,这时福长老却冒出一句「小海不能出战」,之后自知失言,停住话语,但只是这几个字,就足够阿刃猜测出一些东西。
都说为了比试,林家家主候选人会自小陪养一个少年,皇甫歌还猜林成一为什么不这么做,以林成一的未雨绸缪,的确不可能如此失策,再想想林成一周围的人,倒是有一个人符合一切标准,再加上此刻福长老失言说出的话,阿刃已经可以肯定,那个少年应该就是林海。
那个总称自己为下人的林海。
可林海为什么不出战?
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义父!”阿刃表情严肃,“林海出了什么事?”
“阿刃。”林成一一声长叹,“你真是太……。”
太什么?太聪明了?太无赖了?太偏执了?
林成一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一时间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他。记得第一次见到阿刃的时候,他还是个因爷爷离开而苦恼的孩子,而自从自己将他带离那个贫贱的垃圾场,给他看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世界,这孩子便迅速变化。像是一把雪藏了十年的利刃,把它拿到阳光下后,利刃上的冰雪迅速消融,它锋利和光芒一点点出现在世人面前,那种光彩,足以刺痛所有人的眼,并且他是那么肆无忌惮的挥霍着这份锋利,没有一丝顾忌,岂不知在割伤敌人的同时,自己也难免受伤。
木秀风催啊。
他根本没有、或者是根本就不在乎那份圆滑,这种性子又是多么像那个在二十年前让五流震惊的人。
那个人要比眼前的孩子更加天资超卓,其下场又是如何。
自己有没有能力引导这个孩子,给他的个性里加一些足以应付以后的东西呢?
林成一又是一声长叹。
这叹气声宣告了两人之间对抗以阿刃的胜利告终。
之后,几个人并没有驾车出去,而是下了车,林成一说带阿刃去一个地方,让他最后考虑一下,是否要参加这个赌局。
林成一带着阿刃在林宅内左拐右转,到了地方之后,阿刃才惊奇的发现,原来林宅还有这么一个隐秘地方。
这个地方就在主宅的附近,却被遮在几棵愧树、三五花丛之后,奇妙的建筑学原理让人在看到这一切时,习惯性的将这座小楼忽略掉,直到你几度峰回路转,走到它面前,才愕然发现眼前猛得冒出这么一个小楼。
阿刃啧啧称奇,林成一微笑不语。
二人跨进这幢小楼,几个表情肃然的仆人在楼内守候,见两人来到,忙向林成一恭身问礼,林成一摆摆手,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有一点愤怒几分痛惜和许多悲哀。
“他……怎么样了?”
“还好,就是不爱说话也不太吃饭。”一个男仆答道。
林成一叹气,径自往里走去,阿刃急忙跟上,心中有不妙的预感。
上了二楼,阿刃发现这二楼是一个整体空间,屋里摆设素雅干净,向右望,便可见一张大床摆在临窗处,而床上躺着一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面目,但看着这个人,阿刃心头涌起熟悉之感。
“义父。”阿刃轻声道。
林成一摇头示意阿刃不要讲话,然后向那边走去,阿刃跟着他到了床前,看床上闭眼休息这人,面目熟悉,分明就是林海。
只见林海面色苍白,这种天气还盖着厚被,似乎是因为血气损失巨大而引起了体虚之症,阿刃身为医者,自然能从林海的气色上看出一些东西。
林成一站在林海床头,用怜惜的神情看着他,静立不语。
阿刃有些奇怪,以林海的功夫,即便是在睡梦中,也应该能听到附近的动静,怎么他们在这里站了这么久还不见他醒来?
“阿海。”
林成一轻声唤道。
林海眼皮微动,醒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林成一和阿刃,神色一阵激动,欲坐起身来,然而刚刚身子微动,便脸色一变,极为痛苦的表情。
“你别动、别动。”
林成一想阻止林海,林海却已经忍痛坐起,并且微笑着:“林先生,您来了?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海在招呼阿刃,阿刃却没办法回答,他盯着林海,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
阿刃的震惊是因为,眼前的林海,他的右肩处往下竟然是空荡荡的一片!
