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开了头,其后一个尖脸猴腮的男子接着他不无得意地说:“这位小兄弟,我做的只是小本买卖而已,也就是仿制仿造一些证件什么的,不过质量绝对保证,可以说全港九再找不出比我林海龙做得更逼真的假证件了......”
一个二十来岁,在这伙人之间年纪看来最小的青年嘻嘻笑道:“我叫许家杰,平时也就卖点大麻、摇头丸、KEN粉之类提神醒脑的小玩意,小兄弟有没有兴趣试试,这家夜总会就有现货在,我免费供应......呃,游先生别见怪,我只是开开玩笑,开开玩笑,嘿嘿......”
一个方面大耳,叫陆定山的富态男子笑呵呵道:“其实我做的生意算是比较正规了,就是仗着各位兄弟的照顾,开了几间小当铺,倒腾一点小把戏......哦,说明白点是吧?好,好,说白了就是买卖贼赃,嗯,有些时候我也放点外债赚点利息钱,当然,都是不成气候的小打小闹,不能跟那些专业的相比......”
众人当中,最后一个发言的男人相貌颇为英俊,耸耸肩潇洒地说:“陆哥这话就差了,最正规的当然要算是我高宪伦了,好歹我也是华莱影视公司的一位助理导演。”
大家都暧昧地笑起来。
今晚顾祺确实大开了眼界,这些家伙对他来说几乎就等于另一个世界的人类----贼头子、偷渡的蛇头、制假贩子、卖软性毒品的、开当铺买卖贼赃兼放高利贷的,完全颠覆了他对社会的认知......不过,这个高宪伦是一个导演,好象跟这些人搭不上什么边罢?
许家杰笑嘻嘻地为顾祺解惑:“小兄弟别听鸡毛膏胡扯,这家伙算个狗屁的助理导演,纯粹一拉皮条的王八蛋,充其量算是个高级老鸨----专职物色推销演员陪人上床,嘿嘿,还不是最好的,那些有点名气的明星可不会听他使唤。”
大家身份相当,平时也开惯了玩笑,高宪伦并不上火,有来有往地反唇相讥:“我老高是一老鸨没错,你大烟杰可就只能算是个龟公----专为老子的客户提供掺迷幻药的茶水不是么?”
“大烟杰,你可别刺激高助导。”陆定山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插话说:“要是老高幡然醒悟,从此转做正行,大家以后都别再想尝到水嫩的清纯小妞了......再说了,老高虽然搞不定当红明星和影帝影后那些大牌,不过二线、三线的演员还多少要给他一点面子的,水鬼可没少弄过,对不对?”
水鬼又恋恋不忘地望向tv大屏幕上疯狂扭胯摆臀的女歌星,意有不甘地道:“那些货色也没啥滋味......我说老鸨高啊,你就不能把这骚娘们弄给兄弟我尝尝么?不就是一顿饭两百万吗?再多老子也愿意干。”
高宪伦无奈地摊摊手:“一两百万我当然知道老哥你出得起,不过不是价钱的问题......如果每个人出一两百万都可以上,她的身价还能保持这么高么?这是圈里的潜规则。”
他又感叹道:“这娘们如今大红大紫了,别说水鬼老哥,上次就连那位过气的富豪李大少邀约,她还摆起了架子,硬是没去。”
“操他妈的,一个出来卖的贱人还挑三捡四,裤裆里挂了把金锁么?”许家杰挽起袖子,忿忿地啐道:“哪天老子找人轮了她的大米(**),再花了她的盘子(毁容),看这贱货还怎么嚣张。”
六指金赶紧摆了摆手说:“大烟杰,你他妈管好自己这张臭嘴,想害死我们大家么......这娘们现在可是三江会二当家公孙木的禁脔了。”
许家杰一呆,立即用水果塞住嘴巴。
顾祺听直了眼,不过并不是因为许家杰的粗鄙,他忍不住望望大屏幕上那个叫蓝曼儿的女歌星。
蓝曼儿,拥有着魔鬼般的诱人身材,面孔却比天使还要纯洁几分,一出道便红透了半边天,不知迷死了多少痴情少男,堪称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绝世尤物。就连顾祺也为之颠倒不已,春梦中的意淫对象非她莫属,这时却给一段对话将心目中偶像的圣洁形象辗得粉碎,不禁满心的懊丧与失落。
游子岩皱眉俯过身子,屈指叩叩木几说:“各位,我想舍弟现阶段可能还不适宜谈论这种话题,嗯,或许各位可以另外说点有趣的故事?”
“对对对。”制假贩子林海龙找准机会说:“小兄弟,我给你说个精彩刺激的故事......前不久中环德辅道渣打银行劫案你听说过没有?五名劫匪三死两伤,四名巡逻警员当场殉职,啧啧,当时真是大场面啊......你知不知道,那个从泰国来的匪首可是首先找到我的人帮他伪造渣打银行职员的证件,幸亏老子当时多长了一个心眼,拖了他娘的两天,要不然老子非得给那狗娘养的害惨了不可......不过,印章牛那家伙可没老子的运道了......”
正当林海龙幸灾乐祸地说起在这次劫案中遭受池鱼之灾的某个同行时,黄皮急冲冲地跑进来。
六指金望他身后扫了一眼,沉下脸喝道:“小布丁人呢?”
“金叔,小布丁他......”黄皮一脸惶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你他妈倒是把屁放出来啊。”六指金恼怒地厉声喝斥。
黄皮一吓,立刻象竹筒子倒豆般一迭声道:“小布丁现在就在对面的粉妖姬夜总会里,他不肯过来,我不敢拉他,因为他和生哥在一起。”
“生哥?三江会的双花红棍尚生?”六指金两眼一眯。
“是。”
六指金的脸色陡然沉得比外面的夜色更要阴晦三分,半响才从牙缝里迸出一声冷笑:“哈,老子真是瞎了这双眼,当初怎么就没瞧出这个小王八蛋是个反骨仔来......游先生,让你看笑话了,请在这里稍等,金某去跟尚生打个招呼就来。”
游子岩笑笑道:“金先生请便......嗯,时间不早了,小祺你先回去罢,别让你妈担心。”
今晚接触听闻的人和事都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令顾祺如置身于一个崭新的天地中般兴奋不已,颇是有点依依不舍地离去。
六指金这一去就是大半个钟头,大家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许家杰嘀嘀咕咕地揣测:“尚生那混球仗着自己能打,向来嚣张跋扈,金老哥去找那个反骨仔,正当气头上,莫不是跟他起了什么冲突?”
众人均认为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陆定山沉吟着说:“自从公孙木担任三江会的二当家后,三江会这几年来更加的红火旺盛,原本与之并驾齐驱的洪兴社都给踩下了一头。偏偏楚丁山老爷子现在又不大管事,因此三江会的人做事是越来越不把道上的朋友们放在眼里了,再这样发展下去,恐怕以后港九再无我们这些人的立足之地啊。”
“陆哥说的不错。”水鬼深有体会,极度不满地诉苦道:“大家都知道,我每次接送‘货物’没个固定地点,有时在三江会的地盘上,有时在洪兴社的地盘上,原来定的‘抽头’两边都一样,油水也还算将就过得去。可是前不久三江会无缘无故就加了两成......操他奶奶的,老子掖着吃饭的家伙拼死拼活,那些个龟儿子王八蛋什么也不干反而拿了大头去,这不是想吸干老子的血,存心逼老子坍台走人么?”
林海龙亦大有同感,愁眉苦脸道:“水鬼老兄,我的状况比你更不妙,三江会的人昨天找到我,规定以后凡是在他们地盘上接的活,不分大小统一征收一百块的人头税,我这刚够糊口的小本生意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吗?”
“还好,还好。”高宪伦额手庆幸道:“我这一行三江会没法插手进来......大烟杰,你呢?”
许家杰若有所思地说:“他们还没找上我,我总觉得这中间有点古怪......照理说,我铺的货有很多是在三江会控制的场子里,他们连林海龙的生意都要插上一腿,没道理单单放过我啊?”
陆定山眯起眼说:“嗯,是有点蹊跷,大烟杰你可得担心点,也许......”
他的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他后面的意思,现在的三江会就象是一只发了疯的吸血鬼,什么都想咬上一口,却唯独不染指利润极丰厚的软性毒品生意,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要将这条路子吞并垄断。
许家杰脸上登即变了颜色,勉强笑了笑说:“哈,三江会如果真的是在打这个算盘,那他们也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做什么生意没有自己的渠道和人脉?要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整个港九岂不早就是他三江会一家的天下了?”