那里裹着厚厚的纱布,即便如此,也能看到殷红的血迹透出来,这是新伤!谁砍断了林海的右臂?以林家的势力和林海的功夫,谁能砍得了他的手臂?!
“义父!”
阿刃震惊过后,叫了一声。
林成一却没有答他,只见他欲帮林海重新躺下,林海却是不依:“林先生,我整天躺着,太累了,坐着反而舒服一点。”
“别叫我林先生。”林成一温言道,“现在也没有外人。”
“……义父。”犹豫了一下,林海才开口道。
“好。”林成一点头。
阿刃听了林海称林成一为义父,倒是没多少惊奇,毕竟他已经猜到了林成一自小陪养的那个孩子就是林海,现在奇怪的是林成一为什么要遮掩林海的身份,还有,究竟是谁伤了林海,林海称林成一为义父,那就是自己的兄弟,谁伤了他自己都要他百倍偿还!
“阿刃,这是你义兄。”林成一向阿刃道,像是林海和阿刃首次认识一样。
“义兄。”阿刃道,然后又问:“谁干的?”
这一句问话语气森然,恨意露骨,林海听了面露一丝感动。
林成一还是没回答阿刃,只是对林海道:“我和阿刃来看看你,你要好好休息,多吃点东西,这些对身体有好处,不要太激动了,也不要想太多,一切事情义父都有办法,你放心吧。”
林海没有说话,神情平静中透着难言的悲哀。
“我们走吧。”
林成一轻轻抚了下林海的脑袋,转身就走。
阿刃看着林海,竟然笑了一下,他说道:“义兄,呵,原来咱们是亲戚呢。义兄,过两天我给你多送几条胳膊来!”
林海知道,阿刃的意思是替他报仇,于是他也是微微一笑。
阿刃转身随着林成一走了,刚走几步,便听后面林海在喊:“兄弟,好好干!”
这一句话喊得奇怪,阿刃却是听懂了,他转身挥挥拳头,算是答复林海。
林海的这句话不是为了让阿刃替他报仇,而是已经知道了替补他出场的将是阿刃,他想让阿刃完成他没完成的任务,阿刃挥拳,是一个誓言。
出了林海养伤的小楼,阿刃陪林成一在碎石路上慢慢走着。
林成一许久不言,阿刃跟着他,半响才开口。
“义父,要我做什么?”
林成一驻足,转过身拍拍阿刃的肩头。
“林海的武功不比你差,他虽然不及你聪慧,但遇事冷静、性子沉稳,这一点你远远及不上他,而且我一直在掩饰他的身份,就是怕有人对他不利,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是遭了毒手,可见我当初真是小看了对手。阿刃,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真要介入这个赌局,林海的危险,就是你的危险,以你的性子,应付危险的能力还不如林海,我真是担心你。”
哦?
阿刃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林成一的意思,想想看,自己的个性肆无忌惮,的确让旁人头疼。
“义父,大不了以后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了。”
“好!”
林成一听到阿刃的承诺,神色间有几分感动,随即,这份感动转为一种坚毅之色,他用力拍了一下阿刃的肩头。
“就让我们父子齐上阵,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听着林成一的豪语,阿刃心中也顿生几分意气,在他看来,人生在世图得不就是爽快二字,快意恩仇,这四个字若是做到了,便一生无悔。
“义父,告诉我究竟是谁伤了义兄,我答应义兄替他报仇呢。”
林成一微微摇头:“阿刃,这件事不用你管,你现在要做的是应付那场比试,我们做一些针对性的训练……。”
“报完仇再练!”阿刃打断了林成一的话,摩拳擦掌,神色兴奋。
“阿刃。”林成一面色一整,“你刚才答应过我什么?”
呃。
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熄灭了阿刃的兴奋,阿刃翻翻白眼,没想到这誓言应得这么快,可是如果加入赌局还不能尽性的玩一把,这赌还有什么意思?
“阿刃,替林海报仇这事有义父去办,你集中精力应付以后的训练,义父的成败,可都在你身上呢。”
林成一温言劝慰阿刃。
“好吧好吧。”
阿刃的性子吃软不吃硬,林成一温言一劝,他就没办法了。
训练?
训练是指什么?
阿刃现在脑子里盘旋着这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